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婚紗照

第三十二章 窗口的老人

　　丁洲在縣實驗中學教書，一表人才，課講的也好，業餘創作也頗有成績，是縣裏小有名氣的才子。妻子孟潔也在這所學校任教，是周圍數一數二的美人。小兩口郎才女貌，恩恩愛愛，從沒吵過嘴，加上他們五歲的女兒嬌嬌，一家三口過得其樂融融。

　　這一年，學校分來一位剛大學畢業的女教師蘇麗麗，年輕活潑，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她對丁洲仰慕已久，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經常主動找丁洲討論文學創作，日久生情，對他產生了愛慕之心。丁洲也被這個活力四射的小姑娘深深吸引。一邊是賢淑端莊的妻子孟潔和女兒嬌嬌，一邊是漂亮新潮誌趣相投的蘇麗麗，哪一方都難以割舍，丁洲陷入到極度痛苦之中。

　　孟潔對此也有所覺察，但她不願失去丁洲，隻好將痛苦和眼淚默默地吞下肚，繼續和丁洲過著貌合神離的生活。

　　嬌嬌的幼兒園在學校附近，以往早晚總是一家三口同行，從沒分開過，而現在隻有母女倆一起來來去去。這天，丁洲下班回來，離家不遠時，一位老先生攔住他。這位素不相識的老人問：“年輕人，這些天你們一家三口為什麽不在一起走了？”丁洲對這個問題很敏感，以為又是哪個知情者來多管閑事，毫不客氣地反問道：“這與你有什麽關係嗎？”

　　老人一點也不生氣，和和氣氣地指著不遠處的一棟樓房說：“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看五樓那個窗口，我老伴患病多年不能走動了，她每天都坐在窗口，看著外麵的行人，打發時間。日子一久，她對來來往往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很熟悉。她最高興的是每天看到你們一家三口，一塊兒肩並肩從這裏經過，你和你愛人手挽著手，你們的女兒蹦蹦跳跳跟在後麵。不管是上班出去還是下班回來，她一見你們一家人，臉上就會浮現出笑容。可這些天你們一家三口分開走，她再也看不到三人同行的情景了，她跟我說總覺得生活裏少了些什麽，象菜裏忘了放鹽一樣。我想問一下，今後你們一家人能不能還象從前一樣同來同往，讓她看到高興高興？我求求你們滿足一下我老伴的心願，畢竟我們這歲數的人，是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的……”

　　丁洲一看，那個窗口真的有一位老婦人在往下看，隱隱約約看不清她的眉目。他心頭一震，這對老人如此互相體貼，隻為癱瘓的老伴能有一點高興的心情，老先生竟專門侯在半路上懇求素不相識的丁洲。丁洲真不忍心拒絕他。

　　這時孟潔和嬌嬌也走到這裏了，老先生又急忙攔住她們，把自己的要求重說了一遍。孟潔差點掉下眼淚。她和丁洲對視了一眼，點頭對老先生說：“可以，明天我們就照您說的做。”

　　第二天一早，孟潔做好早餐，結束冷戰，溫柔地叫醒丁洲一起吃飯。吃完飯後丁洲沒有急著去學校，而是等孟潔收拾好屋子，一家三口一起出門。走到那棟樓房附近時，丁洲心頭一熱，拉起嬌嬌的手，挽住孟潔一起走了過去。

　　下班時，蘇麗麗到辦公室來約丁洲，丁洲第一次拒絕了她。蘇麗麗非常生氣，“啪”地一聲反扣上門，走了。丁洲同孟潔一起到幼兒園接了嬌嬌，三人又手拉著手一起回家。

　　五樓窗口那老人仍在注視著他們。那位戴眼鏡的老先生等在路邊，高興地迎著他們走過來。他一把抓住丁洲的手說：“太謝謝你們了，今天一早你們一家三口從這裏走過，她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這可是好久沒見到的，真是太謝謝你們了！”“也謝謝您，老先生。”孟潔望了望一直拉著女兒手的丁洲，微笑著對老人說。

　　從此。他們一家三口回複到了以前的樣子，家庭又出現了生機。心高氣傲的蘇麗麗發現丁洲好象在有意疏遠她，一氣之下交了位新男友，有幾回還故意帶到丁洲麵前炫耀。丁洲沒有感到絲毫失落，相反卻慶幸自己懸崖勒馬，沒有拋妻棄子鑄成大錯，從前一直為情所迷，現在才感到自己和妻子之間那種相濡以沫的感情是多麽可貴！

　　經曆了這場波折，丁洲和孟潔更加互敬互愛。這天傍晚，一家人又走過那棟房子時，孟潔說：“我們應該去看望一下樓上的那位老人，是她使我們一家人的手又拉到了一起。”丁洲忙點頭稱是。

　　他們上到五樓，敲開門，老先生見是他們，吃驚地問：“你們這是？”

　　“我們來看看您和您夫人。”孟潔笑著說。老先生忙把他們迎進去。從屋裏的裝飾和地上的擺設來看，他是位畫家，地上有一排油畫顏料和筆，架上還有一幅沒畫完的畫。丁洲和孟潔在屋裏四下打量，問老先生：“您夫人呢？剛才還見他在窗口坐著。”老先生沒有做聲，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搬過一幅大油畫。畫上正是每天從窗口往外看的那個老婦人！同真人一樣大小，畫得栩栩如生，放在窗口從下麵看就象一個真人。丁洲更加大吃一驚，幾步跨到那畫像跟前仔細端詳，喃喃道：“這是我媽媽呀！”“不錯，她正是你媽媽。”老先生說。丁洲疑惑地望著他，老先生緩緩講了一段往事。

　　原來，丁洲十歲時父親就去世了，媽媽含辛茹苦地拉扯他長大成人。丁洲考上大學後，留下媽媽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家裏。後來她認識了這位金先生，兩人同病相憐，產生了感情，有意生活到一起。但媽媽怕兒子分心耽誤學業，一直沒對他提。等丁洲大學畢業回來後，媽媽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料遭到兒子的堅決反對，母親便放棄了再婚的打算。金先生和她相處了四年，最終兩人沒能生活在一起。丁媽媽後來患了癌症，金先生曾悄悄到醫院看望過她，兩位老人淚眼相對，丁媽媽請金先生在自己死後替她照看兒子丁洲，隻要兒子一切都好，九泉之下她也安心了。

　　金先生不忘對丁媽媽的承諾，一直悄悄關注著丁洲，見他婚後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後來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滿，心裏很是安慰。可近來他發現丁洲和妻子女兒不再同行，覺察出他們夫妻關係出現了裂痕。想起丁媽媽生前的囑托，金先生決定幫助這一家子重歸於好，於是他畫了丁媽媽的畫像放到窗口……

　　“現在好了，你媽媽見到你們又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她就放心了。”金先生慈愛地對丁洲說。丁洲愣在那裏，心頭有一股熱流在湧動，媽媽雖然離開了人世，卻還時刻掛念著他。媽媽希望找一個老伴共度晚年，卻被他橫加阻止。兒子都幹了些什麽呀！“撲通”一聲，丁洲跪在了媽媽的畫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