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溫暖拯救

第二十四章 有些便宜不能撿

　　候二最近有點黴，先是小吃店生意清淡，不久又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去醫院檢查說是糖尿病。開小吃店本就是個起早摸黑的活，沒辦法候二隻好把店麵轉讓，預備在家休養休養。

　　休息了一段時間，候二感覺身體是好點了，可經濟來源卻是個很大的問題。老這樣下去，坐吃山空，日子怎麽過？候二聽說社區在辦低保，尋思著自己也該去辦一份，也好增加點收入。

　　候二來到了社區，找到管這事的王主任。誰知道王主任還沒聽完，就打斷候二：“我們對你的情況是了解的，照你目前的情況是不夠申請低保條件的。”候二一聽就火了，直著眼睛吼道：“我不夠條件？我沒有單位也沒有職業，還有這要死不活的慢性病，現在我吃飯都成問題，我不夠條件？那你告訴我，要怎樣的夠條件？”

　　“冷靜點，你聽我跟你說。是這樣的，申請低保得具備三個條件。第一條：持有城市非農村戶口；第二條：共同生活的家庭人員月人均收入低於城市低保標準190元；第三條：家庭月實際生活水平低於城市低保標準190元。後麵兩個條件你都不符合，雖然你病休了，可你愛人還有職業有收入啊，況且你的病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做點輕鬆的活應該是可以的。”

　　“找個輕鬆的活？說得輕巧，到哪去找？現在身強力壯的小夥子都不好找活，有誰會請我個病老頭？”

　　王主任搖搖頭無奈地說：“我知道你很困難，我也很想幫助你，可比你困難得多的人多的是，政策有政策的規定，我也不能感情用事啊。”

　　政策一擺出來，候二頓時蔫了，知道沒折了，隻好立起身來。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來人是一個靚麗時尚的少婦，王主任抬頭一看來人，就連忙開口道：“你總算來了，等你好久了，快點把事辦了吧，省得我惦念。”女人笑嘻嘻地打趣道：“這不來了嘛，怪不得最近耳朵根子老發熱，原來是被你念叨的。”女人隨即從包裏掏出幾張證明資料，一邊說：“資料都齊了，你看是不是好辦申請手續了，難得你為我們老百姓著想，我替我老阿叔謝謝你啊。”“謝什麽謝啊，見外了吧，這是我的工作不是？”

　　候二一看就知道有貓膩，現在的“潛規則”可太多了，都明目張膽的了。什麽條件夠不夠的的，說到底還不是“有人好辦事”。候二也是個聰明人，覺得眼下不能把場麵搞太僵，於是識趣地說：“我看現在是不方便了，等主任你方便的時候我再來。”說完開了門就走，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多瞄了兩人幾眼。

　　候二心想，隻要你有縫，我就有本事擠進去。過了幾天，候二上超市買了一條“紫南京”，用黑馬甲袋揣了往王主任家奔去，心想大不了來個先禮後兵。

　　到了王主任家一敲門，一個女人隔著通話器說王主任出去晨練去了。候二不死心，決定到路上直接去堵王主任。

　　天還蒙蒙亮，路上沒幾個人，候二走了一路都沒看到主任的影子。他怕主任從其他的路上繞回家了，急忙甩開膀子跑了起來，結果跑了幾個圈，附近幾個三岔路口都跑遍了，都沒看見王主任的影子。

　　候二跑著跑著，腳底不知道踩到什麽突然一滑，便摔了個“四腳朝天”。原來候二光顧著四處張望，沒注意一個環衛工正在掃馬路，正好踩在環衛工人的笤帚上再被他一抽……

　　“對不起，對不起！”環衛工人急忙道歉，一邊搭手來扶。“真是倒黴。”候二一邊氣哼哼的埋怨，一邊齜牙咧嘴地爬起來。突然覺得這人的聲音有點耳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奇怪的是那環衛工人見候二盯看得緊，索性把帽簷拉下來遮住大半個臉！

　　殊不知，那人越是這樣，候二越是好奇。心想這人到底是誰，幹嗎要躲躲閃閃的？於是兩人一個要躲，一個要看，路人也紛紛停下來看熱鬧。最後，環衛工人躲無可躲，隻得拉下帽子。

　　“啊，是王主任！”有認識的喊了出來，周圍頓時騷動起來，候二定眼一看，不正是王主任咋的？王主任怎麽會是環衛工人出來掃馬路？

　　王主任望著一雙雙疑惑的眼睛，有點尷尬：“我是替我愛人上班，她今天病了。”說完利索的把垃圾往手推車裏一倒，急忙推了車轉身就走了。圍觀的一位大媽說：“老王是主任？那可真奇怪了，替他愛人掃馬路？我可是天天看到他來掃馬路的，替也不能天天替啊。再說了，不是實在找不到工作的，誰肯掃馬路啊。主任掃馬路，簡直是聞所未聞啊。”

　　候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他把心一橫，決定直接去主任辦公室看個究竟。

　　等到候二趕到社區委員會已經是八點半了，工作人員都已上班。候二直接推開王主任的門，隻見他已經衣著整齊的在辦公室辦公了。這是剛才掃馬路的那人嗎？候二都有點不敢確認了。主任看到候二進來，一邊打電話一邊點頭招呼候二坐下。

　　王主任起身給候二倒了杯開水，這才開始說道：我知道你有滿肚子疑問，我就都告訴你吧……

　　我妻子是農村來的，識字不多，身體也不好，眼睛極度近視，一米外的東西就看不清楚了。不僅如此，還患有嚴重的心髒病，可她好強，不願意呆在家裏。說有腳有手，掙一點總也能貼補家用。我也很能理解她，可她身體實在太不好，我常擔心她哪天會昏倒在路上都無人發現，於是我盡量的天天幫她，我告訴她，掃馬路對我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我就當是晨練。

　　候二聽到這裏不由得犯迷糊了：“你是主任，怎麽不給她辦個低保呢？”

　　王主任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也有朋友給我出主意，說要我給妻子安置個低保，保準沒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沒人說啥。可我心裏清楚，自己拿著國家的工資，按低保政策，我愛人不符合條件。我幹了這麽多年的民政工作，我清楚比我困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我不能昧著良心用手中的職權為自己牟私利啊。”

　　這時候有人進來了，原來是上次候二看到的那時髦女人。聽見兩人的談話，女人也搭話說：“這些年，王主任從來沒有因為幹清潔工遲到、耽誤工作過。冬天的時候，總看見他的雙手長滿凍瘡，從來沒有痊愈過。而且他的身體也不好，去年查出來有慢性冠心病。單位的同事們在知道他的兼職後，都很是不忍，沒有看不起他，隻有更敬佩他，大夥不止一次地說過：哪一天他來不及了，他們都去幫他掃馬路。”

　　“你是來……”候二按耐不住滿肚子的問號，幹脆全抖出來算了。女人歎了口氣：“唉，王主任這人啊，自己那麽艱苦，還處處想著別人。上次因為我家隔壁有個手腳殘疾的孤老，年老多病，無依無靠。因為那人行動不便，王主任就托我把他的資料帶來填申請表格。我忙了幾天沒過來，他就催魂一樣的。剛才又說幫我找了個大師傅掌勺，說機會難得。硬是火急火燎地把我招來了。”

　　女人看了看候二，突然恍然大悟：“那燒飯師傅，就是你吧？”王主任點點頭，答道：“是的，候二以前是開小吃店的，做家常菜絕對沒問題。”女人看樣子很滿意，連連點頭，“很好，我就缺個這樣的師傅。我家是私企，廠子規模不是很大，一般我們都在自個廠裏招待客戶，所以飯菜也要燒得地道。能請到一位開過飯店的老板，還真是不容易，不過我們的飯菜不是很多，最多時也就七八個人吃飯，少時兩三人，就燒中午一頓，不會太辛苦，你看看怎樣？”

　　候二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呆了好久都沒說出話來，眼睛裏有兩滴渾濁的眼淚在滾動，半天才從喉嚨裏吐出一句玩笑話：“原來我們都不夠格，原來我們都還可以工作……”

　　（原載於《民間故事》200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