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升旗

第十八章 鬼搶劫

　　城南老街有個香燭店，專賣死人用的東西。老板阿寶是個毛頭小夥子，喜歡搞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從老爸手中接過這個鋪子後，從來沒有好好打理過，生意漸漸都被別家搶了去。

　　這一天晚上過了十二點，整條街都靜下來了，惟有阿寶的店還亮著燈。他睡不著覺，正琢磨著怎麽賺大錢呢。忽然，外麵有人擂鼓一般敲門，看樣子挺急的。

　　阿寶懶洋洋地起身開門，一邊埋怨道：“來了，怎麽大半夜來買東西，想嚇人啊！”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外麵的人猛地發力一推，兩個男人直闖了進來，接著又飛快地把門關上。阿寶差點跌一跤，正要罵人，卻見一把閃著寒光的小刀頂在胸口上，拿刀的男人冷冷地說：“別動，哥兩個搶劫！”

　　阿寶大吃一驚，接著又覺得有點滑稽，把手舉得高高地說：“兩位大哥，你們大概找錯地方了吧？我這裏什麽都沒有，今天連根蠟燭都沒賣出去哩。”

　　說話時，另一個劫匪已經在屋裏翻開了，突然一聲驚呼：“大哥，我們發財了！”兩手各抓著一大把鈔票走過來，欣喜若狂，“全是大票，還有美元！”拿刀的家夥一看，眼裏頓時射出兩道精光，“啪”地就給了阿寶一個嘴丫子：“還說沒有，這是什麽？”

　　阿寶一看，這哪是什麽錢，全是店裏賣的冥幣。看來這兩個家夥真是窮瘋了，他忍不住嘻一聲笑出來：“大哥，這是冥幣呀，隻有在閻王爺那兒才流通。”

　　那家夥聽他這麽說，反複又看了看，一抬手，又給了他一個耳光：“這明明是人民幣，你騙鬼呀！給我放老實點！”說罷，便把阿寶綁在一張椅子上。阿寶眨巴眨巴眼睛，心說這兩個家夥難道是傻的呀？

　　兩個劫匪可不管他了，貪婪地四處搜尋起來，一邊翻，一邊驚叫連連：“媽的，簡直太多了……大哥，這兒還有金條，呀，這麽多首飾珠寶！”

　　阿寶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店裏紙糊的東西。他看著兩個劫匪把自己的店一掃而空，眼睛瞪得越來越大了。看他們的樣子，竟然不像是說假的，而是真的把這裏的東西都當成真的一樣。再仔細看他們的臉，感覺兩人長得十分古怪。身材又長又小，輕飄飄的，像紙糊的一樣，一張臉又瘦又幹，似乎就隻有一張皮，而且臉色青藍青藍的，眼眶有一大圈黑影。

　　忽然，窗外吹進來一股涼風，阿寶不禁打了個冷戰，汗毛一根根倒豎起來，心中大叫：見鬼了！不是鬼，誰會搶這些東西！

　　阿寶雖說從小就跟這些鬼用的東西打交道，可還是頭一回撞上鬼，當下隻嚇得全身發抖，不知所措。

　　兩個鬼把店裏所有的冥錢以及金銀首飾都洗劫一空，甚至連那些手表、手機和MP4都不放過，裝了滿滿兩大袋子。他們還在身上掛滿了紙槍，準備用來逃亡時對付警察用。拿刀的鬼是老大，對這次搶劫的結果十分滿意，興奮地對另一個鬼說道：“兄弟呀，有這麽多錢，我們以後不用再幹這行了，到太平洋買個島，買艘船買架飛機，再買幾百個女人，快快活活過日子吧！”

　　另一個鬼連連點頭稱是，看了一眼阿寶，問鬼老大，怎麽處理這個人？

　　鬼老大說：“這麽大一單案子，怎麽能留活口？當然要殺人滅口了！”說著，拿著刀向阿寶走來。

　　阿寶不敢看他，嚇得閉上眼睛求饒：“兩位大哥，求求你們留我一條小命吧，我發誓不報警，你們想要什麽，我在上麵燒給你們！”

　　鬼老大笑道：“這家夥嚇傻了。燒什麽燒？你以為咱哥倆是死人啊？”阿寶心想，完了，這兩個鬼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定是剛死不久的新鬼。

　　眼看刀子就要捅到身上了，阿寶情急之中靈感一動，嚷道：“等等！兩位大哥，我心甘情願讓你們殺人滅口，但我臨死有個請求，能不能用槍啊，這樣更幹脆一點，求求你們了，讓我死得痛快點吧！”

　　鬼老大一聽，似乎發了善心，從身上掏出一把紙手槍來，接著臉色一變，罵道：“槍一響，警察就來了，你小子想跟我們耍花招啊！”

　　“不不不。”阿寶拚命朝地上努嘴，“你看，那裏還有消音器，裝上去什麽聲音都沒有。”

　　鬼老大點點頭，撿起消音器裝上去，把槍口對準阿寶的額頭。阿寶壯著膽盯著他，眼看他手指做了一個扣機的動作，馬上把頭一歪，裝死過去。

　　接著，他聽到鬼老大說道：“好了，快離開這兒，別讓警察趕到。”

　　過了好一陣，阿寶確定兩個鬼已經走了，才敢睜開眼睛。然後費了好大一番勁，終於把繩索弄開了。可剛才接連遭遇了撞鬼和殺人滅口的驚嚇，已經嚇得尿了褲子，兩條腿更是軟綿綿的，站不起來。

　　為了給自己壓壓驚，阿寶勉強走到裏麵的房間，拿出針筒，往自己胳膊上一氣紮了三針，驚恐的心情這才慢慢恢複平靜。接著，他就想這事要不要報警呢？按說搶劫是真的，被搶去的東西也值個千幾百塊，可搶劫的是鬼，警察能捉到麽？考慮了一下，打算認倒黴算了，反正說被鬼搶恐怕沒人相信。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大聲問：“阿寶，你沒事吧？劫匪跑了嗎？你放心，警察馬上就來到了！”

　　阿寶一看，原來是隔壁的老板。他說他剛才起來小便，聽到阿寶的店有聲響，就知道是有人搶劫了，於是就幫阿寶報了警。

　　阿寶心裏有點不高興，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不一會，外麵街上就響起了警笛聲，一輛警車停在阿寶門口，跑進來幾個警察。他們看了看現場，問阿寶被搶了些什麽。

　　阿寶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搶的多了去啦，光是現金就有幾百億。”警察大吃一驚，幾百億，就是銀行也沒這麽多現金啊！阿寶連忙解釋，說那都是陰間的錢。

　　警察這才注意到這原來是一間賣死人東西的店，都十分驚訝，搶劫的見過多了，就沒見過連這也搶的。阿寶哭喪著臉著臉說：“警察同誌，你們還是別管這事了，你們也管不了的，除非請幾個和尚來，因為搶劫的不是人，他們是鬼啊！”加油添醋地把剛才搶劫的經過說了一遍。

　　警察聽了他的話，盡管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到底還是有些半信半疑，決定去追劫匪，看看能不能追上。阿寶連連擺手：“你們就別忙乎了，他們是鬼，怎麽能捉得到喲！”

　　可警察還是把他拉上了警車，開足馬力追去。追了十來分鍾，就看見前麵有輛可疑的摩托車。阿寶心中一哆嗦，指著摩托說道：“就是他們，他們是新鬼，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警察說：“什麽新鬼舊鬼，明明是兩個人嘛。”

　　這時，摩托車上的兩個鬼發覺有警車追來，立刻加大油門。坐在後麵的鬼還掏出紙槍，回頭向警車開槍。警察大吃一驚，說不好，他們有槍。

　　阿寶樂了，說那是他店裏賣的紙槍，警察才鬆了口氣。說話間，前麵的鬼把摩托開上了一座高架橋。警察追到橋下，停下了，說這座橋沒還完工，是座斷頭橋，劫匪肯定得回頭，他們在這裏守株待兔就行了。

　　阿寶大聲嚷道：“他們是鬼啊，什麽斷頭橋，能難到他們嗎？”

　　隻見那輛摩托飛快地來到了大橋斷頭的地方，兩個鬼連車速也沒減一下，徑直向空中飛了出去。緊接著，連人帶車一塊往下掉。過了一會，才到得轟隆一聲。

　　阿寶說：“你們看，我說得沒錯吧？”

　　警察愣了愣，拔腿往橋底下跑去。找到掉落地點一看，兩個劫匪已經摔得不成人樣了，早已一命呼嗚。屍體周圍掉著兩個大袋子，裏麵的東西灑了一地。

　　警察對後麵跑來的阿寶說道：“你看，他們現在才是鬼呢。”阿寶呆呆地看著那兩個鬼，腦袋也迷糊了，鬼難道還會死麽？不是鬼，那搶他的冥錢有啥用？

　　一個警察撿起一張冥幣瞧了瞧，歎道：“哎呀，真是冥錢。”遞給阿寶說，“嘿，這兩個家夥連陰間的錢都要搶，真是想發財想瘋了！”

　　阿寶接過錢一看，眼似乎有點花，急忙揉了揉，卻突地一亮，這那裏是什麽冥錢，分明就是一張貨真價實的“老人頭”啊！

　　他一下撲到那些冥錢上，捧起來仔細一瞧，天啊，竟然都是一紮紮真錢。不單有人民幣，還有美元、英磅。再看那些金銀首飾，隻覺得一股血直衝腦門，老天爺，竟全部都是如假包換的真貨！

　　阿寶怔怔地發了一陣愣，接著嗶哩啪啦打了自己幾個耳光，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他一下把錢緊緊地往懷裏摟，激動地大喊：“天啦，天啦，我發財了！怪不得他們搶，原來真的是錢啊，這麽多錢，世界第一首富就是我啦……”忽然想起了什麽，抱著錢往每個警察手裏塞了厚厚一紮，“拿著，這件事最好就這樣算了，別張揚出去啊！”

　　警察看看手裏的錢，又看看樂得手舞足蹈的阿寶，傻了。過了一會，他們見阿寶仍在瘋瘋癲癲地胡鬧，就上去一人抓住他一條胳膊，捋起袖子，拿電筒一照，好像就都明白是咋回事了。不管阿寶怎麽反抗，硬是把他拖上了車，直接就往醫院開去。

　　阿寶在醫院昏昏沉沉睡了一覺，一睜開眼就喊：“錢呢？我的錢呢？”

　　過了一會，有幾個警察走進來，扔給他一紮票子：“在這呢，你的幾百億。”阿寶拿起來一看，冥幣，使勁揉揉眼，再看還是冥幣。他傻了眼，喃喃自語：“昨晚明明是真錢的呀，怎麽就變了？那兩個家夥，難道真的是鬼嗎？”

　　警察嗬嗬一笑，告訴他，那兩個家夥是人，不是鬼。他們不是鬼，但為什麽要搶冥錢呢？那是因為他們搶劫時產生了幻覺，把看到的冥錢和金銀珠寶都看成真的了。說到這，警察的臉嚴肅起來，說為什麽劫匪會出現幻覺呢？因為他們是吸毒者，搶劫前曾經吸食了過量的毒品。

　　阿寶聽罷，禁不住全身打起了顫。見幾個警察都盯著他兩條胳膊密密麻麻的針孔，忽然雙手捂著臉，號啕大哭起來：“我承認，昨晚他們走後，我紮了三針，比平時多了兩針，求求你們把我送去戒毒吧，我不想變成他們一樣……”

　　（2011年發表於《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