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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魚唇王

  一:邀鬥

  銅鑼灣帝豪大酒店是香港做魚唇宴最好的酒店,酒店的老板邱天嘯就是全港最有名的魚唇王。

  邱天嘯的師傅就是帝豪酒店的前任老板金鑫。金鑫曾是香港上一屆飲食協會的主席,人稱金老大。被人傳得紛紛揚揚的是,60年前金老大的師傅敵百天曾給他留下了一本《魚唇秘籍》,那本《魚唇秘籍》才是金老大成名廚界的本錢。

  金老大一共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就是他現在的女婿邱天嘯,還有個二徒弟,名字叫馬成龍。最小的徒弟就是他自己的女兒金子惠了。二十年前,他把女兒金子惠嫁給了邱天嘯,馬成龍一氣之下遠走澳洲。金老大急火攻心,竟然一直失語到現在。

  不過,他知道馬成龍也很有出息,是全澳洲最有名的魚唇王。

  半年前,金老大被查出心髒出了問題,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換心。可是,心源卻成了難題。為此,聖瑪麗醫院在醫院網站的主頁上發布消息,公開尋找合適的心源。七天前,聖瑪麗醫院的郵箱裏收到了一封來自美國國立醫院的郵件,稱大約十天後可以提供合適的心髒。

  就在接到郵件的第三天,遠在澳洲的馬成龍派人傳過話來,說他五天後要來香港,將和邱天嘯來一場魚唇王的比賽。這兩人爭奪的目標自然就是金老大那本《魚唇秘籍》了。

  今天是比賽的正日子,一百多名報館和電視台的記者已經早早地來了。現任香港飲食協會會長駱寒先生就是這場大賽的評委。

  金老大聽到這個消息,非要出院觀看比賽。邱天嘯無奈,隻好把金老大用車接了過來。並一再叮囑他不要激動。三名聖瑪麗醫院的急救專家坐在急救車裏,以防萬一,他們已經做好了各種應急的準備。

  聽著鍾樓傳來的九點整的報時聲,駱寒和坐在輪椅上的金老大互相望了一眼。隻聽到站在門旁的邱天嘯說道:“來了!”

  十幾輛銀灰色的“賓士”在酒店外的停車場上泊住,緊跟在車隊後麵的是一輛增氧的低溫貨櫃車。從第一輛車上下來的正是臉色青白的馬成龍。他身後的十幾名助手打開了那輛貨櫃車的箱門,從裏麵卸下了一個透明的玻璃鋼水箱。水箱裏麵裝的是五六條三五十斤重的澳洲極品犁頭鰩。

  裝滿犁頭鰩的水箱被抬到了酒店的後廚。邱天嘯領人迎了出來。馬成龍抱拳和眾人打過招呼後,走到了金老大的輪椅旁,望了一眼推著輪椅的金子惠。他遲疑著,單腿跪在地上,叫了聲師傅,眼神很是古怪。

  金老大神情激動,他右手摸著馬成龍的頭頂,喪失語言功能的喉嚨裏發出含混的聲音。金子惠眼角一熱,望著父親左手的手勢,低聲翻譯道:“師兄,師傅說你這些年在外麵受苦了!”

  馬成龍支支吾吾地站起身來,身體搖晃了兩下,叫了聲師妹。

  金子惠望著馬成龍難看的臉色,關切地問道:“師兄,你的身體……”

  馬成龍咳嗽了兩聲,沒有作答,隻是望著邱天嘯說道:“這次爭奪魚唇王的大賽,師兄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邱天嘯苦笑道:“師弟,天下第一,真的對你那麽重要嗎?”

  馬成龍冷冷地點頭。

  一行人來到了寬敞的廚房。廚房中早已經布置完畢。記者們的“長槍大炮”紛紛對準了稱雄天下的兩名魚唇王。

  駱寒坐到裁判席上,他麵前放著一個古色古香的紫檀木盒子,不用想,裏麵一定是那本名聞香港的《魚唇秘籍》了。而另一邊的銀盤子裏,放著一張馬成龍帶來的三千萬美元的支票,這就是兩個人今天的賭注。

  馬成龍望著桌上那隻紫檀木盒子,眼睛裏都是貪婪的神色。

  二:比賽

  駱寒宣布大賽正式開始。今天,邱、馬二人做的第一道菜就先聲奪人,分別是汴梁十二扒中的白扒魚唇和紅扒魚唇。

  澳洲犁頭鰩就是做這兩種扒魚唇的最佳原料。邱馬二人雖然卸下了整副的魚唇,可真正入菜的隻是魚唇正中那一塊名叫魚衝的唇肉。犁頭鰩的魚衝才是唇肉中真正的上品。

  兩道菜被二人分別盛到了扒盤之中,端到了裁判的桌子上。馬成龍的白扒魚唇做得顏色乳白,異香撲鼻。而邱天嘯的紅扒魚唇做得也是紅中透亮,唇糯菇香,兩位魚唇王出手,果真不同凡響啊。

  駱寒將兩道菜嚐完,閉著眼睛想了一會,緩緩地說道:“這兩道菜不管是從色香味意型上來說都是滿分!”

  難道第一場就打平?四周等待發稿的記者顯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馬成龍冷笑道:“駱主席號稱全港首席食神,這兩道菜總得有微小的差異吧?”

  駱寒無奈,眼睛望向金老大。金老大兩隻手比劃著,金子惠遲疑地翻譯道:“紅扒魚唇在‘汴梁十二扒’中排第四,而白扒排在第三,這是因為在同樣的做法下,白扒更能體現魚唇的鮮美,如果將兩道菜做得同樣的出色,當然是--紅扒,獲勝!”

  周圍的人們聽完金老大的評點,歡呼一聲,竟都鼓起掌來,很多記者都對囂張的馬成龍看不上眼,希望邱天嘯能夠獲勝的人自然多一些。

  馬成龍的臉色鐵青,從懷裏摸出一片藥丟到嘴裏。馬成龍示意身邊的助手,立刻,助手摸出了手機,沒過5分鍾,酒店外的上空就出現了一架“隆隆”作響直升機。直升機懸停在停車場的上空,用鋼纜係下一個密封著的鐵箱子。馬成龍的助手將鐵箱抬到了廚房,直升機圍著帝豪酒店轉了一個圈,又直接向新港碼頭的方向飛去。

  馬成龍打開那個方形的神秘鐵箱,鐵箱裏全都是冒著白霧的幹冰。馬成龍伸手在冰塊裏麵抬出了一副用密封膜包著的藍鰭鯊的口唇來。

  金老大也隻是聽說過這種原產非洲的鯊魚魚唇奇腥無比,極為難做。他對著邱天嘯打了幾個手勢,邱天嘯點頭,麵色凝重地走上前去,在馬成龍的耳邊低聲道:“師弟,師父心髒不好,我們這樣同室操戈,又是何苦?”

  馬成龍臉色冰冷,說道:“我要叫師傅看一看,誰才是真正的魚唇王,那本《魚唇秘籍》一定是我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配!”

  邱天嘯連連搖頭,心裏明白,當年師傅將金子惠嫁給了自己,今天,馬成龍是來報當年那一箭之仇的。

  冰凍的魚唇被取下,浸到冷水中化開。鯊魚魚唇被除冰解凍後,一股濃重的腥味已經彌漫開來,怎麽除掉那股魚腥呢?

  邱天嘯采用傳統的除腥辦法,先用白醋浸泡,接著又用紹酒清洗。這時的馬成龍嘴角露出冷笑,他在懷裏摸出一個雕著古怪圖案的小木瓶,將瓶裏的藥粉倒到了魚唇上。

  兩個人準備完畢,各自報出了自己要做的菜名,馬成龍做的是鯊口八珍,邱天嘯做的是寶玉魚唇。

  兩道菜被端到了裁判的桌子上。馬成龍做的鯊口八珍吃得駱寒連連點頭,這道菜竟能集海鮮美味之大成,不用說,又是一個滿分。

  邱天嘯做的寶玉魚唇,聞著就有一股腥氣,駱寒皺了皺眉頭,正要嚐菜,隻聽邱天嘯臉色一紅,說道:“這道菜我承認失敗!”

  記者們聽邱天嘯親口承認失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金子惠替丈夫解釋道:“藍鰭鯊的魚腥味最重,隻有當地漁民調配的藥粉才是除腥的最好武器,馬師兄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啊!”

  馬成龍聽到自己勝利,臉上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此時,金子惠就像是磁石一樣牢牢吸引著他的目光,很多寫八卦新聞的老記心裏都知道,這邱馬二人當年和金子惠都有過一段感情糾葛啊!

  馬成龍做完菜後,臉上都是虛汗,他的助手幫他取出藥片服下,他急促的喘息才平和了一點。

  過了一會,那架直升機又從新港碼頭的方向飛了過來,落到了停車場中,馬成龍的助手們從直升機中搬下一隻扁平的不鏽鋼箱。當第三隻神秘的不鏽鋼箱打開的時候,記者們發出了一片的驚呼聲,箱裏竟是一張完整的超大石斑魚的魚皮-這就是製作魚唇宴的鼎級原料龍蠆皮啊。

  金老大做了大半輩子魚唇,也是從沒見過這麽大的一塊龍蠆皮啊。

  馬成龍取的是龍蠆皮的下魚唇,邱天嘯取的是龍蠆皮的上魚唇。邱天嘯望著強打精神的馬成龍說道:“師弟,你要做麒魚騰龍?可你身體不好,能行嗎?”

  馬成龍的眼睛望著金子惠說道:“師傅,我記著師妹做昆侖唇片這道菜最拿手!隻可惜……”

  金子惠走到丈夫身邊,她和邱天嘯低語幾句。邱天嘯望了一眼馬成龍道:“師弟,子惠想要替我做這道昆侖唇片,不知道這合不合比賽的規則?”

  馬成龍一擺手,表示拒絕。

  若論廚藝的成就,金子惠當年可是第一啊。記者們一聽當年的女廚王要出手,不由得興趣大增。馬成龍望著小師妹,能夠和師妹在廚房中刀勺共舞,並案成菜,這可是他多少年的心願啊!可今天,他是來和邱天嘯決一死戰的。

  駱寒先將這兩道魚唇宴的鼎級名菜介紹給了大家。原來,麒魚成龍成菜後是一條臨風欲飛的狂龍,而昆侖唇片要做出昆侖山的大氣來。昆侖騰龍,這是金老大獨創的魚唇宴的名菜。今天,這師兄弟二人做的就是昆侖-騰龍。

  半個小時後,兩道菜在蒸鍋中被端了出來,一股龍蠆皮魚唇所特有的異香在廚房中彌漫開來,駱寒給的還是滿分。

  眾人都把眼光盯在了最有發言權的金老大的身上。金子惠將兩道菜分別放在自己父親麵前。

  金老大將嚐過兩道菜,眯著眼睛品了一會菜味,打了幾個手勢,金子惠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遲疑著宣布道:“昆侖唇片中我父親隻吃出了沉穩,可是在麒魚成龍中,我父親卻發現了一股衝天的霸氣,第三局是馬成龍獲勝!”

  金子惠隨後又將父親的意思轉告了駱寒,駱寒點了點頭,領著記者到大堂開新聞發布會去了。廚房中隻剩下了金老大和他的三個徒弟。

  三:真相

  馬成龍靠在了水台旁,眼睛裏是不可一世的傲氣。

  金老大比劃了幾下,金子惠輕輕地拿起了馬成龍做的麒魚騰龍,用不鏽鋼的菜鏟猛地一戳,竟把那條張牙舞爪的龍身全部放到了昆侖唇片上。

  山舞魚龍,龍躍山騰,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昆侖騰龍!金老大當年傳藝的時候,把這道菜分開,分別教會了自己的兩個弟子各人一半,為的就是要他們不得離心離德--山無龍就成了死山,龍離開深山就失去了根基啊!

  邱天嘯說不出話來,馬成龍也愣住了。金子惠把紫檀木的盒子交給了目瞪口呆的馬成龍。

  馬成龍兩手顫抖,當他把木盒打開的時候,卻發現裏麵根本就沒有什麽秘籍,隻有一件女孩穿的小衣服,一個牛皮筋的彈弓和幾個花花綠綠的玻璃球。那個牛皮筋的彈弓不正是自己小時候的玩具嗎。

  馬成龍就好像被一個雷劈在了腦袋上,“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秘籍?難道那《魚唇秘籍》就是這三件東西嗎?

  金子惠望著馬成龍失魂落魄的樣子,冷冷道:“告訴你吧,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魚唇秘籍》,父親把我們小時候玩過的玩具裝到了盒子裏,他想誰的時候,就把誰的東西拿出來看一看……”

  馬成龍的眼睛裏露出了柔光,但立即顫抖著雙手把盒子摔到了地上,大叫道:“騙我!你們輸了,才想出這些謊話騙我!”

  金老大“呼呼”地喘著粗氣,右手捂著胸口,對著失態的馬成龍道:“你、你過、來!”

  聽到失語了二十年的金老大講話了,三個徒弟都愣住了,並不約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金老大摸著馬成龍的頭頂說道:“我知道,你,你恨我,可你、你、不知道……”

  原來,馬成龍也是金老大的兒子。他和金子惠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之所以沒告訴馬成龍,金老大也有難言的苦衷啊。金老大手順著馬成龍的臉摸了下去,摸到了他的懷中,那個藥瓶被金老大拿了出來。

  金老大抬起手來,“啪”,給了馬成龍一個耳光,他喊道:“當年,是我拜托澳洲的熟人在照顧你,你才能成為今天澳洲的魚唇王!我當年這麽做的確是狠心,我怕在你死去的娘麵前沒法交代,於是就懲罰我自己從此不說話。可是你冷血、囂張,你還吃食這種中樞神經興奮劑……我真的很傷心,很傷心啊!”

  馬成龍滿臉是淚水,這時候,他好像忘記是來複仇的。

  突然,金子惠望著父親已經憋得像豬肝一樣的臉色,哭叫道:“父親快不行了!”

  邱天嘯急忙摸出手機,給守在門口的救護車打電話。一會兒,三名醫生提著擔架衝進廚房,把金老大抬到車裏。救護車載著邱天嘯和金子惠呼嘯著直奔聖瑪麗醫院而去!

  馬成龍跟著衝出酒店的大門,猛然間,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撲通”一聲倒在了台階上。望著救護車遠去的影子,他撐起身說道:“父親,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

  尾聲

  第二年春天,金老大領著女兒和邱天嘯來到澳洲悉尼市郊的愛舍公墓,在一片草地上,他們找到了馬成龍的墳墓。

  簡潔的大理石墓碑上沒有刻字,上麵隻有馬成龍的照片。照片上的馬成龍笑得很溫和。不遠處,有一位穿著風衣的英國少婦,她正帶著一個混血的小姑娘在給墓園清除雜草。

  誰也沒想到,給金老大捐心的竟然就是馬成龍!

  當馬成龍被查出已是肝癌晚期的病人後,他去了美國治療。在醫院的網站上,他看到了聖瑪麗醫院發出的有關師傅金老大要換心和需求匹配心髒的帖子後,就有了把自己的心髒換給師傅的想法。真沒想到,檢查後竟全部合格。

  那封匿名郵件就是他委托美國國立醫院發的,而他吃的藥並不是什麽中樞神經興奮劑,而是一種能減少金老大換心後排異反應的YUI最新藥物。

  在去香港前夕,馬成龍對妻子說了自己要捐心髒給師傅的想法。他還說,這輩子他最大的遺憾是在澳洲找不到競爭對手。現在,他要去找師兄師妹了卻這個心願。讓師傅和師兄師妹看看自己對中國菜的理解……

  金子惠滿臉淚痕,獻上了白玉蘭花。正在拔草的小姑娘跑過來,對著三個人噓了一聲,說道:“小聲點,‘代地’在睡覺呢,你們是誰啊,請不要吵醒他!”

  馬成龍竟有一個女兒?那個英國的少婦就是馬成龍的妻子瓊斯?

  金老大一把將小姑娘抱在懷中,哽咽著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啊?”

  “馬於春望!”小姑娘天真地回答。

  瓊斯走了過來,替自己的女兒解釋道:“她叫馬於春旺!”

  “馬--魚唇王,馬--魚唇王!”金老大叨咕著這四個字,緊緊地把孫女抱在了懷中,他的心髒“咚咚”地跳著,淚已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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