一
有一句話叫吃了熊心豹子膽,肖光堂好像吃了。有一句話叫太歲頭上動土,肖光堂好像也動了。肖光堂是個狠角色,可是這一次他招惹上的是一個更狠的角色--米哥。
米哥的名字聽起來很溫柔,但他的人絕對不溫柔。米哥是這座大城市裏呼風喚雨的人,他擁有一個龐大的物流公司,他還掌管著這座城市裏的幾大幫會。道上混的,不論是小蟊賊,還是大頭目,沒有不知道米哥的,也沒有敢不給他麵子的。盡管米哥這兩年逐漸退隱,很少過問幫會中事,但他的虎須無人敢捋。
可是肖光堂卻接二連三地惹上了米哥。為了給母親治病,肖光堂借了一筆高利貸。高利貸到期了,肖光堂還不上,被黑幫追得滿世界玩命亂跑。這個放高利貸的幫會,其實也是米哥旗下的組織。本來這種小事是驚動不了米哥的,但肖光堂倒黴,這天他在街上被追趕,看見一棟大樓就往裏衝,這一衝撞倒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米哥。肖光堂爬起來後,看也不看米哥一眼,徑自就跑了。這讓米哥很憤怒,米哥對手下人說:“把他給我抓回來。”
肖光堂就被抓到了米哥的麵前,米哥想抓的人還沒有抓不到的。米哥一邊愜意地磕著瓜子,一邊看著手下人輪番教訓肖光堂。肖光堂盡管被揍得鼻青臉腫,可還是不屈地昂著頭。米哥說:“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挺硬氣,挺像我年輕的時候。這樣,我給你個機會吧!”
米哥有個最大的嗜好,就是好賭。而米哥不玩牌九、撲克、麻將、骰子等一切傳統的賭具,他賭的方式極其特別,他通常選擇各種稀奇古怪、無法預知的事物做賭局。他跟人在鐵道邊賭過下一列開過來的火車是南下還是北上,也跟人賭過一包花生豆裏的花生數量是單數還是雙數,他還跟人賭過從一輛公共汽車裏下來的第十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總之,他討厭牌桌上所有的老千,喜歡一切未知的賭局,他認為願意把命運交到老天手中的人,那才是真正的賭徒。
於是肖光堂就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米哥說:“項目可以由你選,賭注我來定,你贏了我就饒了你一命,你輸了我就要你一隻手。對了,你是不是左撇子?”肖光堂被問得一愣,茫然地搖搖頭。
米哥接著說:“那好,你輸了,我就要你一隻左手。因為我不要你擦P股的那隻手。嘿嘿。”
肖光堂臉色很難看,但他還挺著腰,咬牙切齒地說:“我是不是沒得選擇啦?”
米哥將一個瓜子殼吐到了肖光堂的臉上,得意地說:“你認為呢?”
肖光堂想了想,猛然一把抓起桌子上剩的的半包瓜子說道:“那好,就賭它了,我們賭裏麵的瓜子數量是單還是雙?”
米哥皺眉道:“這種遊戲我以前玩過,不過,你既然提出來了,那我就隻有奉陪了。你押什麽?”
肖光堂捏著瓜子包裝袋的底部,往桌上一倒,飽滿的瓜子撒滿一桌。肖光堂說:“我要單!”
米哥說:“那我就要雙。”說著,手一指,米哥身邊一個美麗妖冶的女人便忙活開來。肖光堂緊張地注視著分瓜子的過程,那個女人拿著一根小棍,小心翼翼地將瓜子兩個兩個地撥到一個盒子裏,口中還念念有詞:“二,四,六,八,十……”
桌上的瓜子越來越少,肖光堂額頭上青筋盡顯,豆大的汗珠一顆顆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一百二十,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四。”念到這裏,肖光堂頹然坐到了地上,因為桌上已經沒有瓜子了。分瓜子的女人扔掉棍子,討好地對米哥說:“米哥,你贏了!”
米哥哈哈大笑,用手一指肖光堂說:“那好,把他的左手給我留下來。”
肖光堂忽然麵露凶光,惡狠狠地說:“誰敢砍我的手,我就跟誰拚命!”他此言一出,整個房間裏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是啊,他現在又有什麽能力跟人拚命。肖光堂坐在地上,鐵青著臉一語不發,這時幾個人已經過來捉住了他的手。肖光堂突然掙脫了,大喊著:“我不相信我輸了!”一邊喊著,他一邊拿起桌上裝瓜子的空紙袋,抓著袋子底部用力抖著,他希望能夠出現奇跡,裏麵可能還藏著一顆瓜子。抖了半天,桌麵上還是空空如也。剛才分瓜子的美麗女人走過來,扯過紙袋,對肖光堂妖媚地笑著說:“什麽都沒有,你小子別做夢了!”說著,一把撕開紙袋。話音未落,一顆瓜子從撕裂的紙袋中蹦出,掉落在桌上彈了幾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這聲音雖然不大,但落入每個人的耳朵裏都如同驚雷一般。
肖光堂就這樣贏了和米哥的第一局賭局。
肖光堂走的時候,米哥冷冷地說:“你小子很聰明,其實你倒瓜子的時候,故意用手捏住了一顆瓜子沒倒出來,如果結果是單數你就不提了,如果是雙數,你自然會鬧上這麽一段,把這顆瓜子找出來。你的演技還真不錯!”
肖光堂聞言頓時臉色煞白。米哥繼續說:“不管如何,這局確實是你贏了,你撞我的事就算了。但你記住,你還欠我錢,現在利滾利應該有十萬多了吧?我給你一個星期時間,如果還不上的話,我還要你跟我賭一局。你贏了賬目一筆勾銷,你輸了我還要你那隻該死的左手。”
肖光堂從米哥的房間出來,衣服都汗透了。
二
莫說一個星期,就是一個月,肖光堂也湊不齊那十多萬元欠款。可是,肖光堂竟然有些期待與米哥的賭局,盡管那一局他贏得那樣僥幸。因為他一旦贏了,將會徹底擺脫窮凶極惡的追債人。如果輸了,不僅少不了還錢,連手也保不住了,這個結果肖光堂不敢想象。
可會賭什麽項目呢?這一次是由米哥來定的,肖光堂猜不出,不過米哥這個人是個真正的賭徒,他絕不會作弊,那麽也就是說,肖光堂至少有一半贏的機會。
肖光堂這次被帶去見米哥的時候,米哥正在和上次那個妖豔的女人玩花式桌球。見肖光堂來了,米哥有了興致,桌球也不玩了,他想了一想,指著球桌上花花綠綠的桌球說:“那我們今天就賭這個吧!”
那個妖豔的女人找來了一個布袋,將全部十六顆桌球都裝進了布袋。米哥的定的規則是,每個人輪流去摸桌球,誰先摸到“炸彈”誰就輸了,“炸彈”就是那顆白球。
這個遊戲很刺激,米哥也為自己想出來這麽個好點子而興奮。於是肖光堂率先將手伸進布袋抓了一個球出來,從理論上說,誰先抓誰拿到炸彈的幾率就小一點,肖光堂定睛一看,立刻長舒一口氣,還好,是顆十一號球,肖光堂把球放進了球洞裏。米哥吹著口哨地抓了一顆球出來,這場賭局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壓力,所以他可以很輕鬆地抓起球,看也不看就扔到球桌上,那是顆九號球,骨碌碌就滾進了邊角的另一個球洞。
又該肖光堂抓了。肖光堂的汗馬上下來了,他握在手掌裏露出一絲縫,偷偷瞄了一眼,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將球又放進球洞,這次他抓了十三號球,而米哥抓出來了六號球。然後,肖光堂摸到了七號球,而米哥拿到了十號球。接著,肖光堂拿到了五號球、八號球和十四號球,而米哥拿到了一號球、二號球和十二號球,布袋中的球越來越少,而“炸彈”--那顆白球始終沒有出現。
又輪到肖光堂摸了,壓力越來越大,肖光堂汗如雨下,幾層衣服都濕透了,所幸肖光堂這次拿到了十一號球,而米哥也拿到了十五號球。現在布袋中還剩下最後兩顆球了,一顆白球和一顆數字球,肖光堂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成敗在此一舉,到了這一步,肖光堂反而坦然了,他深吸一口氣將手再次伸進了布袋,一閉眼拿了一顆球出來,扔在了球桌上,那是顆四號球!
肖光堂又幸運地逃過了一劫!
幾天後,肖光堂還心有餘悸,卻又慶幸不已。直到一個女人找到他,她把肖光堂嚇了一跳,她就是那個米哥身邊妖豔的女人。女人找到他後說:“我很佩服你的膽識。第一次你贏你是幸運,但第二次你贏了是你在作弊!”
肖光堂的冷汗立刻出來了,他還狡辯道:“你有什麽證據說我在作弊?”
妖豔女人說:“你走後,我發現袋子裏剩下的居然不是白球,還有一顆三號球,我這才想起你似乎兩次摸出了十一號球。隻是當時摸出的球都放進球洞了,沒有人注意。我明白了你第一次摸到了十一號球後,作勢把球放進球洞時,卻是將球裝進了袖口。當你真正摸到白球的時候,你自己先看到了,便又用這顆十一號球替換了白球,將十一號球重新又亮出來一次,剩下最後一顆球,米哥以為是白球,其實白球已經被你藏起來了,那麽裏麵就剩下了沒有被摸出來的三號球。”
肖光堂沒有說話,兩眼死死地盯住了女人。
女人妖媚地一笑:“我後來才知道,你還玩過雜耍,這些小動作對於你來說很輕鬆。這些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但隻要我告訴米哥,你就完了。”
肖光堂的雙手不安地交叉著,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又什麽目的?”
女人說:“我想讓你再跟他賭一把。米哥輸給你兩局,很不甘心,正想再跟你賭幾回。”
“賭注是什麽?”肖光堂小心翼翼地問。
“賭注是我!”女人揚了揚那張美麗的臉龐。
妖豔的女人跟著米哥有些年頭了,當年被米哥看上,女人並不願意,女人有自己的心上人,但被米哥看上的女人,沒有弄不到手的。女人想逃,但她不敢,她還有家人親戚在這座城市,她隻有委曲求全,但這幾年她無時不在找機會逃脫米哥的掌控。她覺得這是個機會,因為米哥是個真正的賭徒,絕不會賴賬。
三
肖光堂再去找米哥的時候,朋友都說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但肖光堂還是去了,是女人的威脅起了作用,還是女人的遭遇打動了他,肖光堂自己都說不清楚。
肖光堂心裏沒有底,但妖豔的女人算得很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米哥,對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但就是喜歡刺激的賭局。尤其是連輸給肖光堂,米哥心裏很鬱悶,他正想找機會跟肖光堂再賭幾把。當肖光堂提出他要求的賭注,米哥顯然有些憤怒,憤怒過後他又平靜了,他緩緩地說:“那你自己的賭注是什麽?”
肖光堂搖了搖自己的左手,米哥也搖了搖頭,他說:“我要你的兩隻手,包括那隻擦P股的手。”
肖光堂也答應了。肖光堂提出了三個方案,一個方案是賭《新華字典》任意一頁的某個字的筆畫單雙數,一個方案是賭一棟大樓裏某個時間出來的人是男還是女,還有一個方案就是賭最繁華的路口右拐任意一輛車的是單號還是雙號。
米哥選擇了第三個方案,而且選擇了第三百六十五輛通過汽車的牌號,肖光堂要了單號,米哥要了雙號,兩個人又定好了日期。
這一次,肖光堂又賭贏了,這讓他在這座城市裏名聲大震,而且這一次肖光堂並沒有作弊。
事情過去兩年了,肖光堂還是很感激米哥,是米哥的錢讓他治好了母親的病,又是米哥送給他一個漂亮的女人,那個妖豔的女人把自己的妹妹介紹給了肖光堂,肖光堂從此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肖光堂經常會去看看米哥,現在的米哥已經沒有那麽威風了。米哥現在已經蹲了大牢,還有他的一幫兄弟。一年以前,米哥和他的幫會就被打掉了。
這天,米哥見肖光堂去看他很高興,他很興奮地告訴肖光堂:“知道嗎?我又贏了,猜的是我新剪下來的一把頭發多少根。嗬嗬,贏了半包香煙。”而肖光堂總是給米哥帶兩條香煙,盡管他知道米哥更喜歡抽贏來的香煙。
米哥接著又問了個老問題:“對了,那時候如果我選了《新華字典》或者是大樓出入的人做賭局,你會想什麽辦法贏我?”
肖光堂笑了笑說:“嘿嘿,說過的,這是個秘密。”
米哥無比懊惱地說:“媽的,我怎麽會選了車牌號做賭局,還在1號那天選了雙號?我怎麽忘記了那個月開始單雙號要限行的。”
發表於《百花懸念故事》2009年12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