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殞

三十一、提親

　　第二天，昏昏沉沉的霽月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一進家門卻和媒人孫大娘碰個正著。“哎喲——霽月回來了，你瞧這丫頭，長得愈發的惹人憐愛了，難怪那麽多人都惦記著。”孫大娘一見霽月下班回來，望著她略顯清瘦的俏臉，嘴就像爆豆似的地說起來沒完。見她又來了，霽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大娘來了，快進屋坐吧。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回屋休息一下，你們聊。”但出於禮貌，她還是淡淡地和她打了一個招呼，轉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心裏非常清楚，這個女人又是衝她來的。回屋以後，她心煩意亂地把自己扔到了炕上，兩眼緊盯著房頂，耳朵卻極力地聽著媽媽和孫大娘的對話。可她們的說話聲時高時低，時斷時續，很難分辨得清楚。由於近日來所遭受的種種打擊，身心俱疲的霽月頭一沉很快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朦朦朧朧地聽到了二姐的呼喚聲：

　　“小月，快起來吃飯啦，吃完飯再睡。”

　　“……”

　　“哎，今天媒人又來咱家了，你準是又有喜事了，媽媽一會兒就會跟你說的。”二姐滿臉嬉笑地衝著她做了一個鬼臉，故作神秘地說。然後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幹嗎？人家睡得正香哪！”霽月十分慵懶地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很不情願地被二姐拉到了東屋的飯桌上。

　　“回來也不幫你媽媽做點家務，就知道睡覺。”爸爸見她們兩個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霽月，用略帶責備的口氣說。

　　“爸你別責怪小月了好嗎？她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二荷忙替妹妹辯護著。

　　“就你護著她，快吃飯吧。實在不行就讓你媽帶你去醫院看看，吃點藥，有病可千萬別耽誤了。”爸爸緊盯著女兒消瘦的小臉關切地說。

　　“不用，不用，可能是前些日子感冒還沒好利索吧，過幾天就好了。”霽月一聽這話，忙勉強地笑著說。

　　“就是嗎，感冒還用打針吃藥呀，我感冒的時候，就不吃藥，一挺就好，嘿嘿……”哥哥朝陽也在一旁顯擺著。大家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今天你孫大娘來，又給小月提親了。”夏母看了大家一眼，又乘興說。然後就笑著把目光鎖定了霽月，霽月一聽忙用手捂住了耳朵，搖著頭說：“我不聽，我不聽！以後誰再來提親您就先讓他們緊著哥哥提，我才不嫁人呢，我要在家伺候你們一輩子。”

　　“哎，小月，可別扯上我，我是獨身主義，娶媳婦太麻煩，打光棍多自由啊！”

　　朝陽一聽霽月又拿他說事就大咧咧地說，說完又掄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他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逗得二荷在一旁抿嘴直笑。

　　夏母看著女兒那副嬌嗔的神態，便和顏悅色地道：“我的意思有合適的你就先處著，等你哥哥姐姐結了婚以後，你現處就來不及了。”

　　“有什麽來不及的？就我妹妹這樣的女孩還怕嫁不出去呀！？”朝陽看了一眼妹妹，又一拍胸脯十分驕傲地說道。

　　“別多嘴，我在說正事，不過這回這門親事我也不太滿意。”夏母白了一眼兒子又繼續說。

　　“哦，說說看，怎麽連你也不滿意呢。”爸爸好奇地問。

　　“這個人沒有工作，是一個殺豬的，叫什麽……對，叫李富貴。據說咱們家小月還給他檢過疫。”

　　霽月一聽這話，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她萬萬也沒有想到，這個厚顏無恥的李四還真托人上門提親了。還沒等媽媽說完，她就被氣得小臉煞白，嘴唇發抖。

　　“媽，你別說了，這個孫大娘也太小瞧人了吧？怎麽不管什麽樣的人都給妹妹介紹呢。他連個正當職業都沒有，就想娶我妹妹，沒門！”姐姐二荷又抱打不平了。

　　“就是！他可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哥哥也嗤之以鼻地嘀咕著。

　　“說得對，不是我責備你啊，以後你少理這個孫媒婆。她是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的事應該由孩子自己拿主意，現在不是興自由戀愛嗎，我看小月還是自己搞對象的好。”爸爸也在一旁不滿意地埋怨著妻子。

　　“我也沒說小月非得同意這門親事啊，我隻是讓她考慮考慮而已。不過她孫大娘說他家可有錢了，早就成萬元戶了，人家也非常喜歡小月，還發誓將來一定好好待她呢。對了小月，你們既然認識，你覺得這個人怎麽樣？”霽月聽到這裏，眼前早已浮現李四那雙貪婪淫褻的目光，也似乎又聞到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濃烈的汗臭味，她一陣惡心，對眼前的飯菜一點食欲也沒有了。她忍無可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用手捂著耳朵痛苦地搖著頭說：

　　“別說了，別說了，媽，您還讓不讓人吃飯啦？！”

　　“這孩子，自從上班以後這脾氣怎麽變得越來越壞了呢？真是官不大脾氣倒長了。媽還不是為了你好。”夏母吃驚地看著反應強烈的霽月，莫名其妙地說。

　　“還說為妹妹好呢，其實咱媽就是看人家有幾個錢，就動心了。”二荷話裏有話地看著朝陽一擠眼睛小聲地嘟囔著。

　　“就是，老財迷。”朝陽會意，便口無遮攔譏諷著母親。

　　“好啊，你們都衝我來了，以後你們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夏母一看他們都不滿意自己的做法，就佯裝生氣地說。

　　霽月也沒再說話，隻是慢慢站起身來，陰沉著小臉，離開了飯桌。

　　這一刻，她的心情痛苦悲哀到了什麽程度，沒人會知道，也無人能理解。這件事讓她對李四那種刻骨銘心的恨，已經到了一種無以複加的地步。她真沒想到這個惡棍，不僅玷汙了自己的清白，而且還要毀滅自己的名聲。她真擔心他不會善罷甘休，再狗急跳牆，做出什麽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來。她清醒地意識到那段噩夢般的經曆，早已經在她的生活中布下揮之不去的陰霾，如今這個陰霾又籠罩了她的全家。這怎麽能不讓她萬念俱灰，痛苦難當哪？霽月明白，如果她不死這種陰霾將會永遠地遍布在她的生活裏。李四的這個乖戾之舉，又一次堅定了霽月必死的決心。

　　人必有一死，那麽早死和晚死又有什麽分別呢。盡管她是那麽的熱愛生活，那麽割舍不下自己的父母。其實，霽月並不怕死，關鍵是選擇一個讓親人都能夠接受的死法，這也是霽月被李四欺辱了以後，時常考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