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縣的縣長就是廖百寒。這個廖縣長可是個精通順風扯旗的家夥,山東軍閥混戰,他一連疊換了兩個主子,日本人占了即墨後,他又成了東洋鬼子的看門狗。眼看著再有一個月就要到廖百寒的花甲大壽了,縣裏的大小官吏為了爭寵,都忙活了起來。
縣警署的署長牛強為了官運亨通,他把祖傳的一個元代的青花瓷瓶送給了苟參事,苟參事在日本東京大學畢業,他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那可是在廖縣長麵前說一不二的狗頭軍師。
苟參事偷偷地告訴牛強,廖縣長有風濕的毛病,他最想要的是一張治病的白老虎皮。距離即墨縣縣城60裏就是大青山,山裏就經常有老虎出沒,有沒有白老虎,隻有去一趟才知道。牛強點齊了手下的20名警察,跟他們一說進山打虎,這幫警察們把嘴咧得都跟破瓢似的。
大青山正鬧遊擊隊呢。日本人占了即墨縣城後,他們就在城外淶水河大橋旁的山坡上修了一個大炮樓。日軍鬼本聯隊長領著一個連的人馬,就駐紮在槍眼密布的3層大炮樓中。炮樓中的日軍對經過淶水河的行人仔細盤查,給遊擊隊的活動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遊擊隊的隊長名叫李超,李超曾經不下三四次對著大炮樓發起攻擊,可是不管他是挖溝,還是爆破,計策用遍,就是拔不掉大炮樓這根硬釘子。李超過不了淶水河,最後隻得退回到了大青山。
牛強要去大青山打老虎,這不純屬是往遊擊隊的槍口上撞嗎?
牛強聽完手下警察的擔心,他嗬嗬笑道:“大青山遊擊隊的根據地是在大青溝一帶,目前日本人正對大青溝進行掃蕩呢,兩方麵打得正激烈,李超哪有時間管咱們打老虎呢?”
牛強領人去的地方叫惡虎嶺,惡虎嶺山高崖險,狼蟲出沒。牛強領著警察們開始打獵,可是打了整整一天,最後連隻老虎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眼看著紅日西沉,灰心喪氣的牛強一晃駁殼槍,正要收隊回城,忽聽不遠處的一座斷崖上,隱隱約約地傳來了“救命”的聲音。
竟是一個獵戶追趕獵物的時候,不小心從崖頂上摔了下來,喊救命的獵戶最後掛在了山崖半中的一顆鬆樹上。牛強湊過去一看,他氣呼呼地道:“晦氣,晦氣,沒打到老虎,卻遇到了個嚎喪的!”
他領人正要離開,就聽那個遇險的獵戶叫道:“老總,你要打老虎,我可以幫你!”
牛強止步回頭,不相信地道:“你真的能幫我打到老虎?”
那個獵戶急忙信誓旦旦地保證。5名警察爬到了崖頂上,用繩子將那個獵戶放到了地下。
獵戶的名字叫關老山,關老山墜崖落樹,身上隻是被刮了幾道血口子,對他來說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牛強問道:“老虎在哪裏?”
關老三哭喪著臉道:“老總,本來這惡虎嶺最多的就是老虎,可是最近日本人和遊擊隊打仗,老虎們都被”轟隆隆“的炮聲嚇跑了!”
牛強聽完罵道:“他媽的,敢騙老子,看本署長不一槍崩了你!”
關老山盯著牛強黑洞洞的槍口,嚇得他兩手亂搖,道:“誰敢騙您呀,找不到老虎,可我有一樣更好的東西送給您!……”
牛強押著關老山回到即墨縣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9點多鍾了。牛強並沒有回警局,他直接來到了苟參事的家。苟參事將牛強一行人讓來到了客廳,牛強一抱拳說道:“苟參事,您經多見廣,請幫我掌掌眼,看看這東西是否為一件寶物?”
牛強一擺手,他身後的兩名警察打開了一個布包,布包裏麵卷著一塊七尺多長,四尺左右寬的毛邊氈條。苟參事一看這塊做工低劣的氈條,不由得啞然失笑道:“這是寶貝?雜毛充斥,腥臭刺鼻,街頭乞丐用的氈條都比這個成色好!”
牛強聽苟參事講完,他正要找關老山算賬,沒想到關老山指著地上那塊氈條叫道:“參事大人,您看仔細了,這可是一塊虎氈啊!”
虎氈就是老虎身底下的氈子!虎氈乍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可是對於生活在山裏的獵戶,卻早已不足為怪了。
老虎也是很聰明的動物,如果誰認為它睡覺的時候,趴在冰冷的石地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老虎捕回獵物,食盡血肉後,剩下的動物體毛就會被它一點點積攢起來,放到身底,經過常年累月的堆積和擠壓,一塊巨大的虎氈就會在老虎的身下自然形成了。
別看虎氈粗糙,可是氈麵不僅有虎腹下最為保暖的體毛,那上麵還雜有百獸最精華的絨毛,一塊虎氈的形成,最少也得七八年的時間,不管是風濕還是寒痹,睡在虎氈上麵,3個月保好!
苟參事聽到關老山的提醒,他“啪”地一拍腦門,驚叫道:“健忘,健忘!”他家的書櫥裏,藏有一本清朝無名氏所著的《山中雜記》,那上麵就有關於虎氈治病的記載--虎氈,虎身下之氈也,為山中寶……睡在虎氈上麵,不僅可以治療風濕和寒痹,對於驚厥和多夢,亦有奇效!
苟參事對著牛強連豎大拇指,說道:“寶貝,這真是寶貝,一塊虎氈,給十塊虎皮都不換!”
牛強一聽這虎氈真是寶貝,他咧開嘴也樂了。可是他嗅著虎氈上刺鼻的腥氣,一皺眉頭道:“虎氈上的腥臭味也太濃了,這也沒法當壽禮送給廖縣長呀?”
關老山就有這去腥之法,他找來一口大鍋,先在鍋中加鹽,然後將虎氈下水猛煮,經過一天一夜的水煮,虎氈不僅腥味去淨,顏色也鮮亮了不少!
廖縣長大壽之日,牛強將虎氈一獻,廖縣長一張嘴都樂得咧到了耳朵上,他連連點頭,誇獎道:“牛署長,真的是辛苦你了!”
廖縣長睡了一個月虎氈後,腰酸腿痛的風濕病就大大減輕了。
虎氈果真是個寶貝啊。可是一個月之後,他的身上竟起了一層紅疙瘩。廖縣長急忙給苟參事打電話,苟參事通過牛強,又找到了關老山。關老山看了看虎氈說道:“是虎氈裏麵起小咬了。”小咬就是虱子啊!
虎氈是由動物的絨毛組成,不管怎麽蒸煮,也有動物的體味,自然是小咬最佳的繁殖場所,對付這些深藏在虎氈內的爬蟲沒有別的辦法,除了晾曬,隻有蒸煮。
關老山給虎氈蒸煮消毒後,廖縣長又倒在虎氈上麵睡了一個月,他身上的風濕病基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廖縣長這天一大早起來,還沒等去辦公室上班,就聽門外“嘎吱”的一聲,一輛6輪卡車停在了他家的大門前,竟是淶水河炮樓的日軍聯隊長鬼本找他來了。
大炮樓裏沒有火炕,隻有硬邦邦的木板床,由於陰冷和潮濕,鬼本的腰痛病也犯了,他一邊揉著後腰眼,一邊說道:“廖縣長,你的大大的好人,虎氈,借給我用用吧!”
鬼本聯隊長殺人如麻,廖縣長哪裏敢惹,他急忙叫三姨太找個緞子麵的被單子,將虎氈包好送給了鬼本。
鬼本得到了虎氈,他對著廖縣長連豎大拇指,一個勁地叫--呦西。
廖縣長眼看著鬼本抱著虎氈鑽進了汽車駕駛樓,他提醒道:鬼本太君,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了,這虎氈得經常消毒啊,不消毒他就生虱子和小咬!
鬼本一瞥嘴說道:“炮樓裏有日本軍醫,消毒大大地厲害!”
鬼本也是沒有想到,日本軍醫的酒精和來蘇水並不能對付得了虎氈裏麵生的小咬,鬼本的風濕腰痛雖然見好,可是他身上卻被小咬咬起了一層的紅疙瘩。
鬼本沒有辦法,隻好求助廖縣長,寥縣長一聲令下,苟參事和牛強兩個人領著關老山就來到了大炮樓。
淶水河橋旁的炮樓是個三層的大炮樓,炮樓就建在淶水河橋旁的土山上,炮樓外麵還挖著一條封鎖溝,放下封鎖溝上麵的吊橋,才能進出大炮樓。
把守吊橋的十幾名日軍放過了苟參事和牛強,他們將關老山身上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遍,關老三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皮袍子,腳上蹬著一個走起路來“咯噔,咯噔”直響的木底鞋。日本兵最後什麽違禁的東西也沒有查出來,這才擺手放行。
鬼本將三個人讓進炮樓,他把虎氈交給關老山,然後就領著苟參事和牛強到第三層炮樓上喝酒去了。
關老山接過虎氈,他來到了最底層炮樓中的廚房,兩名日本廚師抽著哈德門,對他不理不睬。關老山悄悄地掄起了旁邊的擀麵杖“砰砰”兩聲,將這兩個日本廚師打昏了過去。他抱過一堆幹柴,丟在廚房的地中間,虎氈就放到了幹柴的上麵,然後他脫下皮袍,將一雙木底鞋用皮袍子卷著丟到了虎氈上。
關老山點燃了柴草後,他又在廚房中抓起了一把鹹鹽撒到了火堆上麵。隨著廚房內一股黃色的毒煙彌漫,他“嗖”的一聲,跳到了水缸中,躲了起來。
那股黃煙衝出了廚房門,在大炮樓中彌漫開來,嗅到這股黃煙的日軍無不心悸氣短,連聲咳嗽,最後全都被熏得昏倒在地。
隨著碉堡中升起了黃色的毒煙,埋伏在封鎖溝外的遊擊隊隊長李超一聲令下,槍聲齊鳴,遊擊隊對著大炮樓就發起了猛攻……
大炮樓很快就被攻打了下來。攻堅破敵,取得勝利,最大的功臣就是關老山。關老山就是遊擊隊的老聯絡員,他巧用虎氈計,為的就是能攻克鬼本的大炮樓。
諾大的炮樓中,嗅到毒煙後,還清醒著的人就剩下鬼本一個。鬼本這個老鬼子聲嘶力竭地叫道:“關老山,你這毒煙是怎麽帶進來的?”
關老山的虎氈沒有毒,刺蝟皮的皮袍子,腳穿的臭椿木的木底鞋也沒有毒。可是大青山上打獵的獵戶都知道--獸毛椿木蝟皮全,最後再加一把鹽,將這四樣東西放到一起燒,就連山洞裏最凶的老虎都能被熏死!
這毒煙放得真是太巧妙了,鬼本縱然有武士道精神護體,可是在關老山的毒煙麵前,也都成了草雞!
遊擊隊的隊長李超納悶地對關老山問道:“你這毒煙這麽厲害,鬼本怎麽沒被熏昏呢?”
關老山笑道:“你還是去問鬼本吧!”
李超一審問鬼本,他也樂了,鬼本之所以沒被熏得昏死過去,他竟用尿過的手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這小日本鬼子太精了,他竟然無師自通,自己找到了解藥!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大炮樓“轟隆”一聲倒塌了。即墨縣城在這聲巨大的爆炸聲中也是連顫了三顫,相信距離日本鬼子失敗的日子必然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