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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獅子出籠

　　突發事件

　　有個小馬戲團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縣城，找好場地安頓下來，準備明天開始演出。

　　馬戲團的團長姓楊，半夜裏，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從被窩裏拉了起來：“不好啦，有隻獅子逃跑了！”

　　老楊大吃一驚，跑到停放猛獸的院子一看，其中有一隻大鐵籠子大門洞開，關在裏麵的正是團裏惟一的那隻雄獅，此時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老楊一驚過後，又暗自慶幸，還好現在已是半夜，街上大概沒有什麽人了。不過，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為了以防萬一，還得報個警為好。這麽著，他急忙命令大家都去找獅子，自己跑去找派出所了。

　　找到了派出所，值班的是個年輕的小警察，一聽老楊把話說話，本來睡意朦朧的雙眼忽然一亮，一把抓住老楊大聲問：“你說什麽？一隻獅子跑出來了？真的是獅子嗎？”

　　老楊不住點頭：“千真萬確，是一頭雄獅！”

　　小警察頓時精神抖擻，甚至興奮地打了個響指，吩咐老楊說：“你趕緊回去，我馬上向領導報告，這可是個大事件！”

　　老楊焦急地跑回到院子，卻見那隻空鐵籠子已經被關上，那隻雄獅似變戲法一般又出現在籠子裏。老楊揉揉眼，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再看沒錯，不由鬆了口大氣。原來這隻雄獅子一生下來就靠人工喂養，已經沒有多少野性了，被大家在街上發現後，連唬帶嚇，居然乖乖地像條狗一樣被大家趕了回來。

　　老楊這才有空罵了幾句管籠子的家夥，正想掉頭回派出所告訴小警察，卻忽然聽見遠處警笛聲大作。不一會，外麵就來了幾輛警車，一幫警察湧了進來。走在前頭的是個腦門光亮的男人，看樣子是個官。果然，他向老楊自我介紹，說他是縣突發事件安全處置辦公室的何主任。

　　老楊急忙說：“何主任，真是不好意思，驚動你們了，獅子剛才已經趕回來了。”

　　在場的人一聽，都不禁一怔：回來了？咋這麽快就回來了呢？何主任更是一臉不悅，看了看那頭雄獅，有點埋怨地說道：“搞什麽搞嘛？大半夜的，你們亂折騰什麽？”

　　就在這時，外麵又來了兩輛車，幾個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興奮地跑了進來：“獅子呢？發現在什麽地方了嗎？”一聽說獅子已經被趕回來了，立馬就泄了氣，有個女記者當即就不滿地嘀咕起來：“三更半夜的，叫我們來拍鬼呀？”

　　老楊隻得又陪著笑臉，過去跟記者們解釋。

　　解釋來解釋去，這些人就是沒有走的意思，老楊有點慌了，傻傻地望著何主任。何主任一臉嚴肅，指著那隻雄獅問他：“你怎麽辦？”

　　“什麽、什麽怎麽辦？”

　　何主任說：“警力到位了，媒體也通知來了，救護車也準備好了，現在變成這種情況！我告訴你，等一會黃副縣長還要來，他是主管這方麵工作的，這種突發事件領導必須親自到場，我已經把他從床上叫起來了，你說，怎麽辦吧？”

　　老楊麵對他嚴厲的目光，愣了半晌，傻乎乎地回答：“獅子確實已經趕回來了呀！領導……就叫他不要來了……”

　　“你說得輕鬆！”何主任把一手指截到了他的鼻子上，“你把領導當成什麽了？呼來喊去，你想讓我背黑鍋呀？”

　　老楊說：“這……這……”一臉無辜地望著何主任。

　　何主任拍拍他肩膀，語氣緩和下來：“楊團長，希望你能理解，配合一下我們。”老楊把頭點得雞啄米一般，連說理解理解，配合配合，可是，那頭雄獅的確已經回來了，還能怎麽辦呢？

　　何主任用手指點點那頭雄獅：“把它放出來。”

　　欲罷不能

　　老楊哭笑不得，這種餿主意，真虧他想得出來！何主任說：怕什麽，我們做好了準備，這麽多人這麽多槍，還怕它一頭獅子？

　　老楊一聽慌了，一開槍，獅子還有命麽？何主任不耐煩了，說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命令開槍的。見老楊還在猶豫，他有點火了：“黃副縣長馬上就到，你們還想不想在這裏演出了？”

　　一聽對方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老楊知道沒有可商量的餘地了，隻好命令一個團員去開鐵籠。一幫警察迅速做好了準備，記者們也都活躍起來，紛紛扛起機器，等著獅子出籠。

　　可怪事來了，剛才這獅子千方百計要逃出鐵籠，可現在打開門讓他出來，卻不肯出了。可能是見人太多了吧，它還驚恐地在籠子裏轉起了圈。

　　沒辦法，隻好拿根棍子往外趕，可不管你截也好，打也好，獅子就是不敢出來。老楊小心翼翼地對何主任說：“您看，不是我不願意配合，是這隻畜生不願意啊！”

　　何主任一摸下巴，問他：“你們還有獅子嗎？”老楊一驚，說還有幾頭母獅。

　　何主任拿手電筒照了照：“不行，母獅太小了，像條狼狗一樣。”一路照過去，看見了一頭黑熊，高興了，“這熊行，個夠大。”

　　老楊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這頭熊是殘疾的……”何主任一愣，歪頭腦袋細細一打量，可不是嘛，就隻有三隻熊掌。再往旁邊一隻籠子一照，猛地一拍大腿：“老虎呀！太好了，就用這隻老虎！”

　　老楊哭喪著臉，揮揮手，叫人去放老虎。

　　這一回順利多了，籠門一打開，老虎想都不想就跳了出來，麵對這麽多人，居然視為空氣一樣，悠閑地在院子裏散起了步。何主任指揮大家遠遠地圍著它，也不管它，隨著它走。

　　老虎轉來轉去，就轉出了大街，旁若無人地在街上橫著走。

　　自然，包圍圈也擴大到了大街上。大夥臉上都笑嘻嘻的，這情景既有趣又刺激，讓人一下子回憶起了小時候玩的老虎吃豬遊戲。何主任十分不滿，黑著臉大聲嗬斥：“幹什麽？幹什麽？嚴肅點！領導就快來了！”

　　可等了好一會，領導還沒出現。老楊心裏焦急啊，伸長脖子左張右望，忽然又見街上一下湧出一大群行人，一個個衣衫不整，有點甚至穿著睡衣、光著腳丫，看樣子都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跑來看老虎來了。

　　老楊暗暗吃驚，怎麽一下來了這麽多人？倘若出了事故，傷了人傷了虎，對自己都不是個好結果。他大著膽問何主任，能不能請領導快點來？要不然，天一亮，人更多，就更不好辦了。何主任說：“你急什麽，領導馬上就來了，這些人都是我們機關單位的幹部職工，叫他們來是扮演群眾的。”

　　老楊一聽，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心想，都什麽時候了，還來這一套，我算是服了你們了！

　　又等了一會兒，謝天謝地，領導的車終於來了。一個白白胖胖的領導腆著肚子邁下車，大吼一聲：“同誌們，都不要慌！”

　　何主任和記者一幹人急忙迎了上去。聽了匯報，領導看了看那隻老虎，問道：“不是說獅子嗎，怎麽是老虎？”

　　何主任說：“是值班的同誌搞錯了，把老虎說成了獅子。”

　　領導點點頭，作了一個手勢：“不管是獅子還是老虎，都不能讓它傷害到我們的群眾生命安全！”隨之，現場指揮部成立了，就建在領導的車上，外麵用警察拉了一道警戒線。緊接著，又有幾輛消防車呼嘯而來，後麵還有滿滿一卡車手拿盾牌的防暴警察。

　　誰折騰誰

　　眼看這陣勢越搞越大，老楊心頭直打鼓，他們難道要將虎置之死地？

　　何主任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副望遠鏡，雙手給領導遞上去。領導從望遠鏡裏觀察老虎，臉色十分嚴峻。最後放下望遠鏡，說道：“這是一隻很危險的老虎！”

　　就在這時，一直不動的老虎忽然掉轉頭，慢悠悠地往來的路走回去。領導盯著老楊問：“這隻老虎怎麽回事？它想幹什麽？”

　　老楊看了看，鬆了口氣：“沒事了，沒事了，老虎肯定困了，想回籠子裏睡覺呢。”

　　哪知道，領導一點都不高興，相反一臉不悅，突然生氣地喊了一句：“這是幹什麽？”

　　老楊嚇一跳，愣愣地說不出話。領導咚咚咚地敲著車頂說：“我不批準它回去睡覺！”

　　老楊頓時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就在他發愣的時候，一隊警察用盾牌築成了一道牆，擋住了老虎的去路。那老虎一看此路不通，又掉過身子往後走，誰知後麵又有一道牆截住了退路。這一來老虎進退兩難，在街上兜起了圈子。

　　僵持了好半天，領導不滿地對老楊說：“你的老虎怎麽一點都不凶？一點氣氛都沒有嘛！”

　　老楊張口結舌：“沒、沒辦法，估計它也害怕了……”何主任湊過來出了個主意：“讓消防隊射射水，讓它跑一跑。”

　　老楊一驚，就這光腦門的家夥鎪主意多！可他也無可奈何了，知道如今這老虎已經不歸他管啦。

　　消防隊一打開水槍，老虎就慌得四處逃竄，四周響起一陣喊聲：“好！”

　　老虎被水槍追著打，東躲西藏，上跳下躥，場麵果然熱鬧了起來。老楊心痛壞了：老虎啊老虎，活該你倒黴！獅子闖的禍，你偏不知好歹攬過來！

　　這麽著折騰了半夜，老虎累得半死，一頭趴在地上不住喘氣。老楊可憐巴巴地望著領導，心想老虎跑也跑了，水也射了，天都快亮了，該讓老虎回家了吧？等他小心翼翼向領導一請示，領導沉吟道：“可以！但是，堅決不能讓老虎走回去！”

　　老楊又摸不著頭腦了：“那、那咋回去？”

　　“你把我們這裏當成什麽地方了？”領導嚴厲地逼視著他，“區區一頭老虎，哦，它想出來就出來，想回去就回去，難道我們就拿它一點辦法沒有嗎？你讓我們的臉麵放到哪裏去？不行，老虎隻能躺著回去！”

　　老楊嚇得一P股摔到地上：“首長，求求您饒它一命啊！”

　　“你放心，不會要他的命。”何主任補充說，“就給他打幾槍麻醉針，看起來像死的一樣。”

　　老楊像灘泥一樣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幾個人朝老虎放槍，那老虎也像他一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緊接著，好多人迫不及待地圍了上去，隻聽見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閃光燈閃個不停。

　　天亮的時候，老虎終於被拉回了院子裏，過了一會兒，醒了過來。老楊慶幸地想：還好，逃過了一劫，休息一下，下午就可以演出了。

　　沒想到，這時何主任忽然打來電話：“楊團長，你們今天先不要演出了，派兩個人來醫院，接受領導慰問。”

　　老楊一怔：“我們沒有人受傷啊？”何主任說：“我知道，但必須得按程序走。”

　　老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何主任接著說：“我們上報的情況是多人受傷，不瞞你說，我的身份是昨晚跟老虎搏鬥受傷的幹部，現在就躺在醫院，等著你們哪！”

　　（2010年發表於《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