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嶽是“喬氏集團”的總經理。這天,助理告訴他,有一個叫高傑林的人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一定要見他,說有重要的事跟他談。曹嶽讓助理帶他進來。這高傑林三十多歲,他一見曹嶽就說:“我要見喬立新,你能讓他來一下嗎?”
曹嶽愣住了,喬立新是“喬氏集團”的董事長,名下有大小企業幾十家,是全省數得著的大企業家,可不是隨便什麽人想見都能見的。再說,這人指名道姓地要見董事長,究竟有什麽事呢?還是問明白再決定吧。於是,曹嶽告訴高傑林,喬立新現在的家在北京,隻是不定期地來這裏。“集團裏的事由我打理,有什麽事盡管說吧。”
“我是來跟喬立新討債的!”高傑林說。曹嶽問他與“喬氏”哪家企業有業務往來,共欠他多少債。高傑林說他與“喬氏集團”沒有業務往來。“是喬家祖上欠我們家的債。”
曹嶽一聽,驚得眼鏡差點兒掉下來。他盯著高傑林,覺得他很認真,不像在說笑。但這太難以置信了。董事長喬立新的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山西富商,開的票號在富可敵國的晉商群中也是數得著的,祁縣的喬家大院更是幾乎人盡皆知。喬家上幾輩可以說是銀子多得沒地方放,怎麽會欠別人的錢呢?“喬家祖上欠你們家什麽債呢?”他問。
高傑林看出曹嶽的懷疑,就掏出一張紙遞給曹嶽。這是一張複印件,上麵用規整的小楷字寫著:“大德通大掌櫃高寅年事已高回家休養念其勞苦功高特準終身享用身股十厘一份百年後其後人可在喬家任意產業享用身股二厘一份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喬致庸 光緒十一年八月”。
看過這份“字據”後,曹嶽越發吃驚,喬致庸是喬家最鼎盛時期的代表人物,喬家最鼎盛時家產高達八九千萬兩白銀。就算錢多得無處花,為“退休人員”開一張“保險單”可以理解,但也不該讓後人也背上一筆債務吧!
見曹嶽還是對這份“字據”表示懷疑,高傑林就對他講起了其中的故事……
清道光年間,以經商為第一位的山西,好多人家把孩子從小送去學生意,十幾歲的高寅也進了祁縣喬家的“大德興茶莊”做夥計,他聰明好學,很受東家和掌櫃賞識。
鹹豐初年,天下很亂,北方有撚軍,南方有太平軍,紛紛起義,南北茶路斷絕,以販茶為主的好多山西商戶已經無生意可做。這時,棄文從商的喬致庸剛當上東家不久,雄心勃勃要創一番偉業。他不顧風險毅然親自南下到武夷山販茶。到了這裏才知道,因茶路中斷,茶農產的大批茶葉無人收購,所以價格出奇地低。喬致庸帶來的銀子買下了比預計要多幾倍的茶,但這麽多茶要運回山西卻成了問題。沿途不光有多處起義軍,而且趁亂世結幫的山匪路霸也比比皆是。喬致庸決定將所購茶葉分兩路往回運,即便一路出了事還有另一路,不至於全軍覆沒。喬致庸親自押運一路,另一路他交由貼心夥計高寅帶兩個夥計押運。
喬致庸這一路經曆了多次風險,總算將茶葉運到了山西“大德興茶莊”。但另一路卻始終不見回來,後來跟隨那一路的兩個夥計跑回來告訴喬致庸,他們那一隊運茶車在快進山西時路過黑霧山,被衝出來的一夥山匪劫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遇到匪徒隻管逃命,寧可丟了貨也不能丟命嗎!”喬致庸趕緊說。那兩個夥計說他們正是這樣做的,但高寅卻不肯丟下茶車,結果被匪徒連他帶車押上了山。他倆料到高寅凶多吉少,所以趕緊跑回來報信。
喬致庸一聽,不由頓足歎息,是自己讓高寅負責押運的,如果高寅遇害,他豈不成了間接的凶手?喬致庸在焦慮中等了兩天,也不見高寅回來,料到他入了虎口九死一生,高家都在準備為他操辦喪事了。這時高寅突然回來了,不光人回來了,那十幾車茶葉也一箱不少地拉了回來!
喬致庸驚奇地問他,他是怎樣逃出山匪之手的。高寅說,那黑霧山上是一夥趁亂世組織的山匪,匪首外號叫“獨眼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他見高寅沒被嚇跑還跟上山來,很驚訝,問他為何舍命不舍財。高寅說東家把這些貨托付給他,他就要絲毫不差地把貨運回去,貨在人在,貨丟了他也無臉再見東家了,就上山任憑他們發落。那“獨眼黃”雖殺人無數,但最崇拜山西好漢關羽關二爺,最看重“義”字,他被高寅的忠心觸動了。“獨眼黃”覺得這是教育手下的好機會,就說山上正缺像高寅這樣忠心耿耿的人,如果高寅同意上山入夥,就不殺他。但高寅表示就這樣入夥,別人一定會說他貪生怕死,用東家的貨討好匪幫才入夥的,落個不仁不義的名聲他可不幹。讓他入夥,除非讓他先把這些茶送到東家手裏才行。“獨眼黃”答應了,讓手下放了高寅和那些茶車。手下的匪徒都怕高寅一去不回頭,“獨眼黃”卻認為連死都置之度外的高寅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