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的溫暖拯救

第十六章 愛情公寓

　　李東是一個宅男，除了睡覺，其餘時間都迷泡在網上。迷到什麽程度呢？5.12那次大地震厲害吧，滿城的人們都嚇得直往樓下跑，隻有李東沒。李媽是又氣又急，可打不行罵不靈的，怎麽辦呢？李媽思來想去，最後狠狠心腸使出了殺手鐧。

　　她掏出一把鑰匙交給兒子，對他說：“媽年紀大了，不能養你一世，從今天起，你出去自力更生吧，晚上也不必回家了，郊區的老房子空著的，你就去那住吧。”

　　本以為兒子會不肯去而稍微收斂些，誰知道李東非常樂意，還說，要不是怕你老人家舍不得，我早出去清淨去了。把個李媽氣得連連搖頭。

　　李東背著行李來到自家郊區的老房子時，時間已是中午。早飯沒吃的李東感覺肚子已經在唱空城計了，慶幸的是房子裏麵什麽都有，柴米油鹽廚房設施也是一應俱全，看來獨立自主並不是很難。

　　李東先把米洗好，倒入電飯鍋，插上插座。然後就打開筆記本工作起來。李東其實是個網絡寫手，最近在線寫一部魔幻小說。

　　正忙碌著，門突然自己開了。李東回頭一看，不是老媽，卻是個陌生的鄉下女孩，黑黑瘦瘦的，肩背一個背包，手拎一個蛇皮袋。見到李東，就忙著打招呼：“你好，我叫果子。”李東第一感覺就是鄉下的窮親戚來了，也沒好口氣：“我管你是果子還是葉子的，我問你怎麽有我家的鑰匙？”

　　“我是這的房客啊，這套房子租了一半給我，那我自然有鑰匙了，再說，你根本就沒鎖門。”女孩不但不心虛還理直氣壯，把提來的東西往廚房裏一扔，自顧自地搗鼓起來。

　　李東偷空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誰知才問起就被老媽數落了一通：我說人家一個女孩子都不計較，你一個大老爺們怕個啥？

　　李東相信了，這個自稱果子的女孩真是自己的合租人。也不再多問，掛了機繼續接著寫自己的小說。

　　小說磕磕絆絆地寫得極不順利，肚子也越發地不安分起來。李東打開電飯鍋想開飯，卻傻了眼：自己明明在電飯鍋裏放的米煮的飯，如今卻是一堆黃白之物，底焦外白，一點不像能吃的樣子。而旁邊的餐桌上，果子已經做好一盆香噴噴的大螃蟹，惹人口水，人卻不知去向。

　　李東實在餓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毫不客氣地從餐桌上拿了一個大螃蟹，又坐回到電腦前。

　　李東又接連偷吃了三隻大螃蟹，還解決了冰箱裏的一個大番茄和一瓶汽水，肚子裏才感覺充實些。怕果子起疑，還特意把大螃蟹重新堆碼了一下。

　　好一會果子才從衛生間出來了，也沒注意，把那盆大螃蟹裝進保溫杯便出門了。

　　填飽了肚子，李東心情大好，可漸漸地感到有點力不從心。頭昏，乏力，腹部劇疼，還伴著嘔吐。李東有點慌亂了，莫非自己中了那鄉下妹的食物毒？怪不得她故意不在場，現在連證據都毀掉了！

　　這時候，李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到網上求救。李東照著自己的症狀去百度了一下，果然顯示是“食物中毒”。吃了海鮮再去喝汽水吃番茄，相當於是“砒霜中毒”！李東電腦都來不及關就直奔醫院。

　　等到李東掛完水回到家時，已經是大半夜。李東開了門，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吃驚：隻見那個鄉下妹果子竟然端坐在他的電腦旁，正在偷偷地樂呢！舊恨新仇，李東不由得火冒三丈，怒聲喝道：“可惡的恐龍蛋，你在幹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

　　奇怪的是，黑女孩不但不害怕，相反還大笑起來，笑得腰都彎了。李東有點丈二和尚了摸不著頭腦了，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N分貝。“你笑什麽？”

　　“我笑你啊，常識不懂，五穀不分，四肢不勤。就憑你寫的這些小說？硬傷一溜串，能賣掉換錢？不怕把讀者的大牙笑掉嗎？還有，你燒飯不知道放水，燒粥不知道放米，出門居然不關門，簡直就是一個行為弱智，也不知道你是怎樣活到今天的。還問我幹什麽，你說我會幹什麽？我什麽都會幹，文的武的都會點，咋樣，你能比嗎？”

　　果子就像機關槍一樣的一陣猛射，李東頓時啞口無言。李東其實知道，果子說得是有幾分道理的。自己閉門造車折騰出來的小說確實經常地被讀者挑刺，也因為這樣，自己至今還算不上作家，隻能算一個三流寫手+槍手。說到底，就是缺乏人生閱曆和生活經驗。還有果子所說的“燒粥不知道放米”也確有其事，那自己的晚飯……

　　莫非燒飯光洗還不夠，還要放水的？如果放水，那又要放多少為宜呢？

　　李東突然感到有點慚愧，對這些簡單的生活常識，做為堂堂的大學生的自己確實是一無所知，想到自己前陣燒的一回“粥”就無地自容，倒不是沒放米，就是放少了點，一大鍋水放了幾十粒米。結果赤著腳也撈不到米粒，病中的母親連連歎了七七四十九聲氣，一個星期後就找借口把自己趕出了家門……

　　李東想著便心虛了，也不敢回嘴了，尷尬地上前預收電腦，打算溜走。

　　果子卻得理不饒人，按住電腦不讓，說：“怎麽？說你幾句就想溜啊。不懂就不想弄懂嗎？憑你這種姿態，還想做作家？你說，到底想不想當作家了？”

　　果子的話有足夠的震懾力，李東像個孩子般低眉順眼地回答：“想……”

　　“想的話就聽我的。”

　　李東除了使勁點頭沒別的事了。

　　第二天，果子早早地就把李東從床上拖了出來，塞給李東一個蛇皮袋。果子自己提著一個魚竿一樣的東西，接著牽出一輛自行車，要李東帶著自己往鬆山澗大水庫那邊騎去，還說什麽：人還是實在些好，自立的第一步，就是靠勞動賺錢。

　　李東非常好奇果子究竟是怎樣賺錢的，不過果子不告訴他，讓他自己帶著眼睛去觀察。

　　到了水庫邊，果子跳下車來，從背上甩出一個釣竿來。奇怪的是釣線的一頭不是釣鉤，卻係一釣砣，釣砣往上每隔寸把扣一副倒鉤，每副鉤都是對應的兩把。看李東還是一臉茫然，果子翻著白眼告訴他：這物件是用來打甲魚的。

　　果子說由於甲魚是用肺呼吸的，所以每隔一時半刻，甲魚是定要出來透氣的，自己現在就是守株待兔，等魚冒頭。

　　也怪，過了沒多久，水麵上果然有了反應，一隻甲魚真的在不遠處的水麵冒頭窺探。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果子眼疾手快，迅即將釣竿的釣砣閃電般的甩將過去，釣砣不偏不倚落入甲魚附近的水麵，果子接著穩住轉輪猛地一拉，那張牙舞爪的甲魚就被釣砣後麵的幾副倒鉤給鉤住了，轉眼間一隻兩斤多重的甲魚就被拉上了岸。

　　動作幹淨利索，一切都在瞬間完成，把李東驚訝得目瞪口呆。果子樂嗬嗬地收起甲魚，開心地說這條甲魚要賣好幾百塊呢，再弄一條，今天的醫藥費就夠了。

　　原來多年來，女孩一直靠這手絕活掙錢養活自己，還有經常生病的母親。母親每月昂貴的醫藥費讓果子學會了這種隻有男人才會的絕活。

　　“是什麽讓你這樣堅持並耐得住寂寞的呢？”李東嘴裏問著，腦子裏卻開始想象，一個小女孩孤獨的站在河邊，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動作，目的是為了練一手無與倫比的絕活。

　　“因為責任，因為愛。”果子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又把目光掉向水麵。

　　看到果子倔強的側影，李東感到由衷地敬佩。心中突然有種別樣的感覺，霎時便有了一個清晰的故事梗概……

　　一個多月下來，李東一直在果子身後跑前跑後地充當幫手的角色，皮膚曬得黝黑，人卻變得精神了。最開心的是，李東的新小說《愛情公寓》寫得非常順利，可以用文思如泉來形容。更難得的是，這篇小說一貼出，就得到了網友一致的好評：描述太到位了，作者是不是親身經曆過？

　　其實這裏麵還藏著李東的一個心事，他希望有一天這篇小說可以充當紅娘的角色，因為他發現，果子的堅強和智慧正在改變著自己的人生觀。他發現果子有一種更深邃的美在深深地吸引著自己，也使得他更加耐心地去揣摩每一個細節的表達，措辭也力求完美。

　　隨著點擊率和好評越來越多，網站準備針對性地漲李東的稿費，跟資深作家一樣的待遇。為了得到更多的寫作素材，李東從不出門變得愛出門，不僅拜了果子為師，還當了醫院的一名義工，隻要一有空就會去醫院照顧果子的母親。

　　這天，李東跟果子運氣不錯，不僅打到兩隻大甲魚，還釣到幾十隻大龍蝦，果子說這是“賺頭”，讓李東先回家燒好，說今天會有貴客來吃飯。

　　常言道：嚴師出高徒，在果子這位老師的調教下，李東的廚藝也漸長，三兩下就搗鼓出一麵盆香噴噴的香辣龍蝦，和幾樣家常小菜。

　　飯菜上桌，果子說的貴客還沒來。趁空，李東便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起屋子來。東西收拾整齊後，又翹起P股抹地板，他要把地板抹得人影子都可以照出來，這樣就可以給果子和果子的客人留下一個好印象，為自己的形象加分。

　　李東正幹得有勁，門開了，有人進來了，李東忙站起身來準備招呼，卻傻愣當場：果子說的貴客不是別人，竟是自己的老媽！

　　原來，李媽和果子是早有預謀的。

　　李媽上次生病住院正好跟果子媽在同一間病房，看到孝順懂事的果子，再想想自己那什麽都不懂的兒子，李媽頓時黯然神傷。後來被細心的果子察覺了，果子自告奮勇去幫李媽改造她那“不爭氣的兒子”。於是便有本文中男女同居的一幕。

　　這一切，果子和李媽自然不會告訴李東，不過看到自己的兒子變得這樣能幹，兩小年輕又互有好感。趁果子去盛飯的辰光，李媽實在忍不住要跟李東邀功了：“傻小子，你看你老媽想出的這招是不是很靈光，女朋友有了吧？”

　　誰知道李東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嗯，靈光，這招也不是老媽您發明的吧。據我所知，讓單身適婚男女同住一室，因而發生愛情故事，是婚介公司最近推出的相親新招數，而這種出租公寓名字就叫‘愛情公寓’……”

　　（原載於《三月三故事王中王》2009年12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