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溫暖拯救

第二十九章 最會講故事的人

　　高中畢業後，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我決定出外打工。正好一個堂表哥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開了家建築公司，父親就把我托付給了他。

　　剛學徒的時候我隻能給師傅們搬磚提漿打打下手，為了盡快地拿到大工的工錢，白天我一聲不吭地看著師傅們操作，然後晚上帶一桶灰漿回來練習打灰。

　　就這樣過去了三個月，我才正式做瓦工，可畢竟是新手，第一次砌牆就以失敗告終。在眾人嘲笑的目光中，我默默地把磚頭一塊塊地往下拆，心裏發誓一定要幹好。

　　我放下架子，虛心請教，一有空就幫師傅們幹活，師傅們漸漸地都喜歡上我了，在他們的點撥下，我的技術突飛猛進。當我獨立把一堵牆完美地砌到頂點的時候，周圍響起了讚歎聲，我驕傲地昂起了頭。

　　見我的技術越來越好，堂表哥就放我去主家做工了，俗稱“走工”。走工的工資要比在工地上要高些，重要的是還管頓中飯。可其他的人並不熱心，想到可以省下飯錢，意味著我的收入又高了一截，我便歡天喜地地去了。

　　一天活做下來，我才知道為什麽其他的人不願意上主家做了。首先技術要過硬，隨時接受主家的檢驗和挑剔。這家監工的是位女主人，精明勁更是沒法說，恨不得戴了放大鏡盯著我們幹活。不準有一丁點多餘的水泥黃沙掉落在地，說那是浪費。明明到吃飯的時間了，可她一點沒有喊我們吃飯的意思。其他的幾個工友搖搖頭繼續悶頭幹活，我年輕沒有熬力，幹的又都是力氣活，頓時感到四肢無力了。

　　我拎著錘子慢慢地走到主家身邊，一邊東張西望，嘴裏嘮叨著：“我的錘子呢？錘子到哪兒去了啊？”主家一看，忙說：“你這小夥子真好笑，錘子不是在你手上拿著嗎？”“哦！”我一拍頭做恍然大悟狀：“你看我都餓昏了！”女主人領悟過來，不禁有點尷尬，隻好招呼我們吃飯，幾個工友不禁都樂了，直朝著我擠眼睛。原來他們這樣的事情經常碰到，主家為了讓工人多做工，故意晚點開飯，等吃完飯已經過了中午了，於是又立馬幹活了。這次我出了個頭，女主人以後也不好意思故意拖延開飯時間了。

　　吃飯的時候，我們又傻眼了。中午的飯桌上，燒了一點點的菜，一碗蘿卜燒肉裏麵除了蘿卜根本看不到肉。幾位工友都把目光望向我，我明白他們的意思，看女主人也在旁邊，我突然靈機一動說：“吃飯前，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開開胃。”主家說：“說吧，我也想聽。”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從前有父子倆用船販蘿卜賣，行到河心時，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把船刮翻了。兒子年輕一個猛子就紮到河邊爬上岸了，老爹好半天才浮上來。他一眼看去，隻見河麵上全是蘿卜，卻不見自己兒子的蹤影，以為兒子出事了。頓時號啕大哭：乖乖我的心頭肉啊，乖乖我的心頭肉，隻看見蘿卜，看不見我的肉哇……”大夥頓時大笑，主家卻滿臉通紅……

　　回到窩棚裏，工友們把我的表現跟大夥一說，大夥全樂了，說以後就照你的方法幹，保管每天吃早，吃好。看著大夥的佩服勁，我不禁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

　　第二天中午開飯的時候，我們驚喜的發現飯桌上的菜色豐富了，最可貴的是最後一盆菜。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端著一碗滿滿的紅燒肉慢慢地放在桌上，那誘人的香味頓時把我們肚子裏的饞蟲都勾了出來。工友們早已急不可待地拿起了筷子，隻有我，在麵對女孩子時還保留著一點殘餘的風度。

　　女孩笑吟吟地招呼道：“我叫曉雪，是這的小主人，以後由我燒飯給大家吃。聽說你們很會講故事，老規矩，咱們先講個故事開開胃。故事講好了，我保證你們天天有肉吃，講不好，那就難說了……”原來女主人是要上班的，趁女兒假期在家便裝修房子，請了兩天假先給了我們下馬威然後讓女兒替。看樣子是虎母無犬女，想想這肉還真不好吃。不過也太小看我了，想我生在故事世家，父親是當地出名的故事簍子，在學校我一直是講故事能手，這個根本難不到我。我看了看工友們眼巴巴的讒樣，咽了口哈喇子，娓娓道來……

　　我有個朋友去北京出差，當地的同事熱情好客，當晚便為朋友在大酒店的包間裏設宴接風。當時有男男女女七八人就座聊天，隻有一個人在忙著點菜。點好了，征求其他人的意見：“菜點好了，有沒有要加的？”這種情況，北京人都習慣讓服務員把菜名兒報一遍，於是北京的哥們就說了：“小姐，報報。”

　　小姐看了他一眼，沒有動靜。哥們見小姐不搭理，感覺麵子受損，頓時急了：“小姐，報一下！”小姐臉漲得通紅，還是沒動靜。

　　“怎麽著？你沒長耳朵嗎？讓你報一下沒聽見？”哥們真急了。一位女同事趕緊打圓場：“小姐，我的同事脾氣不太好的，你就挨個報一下吧，啊？”小姐無法，囁嚅了半天最後委屈地問：那，那……就抱女的，不抱男的行不？

　　“噗！”旁邊一位工友剛喝的茶全部噴出去了，幾個人笑作一團，還不忘打趣：“小姐，抱抱？”我瞅見曉雪的臉有點紅了，卻並不生氣，微笑著介紹：“今天的菜色是：紅燒肉，清蒸魚，青菜豆腐，刀豆皮……各位慢用。”不過我還是聽出問題來了，沒聽過刀豆還有去皮的，“這刀豆，還有皮嗎？”我奇怪的問。

　　“我們這的刀豆都有皮的，沒皮的是你們那旮旯裏的。”曉雪說完笑吟吟地走了，我一愣，這小丫頭不是拐著彎罵我沒臉皮嗎。工友們又是一陣爆笑，第一回合，平手。

　　為了應付曉雪每天的“故事考試”，每天晚上我都會把腦子裏新鮮好玩的故事折騰個底朝天，以便在飯桌前好好的秀一把。慢慢地我的故事越來越精彩，曉雪每次都聽得入迷，於是每天我們都會吃上香噴噴的紅燒肉。

　　時間過得飛快，曉雪家的活已經接近尾聲。完工的那天，曉雪燒了很多美味佳肴來犒勞我們。說實話，自從認識曉雪，我就愛上了故事這玩意，甚至愛上了曉雪。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一個最下等的泥水匠而已，我配不上曉雪。想到以後要失去曉雪這個聽眾，心裏不由得一陣失落，最後的午餐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個來自山村的大學生，利用暑假給一個城裏的女孩擔任家教。後來，女孩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了，從那以後就意味著不再需要大學生的補習了。大學生感覺很失落，因為他發現在兩個月的補習當中，自己深深地愛上了女孩。最後的一節課，大學生畫了一張植物圖，卻在上麵寫著：這副圖裏我畫了四個動物，它們分別是我，你，老虎和鹿，你能夠找到嗎？女孩好奇的找了半天，發現樹木中隱藏著兩個人，一個是大學生，一個是女孩，中間的樹木中蹲著一隻老虎，就是沒有鹿。說你騙人，我找了半天，怎麽就沒看見鹿。大學生隻說了一句：本就沒有鹿，沒有鹿……說完就告別女孩離去了……

　　其實我講的那個故事：我，老虎，你，其實就是ILOVEYOU。有沒有路？是在試探曉雪對我是否有意，我有沒有機會。講完這個故事後，我低頭垂首，等待宣判。

　　曉雪聽到這，突然起身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曉雪拎著一個方便袋，方便袋已經被裏麵的東西戳破了。曉雪把那一袋東西往飯桌前一放，原來是一袋菱角。曉雪望著我的眼睛，指著那一袋菱角，說：“有角就不會平庸，遲早會展露鋒芒，怎麽沒有路？路就在腳下，努力是梯，隻要努力，沒有達不成的心願。”

　　我不禁傻眼了，原來聰明的曉雪懂我的意思，霎時我覺得豪情萬丈，所有的悲觀失落都已不存在。告別曉雪後，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和學習，我告訴自己，即使砌牆，我也要做到最好。閑的時候我把所有的激情投入到故事創作中去，因為我知道，有人在關注著我。接著，一篇篇精彩的故事漸漸地變成了鉛字。兩年後，我不僅是一名出色的建築師，還是一名優秀的故事作家。當我意氣風發地出現在小雪的麵前時，曉雪笑了。我也終於體驗到曉雪的那番話的真諦：平凡不能平庸，隻要努力，就會到達！

　　（原載於《新故事》2009年2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