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永安縣的繁華地段來了一個耍猴的,此人二十多歲,帶著一大一小兩隻猴子。耍猴人在地上立了一根三丈餘長的竹竿,上麵掛著一頂官帽子,放開兩隻猴子。這大小二猴爭先恐後地往杆上爬,那大猴子伶俐,搶在前麵爬到了杆頂,戴上那頂官帽,下了杆子,背起前爪邁著四方步,儼然一個官老爺。
圍觀的人都大笑起來,人越聚越多。
再看那隻小猴子,端了那隻銅鑼去跟圍觀者討錢。人們紛紛把一枚枚銅錢扔到銅鑼裏,一圈下來討得幾十枚。這小猴子端了這些錢來到大猴子跟前,比劃了一陣,那大猴子把銅鑼裏的錢都塞進了口袋,這才把頭上戴的官帽摘下來遞給小猴子。小猴子用錢“買”到了官帽子,也學著大猴子的樣子,背起前爪,邁起了四方步。
圍觀的眾人又被逗得哄堂大笑。
那隻大猴子想再要回官帽,但小猴子就是不肯給。大猴子就極力討好小猴子,又端茶又拿果子給小猴子吃,簡直象“官老爺”手下的差人一樣。
圍觀的眾人饒有興趣地看著。卻不料正好有兩個縣裏的衙役路過此處,看到了這裏的猴戲,心裏覺得不是滋味,趕緊回到縣衙告訴了知縣朱瑞豐。
這朱瑞豐一聽氣壞了,原來他這個知縣就是拿錢買來的。俗話說“樹怕剝皮人怕揭短”,如今這耍猴人不是明目張膽地在他眼皮底下借猴喻人諷刺他嗎?於是朱瑞豐立即下令將耍猴人捉入了監牢。
朱瑞豐正在後堂喝茶,隻聽前麵響起了擊鼓聲。有人鳴冤,他趕緊穿戴整齊升堂審案。
朱瑞豐正襟危坐地端坐在公堂上,命衙役帶告狀人上堂。但衙役卻告訴他,外麵沒有人告狀。“回老爺,是耍猴人帶的那兩隻猴子跑了出來,在前麵敲的鼓。”
朱瑞豐氣得簡直鼻子都歪了,命衙役去捉住那兩隻猴子捆起來。
這下縣衙裏可亂套了。兩隻猴子上躥下跳,人怎麽能輕易抓到它們?被眾衙役這一圍追堵截,兩隻猴子倒受驚了,在縣衙中東撞西撞起來。跑進大堂裏躲避衙役們的追捕,威嚴肅穆的公堂一下子成了“猴山”。屏風破了,官印摔了,連房梁上那“清正廉明”的匾額也被猴子蹬掉落在了地上。不光如此,被追得驚慌失措的猴子還跑到後堂大鬧,摔壞了好多東西,還把知縣夫人的臉撓開了花。
盡管這樣,十幾個衙役一齊出動,還是沒能抓住那兩隻猴子。朱瑞豐氣得暴跳如雷,大罵衙役們是一群飯桶。一個衙役說,這樣硬抓猴子是太難抓了,應該把耍猴人帶來,猴子是他的,他肯定有辦法能抓到它們。
朱瑞豐一聽有道理,就命人從牢中帶出了耍猴人。
耍猴人出來一看,他那兩隻猴子正蹲在內室院中的樹上,下麵十幾個人都束手無策。朱瑞豐怒氣衝衝地吩咐耍猴人,趕緊想辦法捉住兩隻猴子。“帶上你的猴子趕快離開這裏,不然小心吃扳子!”
耍猴人說:“要想製伏猴子,這樣硬來是不行的,必須找到它的弱處,攻破後它就乖乖地任憑擺布了。”
“少羅嗦了,有什麽法子快用!”朱瑞豐不耐煩了。
“那好,拿些錢來!”耍猴人說。
“什麽什麽?你敢跟老爺我要錢?”朱瑞豐瞪大眼睛問。
“我怎敢跟老爺要錢,隻是樹上這畜生不見到錢它是不會馴服的。”耍猴人說。
朱瑞豐這才命人取來兩串錢。隻見耍猴人拿起幾枚銅錢,一枚枚往樹上拋過去,樹上的大猴子一見到銅錢,來了興趣,伸出前爪一一接住塞到肚兜的口袋裏。很快一串錢都進了它的口袋。這時耍猴人再拋銅錢時故意扔偏了,那大猴子揚前爪去接沒有接住,上身懸空,加上肚兜裏那些錢墜著,下麵穩不住了,一頭從樹上栽了下來。耍猴人趁勢把手中的一把銅錢撒出去,那大猴子掉到地上爬起來並未逃跑,而是去拾地上散落的銅錢。耍猴人過去輕易地將鐵鏈栓在了它脖子上的鐵環上。
大猴子被捉住了,那小猴子還在樹上。“這隻怎麽辦?”朱瑞豐問。
“猴子和人一樣,有愛錢的,象這隻大猴子,所以用錢來誘它,一抓一個準。這隻小猴子不愛錢,但是也有弱處,它愛玩。”耍猴人說。“老爺有什麽喜歡的物件嗎?”
“有!”朱瑞豐還沒說話,他夫人搭話了。進屋拿出一隻紫銅的水煙袋出來:“我們老爺就喜歡這個!”
耍猴人讓朱瑞豐把水煙袋裝上煙吸了幾口後把水煙袋放到石桌上走開。樹上的小猴子見這個稀奇東西還能吸出煙來,十分好奇。三下兩下從樹上下來跳到石桌上,抓起水煙袋就吸了起來。一口煙吸進肚子裏,嗆得它連連咳嗽,自己打起嘴巴來。趁它不注意的當口,耍猴人過去將小猴子也栓上了鐵鏈子。
兩隻猴子都被捉住了,耍猴人牽著猴子問朱瑞豐:“老爺,我可以帶他們走了吧。”
“走?說得輕巧!”朱瑞豐頓時變了臉。“你以為老爺我是傻瓜?難道我看不出來你是在耍笑我嗎?你借猴子譏諷老爺我是貪錢貪玩的昏官,我看你是吃了熊心吞了豹膽,敢這樣羞辱於我,我豈肯輕饒了你!來人,拉他下去重重地給我打!”
衙役們應聲過來押起耍猴人往外走。這時,旁邊一直默不做聲的師爺湊到朱瑞豐耳邊耳語了幾句。朱瑞豐臉色一變:“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不會看錯的。”師爺肯定地說。
朱瑞豐馬上下令讓衙役帶回耍猴人。他一改怒容,和顏悅色地問耍猴人:“你姓什麽?”
“一個耍猴的,提什麽姓氏,說出來也是辱沒先祖。”耍猴人不肯回答。
“你姓莊對不對?”朱瑞豐突然問。
耍猴人一愣,看了看朱瑞豐和他身邊的師爺,沒說話。
原來師爺幾年前在平南府知府莊世昌家中做過門客,後來莊世昌因貪贓事發被皇上下旨處斬了。他才來到了永安縣,在知縣朱瑞豐手下做起了師爺。今天他看到了耍猴人覺得似曾相識,經過仔細觀察他認出此人正是當年平南知府莊世昌的兒子!見朱瑞豐下令要打,他這才悄悄告訴了朱瑞豐。
朱瑞豐這個知縣當年也是走了莊世昌的路子才得以上任的。他科考屢屢敗北,後來花了不少銀子走動知府才買到這個官。沒想到當年堂堂的知府大人的公子如今竟然淪落到了沿街賣藝,靠耍猴為生。這真是世事難料呀!
耍猴人知道是他們認出了自己,他不置可否,隻是說:“別管我姓什麽了,如今犯在你們手中,是打是罰就隨便吧!”
朱瑞豐也不想說破了,怎麽說與一個已被處斬的貪官是舊相識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也不想處罰耍猴人了,就下令放了他。“讓他帶上猴子走吧!”
衙役不解地鬆開耍猴人。他領著一大一小兩隻猴子走出了縣衙門口。
那位知縣太太想起了什麽,趴到朱瑞豐耳朵邊說了句什麽,朱瑞豐頓時跳了起來,吩咐衙役:“快快快,快給我追回來!”
衙役連忙答應:“把耍猴人追回來打他一頓嗎?”
“不是追他!是追那隻大猴子!”朱瑞豐著急地說:“它口袋裏還有老爺我的一串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