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溫暖拯救

第二十六章 自殺的大橋

　　最近一段時間，在長江大橋上，屢屢發生市民跳江事件，差不多平均一個星期，就會出現一名自殺者。一時間，大橋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間，人們無不談橋色變，稱大橋為“死亡之橋”。

　　這天傍晚，大橋上照例又是霧茫茫一片。一名年輕女子呆立在長江大橋欄杆邊，望著橋下灰蒙蒙的滾滾江水，神情落寞，滿臉絕望。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和顏悅色地向她走來：“姑娘，這橋上車流多，噪音大，空氣也不好，有心事的人呆在這裏，心情會更加糟糕的，而且，兩眼老盯著灰蒙蒙的江水，還容易出現幻覺。我看，你還是到別處去散心吧。”

　　女子依舊漠然地望著江水：“我看過報紙，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你跟了我很久了。不過，我是不會自殺的，我隻是想感受一下這座‘死亡之橋’的死亡氣息。”

　　女子口中認識的這位男子名叫陳煥，是一名心理醫生，5年前，他成立了一家心理危機幹預中心，向社會公布了熱線電話，盡力地挽救那些精神處於崩潰邊緣的求救者。由於近段時間自殺人數飆升，陳煥每天都會到大橋上巡邏，希望可以及時地阻止下一個自殺者。

　　“那你感覺到什麽了嗎？”陳煥問。女子突然回過頭來，冰冷的聲音透著疲憊：“我感到了工作的壓力，生活的無趣……我覺得他們在下麵召喚我……”

　　女子告訴陳煥，她叫安子，職業不錯，還是個令人羨慕的白領，一直以來自我感覺也不錯。可就在剛才是一霎那，自己卻感到一種沒來由的疲憊、沮喪、了無生趣。

　　陳煥明白了，安子是被自殺者的悲觀情緒給感染了，覺得很有義務勸導她：“你應該從他們的悲劇中總結教訓，生命這樣脆弱，我們更應該珍惜生命。”可安子連連搖頭，翻來覆去地說自己活得好累，突然之間找不到方向，也不想工作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見安子一意孤行，陳煥試探性地邀請安子：“如果你願意的話，每天下班後你可以去我的工作室做一名誌願者，當你看了更多不幸的人群，你就會珍惜自己現在擁有的了。”

　　安子倒是非常樂意去當一名誌願者，她很好奇心理醫生到底是怎樣開導病人的。晚上八點半，安子準時來到劉鬆的工作室，坐到陳煥讓出來的電話機旁，權且把自己當作是一名心理醫生。

　　“叮鈴鈴……”電話真的響起來了。安子緊張地抓起電話，機械的聲音連自己都感到陌生：“您好，這裏是心理幫扶熱線，請問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電話裏一片沉寂，就在安子準備掛機的時候，話筒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也幫不了我，我失戀了，我想自殺！”聽聲音，此人年紀應該不小了，居然還會失戀，太令人奇怪了。

　　像是看到安子的表情似的，話筒裏傳來：“別奇怪，我不老，我才29歲，可我的心已經老了。愛人結婚了，新郎卻不是我，十年的相愛居然抵不過十天的邂逅，就因為人家有錢，你告訴我，這世界上還有真情嗎？啊？”

　　“當然有啊，隻是恰巧你運氣不好而已。”安子連忙答道，生怕自己回答晚了，對方就掛機了。“我知道，是我的運氣不夠好，可運氣好的又有幾個？你嗎？”安子沉默了，嘴張了半天都沒說出半個字，因為自己也確實運氣不好。“你不吭聲，說明你也有同感，這個世界太灰暗，不是我們的歸宿，來吧，我們一起去那個極樂世界，來吧……”幽幽的嗓音從電話線那端傳來，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讓人驚慌失措。這時，陳煥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見安子的神色有異，趕緊一把搶過話筒，可電話裏隻剩下“嘀嘀嘀”的聲音。

　　陳煥搖了搖頭，再次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把現場留給了安子。安子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恢複，第二個電話又打了進來。這是一位單親媽媽打來的電話，嗓音有點沙啞。對方稱自己離婚後獨自撫養兒子，雖然很辛苦，可小時候的兒子非常懂事，做母親的覺得很是欣慰。可就在兒子升入初中後，就整個人都變了，不再聽話整天迷戀在網吧，而母親受兒子影響一直精神高度緊張，幾次丟了工作。更讓人傷心的是，母親為了阻止兒子去網吧甚至當眾跪倒在兒子的麵前，可兒子依然無動於衷。

　　安子真的不知道怎樣勸慰這位可憐的母親，女人可以放棄丈夫，卻不能放棄兒子。那種想放不能放，想救無力救的尷尬，也成了當今無數母親的痛。安子感到自己的心裏沉甸甸的，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唉，青春期的孩子多是這樣，都是網絡遊戲害人哪，不過你一定要堅持啊，等到孩子懂事就好了。”可對方已經聽不見去了，蒼白沙啞的聲音帶著深深地絕望：“我也想堅持，可我現在連工作都沒了，生活都成了問題，我好累好累，已經堅持不了了……”

　　聽到這位母親的傷心故事，安子被觸動了，她使出渾身解數硬是讓那位可憐的母親放棄了自殺。因為安子答應匯款到她的賬號，解她目前的困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安子已經在陳煥工作室做了一個星期的誌願者了。在這個星期裏，安子看盡了人生的各種失意，聽到那些悲情故事，常常是一邊接電話一邊哭，最後也散盡了自己不多的所有錢財。可那些痛苦和無奈，還是經常讓安子噩夢連連，全身乏力。

　　每天從辦公室出來，心情沮喪的安子都會獨自來到大橋上，望著滾滾的江水，非但絲毫感覺不到救人一命的欣喜，反而更加真實的感到生活的艱辛。

　　這天，當安子又獨自佇立在大橋上的時候，一個人影鬼魅一樣的突然晃到了安子的身後。當安子感覺到來人即將回頭之際，黑影突然幽幽地開口了：“唉，去吧……他們都在下麵等著你呢，去吧……”隨著一陣強大的力量，安子沒怎麽掙紮就一個踉蹌，沒來得及叫一個字，就翻身墜落在了江中。

　　這時，橋上的黑影褪下風衣帽子，望著腳下滾滾的江水，他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的獰笑。隨後點燃一根香煙，還若無其事地俯在橋欄杆觀望了好一陣，直到香煙燃盡，才慢慢往回走。走到橋下，他聽到一聲輕笑，聲音很低，卻感覺很熟悉。他詢聲望去，橋欄杆的一個背影讓他有點戰栗。突然，背影回過頭來，不是別人，分明就是剛剛墜江的安子！隻見安子長發飄飄，裙角飛揚，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落水的痕跡，真是見鬼了。

　　“陳煥，還我命來！還我命來！”不錯，先前的黑影就是陳煥！是他親手把安子推向了江中……

　　原來，陳煥是心理醫生不假，由於經濟蕭條，陳煥也處於失業狀態，為了生存，陳煥就想出來騙人錢財的鬼把戲。陳煥知道人的心理，特別是瀕臨絕境的人對身外之物都看得很淡。當發現有人有自殺的跡象時，便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勸說到其工作室。而一旦進了這個所謂的心理幹預熱線辦公室，無異於進了人間地獄。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種悲觀絕望的氛圍中長久存在的，安子明明有備而來，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那種悲觀情緒的影響，即使陳煥自己都無法做到。為了排解心理壓力，每年的幾個月，陳煥都會遠足旅遊，調節心情，順便構思下一次的計劃。最後，陳煥斂財上癮，對那些還不想自殺的人們也給予自殺的暗示，然後在隔壁通過變聲器撥打熱線電話，利用人們的同情心獲得捐款，然後綿綿不斷地輸送頹廢的信息，最後再讓那些無辜的人們自行了斷。碰到猶豫不前的，陳煥則直接在背後推上一把。

　　由於陳煥跟自殺者先前都互不認識，憑人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自殺者會跟陳煥有什麽關係。陳煥就是這樣瘋狂斂財，殺人不見血的。

　　麵對安子真實的鬼魂，陳煥頓時魂飛魄散，不及解釋，慌忙擇路而逃。最後，陳煥終於順利地逃到了自己的寓所。剛掏出鑰匙，幾個警察突然從天而降，看到隨後趕來的安子，陳煥什麽都明白了，頭像打霜的茄子一樣耷拉了下來。

　　原來，大橋頻繁有人自殺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調查之下發現自殺者生前都不約而同地在同幾個賬號匯過款，且數額都非常大。自殺者在臨死之前把錢財托付給好友並不奇怪，可幾個互不相識的自殺者都把錢財匯入同樣的賬號，就變得很奇怪了。最後警方順藤摸瓜，發現這幾個賬號都是陳煥用假身份證登記的。為了獲得更有說服力的證據，女警安子擔任了這次行動的主角，至於為什麽身上沒濕，那是因為安子早有準備，在橋欄杆的下麵係了繩索，一端早就扣在事先準備好的腰帶上。在證據麵前，陳煥低下了罪惡的頭顱，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原載於《中外故事》200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