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溫暖拯救

第二十章 商務表演

　　大三這年，各種實習社團爭相成立，我被安排一個公司裏實習，學習生意竅門和商務訓練。

　　社長給每個人下了硬性任務，必須在實習其間幫公司接一個單子。社團會把成績備份在案，這將成為我們以後找工作的本錢。

　　我性格內向、木訥，除了沉迷表演我別無他長。更何況我分配的這家公司的楊總是個黑麵和尚，臉色陰晴不定，很少見他笑臉。所以我對這個作業半點信心都沒有，心裏直發毛。

　　終於開始上課了，這天、秘書通知說楊總要見我。

　　楊總是一個中年胖子，光頭鷹眼冷麵，他抬眼一看我，我頓時緊張得雙手都找不到地兒。

　　楊總看看手裏的資料，又盯著我上下打量了會，然後咧開大嘴一拍桌子：“好，就你了！”接著他居然還笑了：“資料裏說你喜歡表演，哈哈，我也喜歡。我現在需要一名演員，戲中的主要角色，是你和我兩人。至於你的出場費嘛，一萬，怎麽樣？如果表演效果很好的話，報酬還可以增加。”

　　一萬？這可是藍領的一年的工資呀，更何況還能過一把表演癮。我連忙點頭說：“行！”楊總吩咐一旁的秘書：“你帶他去，按照戲中人物的要求，先給他備好服裝造型，然後讓我驗收一下。”

　　當下，秘書就把我帶到美發店和商場，花了一萬多元錢，把我全身上下、從裏到外來了個徹底換檔。未了，楊總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不錯，有青年才俊的模樣了，這場戲，肯定能成功！”

　　坐在車裏的時候，楊總才告訴我：“今晚有一場非常重要的談判，你的任務就是給我做好搭檔，按照我的需要，進行恰到好處地表演。”我非常奇怪：“不是去拍戲麽，怎麽改談判了？”

　　楊總閃了閃兩眼：“談判就是演戲，演戲就是談判。”

　　“那具體我應該怎麽演呢？”我問。

　　楊總神秘地說：“你什麽也不必做，也不必說一個字！”

　　我更納悶了：“那我就光在旁邊聽嗎？”

　　“你也不必聽，你可以盡情扮酷。但是每當我臉色沉下來的時候，你就要微笑，就是這種微笑，懂了嗎？”楊總一邊微笑著示範。

　　“就是微笑？這麽簡單……”我實在想象不出，微笑對談判會有什麽作用。不過我知道，自己要扮演的角色肯定不簡單，自己的笑肯定非常重要。不過我再一想，既然人家出大價錢請咱，那就是說明賞識咱有這個能力，倒不如假戲真演，發揮自己的特長好好試它一把！於是，我迅速調整好心態，目不斜視地跟隨著楊總走進了會客廳。

　　進門之後，楊總跟他的客戶握手，然後指著我一本正經地跟人介紹：“這是我的特別助理，李家新先生。”我像個成功人士般冷冷地點頭致意，想象著自己是億萬富豪之後。

　　在談判桌上坐下後，我才知道今晚談判的內容，是五條生產線的買賣價格。對方三千萬的報價，楊總卻隻肯出兩千三百萬的買價。

　　楊總先講了幾個葷笑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氣氛顯得非常和諧。而一旁的我，卻正襟危坐，保持著冷漠的表情。

　　我一邊目不斜視地假正經，一邊用餘光去觀察對方的那個談判代表。我感覺他也同樣在暗暗觀察我，迷惑的眼睛裏隱約藏著一絲警惕。我記著楊總的話，故意視而不見。

　　談判終於進入了正題。楊總開口就是兩千三百萬，而對方死守著三千萬，誰也都不肯讓步，氣氛陷入了僵局。突然，楊總剛才還堆滿笑容的臉色瞬刻轉為陰沉，陰沉得可怕。我接到信息後，立刻表現出那種淺淺的、不動聲色的微笑。

　　對方又暗暗打量了一下我，眼裏流露出一種迷惑的神色，好像看不透又似乎在猜測我到底在笑什麽。說來也怪，對方移開目光後，似乎猶豫了片刻，接著臉上現出了無奈的表情，把報價壓到了兩千八百萬。

　　對方防線鬆動了！我看到楊總嘴角牽動了一下，悄悄對我投來一瞥讚許的目光。

　　接下來，價格的拉鋸戰還在繼續。可接下來就有點困難了，由於對方已經退到了兩千八百萬，而楊總的頂價是兩千三百萬，不會再加，可人家也不可能一方無條件妥協啊。我心裏怦怦跳著，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我忍不住把餘光瞟向楊總，我看到他自信滿滿的表情。我想楊總憑什麽這麽有把握，不就是相信我的表演能力嗎？心裏頓時又憑添幾分自信和底氣。

　　雙方又是幾個“旋渦”後，楊總突然目光如電一般掃向我，突然又是風雲變幻，臉沉如鐵。我一見，立馬配合著表現出那種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微笑，並用兩眼直視著對方的談判代表。

　　幾乎是在同時，對方又暗暗打量了一下我的笑容，眼裏流露出一種迷惑的神色。稍傾，當對方疑惑地移開那飄忽不定的目光後，隨即的神情就又陷入了猶豫和無奈。在死一般地沉寂了十秒鍾後，對方下意識地了擦了擦額角上的微汗，終於把報價降到了兩三百萬，實現了楊總的意願！

　　“你的表演非常成功，以後我們可以繼續合作。”這是談判結束後楊總對我的評價。也許談判成功心情不錯，見我還是不解，楊總道出了戲中的奧妙：“我臉色一沉，你卻立刻現出那種目空一切、胸有成竹的微笑，對方就會懷疑我們是不是有什麽秘密和陷阱。商場如戰場，知己知彼才百戰不殆，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對手下一步的行動方向。所以我們就要演戲，演一場對手看不懂的戲。對方看到我們神秘莫測的表情，就會被迷惑。在不知我們底細的情況下，他們反而穩不住自己的陣腳了。於是他們權衡利弊再三之後，就會情願做出一些讓步，來避免潛在的風險。而這些讓步，對我們來說就是豐厚的利潤。”

　　我目瞪口呆：“可是……這畢竟表演呀？”

　　“是的，在商場上，很多時候都需要表演。一個好演員不一定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而一個成功的商人肯定是一個好演員。”說完楊總哈哈一笑：“當然，我們並不認為這是純粹的表演，這是一種必不可少的智慧……”

　　後來，楊總就和我簽訂了就業合同，我畢業後就可以直接去他公司上班，在同學們羨慕的表情之下，我揮揮手，也留給大家一個神妙莫測的微笑……

　　（原載於《文學報微型小說選刊》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