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溫暖拯救

第十八章 冷漠的母親

　　那年，我所在的單位大裁員，很不幸我也在下崗之列。後來我買了輛二手的舊三輪車，每天吱吱嘎嘎地開始了我的練攤生涯。

　　我賣的大多是大女孩的飾品和小孩子的玩具。孩子的生意比較好做些，隻要從我攤位上經過的小孩子沒有不停下腳步的。而且那時練攤的很少，競爭對手少，一天下來，收入還可以。

　　這天臨收攤的時候，馬路上來了一母子倆。母親三十幾歲年紀，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一到我攤位前，母親就拽了孩子緊走快走，估計是怕孩子看到那些可愛的玩具邁不開步。沒想到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架會轉向的挖土機，眼睛裏滿是驚羨的神色。也在我的微笑中感覺到了親近，頓時撅著小P股不肯走了。母親說：“咱們家有，回家我拿給你，走吧，天黑了，快回家！”我一聽就知道這做媽的是連哄帶騙，大多不願買的大人都是這樣跟孩子說的。

　　果然，孩子不買賬，執拗地說：“不，你騙人，家裏沒有，我要買，我要嘛……”母親臉頓時紅了，一臉的尷尬。有點惱羞成怒地嗬斥道：“你走不走，不走就把你扔這了！”說完母親做勢要走。孩子一看母親要走，頓時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孩子的哭聲吸引路人紛紛駐目，看到孩子哭成這樣，我不禁滿臉羞愧，心有不忍，仿佛是自己害了人家孩子似的。於是就把那個挖土機從攤位上拎了起來，放在孩子的手上，對他說：“好孩子，別哭了，阿姨送給你得了。”

　　孩子看看手裏的挖土機，頓時破涕為笑，喜滋滋地左看又看，一臉的滿足。這時候，佯裝要走的母親突然回過頭來，把孩子手裏的玩具又搶了回去，喝道：“不準要！放回去！”

　　那孩子也挺強，死命地又去拽著不肯鬆手，母子倆就這樣僵持不下。我一看這孩子絕對是個倔脾氣，心想這母親也太不識大體了。一般的大人都會選擇付錢買東西走人，畢竟這麽多人看著麵子上過不去，要教育回家可以教育啊。就說：“算了大姐，這個也不值幾個錢，讓孩子哭成這樣，你就不心疼？”

　　被我一說，女人頓時臉色發白，嘴張了張沒出聲，可手卻一點沒軟。硬掰開孩子的手把挖土機放在攤位上，也不管孩子殺豬一樣的尖叫，抱著就走了。老遠了，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還隱隱傳來，我心情頓時壞透了，早早的收攤回家了。

　　第二天，我沒有出攤，總想著那小男孩的事。我也是做母親的人，我怎麽也想不通那母親怎麽可以做到那一步。

　　第三天，我又看到那孩子了，不過這次是他一個人。那孩子拖著個蛇皮袋，沿途在揀馬路上的汽水瓶。這麽小的孩子，居然出來揀垃圾，即使家裏再困難也不會讓這麽小的孩子去掙錢，再說那又能賣幾個錢呢。當時隻有一個想法，那個女人不是孩子的親媽，所以不知道心疼。

　　孩子一到攤位跟前，就盯著那輛挖土機一眼不眨。我頓時鼻子一酸，把挖土機拿起來遞過去暗示他接著。可孩子卻搖搖頭，使勁地往後縮著，也不說話，最後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的攤位沒擺多久，城管就要整治那條街，於是我跑到城郊的大橋下麵去擺攤了。這裏城管不來管，可地方偏僻，生意清淡。這天一上午才做了幾十塊的營業額，我歎了口氣，把東西往車上一收打算回家算了。

　　我不緊不慢地騎著，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喊，我沒在意也沒回頭。可當我到家門口停車的時候，那陣喊聲還在後麵追著我，我不禁回頭一看，隻見遠處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在奔跑著，近了才發現居然是那孩子跟他母親。我奇怪了，他們追我幹什麽？

　　兩人總算跑到我跟前，特別是那母親，已經快虛脫了，氣喘籲籲地說：“我們找你幾天了……喊你半天……都沒聽到，總算讓我們……給……追上了……”我心想到底是拗不過孩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孩子小臉上滿是汗水，可精神興奮：“阿姨，我有錢了，我自己賺的，我要買挖土機！”，我一聽不禁愕然，忙到包裏掏出玩具給那孩子。孩子接過那挖土機，頓時興奮得兩眼放光，隨即坐在門前路邊擺弄起來。

　　我忍不住責問那母親：“就是為了孩子要買玩具，你就讓他去撿垃圾？你這當媽的也太可恨了！”

　　女人一聽，眼睛霎時紅了，臉色霎時蒼白，身子也像風中的垂柳一樣搖搖晃晃。我一看感覺不好，急忙上前把女人扶進屋內。

　　女人喝了杯熱茶，臉色稍微有了點血色，我才敢開口問：“你這是怎麽了，身體不好？剛才跑路跑的？”誰知道不問還好，一問女人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從女人斷斷續續的哽咽中我才知道，原來孩子的父親前幾年就因病去世，而現在孩子的母親也身患絕症，已經來日不多了。可孩子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真的無法想象母親走了，孩子該怎樣生活。無奈之下，母親隻好忍痛教孩子學自立--想得到東西就得靠自己去爭取。也希望自己的時候再長點，好多陪陪孩子……

　　這時候，孩子從門外蹦蹦跳跳地進來了，手裏拿著個礦泉水空瓶，高舉著對媽媽說：“媽媽，我又揀了一個！”母親急忙擦幹眼淚，讚許地說：“嗯，不錯，我們家可兒不但會做飯，還會賺錢了。可兒的飯現在燒得比媽媽燒得都好吃了，哈，一說我還真餓了。走吧，咱們回家，今天媽媽想吃蛋炒飯，有問題嗎？”“當然沒問題！”孩子響亮地回答。母親隨後起身牽過孩子的小手，跟孩子說：“跟阿姨說再見。”孩子朝我揮了揮手，母子倆有說有笑地走了。

　　我望著兩個越來越遠的背影，那個小的人影時不時地撇開母親的手，彎腰拾路邊的塑料瓶。孩子仰著臉向母親展示著自己的“戰果”，我仿佛看到母親微笑著在鼓勵著孩子……

　　我不由得眼睛發澀，遠處的人影越來越模糊。我擦了擦眼睛，居然抹到一臉的淚水……

　　（原載於《故事報》2008年總第7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