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忙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市場上的工作才基本上告一段落。站長和霽月他們會合以後便說:
“這麽晚了今天中午我們就不回去了,就在市場附近的那個飯店吃點東西吧。王華家有老人,我讓她先走了,下午的工作就由我們幾個來完成了。”說完便帶著霽月和小陳向飯店走去。
等霽月和小陳跟著站長走進那家飯店的時候,那裏已經是座無虛席了。因為這裏隻此一家飯店,沒有別處可去,所以站長隻好勉強地找到了幾個臨時座位,把霽月和小陳安頓了下來,自己就去點飯菜了,小陳隨後也跟了過去。筋疲力盡的霽月坐下來以後定睛一看,才發現滿屋子都是剛才市場上來做牲畜交易的男人們——就自己一個女的。而且這些眼睛發直瞳孔放大的男人們的目光,都在時時地環繞著自己,這些目光就像一道道利劍讓霽月頓時就感到坐立不安了。
站長和小陳端來了飯菜落座以後,站長就抄起筷子不無歉意地說:
“來,來、來!霽月,他們這個飯店也沒有什麽好吃的,就將就著吃點吧,別愣著了。”說罷,又對著小陳道:“早就餓了吧,快吃,吃完了休息一會還得工作哪。”邊說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小陳也說:“可不,忙乎了一上午我早就餓了。”於是也跟著站長風卷殘雲般地吃起來了。看見他們兩個吃得那麽香,早上就沒有吃飯的霽月也禁不住的咽了一下口水,拘謹不安的慢慢地拿起筷子。
“唉、唉、唉,你們都快看啊,這一屋子的男人就小夏一個女的,咱們都看看她怎麽好意思吃飯的啊!哈、哈、哈……”
霽月聞聲望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還拿刀威脅過自己的劉老大,不用說他今天也是到大牲畜交易市場來買牛的。他這一吆喝不要緊,滿屋子的目光再一次齊刷刷的投向了霽月。讓他們看得玉麵生霞的霽月,不得不把已經夾到嘴邊的菜又放回了盤裏。
“我說劉老大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拿人家姑娘尋開心,你家沒有姐妹嗎?”站長見霽月被他們取笑得吃不下去飯了,就對劉老大的刁難發出了攻擊。
“來,霽月你吃你的,別聽他胡說,咱們是革命同誌不分男女,一切都是為了工作的需要嘛,你就當自己是在家裏吃飯。”在站長的鼓勵下霽月終於再一次拿起了筷子,埋頭吃了起來。
“哈、哈、哈……看起來的確是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女人可真是越來越大方,已經連害羞都不會了。”這次說話的不再是劉老大。是誰,霽月不屑探究。
“你沒聽說過嗎?婦女解放翻了天嘛……”其他的人也跟著他一唱一和地取笑了起來,霽月明白劉老大今天是有意地報複她羞辱她,無非還是對那天讓他高溫處理牛肉而心懷不滿。此時的霽月也豁出去了,心想你愛怎麽刁難就怎麽刁難,愛怎麽報複就怎麽報複,反正現在我餓了,反正現在我得吃飯。好在今天我不是孤立的,還有站長和小陳在呢。於是霽月對他們的起哄和譏諷置之不理,坦然自若地吃了起來。許是這裏的飯菜太不合口,許是這種喧鬧雜亂的氣氛讓人難以忍受,許是霽月的妊娠反映。剛吃了幾口她便難以抑製地惡心了起來,於是她便迅速地站了起來,用手捂著嘴急忙轉身奔出門外大吐不止。
“嘖嘖嘖……你們瞧她也太嬌氣了吧,這麽好吃的飯菜她都想吐,還想吃山珍海味不成嗎?”一直都在觀察著霽月的一舉一動的劉老大見此情景,在一旁又開始絮叨上了。
“劉老大你還有完沒完了,和一個女同誌過不去,你算什麽本事。”小陳也沉不住氣了憤憤地回敬了他幾句。
“有完——有完——有這麽多憐香惜玉、英雄救美的人在這裏,我敢沒完嗎?”劉老大邊狼吞虎咽的扒拉著碗裏的飯,邊含沙射影地說著。同時還一邊婢睨著眼睛,看著蹲在外麵嘔吐的霽月。
本想端杯水給霽月送出去的站長,聽劉老大這麽一說,又心存顧慮了地把水杯遞給了小陳,示意讓他給霽月送去。然後就衝著意猶未盡的劉老大就發起了火:“劉老大你別在這裏伺機報複我們檢疫站的同誌,我可警告你,以後你可別犯到我們手裏,如果犯到我們手裏我照樣秉公辦事不講情麵。”說完憤然離席而去。
“你怎麽了?是胃不舒服嗎?”從飯店出來的站長看著剛剛吐完,正在喝水的霽月關切地問。
“沒什麽,我好像有點中暑了,過一會就好了。”麵色蒼白的霽月忙向站長解釋著。
“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下午的工作也沒有多少了,有我和小陳就行了,要不然就讓小陳送你回去?”站長用試探的口氣征求著霽月的意見。
“不、不、不,站長我沒事,我能行。”
“能行什麽?還逞強呢。”小陳轉而向著站長說:“站長她上午就暈倒了,臉色煞白,可嚇人啦。可是她還不讓我告訴你——還是讓她回去休息休息吧。”
“是嗎?這可不行,把身體弄跨了我怎麽向你的父母交代啊?你還是快回去休息休息吧。”霽月拗不過他們,隻好說:“那我就先走了,下午你們就多辛苦吧。”
“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行。”霽月斷然拒絕了小陳。臨走的時候霽月還不滿地看了小陳一眼,似乎在嗔怪他把自己暈倒的事情告訴了站長。
“唉!我這個娘子軍站的站長可真難當啊,江麗是結婚期、蘇宏是哺乳期、陳丹鳳是妊娠期……這個夏霽月又這麽纖弱。”站長望著霽月遠去的背影,似乎是在和小陳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