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升旗

第十九章 牛不起來

　　黃二這些年發了點小財，整天牛氣哄哄。最近他更是鳥槍換炮，把自己那輛開了好幾年的破夏利一腳踹開，從別人手上買了一輛九成新的寶馬。開寶馬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過去開破車的時候，黃二總有點瞻前顧後，不敢和人家的名貴車挨得太近。可現在恰恰反過來了，他的寶馬在街上橫衝直撞，別的車都躲著它。

　　一次，黃二要到鄉下去辦事。出了城後，拐進一條狹窄的鄉村土路。這路上全是一個接一個的坑，黃二皺著眉頭，顛顛簸簸地走了半天。忽然，看見前麵來了輛牛車，剛好前麵幾米路麵是個瓶口，非常窄小，僅能勉強通過一輛車，兩輛車是萬萬不能同時通過的。

　　牛車就快到瓶口了，按理說，是這邊的車應該放慢車速，讓牛車先過這個瓶口。可黃二開的是寶馬呢，他的交通規則裏可沒有讓車這一條，更何況對麵還是輛牛車。黃二衝那那頭拉車的大水牛使勁一按喇叭，示意對方停下讓路。

　　牛車上駕車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一看黃二的架勢，再不停車隻怕要釀成撞車的悲劇，迫不得已一聲吆喝，把牛喊住。可牛車還是塞住了瓶口，肯定過不去。黃二又按出一串長長的喇叭，那老頭沒辦法，慌忙從牛車上跳下來，拉著牛鼻子往後“倒車”，退了好幾米遠，然後盡量緊挨著路邊停下。

　　黃二不禁微微一笑，心說你這破牛車也敢跟我搶道，不把你賠死才怪！徑直把車往瓶口開。沒想到，這時車突然一個緊急刹車，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緊接著熄火了。

　　這一下毫無半點先兆，黃二腦袋撞到方向盤上，磕出了一個大包。他顧不上痛，往下麵一看，這是怎麽回事？自己的腳明明踩在油伐上，根本就沒碰到腳刹啊！

　　他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重新發動。可試了一次，沒成功，又試一次，還是沒成功。他有點急了，解恨似地使勁扭那把鑰匙，發動機開頭幾次還發出幾下喘息，後來幹脆連個氣也沒有了。黃二氣得打了幾拳方向盤，破口大罵：“破馬！破馬！”

　　對麵那老頭拉著牛鼻子站在路邊，臉上笑嗬嗬地望著黃二的車，等著他把車開過去。可等了半天，見黃二的車原地不動，不知是咋回事，想先過去吧，又怕他同時開過來。老頭又等了一會，忍不住跑了過來，敲敲黃二的車窗。

　　黃二拉下窗，沒好氣地問：“幹什麽？”

　　老頭陪著一臉笑問：“老板，您怎麽還不過啊？”黃二說：“等會！”

　　老頭局促不安地搓搓手，說老板，那我先過了啊。

　　黃二又試了幾下，發動機就像個死人似的，沒半點反應。老頭等到他的默許，想回去駕牛車，誰知一回頭，卻見那頭牛不等他啟動，自己拉著車過來了。

　　老頭慌忙跑回去，一邊罵道：“你這死瘟牛，不聽話了！”一邊飛身跳上牛車。

　　黃二正想下車檢查，一抬頭，看見那頭牛抬著兩隻牛角，徑直向他的車子大步走來。他嚇了一跳，把頭探出去喊：“老頭，你怎麽開車的？”

　　牛車上的老頭也是一臉慌張，雙手拚命拉著韁繩，嘴裏大聲吆喝，想讓牛改變方向。可那頭牛好像腦袋抽筋了，已經不再聽他的命令，一旁那麽寬的路它不走，卻偏偏衝著黃二的車走過來。它還高高揚著腦袋，鼻子發出嗚嗚的叫聲。

　　眼看牛一步步逼近，牛角就要挑到車燈了，黃二嚇出滿頭大汗，想棄車逃跑，又怕牛反而追著他不放，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怪事來了，車子突然向後快速倒退起來。黃二又是大吃一驚，自己剛才可什麽都沒做啊。他急忙抓緊方向盤，可接著他發覺，自己的車已經變成了全自動駕馭，根本就不由他控製了。

　　那頭牛仍然蹬蹬蹬地大步緊逼過來，黃二的車不住往後退。黃二嚇得臉都白了，情急之下衝老頭喊：“老頭，你想害死我啊！”

　　這時，老頭飛身一躍，幾步躥到牛跟前，顧不得危險，雙手就把牛頭牢牢抱在懷裏。牛叫了幾下，終於安靜了下來。

　　可黃二的車仍然往後又退了十幾米，這才停下。黃二驚魂未定，過了半晌才輕手輕腳地打開車門下來，走到老頭跟前，罵道：“老頭，你怎麽搞的？撞了我的車，看你怎麽賠我！”

　　老頭一臉無奈地苦笑：“老板，對不起了，我也不知道呀，這死牛曆來都聽話，今天不知怎麽的就發瘋了。”

　　黃二哼一句，圍著自己的車打量來打量去，鬧不懂怎麽會發生這樣奇怪的事。打開車蓋子檢查了一番，也沒發現什麽問題，發動機好端端的，可就是發動不了。他正想進去再試試，突然“呯”的一聲大響，好像車胎爆炸的聲音。低頭一看，壞了，四隻輪胎都在飛快地往外泄氣，車子一點點地往下跌。眨眼功夫，車胎就癟了，車身像隻狗似地趴到了地麵上。

　　黃二嚇得離車遠遠地站著，心想，見鬼了，這車他媽的有鬼不成？

　　老頭看見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問道：“老板，你這車怎麽回事啊？”黃二緊張地說：“誰知道，到了這兒它自己突然刹車停了，後來怎麽也發動不了，接著它還自己往後躲你的牛，你們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麽邪門啊？”

　　老頭搖搖頭，說沒有這樣的事，好多車在這都好好的，沒見過他這樣的車。老頭說完，先把牛車拉了過去，把牛拴在一棵樹下，走回來盯著車左看右看，忽然問道：“老板，你的車是不是叫寶馬？”

　　黃二說是。老頭又問他，是不是從一個大胖子手上買的？黃二奇怪地望著他，連說：“對對對，那家夥是個大胖子，腦袋還光了一塊。”

　　老頭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我明白了！”黃二一驚：“怎麽，你知道那個胖子，他是個鬼？”

　　老頭拍手拍腿，樂個不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他才忍著笑，說道：“老板，你別急，我有辦法讓你的車好起來！”

　　說著，他過去解開牛繩，拍拍牛背說道：“你先自個回去吧。”可牛卻擺了擺頭，沒動。老頭又啪啪打了兩巴掌，說走吧！牛這才極不情願地邁步，不緊不慢地往前麵走去。

　　等牛走遠了，老頭對黃二說：“行了，你進去試試。”

　　黃二半信半疑地坐上去，一扭鑰匙，嘿，果真一下就發動了。接著，他感覺車子一點點在升高，探頭一瞧，怪事，車胎居然又自動打滿了氣，恢複如初了。

　　他又驚又喜，感激不盡地衝老頭說了句謝謝，不敢在此久留，急忙開車走了。一直到他回到城裏，車沒出過什麽毛病。

　　黃二給原來的車主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了自己遇到的奇怪事兒，問他以前這車發生過什麽事。那胖子想了半天，最後說，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他了，以前他開這輛車在鄉下時，就在他今天出事兒的那條路，曾經出過一次故障，怎麽也動不了，後來碰到一個趕牛車的老頭，隻好請他用牛拉回了城裏。

　　黃二聽完愣了半天，恍然大悟：怪不得，原來車這玩藝和人都是一樣的。人在比自己牛的人麵前，就牛不起來。他的寶馬被那頭牛拉過，就如同敗軍之將，臉麵丟盡，碰上了哪還牛得起來啊？

　　（2009年發表於《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