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周倉

第十八章 窘寶貝也值錢

　　一：窘迫經理

　　張子平原是下崗工人，隻有初中文化，可是他聰明，憑借著自己獨到的眼光，一路殺進了古玩收藏界，十幾年的打拚下來，他銀行裏的存款，竟有上百萬了。

　　張子平最後決定大幹一把，他在好朋友孟飛的引薦下，首先將銀行裏的存款全都取了出來，然後再向親朋好友借款60萬，買來了一副李公麟的《浣馬圖》。這張畫到手後，張子平希冀著能發筆大財，哪曾想他找行家一鑒定，這竟是一副高仿的假畫。

　　張子平真是一個跟鬥，從天堂翻到了地獄。麵對堵門而至的債主，張子平隻有賣樓還債這一條路了，張子平的老婆一見他成了窮光蛋，轉身便和張子平拜拜了。

　　張子平思前想後，覺得是孟飛騙了他，他氣勢洶洶地上門去找孟飛算賬，張子平一見孟飛的麵，二話不說，掄起拳頭，便將孟飛揍得連聲怪叫。孟飛被張子平一路追打，最後嚇得他再也不敢回家了。

　　張子平在老家搞得灰頭土臉，實在是混不下去了，他最後將心一橫，來到了北京，可是他到潘家園古玩市場一轉，卻發現自己用手摸文物的時候，那不爭氣的手竟哆嗦了起來，這狀態別說發財，文物販子不拿他當腦血栓後遺症的患者就不錯了。

　　張子平在北京城裏人地兩生，想要生活，總得幹點啥，這天他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一家名叫五洲的太陽能熱水器公司招聘業務經理，張子平硬著頭皮，一去麵試，竟然被錄取了。

　　張子平也想不明白，憑自己這初中的文化，怎麽能當上業務經理呢？他一上班，五洲的老板竟要給他開一個月5千元的工資。

　　一個月5千元，一年就是6萬，對於錢包比臉都幹淨的張子平來說，這可是久旱逢甘雨的大好事。張子平和五洲公司簽訂完合同後，一具體到如何開展業務，張子平不由得暗叫幾聲--他媽的，又上當了。

　　五洲老板給他的五千元，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工資，也就是說，張子平這個業務經理，負責的是內蒙和甘肅兩個市場的開發，他得招兵買馬，招來的業務員的工資，也包括在這五千元裏麵了！

　　內蒙和甘肅這兩個省，基本上都是五洲熱水器銷售的空白區，想在強手如林的兩個陌生城市殺出一條血路，這又談何容易呢？

　　張子平倒有自己的辦法，這辦法就是轉嫁困難，他準備低價招來兩名業務員，然後幫自己去內蒙、甘肅去開拓熱水器市場，自己則拿一大部分工資，然後在北京一呆，又悠閑又享福。

　　張子平在報紙上的廣告剛一登出，他的手機差點便被打爆，可是想應聘的人一聽張子平給出的一千五百塊錢的低工資，大家都異口同聲地罵他忽悠人。

　　三天之後，一個名叫韓雨的小夥子竟登門應聘來了。張子平張口一說工資。韓雨當然嫌少，可是張子平又是提成，又是升職等等的一頓忽悠，韓雨也被忽悠懵了，他吧嗒了嘴巴，問道：“張經理，我一沒文化，二沒口才，您看這個業務員我能幹好嗎？”

　　“幹得好，當然幹得好！”張子平眼珠一轉，說道：“我給你講一個發生在內蒙的故事吧！”

　　那是在前清乾隆年間，內蒙有個康巴郡王。這個康巴郡王喜食牛羊肉，他雖然從來也沒吃過豬肉，但他固執地認為豬肉一定不好吃。

　　乾隆60歲大壽，各地的王爺郡守、大小官員無不爭相送禮，康巴郡王也在為送壽禮之事煩心呢。要知道富貴莫如帝王家，皇宮中自然不缺金銀珠寶，送什麽東西，能讓龍顏大悅呢？

　　康巴郡王召集府裏的謀士，想了三天三夜，大家的腦袋都快想破了，也沒想出一個上佳的禮物來，看著外麵晴朗的天氣，康巴郡王對這幫謀士一揮手道：“隨本王到外麵透透氣兒去！”

　　康巴郡的街上一派繁華景象，康巴郡王騎馬前行，鼻端忽然嗅到了一股誘人的香氣，康巴郡王忽然勒馬問道：“這是什麽味道，怎麽如此誘人呢？”

　　二：各建其功

　　韓雨也不笨，他很快地就猜出，那誘人的味道，一定是豬肉的味道。

　　張子平點了點頭，說道：“這是那家肉館做出的紅燒肉發出的誘人香味！”

　　康巴郡王躊躇了半天，還是抵擋不住那誘人味道的勾引，最後他領著人直奔那家肉館，吃紅燒肉去了。

　　那家的紅燒肉果真是美味，肉酥而爛，奇香撲鼻，康巴郡王一嚐，竟大加讚賞，吃罷了美味的紅燒肉，店主奉上了香茶，品茶的時候，康巴郡王看著那家紅燒肉的幌子，忽然愣住了。

　　那家紅燒肉館的幌子沒什麽奇怪，奇怪的是幌子的下麵，竟掛著兩尺多長的一條豬肉，這條豬肉在烈日的照射下，皮白肉紅，亮光閃閃。

　　要知道現在正是8月的熱天，這塊豬肉掛在幌子下，很快的便會發黴變味，它怎麽還會保持原形原色不變呢？

　　那家肉館的老板一解釋，康巴郡王才明白，那塊肉是一塊假肉，那隻是一塊肉形石而已。康巴郡王急忙叫那老板將肉形石摘下來，然後用水洗掉上麵的浮塵。

　　康巴郡王定睛一瞧那塊肉形石，不由得連聲喊好，這塊肉形石肥瘦層次分明、肌理清晰、毛孔宛然，酷似一塊新鮮豬肉，令人歎為觀止。

　　康巴郡王將這塊肉形石送到皇宮後，乾隆皇帝大為讚賞，竟回賜給了康巴郡王一塊更大更肥沃的草原。

　　韓雨聽張子平講到這裏，他“嗖”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肯嚐試，絕對沒有機會，我這就去內蒙開拓市場去，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張子平和韓雨簽好了合同，然後把他送到了火車站，張子平剛把韓雨送上了西去內蒙的火車，他的手機就響了，一個外地來京的中年人，竟要應聘去甘肅銷售熱水器的業務員。

　　張子平回到公司的時候，那個名叫劉書文的中年人正在公司等他呢。劉書文曾在甘肅省一個偏遠農村當了20年的代課老師，由於實行計劃生育的緣故，現在的孩子越來越少，最後因為沒有了孩子，學校合並，他這個代課的老師也下崗了！

　　張子平一說工資一千五，劉書文的腦袋立刻晃成了貨郎鼓，這點工資，還沒他當代課老師賺的多呢。

　　張子平又鼓起了三寸不亂之舌，然後將他鼓勵韓宇講的話，又給劉書文複述了一遍。看著劉書文的腦袋不那麽搖了，張子平又拿出了殺手鐧，說道：“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張子平在文物市場浪跡多年，他講的故事，大多與文物古玩有關。張子平講的第二個故事，是關於醜石的故事。

　　那還是在清朝末年，有一個老秀才因為飽學，而享譽德州府一帶。德州府有一個吝嗇的財主，他想請這個老秀才教他兒子讀書。

　　財主的吝嗇之名傳遍鄉裏，老秀才對於財主的邀請，自然不肯答應。這個財主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他告訴老秀才，隻要老秀才肯教自己的兒子讀書，年底他要送給老秀才一件一百個人也抬不走的寶貝。

　　老秀才為了得到那個寶貝，他便來到財主家，教財主的兒子讀書。年底的時候，財主竟把自己名下的一座醜石山送給了老秀才！

　　醜石山山高百丈，全都是奇醜無比的石頭不說，上麵還寸草不生。這座醜石山別說一百個人，就是一萬個人都搬不走。

　　劉書文點了點頭，感慨地說道：“老秀才搬不走醜石山，他百年之後，這座山還是財主的。財主這筆賬算得確實很精！”

　　張子平說道：“可是後來老秀才卻利用醜石山發財了呢，你聽我接著講！”

　　三：不可替代

　　清朝滅亡，袁大總統當上了皇帝，老秀才找到當地的縣長，準備把醜石山上的醜石，運到京城，給袁大總統壘砌假山去。

　　那個縣長正愁不知道如何巴結袁世凱呢，當即答應了老秀才的請求。醜石被運到北京後，果然用其壘砌的假山，竟贏得了袁世凱的讚賞，老秀才的醜石山，一下子成了聚寶盆。

　　劉書文看著講得吐沫橫飛的張子平。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說這五洲牌熱水器就是一座金山，就看我怎麽去開發了？……”

　　劉書文被張子平蠱惑後，他也在用工合同上，痛快地簽了字，然後奔赴甘肅推銷熱水器去了，就這樣，張子平一個月白得兩千塊的工資，倒也落得清閑自在。

　　張子平高興了還沒有半個月，他錢包裏的兩千塊錢就花光了，看樣子他還得抄起老本行--倒騰文物去。

　　這天中午，張子平正在潘家園文物市場轉悠呢，他包裏的手機響了，打電話的是五洲公司的老總，張子平的兩個業務員在內蒙和甘肅都打開了市場，他們兩個這個月都有幾百台熱水器的銷量，五洲公司的老總給張子平打電話，是想請他喝酒，為他慶功呢。

　　張子平急忙給自己那兩個業務員打電話，聽完韓雨和劉書文的講述的推銷熱水器的經過，他也是驚得呆住了！

　　韓雨來到了內蒙，他在呼和浩特市的繁華大街上租了一個攤位，然後擺上了一個五洲牌的熱水器，他穿著個泳褲，竟誇張地當街洗起澡來。五洲牌的熱水器不僅熱水快，性價比也高，沒過三天，韓雨的大膽舉動就上了呼市的報紙，隨後訂單便雪片似的飛來。

　　劉書文更不得了，他竟自己出錢，在甘肅家鄉的十幾個大小機關單位的樓頂上都裝了五洲牌熱水器，擺在機關樓上的熱水器就是最好的廣告，劉書文的業績，竟比韓雨還要好。

　　很顯然，是張子平將給二人的故事起了作用，韓雨效仿豬肉石，將熱水器掛在街上，果真迅速打開了市場。劉書文學的是老秀才送醜石進京，自己抬高自己的辦法，把五洲牌熱水器安到了政府機關的樓頂，那促銷的效果自然更佳！

　　張子平興衝衝地趕到酒店，五洲的老總正在包廂中等著張子平呢，麵對豐盛的酒菜，兩個人剛剛端起酒杯，公司的副總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副總趴在五洲的老總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五洲的老總放下了酒杯，他皺著眉頭，對張子平嚴厲地問道：“張經理，我聽說你白得了兩千塊錢，然後安排了兩個業務員替你幹活，而你每天泡在潘家園，根本不過問熱水器的銷售情況，是這樣嗎？”

　　張子平自然是連連否認，公司的老總一甩袖子，悻悻地說道：“事情終歸會調查清楚的！”

　　張子平真是鬱悶透頂，他出了酒店的大門後，便上了一輛出租車，然後低著腦袋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三天後，張子平接到了五洲老總的電話，五洲的老總讓他到五洲一趟。張子平心情忐忑地來到了五洲公司，等他推開老總辦公室的玻璃們，他才發現，韓雨和劉書文也在裏麵。

　　五洲的老總一見張子平進來，他寒著個臉，伸手便遞給張子平一張紙，張子平一看那張紙，冷汗當時就下來了，隻見上麵寫著三個大字--解聘書。

　　張子平苦著個臉，正要灰溜溜地退出去，沒想到韓雨和劉書文卻一左一右地將他拉住了。張子平還以為他們兩個要落井下石呢，他哀求道：“兩位，要是有對不住的地方，我給你們賠個禮，你們今天就饒了我吧！”

　　五洲的老總這時卻一臉笑意地走了過來，說道：“老張呀，五洲解聘了你，不代表著五洲就將你掃地出門！”

　　五洲熱水器銷售公司為了更上一層樓，他們特意成立了一個培養銷售人員的強化學習班，五洲的老總聽完韓雨和劉書文對張子平的介紹，他覺得張子平可是一個極為合格的勵誌人才，他不惜開出了月薪一萬元的高價，聘用張子平當講師。隻要張子平肯努力，再為五洲培養出十個，幾十個像韓雨和劉書文那樣的人才，何愁五洲熱水器不能獨霸一方！

　　張子平看著那張大紅燙金的聘書，他那不爭氣的眼淚竟“唰”地一聲流淌了下來。他明天，就要拿著那副假《浣馬圖》去學習班上課，他要當著學員們，好好講講自己慘遭失敗後，又如何走向輝煌成功的經曆……

　　看來，不管是誰，隻要善於發現自身的長處，啥樣的“窘”貨，都能成為真寶貝！

　　（原發2012年故事版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