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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虎嘯琴血案

  一:琴師血案

  雲台山下有個雲台府。雲台府就是魏晉名士嵇康的故鄉。這裏的才子佳人,大多精於琴道。縣內製琴的作坊也有七八家。雲台府出產的七弦古琴,因其選料精良,音色純正,而聲名遠播。

  雲台府的府台就是牛睿,牛府台這天正在縣衙的後花園擺宴,招待自己的恩師--原大理寺正卿裴昶裴大人。裴大人月前辭官歸籍,路過雲台,一盡地主之誼的機會牛睿自然不會放過。

  裴大人神情矍鑠,須發皆皓,他可是朝廷有名的能臣,裴大人主持大理寺的時候,斷案如神,被滿朝文武百官視為楷模。

  兩個人推杯換盞,喝得興起,忽見守門的衙役跑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氣喘籲籲的雲台山地保。

  雲台山地保一臉慌張,他跪地大叫道:“牛大人,不好了,柳琴師,柳琴師死在了山上的土地廟中!”

  裴大人一聽發生命案,他一推酒杯說道:“牛府台,公務要緊,你還是領人先處理案子吧!”

  柳琴師姓柳名遠山,是雲台府的第一製琴師,他怎麽會在荒廟中無端喪命呢?

  牛府台一行人來到了凶案現場,衙役剛一推開虛掩的廟門,一股撲麵而來的血腥味熏得牛府台差點嘔了出來。

  柳琴師被利刀刺中了胸口,他的屍體呈大字型仰身倒在了血泊之中。土地廟中的老和尚就死在了柳琴師的旁邊。牛府台在滿是荒草和鼠屎的廟內仔細查驗一番,除了地上淩亂的腳印外,他還在地上火堆的餘燼中找到了幾塊燒剩下的黑布片。可是這點線索也不足以框定凶手,偵破血案呀。

  牛府台不甘心,他最後蹲在了柳琴師身邊,他盯著柳琴師屍體的右手,不由得“咦”了一聲。屍體右手的食、中和拇指捏到一處,並做勾緊狀,這個莫名的手勢,不僅奇怪,而且詭異,難道死者留下這個手勢,是給破案者留下了什麽直指凶手的線索嗎?

  牛府台想痛了腦袋,也是沒弄明白這個的手勢的寓意。他一擺手道:“把兩具屍體抬到縣衙,通知仵作查驗,然後叫苦主認屍吧!……”

  柳琴師的屍體剛被抬回到了縣衙,縣衙大堂上立刻哭聲一片。原來柳琴師的管家柳福一大早,就拿著一封綁匪的勒索書信,到縣衙報案來了。

  柳琴師五天前便被綁架,直到昨天晚上,柳府才接到了綁匪的勒索信--那信上寫得明白:想叫柳暢活命,先拿五百兩銀票,然後再把他新近製作的虎嘯琴送到雲台山前的古鬆下!

  綁匪為了證明柳琴師確實是在自己的手中,信的背麵還附有一段柳琴師親手畫上的琴譜!

  柳琴師的老伴一個月前去世,他的兒子柳暢遠在八公山朝天觀中習武,柳府現在主事的隻有老管家柳福一個人。昨天晚上,柳福接到綁匪的勒索書信,他哪敢怠慢,一邊派人騎馬去通知遠在外地習武的柳暢。一邊把銀票和虎嘯琴送到了綁匪指定的地點。

  可是時間過了一整夜,柳琴師卻沒有回來,柳管家覺得事情不妙,他就拿著綁匪的書信,到縣衙報案來了。現在柳琴師的屍體已經被抬回到了縣衙,目前剩下的就是如何捕到行凶的綁匪,替柳琴師報仇雪恨了!

  二:九指任二

  縣衙的捕頭經過了兩天的調查,也沒有覓出絲毫關於血案的端倪。在朝天觀學武的柳暢接到消息,他騎快馬終於趕回了雲台府。

  柳暢風塵仆仆地趕回家裏,他急忙買回棺槨,給父親操辦喪事。裴大人瞧著牛府台因破案不利,愁眉苦臉的樣子,他拍了拍牛睿的肩膀,說道:“柳琴師殞命荒廟,我們到柳府吊唁一下亡人去吧!”

  牛睿一個人在縣衙裏發愁能有什麽用,到柳府轉一圈,沒準柳暢還能提供點什麽破案的線索呢!

  兩個人手提紙錢銀錁,坐車來到了柳府,柳福腰上係著白布的孝帶,他左手拎著三個喝剩下的草藥包,正往離門不遠的垃圾堆裏仍呢。

  柳福一見兩位大人前來吊唁,他急忙跑進府門報信,不大一會,身披重孝的柳暢就接了出來。柳暢兩眼通紅,神情悲憤。裴大人安慰了柳暢幾句,然後在柳琴師的棺槨前焚化了香錁紙錢,祭拜已畢,柳暢把兩位大人讓到中廳落座,他親手給兩位大人倒上了兩杯明前茶。

  三個人還沒等說上兩句話,柳福就跑進來稟報--外麵又有客人前來吊唁,柳暢急忙告了一個罪,跑到前廳去招呼客人去了。中廳內隻留下柳福照顧著兩位大人。

  裴大人對眼圈發黑,一臉倦色的柳福問道:“老管家,柳府正在操辦喪事,府中的仆人都到哪裏去了?”

  柳福歎了一口氣說道:“柳少爺怪府中的仆人們保護老爺不利,他們都已經被開除回家了,老奴不是把柳少爺自小帶大,頗有小功,我恐怕也得……咳!”

  牛府台歎了一口氣道:“柳公子的心情可以理解!”牛府台講完話,他一歪頭,就見牆角的八仙桌子上供了一舊一新兩個靈牌,兩個靈牌上分別寫著--亡妻柳齊氏和亡妻柳薑氏之靈位。

  柳福見牛府台露出探究的神色,他低聲一解釋,牛府台才明白了過來。10年前,柳琴師的原配妻子齊氏病死,柳琴師又續弦薑氏。可是一個月前,薑氏卻患病身亡了。柳暢是齊氏所生,薑氏進門,柳琴師就把柳暢送到八公山習武去了。

  裴大人連說家門不幸,他喝完茶水,走到廳中的一個柳木琴案前,琴案上放著一把柳琴師用過的古琴,古琴的旁邊還有一冊《古今琴譜》,他拿起了琴譜剛翻了幾頁,柳福就躊躇著走了上來,他低聲說道:“兩位大人,我知道柳老爺臨死前留下的那個手勢的寓意!”

  柳琴師不僅是個製琴的高手,他還是一個出色的樂師,每當彈奏古琴前,他啟手撥弦,兩手都是那個捏指的手勢。柳琴師臨死留下了這個動作,莫非暗指的就是--凶手和彈琴有關?

  裴大人若有所思地點頭,他指著柳琴師用過的古琴和琴譜說道:“這兩樣東西我要帶回研究一下!……”

  裴大人回到了縣衙,先把古琴放到了炕桌上,然後他指著那封勒索信背後的琴譜對牛府台說道:“你把這段琴曲,彈給我聽!”

  柳琴師的這把琴,名叫--春旭。此琴是用百年梧桐木所製,一經彈奏,琴聲真如春日暖陽,和風柳浪,令人陶陶欲醉,如飲甘酩。牛府台將勒索信背後的琴曲彈了一遍,這首琴曲不長,可是技法難度卻不小,裴大人看著牛睿在琴弦上飛舞的手指,他的眉頭中間已經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牛府台將琴曲彈到第三遍的時候,裴大人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左手的大拇指,裴大人叫道:“我知道謎底了!”

  古琴琴聲雖然幽靜清越,可是技法複雜,頗為難學。彈奏古琴,須兩手齊動,右手的技法有--劈、托、抹、挑、勾、剔、打、摘。而左手的技法是--吟、猱、綽、注、進、退、分、開,兩兩相加,一共十六種技法。

  彈奏古琴,除去兩根小指頭不動,需用餘下的八根手指做工,一根手指要單獨施用一種或者兩種彈琴的技法。牛睿彈奏柳琴師留下琴曲的時候,他一共用了十五種技法,獨缺左手大指需要表現的“吟”技呀!

  換句話說,彈這首琴曲的時候,牛睿的左手拇指未動!牛府台素日裏對《奇案錄》和《辨奸傳》多有研讀,柳琴師在琴曲中去掉大指不用,他定是傳遞了這樣一條信息--凶手的左手大指一定有什麽問題!

  三:名字辨凶

  九指虎任二被縣衙的公差們繩捆索綁地抓了回來,任二可是雲台府最有名的無賴潑皮。半個月前,任二在大牢中才被放了出來,如果這樁綁架殺人的案子是他做的話,任二該領重罪,他也就算混到頭了!

  任二的左手大指在械鬥中早就被人砍掉,所以被人稱為九指虎。琴曲中的“吟”和“任”是同音,柳琴師借助琴譜,暗指的殺人凶手就是--任二。

  任二跪在大堂上,一口否認殺了柳琴師。十幾個衙役到任二住的破屋子裏一找,竟在屋內的磚縫間,找到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經過柳府管家的指認,這張銀票就是他們送給劫匪的那張。

  牛府台指著堂口放著的刑具,對著任二吼道:“人贓俱再,你還敢狡辯?要知道王法如爐,小心本官大刑伺候!”

  任二嚇得一邊叩頭,一邊扯開嗓子叫道:“牛大人,我真的沒有殺人,我這張銀票是從5個黑衣綁匪手裏搶過來的!”

  牛府台自然不信任二黑吃黑的鬼話,一拍桌子喝問道:“那把虎嘯琴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任二武功高強,他在山中遇到了那五名綁架柳琴師的劫匪,他不僅殺散了那五個黑衣蒙麵人,還搶下了他們包袱內的銀票和古琴。任二隻拿了銀票,那張還未油漆的古琴便被他丟到了一座斷崖下!

  牛府台“哼”了一聲道:“先是山中巧遇,接著又是丟琴下崖,你這謊話編得實在太離譜了吧?給我狠狠地打!”

  如狼似虎的捕快撲了上來,按住任二就是一頓狠揍,任二鬼嚎道:“我招,我招,不是巧遇的!”任二在懷中一掏,竟從衣袋底取出了一張小紙條,那張紙條上寫著8個字--速去雲台山土地廟!

  牛府台拿著紙條,那紙條上的字寫得很是潦草,好像極力隱藏著筆跡的樣子。他一見再問不出什麽口供了,便命捕頭們到雲台山的斷崖下去取那張虎嘯琴,兩個時辰過後,那把尚未油漆的虎嘯琴便被取了回來,虎嘯琴被任二丟到崖下,琴囊卻被崖底的鬆樹枝掛住,虎嘯琴雖說完璧無損,可是崖底卻是血氣衝天--那十幾名捕快轉到崖下,竟發現了五具屍體,這五具屍體便是那五個黑紗布蒙麵的綁匪。這五個綁匪皆是雲台府的雞鳴狗盜之輩。

  任二看到那五具血淋淋的屍體,嚇得他一P股坐到了地上,他大聲叫道:“冤枉,牛大人,我真的沒有殺人,我冤枉呀!”

  證據確鑿,任二還在矢口抵賴,牛府台一聲令下,牢卒們衝上來,“劈劈啪啪”地先賞了任二一頓耳光,然後用重枷把他鎖了,九指虎任二就這樣被丟進了獄內的死牢。

  牛府台退堂,他草草地吃了半碗飯,可是倒在床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第二天一大早,牛府台就拿著任二的口供和那張紙條找裴大人來了。

  裴大人看完口供和紙條,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如果是任二是黑吃黑殺了人,他絕對不會把棄屍之地輕易告訴府衙呀!”

  牛府台說道:“這也是我心內起疑的地方!”

  如果照目前掌握的證據,粗略地分析一下,這件七屍血案並不複雜--先是五名綁匪綁架了柳琴師,綁匪們取得了價值不菲的虎嘯琴和銀票後,便殺了土地廟中的老和尚和柳琴師。綁匪們離廟逃走的時候,遇到了黑吃黑的任二。五名綁匪被殺,任二最後落網,案情結束。

  任二衣袋裏的那張紙條有兩種解釋,一是他得意洋洋,忘記撕毀;二是他故意留下來當證據,畢竟綁架勒索和黑吃黑不是一個罪過!

  兩個人正在研究案情,忽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牛府台開門一看,竟是守門的衙役,這個衙役躬身稟報道:“牛大人,柳暢和南平縣鏢局的趙鏢頭求見!”

  那張虎嘯琴,就是柳琴師給趙鏢頭訂做的。趙鏢頭已經付了一千兩銀子的訂金,虎嘯琴現在失而複得,柳暢這是帶著趙鏢頭來取琴的。

  虎嘯琴雖然是此案的重要的物證,可是現在案情基本查清,牛府台也是沒有據琴不還的道理。趙鏢頭拿著虎嘯琴,他千恩萬謝地離去了。看著趙鏢頭的背影,裴大人說道:“派人盯著這個趙鏢頭,看看他把虎嘯琴最後送到誰的手中?”

  趙鏢頭是個練武之人,那手指粗得和蘿卜一樣,手指的指尖更沒有琴繭,很顯然,這把琴他不是給自己用的。盯梢的衙役一直跟到了六十裏外的南平縣,直到晚上的時候,衙役才匆匆地趕了回來。

  趙鏢頭回到南平縣,他先去漆行,給虎嘯琴上了一層琴漆,琴漆風幹後,他竟把這張琴給李家米行的李掌櫃送了過去。再有三天,李掌櫃的女兒李艾艾就要嫁給炅家的大公子了。炅家老爺就是炅沐雨,炅沐雨可是雲台府商會的會長。他家住南平縣,南平縣歸雲台府管轄,這門親事,南平縣為之都轟動!

  果然第二天上午,炅沐雨便派管家給牛府台送來了親筆書寫的燙金請柬,裴大人看罷請柬,他興奮得一拍桌子道:“兩天後,咱們到炅家討一杯喜酒喝去!”

  牛府台雖然口裏答應,可是背地裏卻一個勁地咧嘴,為了破案,他們先到柳府去祭拜亡人,可是折騰半天,什麽線索也沒得到。為了緝凶,他兩天後還得跟著裴大人去喝炅家的喜酒,如果吃吃喝喝就能破案,那天下一定早就太平了……

  四:真正秘密

  炅府娶親,張燈結彩。炅沐雨聽說裴大人和牛府台前來祝賀,他急忙親自接了出來。宴飲以罷,裴大人一指李艾艾小姐嫁妝中的那張虎嘯琴,說道:“難得如此良宵美景,老朽願意為大家彈奏一曲,以助酒興呀!”

  虎嘯琴不愧是柳琴師製作的名琴,一經彈奏,琴弦上立刻響起了龍吟虎嘯般的聲音。賓客們聽裴大人一首琴曲彈完,不由得一起鼓掌喊好。

  裴大人彈完琴曲,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四下一抱拳,說道:“古人曰--詩言誌,琴詠物,再座也有很多琴曲高手,我倒要考考大家,老朽剛才彈奏的琴曲中,一共出現了幾種吟詠歌頌的景觀事物?”

  參加炅府婚禮的賓客中,果然有很多操琴的高手,經過大家的分析,裴大人彈奏的琴曲,共分五段,這五段分別表現的是太陽、火光、流水、秀木和雨露。

  這首琴曲就是柳琴師的遺作。此曲雖然不長,可凶手的名字就隱藏在太陽、火光、流水、秀木和雨露這五種事物中。

  裴大人講完,賓客們都愣住了。太陽、火光、流水、秀木和雨露確實可以組成一個名字,這個人的名字就是--炅沐雨。

  炅沐雨坐在主位上,正頻頻地勸大家飲酒呢,他聽裴大人把話完,急忙擺手道:“炅某和柳家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我怎麽會謀害柳琴師的性命呢,裴大人,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呀!”

  牛府台暗中連拉裴大人的衣襟,炅沐雨在南平縣中,手眼通天,憑一首琴曲,就說他為六屍案的幕後元凶,這可真的有點武斷了。

  裴大人拿出炅沐雨的請柬和那張慫恿任二黑吃黑的紙條,這紙條上的字和炅沐雨寫在請柬上的字一模一樣。裴大人說道:“炅沐雨,你看看這張紙條,你敢說這上麵的字不是你寫得嗎?”

  炅沐雨看罷紙條上的字跡,他也是愣住了,這上麵的字,真的很像是自己的筆跡呀!炅沐雨抹了一把冷汗,他哆嗦著嘴唇道:“誣陷,這一定有人在誣陷本會長呀!”

  裴大人轉頭對身後的衙役道:“炅沐雨是不是殺死柳琴師的真凶,押回雲台府審完再說不遲!”炅沐雨的兒子炅金郎身穿紅袍,頭插宮花,正美美地當新郎官呢,他一聽父親被抓,抄起腰刀就衝了過來,牛府台大喝一聲道:“保護裴大人!”三名衙役護住了裴大人,另外四名衙役抽出鐵尺,圍住了炅金郎,炅金郎武功雖高,而是架不住衙役人多,半柱香的時間後,炅金郎便被衙役們撂倒再地,然後用繩子綁了起來。裴大人來到“嗷嗷”怪叫的炅金郎身邊,俯身低聲說了一句--今晚小心自己的人頭!

  裴大人講完後,頭也不會,押著炅沐雨便離開了南平縣。

  炅沐雨被抓,婚宴再也辦不下去了,賓客們紛紛知趣地告辭,炅金郎罵道:“滾,都給我滾!裴昶,牛睿你們兩個昏官,爺爺我明天就進京告你們的禦狀去!……”炅金郎領著四名武功高強的護衛,氣呼呼地回到了新房,他剛打開新房房門,便發現新娘子滿臉是血,昏倒再地,他還沒等張口喊叫,門後一柄冷氣森森的寶劍衝著他的咽喉便猛刺了過來。

  炅金郎嚇得閃身急躲,那把鋒利的寶劍把他的左耳挑豁,鮮血“唰”地一聲,直淌了出來。

  保護炅公子的四名護衛都是武功高手,四個人拚死血戰,最後傷了那名黑衣刺客,黑衣刺客一見不能取勝,最後跳牆落荒逃走了。

  那名黑衣刺客逃出了南平縣,他騎馬一路飛馳回到了雲台府,他剛剛在荒郊的一顆大柳樹旁下馬,還沒等取出樹洞中的衣服換上,就聽四周一片鑼響,三五十名捕快高舉火把,一起衝了出來,捕快手中的捕刀,一起指向了那名黑衣刺客。

  牛府台和裴大人並肩站在隊伍的後麵,牛府台指著樹下的黑衣刺客,叫道:“大膽凶手,你還不束手就擒嗎?”

  黑衣刺客也不說話,他晃著手裏寒光閃閃的寶劍,看來要拚一個魚死網破了。

  裴大人說道:“各位稍安勿躁,聽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

  十八年前,雲台府的柳家和南平縣的李老板家訂下了娃娃親。可是十八年後,昊金郎因為垂涎李家小姐李艾艾的美貌,便雇傭潑皮任二接連鑿沉李家運糧的大船,致使李老板的米行欠下了巨額的外債。炅金郎假裝仗義,替李老板家還清了虧欠,就這樣,李家小姐和炅家公子的婚事就水到渠成了。

  裴大人說的柳家就是柳琴師的家,柳暢和李艾艾訂的便是娃娃親。炅金郎橫刀奪愛,娶走了李艾艾。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牛府台狐疑地說道:“這悔婚之事和七屍血案有關係嗎?”

  裴大人道:“當然有關係!”

  李老板悔婚,柳琴師當然不同意,可他隻是一個琴師,怎麽能鬥得過財勢通天的李炅兩家?正在柳琴師準備到官府遞狀紙的時候,柳薑氏卻一股急火病倒了--柳暢雖然不是柳薑氏所生,但柳薑氏天性善良,自然不想叫柳暢受一點委屈。柳薑氏因為李家悔婚,一病再床,十天未到,便含恨而逝了。柳琴師恨死了任二、李老板還有仗勢欺人的炅家父子。

  李老板悔婚的前半個月,趙鏢頭曾到柳家訂製了一張虎嘯琴。李老板購買白米的銀子,每次都是趙鏢頭負責押運的,兩個人的私交甚好。李艾艾今年已經十八歲,趙鏢頭訂製這張虎嘯琴,就是將來要送給李家女兒當嫁奩的。柳琴師製琴的時候,他並不知道這把琴的真正用途。當他發現自己竟是在給悔婚的李艾艾製琴的時候,他真是後悔得都要抽自己的大耳光了!

  柳琴師找到趙鏢頭,他送還訂金,並稱自己老伴新喪,無法完成虎嘯琴的製作任務!眼看著再有幾天炅李兩府就要聯姻了,趙鏢頭再請別人製琴,已經來不及了。趙鏢頭拔出腰刀,威脅柳琴師,如果完不成虎嘯琴,他就要拆了柳家的琴鋪……如果讓性如烈火的柳暢知道趙鏢頭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那他的南平鏢局可就麻煩了!

  柳琴師萬般無奈之下,就用二百兩銀子買通了縣內的一夥無賴,這五個無賴便假裝著綁架了柳琴師。

  柳琴師原本是想借著被綁架的機會在土地廟中暫避風頭……可是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七天前,柳暢竟從一個到朝天觀燒香的香客口中,得知了繼母過世的消息,他騎馬下山,回家奔喪,半夜到家的時候他才知道,繼母柳薑氏早已經入土為安了。更讓他震驚的是,他父親柳琴師竟被人綁架了!

  柳暢怒火萬丈,他背負寶劍,連夜便上了雲台山,經過一天的尋覓,他終於發現了土地廟中那五個假綁匪的行跡。柳暢在第二天的半夜一腳踢開廟門,殺進了土地廟,那五個假“綁匪”和一個老和尚沒等反抗,就變成了柳暢的劍下之鬼……

  牛大人驚呼道:“您說那和尚和五個黑衣綁匪是被柳暢所殺?”

  裴大人笑道:“你不信,可以問問被我們圍住的黑衣人!”

  那個黑衣人怪吼一聲,啟手便扯掉了臉上的麵巾,就在火把的光亮之下,可以清楚地認出,那個黑衣人正是柳暢。柳暢痛苦地叫道:“不要說了,那五個假綁匪和老和尚確實是我殺的!”

  柳琴師當時正在土地廟中睡覺,當他被廝殺的動靜驚醒過來,柳暢已經連殺六命,柳琴師看著地上的六具屍體,他急得也是連連跺腳,這件凶案官府一旦調查,再笨的人都會想到是柳暢救了自己的父親。柳暢雖然是半夜到家,雲台府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可真要有聰明的捕頭去八公山一調查柳暢下山的時間,柳暢就將難脫殺人的罪名了。

  柳暢連殺五名綁匪還好說,他最不應該一劍殺了土地廟中的老和尚。柳暢現在即使不被砍頭,也得從軍發配,判個流役之罪了。柳琴師為了救兒子,他便模仿炅沐雨的筆跡,寫了一個慫恿任二黑吃黑的紙條,然後再叫柳暢拿著一錠五十兩的銀子和紙條一起送到了任二的床頭。

  任二見財起意,果然上當,他劫走了五名假劫匪的古琴和銀票,他便成了柳暢殺人的替罪羊。炅沐雨是雲台府商會的會長,柳琴師和他有書信往來,模仿炅沐雨的筆跡並不難。

  牛府台不解地問道:“任二受炅金郎的雇傭,鑿沉李家米店的運糧船,柳琴師是怎麽知道的?”

  柳暢道:“任二有一次喝醉了酒,他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吹牛,鑿船的事是被我父親無意聽到的!”

  柳琴師為了把嫁禍之計做得更完美,他又挖空心思,在勒索信的背後,寫了一首陷害任二和炅沐雨的琴譜。

  在柳琴師的設計中,案情是這樣的--李家悔婚,柳琴師不允,他準備到官府去告炅李兩家。炅沐雨便派人綁架了柳琴師。柳琴師雖然被綁架,可是他仍然不肯向炅沐雨妥協,炅沐雨老羞成怒,便派任二到土地廟撕票,任二來到土地廟,他得到綁匪勒索來的銀子和虎嘯琴之後,便殺了那五名綁匪和廟裏的老和尚滅口……

  牛府台叫道:“不對,那五名假劫匪已經被柳暢殺死,任二怎麽能又劫走了”五名死劫匪“手中的古琴和銀票呢?”

  裴大人道:“這個就隻有柳暢能回答你了!”

  柳暢咬牙道:“那幾個複活的假劫匪是我府中的家人所扮!”

  柳暢怕那幾個裝扮假劫匪的家人泄密,事情完結之後,便在土地廟的火堆中燒了他們穿的黑衣服,並一人給了他們一筆錢,然後將其秘密遣散,現在那些仆人們早已經遠走他鄉去了!……

  任二在回家的路上打開琴囊,一見那虎嘯琴還沒有油漆,他便把古琴丟到了山崖下,柳暢從廟後把那五具劫匪的屍體一一扛出來,隨著屍體落崖,一場嫁禍的大戲上演了!

  牛府台聽罷案情的真相,他又納悶地問道:“柳琴師用一首琴譜嫁禍給了兩個人,真可謂用心狠毒,可他又是被誰殺死的呢?”

  柳暢雙目含淚道:“我父親早已經身患絕症,他為了救我,更是為了懲罰李炅兩家和為虎作倀的任二……他竟然自殺身亡了!”

  如果不是悔婚,柳薑氏也不會死,柳琴師一是為了兒子,二是為老伴報仇,他不惜自殺身亡,然後用自己的死,來報複李家炅兩家和任二!

  柳福那日往府門外丟柳琴師喝剩下的草藥包,裴大人已經暗中命人撿了回來,裴大人經過尋訪開藥的大夫,柳琴師身患絕症的事實早已經被他掌握了。

  裴大人為了叫柳暢現行,他故意按照琴譜的指引,抓了任二和炅沐雨,他並把柳暢要來殺人的消息通知了本案的罪魁禍首--炅金郎。

  柳暢脾氣暴躁,他一見炅府的婚禮如期舉行,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氣,夤夜持劍,潛進炅府,擊昏了新娘後,再刺殺新郎……這就是以往的全部經過!

  牛府台聽到最後,問道:“柳琴師死前做的那個手勢是什麽意思呢?”

  裴大人從懷裏摸出了柳琴師案頭的那冊《古今琴譜》,他翻到第七頁,那上麵的琴曲叫--《懺悟吟》

  柳琴師的那個手勢很簡單,商人們在討價還價的時候,會用捏七,插八,勾九,撓六的手勢來代表數字。柳琴師那個手勢指的是琴譜的第七頁,他用琴曲《懺悟吟》表達了自己的心思--他為自己做過的事深深地悔過了!

  一段小小的悔婚,竟引出了一連串的血案,柳琴師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一場豪賭後,卻輸得精光。在那個時代,一個小小的琴師,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他們的命運,其實早就已經注定是悲劇了!

  柳暢現在已成了實實在在的殺人犯。他未等捕快上前圍捕,柳暢大叫一聲--爹,是兒子對不起你,如果有來生,我還要當您的兒子,好好孝敬您,不再魯莽,我一定要聽您的話!可是有炅金郎那一夥小醜在人間橫行,我卻死不瞑目!……柳暢叫罷,橫寶劍便抹向了自己的咽喉!

  看到一個有為的青年自刎而死,裴大人也是痛惜得連連搖頭。李家米店的李老板麵對洶洶的流言,心情鬱悶,一日酒後,失足落河,溺水身亡。炅金郎被牛府台以幕後唆使,圖謀險惡的罪名關進了縣衙的大牢,當天下午,炅金郎便被關在一起的任二給掐死了。三日後,炅家又傳出凶信,新媳婦李小姐懸梁自盡。炅沐雨被放出監獄後,回家便一病不起,兩個月後,便大口吐血而亡了。

  如果用貪婪的鑰匙,打開欲望的房門,從門裏便會躥出來可怕的罪惡,十幾條鮮活的生命已經冰冷,留下叫人思考的東西,真的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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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