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自從遭到李四的侮辱自殺未遂後,便產生了很嚴重的輕生厭世的思想和自虐的心態。是的,她厭倦了這個擁有邪惡的世界,也厭倦了自己的不貞的肉體和不潔的生命。她特別希望自己能夠在一場意外的事故中死去。因為比起自殺,隻有這樣的死法,才更容易讓自己的親人接受,尤其是母親。她在厭倦了生命的同時,也更加的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感冒算得了什麽?感冒她也不想在家休息;感冒她也要照常工作——感冒她也不想躺在家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些五花八門的噩夢。讓感冒見鬼去吧,最好讓我也去見鬼!昏昏沉沉地走在上班的路上,霽月在心裏暗暗地想著。
今天上班還是先到屠宰戶劉老大家去看看吧。霽月心裏決定了以後,便沿著一條泥濘的小路向他家慢慢地走去。因為這幾個屠宰戶不是回民,不能到清真屠宰點裏進行屠宰。所以,檢疫站隻好批準他們在自己家裏屠宰,但必須得通過檢疫才能出售。剛到大牲畜屠宰點的時候,站長就領著霽月到這幾個零散屠宰戶,熟悉了幾回工作情況。可是獨自一個人來檢疫這還是第一次。剛下過雨,道路特別難走,等霽月來到他家時,這家屠宰戶的那個泥濘雜亂的院子裏竟然鴉雀無聲。
“有人嗎?”霽月一邊大聲地問著一邊推門走了進去。
“你來了?”聽到霽月的喊聲劉老大突然從屋子裏鑽了出來,隨即就迅速地關緊了身後的門,他這一細微的動作立刻引起了霽月的懷疑。
“有需要檢疫的牛嗎?”
“沒有、沒有。”劉老大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你閃開讓我進去看看。”霽月邊說邊走上前去,拉開了他身後的那扇房門。見霽月執意要進去,他隻好很不情願地閃開了。等霽月進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那個陰暗潮濕的房間裏,有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正在那裏剝皮剔骨地忙乎著呢。一見霽月進來,他們的目光便齊刷刷地被吸引了過來——就如同看見了九天玄女下凡了一般驚喜而好奇。把霽月看得羞窘不堪,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躲躲。可是她躲了誰來工作啊?她也隻能硬著頭皮坦然地麵對這一切。她覺得如果自己再幹幾年檢疫工作,一定會鍛煉出來那種“山崩於前不動色,海嘯於後不變聲”的膽量和氣概了。於是她穩定了一下緊張的心情,很平靜地說:
“宰了幾頭?為什麽不事先通知我們來檢疫?”
“嘿嘿……就兩頭,就兩頭,正要去找你去呢,你就來了。”
“那我剛才問你的時候,你怎麽還說沒有呢?我看你這人一點也老實,閃開讓我看看。”
“好、好、好,我閃開、我閃開你看吧。”劉老大嬉皮笑臉、點頭哈腰地閃到了一邊。
霽月蹲了下來仔細地把堆在地上的牛肉檢查了一遍,發現這兩頭牛中有一頭的淋巴結裏有明顯的腫脹、充血、出血、水腫等病變……而且在檢查那頭牛的內髒的時候,還發現心內外膜、腎髒皮質和腎上腺均有出血現象。
“你這頭牛患有嚴重的牛流行熱,必須馬上進行高溫處理,否則不得上市出售。”霽月一邊站了起來用紙擦著檢疫時粘到手上的血跡,一邊對一旁的劉老大說。
劉老大趕忙湊過來說“那可不行,一高溫處理我不就賠了嗎?”
霽月憤怒地說:“你的錢重要還是老百姓的生命重要?吃了你的牛肉死了人,你負責呀!?”
劉老大看到霽月說得挺死,就死纏硬磨地說著好話:“你行行好,你還是給我檢了吧。就這麽兩頭牛也不多,不會有事的。”
“無論如何有病的牛肉我們是堅決不能給你檢疫的,你還是趕快做高溫處理吧,我來監督執行。”霽月毫無回旋的餘地。
一見此路不通!劉老大猛然間又生出一個鬼點子。他偷偷地向一個光著膀子在地上剔牛肉的中年男子呶了努嘴,中年男子會意,便立即站起身來咄咄逼人地問霽月:“唉,唉,唉,你知道什麽叫牛流行熱?先解釋透了再說!”
“牛流行熱,就是由牛流行熱病毒,引起的一種急性熱性傳染病。”霽月迅速流利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光這麽說不行,還得說說牛流行熱有什麽具體症狀。我們也得對對號,光聽你的不行!”中年男子故意刁難地說道。
“得了這種病的牛,淋巴結裏會有明顯的病變——腫脹、充血、出血和水腫……而且內髒會出現心內外膜、腎髒皮質和腎上腺出血的現象。”本想如果霽月答不上來,就抵賴不進行高溫處理的劉老大的陰謀詭計,就在霽月的這種準確幹脆的回答中徹底的破產了。
到底不是東家,竟然忘了東家事前讓他出此難題的意圖,那個中年屠宰工反伸出大拇指喝起彩來:
“好家夥,不簡單,佩服!佩服。”轉而對著霽月:“小樣的,還難不倒你呢。”
劉老大也換了一副麵孔:“唉、唉你是姓夏吧?”霽月點了點頭疑惑不解地看了劉老大一眼。
劉老大接著說:“我是從你前天給我開的檢疫證上看見你的姓名的。早就聽我的哥們李四說東街市場上有一個姓夏的檢疫員,人長得漂亮,工作可認真了,一定是你吧?你怎麽調到這裏來工作了呢?”
霽月一聽他提到了李四,原本感冒頭疼的腦袋“嗡”的一下就變得更加的脹痛了。繼而感到臉也如火一般燃燒了起來。她想:“完了,完了!這個陰魂不散的李四,隻要他活著我就必須得死!否則早晚有一天他會把那件事給說出去的,到那時我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世?”
劉老大看霽月一聲不響,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於是就更加得意地繼續“開導”霽月:“我說你這丫頭工作也別太認真了,有什麽用啊?又不多拿獎金。睜一眼閉一隻眼的就過去了,等過年過節的時候,我們送給你點肉吃比什麽都強。得罪那麽多人幹嗎?別想不開。”
“我怎麽工作好像還輪不到你來教我吧?讓你高溫處理,你就高溫處理!”一聽到李四名字就感到心緒不寧的霽月,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唉!小丫頭果然厲害,今天你如果不給我檢疫我,就讓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看看咱們到底誰厲害?”說著他就瞪起了那雙似睜非睜的魚皰眼,晃了晃手中的尖刀,半真半假的恐嚇著霽月。
“我不管你是白刀子還是紅刀子,我也不是沒看見過刀子,今天我說不檢就不檢,如果你不高溫處理我就不走了。”霽月早已經置生死於不顧了,繃著小臉索性就在門口的一個板凳上坐了下來,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小姑奶奶,我服了你了還不成嗎?你先走吧,我馬上就高溫處理。要高溫處理還得點火不是,你得在這裏等多久啊?等你忙完了回頭再來成不?”劉老大一看霽月的確不好對付就把語氣緩和了下來。
霽月心裏明白他這是在用緩兵計,也就將計就計的站了起來說:“好,你們馬上就進行高溫處理,回頭我來檢查。”說完了轉身就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