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藏

第二十二章 恐懼飛行

　　在《理想生活》和《害群之馬》（《十月》2002年第2期）中，作者展示了兩組權力關係的消解：男人和女人，教師和學生。人類構成社會以來，人與人的相對關係無處不在，關係之中導致不平等的權力意誌也時刻存在。當背叛發生，當反抗開始，舊秩序即被打亂，權力關係由此受到質疑，甚至徹底改變。背叛和反抗是不可避免的嗎？我們仿佛看到作者對此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透示了他的幽默、懷疑、憂鬱和深情。

　　“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溫柔的妻子，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一兩個紅顏知己，和適量的金錢。”小城佛山的小男人馬達的理想生活模式代表了古往今來一切男人的理想，野心再大，也不過是數量上的增倍而已。縱然有征戰殺伐、翰墨科場，功成名揚之後，可以把握的，也還是這些卑微的理想。

　　《理想生活》擺出了一個溫柔戰場：江維與未出場的妻子、青青，馬達與妻子、汕頭的情人、劉洋，趙平原與小雪、林芳芳、青青，不同的組合有同樣的關係結構，同樣的結局：男人因為理想而不斷尋找，終使柔情蜜意的愛人成為冷眼相向的路人。

　　情場如戰場，兵不厭詐，男女兵法裏吸納了中華曆史三十六計的全部精華，一幕幕演繹起來，煞是好看。

　　沒有人真正滿足於現實，沒有人不對來日滿懷念想，但是，絕少有人喜歡現實飛向理想途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空狀態。中國自古有句勸世格言“知足長樂”，其實它包含著一個更接近真理的反命題：如果你不知足，你就難得快樂。

　　當然作者創作這兩篇小說並不隻是想告訴我們這些淺顯的人生道理。小說具有它自身的大智慧，提供了詮釋的多種可能性，這是三言兩語的評點概括不出來的。好在“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們也不妨有此一解。

　　將近八十年前，魯迅先生曾做一篇小說《幸福的家庭》，一個愛讀王爾德的《理想之良人》的已婚男人，背對著柴米油鹽瘦妻弱女搖頭晃腦地構想幸福家庭的式樣。八十年來，中國小說的技術進步了不少，而中國男人確確實實並沒有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