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婚紗照

第二十八章 都是戲中人

　　秦旭是個古董商人，但他不是整天在店裏坐等生意上門，而是廣布耳目，搜集散落在民間的古物，所以經常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最近秦旭托付的一位送水工跟他透露，臨近郊區有一位叫杜宗學的老人家中有不少古舊家具，還在使用著，好象是祖上傳下來的。得此消息，秦旭馬上安排好，那杜宗學家再要水，他立即扮做送水工來到杜宗學家“實地考察”。這是一初古舊的平房，家中隻有八十多歲的杜宗學一個人。果然屋裏幾乎全是貨真價實的明清家具。僅堂屋那個明代黃花梨八仙桌最少也要價值二十多萬，算起來滿屋子這些家具總價值不下上百萬！一向穩重喜怒不形於色的秦旭都差點叫出聲來。定了定神才裝做外行問那位杜宗學老人：“這些老家具在哪兒買的，挺貴吧？”“都是用了很多年的舊東西，不值錢。”杜宗學說。這下秦旭更加驚喜，看來這老人不了解這些家具的真正價值！他故做隨口說道：“我認識一個收老家具的，哪天給您領來鑒定一下，沒準還有值錢的呢。”

　　但杜宗學馬上拒絕了，說自己不缺錢花，用慣了的東西也不想賣。見他口氣很堅決，秦旭有些失望。

　　但秦旭不想放棄這塊“肥肉”，他派手下的兩個夥計分別去杜宗學家好幾趟，想收購他的家具，但都被杜宗學拒絕了。老人口氣強硬，說自己還沒窮到變賣家具的地步，後來見是他們來了連門都不讓進了。

　　看來收購這條路是行不通了。秦旭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辦法。

　　這天，秦旭把自己化裝成滿臉落腮胡子，自稱是電影導演，來到杜宗學家。他說聽說這裏有不少古家具，而他正在執導的這部電影中正需要一些古家具做為道具。為求效果真實他特地來找杜宗學，想借他的家具拍電影用。屬於有償使用，除了每天付幾百元使用費外，還會給他留下押金，事後如有損壞劇組照價賠償。

　　秦旭的打算是如果杜宗學同意出租他的家具，留下的押金肯定不會高於家具的真正價值，那樣他就會以拍攝時家具有損壞為由冠冕堂皇地不把家具退回了，還讓扣著押金的杜宗學覺得占了便宜。

　　不料杜宗學老人聽了秦旭的話，想了想，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說借家具拍電影可以，但他並不同意將這些家具弄走。他想讓劇組就來他家裏拍電影，那樣不光不用劇組付押金，甚至租金都可以不要，不過他自己想在片子中露個麵。

　　看來老人對拍電影很感興趣。秦旭決定投其所好，“深入內部伺機行動”。他滿口答應下來，說可以來這裏拍攝相關場景，並為杜宗學安排一個角色。

　　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呢？秦旭冥思苦想精心策劃了一個行動方案。他對杜宗學說，計劃拍攝的電影是《天網》，讓杜宗學扮演一個正直的老學者，在他八十大壽這天他無意中得知自己的兒子、孫子中有貪汙的有販毒的都在做違法的事，於是他一氣之下掀翻了桌子……

　　秦旭之所以安排這樣一個“場景”，是他要借機弄走杜宗學家的那個明代黃花梨八仙桌。劇本要求老人這一掀翻把八仙桌摔斷了腿，這樣就可以以損壞為由賠償他一些錢，而“斷了腿”的八仙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弄走了。既然這些家具一次都弄走不容易，隻能一件件倒騰走了。但僅這一件，即使賠償老人五萬，他還可以賺十幾萬！當然他不會真的讓八仙桌摔斷腿，他早已經照著八仙桌的樣子做了一個仿製品做“道具”。秦旭決定先瞞著杜宗學，等拍完他的戲後找機會弄走八仙桌，事後讓他從片子中看到那斷了腿的“八仙桌”，就說已經損壞就處理掉了。到時候“生米做成了熟飯”，杜宗學再不願意也晚了。

　　事情發展得十分順利，杜宗學答應了出演這場戲，秦旭把那場戲的“劇本”給他，他還認真地跟其他“演員”排練。他根本不知道這幾位所謂的“演員”隻是秦旭請來幫忙哄騙他一個人的“助手”。

　　正式“開拍”了。“演員們”都表演得很成功，那杜宗學老人也十分認真，“兒子孫子”們在舉杯給他祝壽時，老人“啪”地扔掉了手中的酒杯，指著“兒子孫子”們說：“你們這群‘孽子’！”按劇本的要求是老人鍁翻八仙桌後氣衝衝地走出去。秦旭早安排了人帶杜宗學去休息，他趁機指揮“弄”走八仙桌，換上斷了腿的假貨“移花接木”。

　　卻不料杜宗學罵完那句台詞後，卻沒掀桌子，而是捂住胸口痛苦地呻吟起來。人們都慌了，問秦旭該怎麽辦。“他犯病了，趕緊送醫院！”秦旭讓人們把杜宗學抬到外麵的車上，這車是準備運走八仙桌的，現在也顧不上了。

　　杜宗學是心髒病突發，幸虧及時送到醫院，如果晚一步就有生命危險了。秦旭等在急救室外直到他脫離了危險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真有些後怕，萬一杜宗學一口氣上不來死了，調查起來他的嫌疑可就大了，假冒導演欺騙老人拍片的事也就敗露了，到時候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於是秦旭讓手下趕緊撤出杜宗學家，取消一切行動。

　　秦旭安排完，他也想悄悄溜走，但護士叫住他，說病人要見他。秦旭一驚，杜宗學找他有什麽事呢？他忐忑不安地進了病房。

　　杜宗學躺在病床上，示意秦旭坐下。“你臉上粘那麽多胡子，熱不熱呀？”杜宗學開口問道。剛坐到床邊的秦旭“騰”地又站了起來，杜宗學已經看出他是化過裝的了！

　　“你別怕，我不光知道你的胡子是粘的，還知道你是衝我的那幾件老家具來的，對嗎？”

　　杜宗學輕輕的話語，但在秦旭聽來不亞於響了一聲炸雷！怎麽他的一舉一動老人都了如指掌？

　　杜宗學告訴秦旭，他年輕的時候開過古董店，特別眼尖，家裏那些家具是他特地留下來舍不得賣的，一直保留了好幾十年。這些天總不斷有人衝這家具來他家，老人就留了心，秦旭扮成“導演”一出現，他就看出來，這是不久前來他家送過水的那個人，也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秦旭還自做聰明地以為把老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了，卻不料這老先生卻反過來給他來了個“逗你玩”。“老爺子，你都看出來了幹嗎還應下我的謊話配合我呀？”秦旭苦著臉問。

　　“老了，一個人悶得慌。”杜宗學告訴秦旭，他以前也結過婚，但他總認為妻子是來騙他的錢財的，不久兩人就分道揚鑣了。後來他領養了一個兒子，在長到十五歲的時候迷上了賭錢，偷他的東西去變賣被發現，就把這養子趕走了。他一個人孤單地過了將近半個世紀。“年輕的時候總以為有能耐有錢比什麽都強，到老了才知道身邊沒有親人，孤苦呀！”

　　杜宗學後悔自己當年看重錢財輕視親情，落到現在老了孤苦零丁。“我明知道你是來騙我的，我都不在乎，這麽多人圍在我身邊熱熱鬧鬧地多好呀！”他說自己有好多年沒有這麽開心過了。“不知道哪天眼一閉就睜不開了，到時候什麽東西我也帶不走，萬貫家財也不如開開心心過一天值得！”

　　老人的話令秦旭感慨萬千，是啊，現在他不也在想盡辦法掙錢嗎？到底是掙錢重要還是生活重要呢？

　　“我這條命是你們給我揀回來的，既然你那麽喜歡我家裏的東西，我就送給你一件吧，你回去挑一件拿走，我一分錢也不要。”杜宗學對秦旭說。

　　杜宗學出院了，秦旭又回到杜宗學家，他環顧屋子中這些古色古香凝聚了漫長歲月的家具，真是愛不釋手。但他隻是深情地都摸了一遍，就走出了屋子，一件也沒有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