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愛玲
“我曾在百種形象百回時間中愛過你,從這代到那代,從今生到他生。我的愛心織穿起來的詩歌的鏈子你曾仁慈地拿起掛在頸上,從這代到那代,從今生到他生。”愛,總是詩人所不缺的,但愛卻也分有多種,有男女之愛,親情之愛,祖國之愛,自然之愛。泰戈爾總在詩中提到愛,不管是何種,都讓人覺得溫暖,卻又有些哀傷。而他,在我心裏,便是一個充滿了愛,同時懷著悲憫看世界的愛的詩者。
哀傷,是因為愛。在泰戈爾詩中,彌漫著敏感而又真誠的感情,那是女子刻骨銘心的愛戀。“我倆是從太初的心底湧出的兩股愛泉上浮來。我倆曾在萬千情人的生命中遊戲在憂傷的充滿著眼淚的寂寞中,在甜柔的聚合的羞顫中,在古老的戀愛永遠更新的生命裏。”當初愛泉湧出,來不及收回,便已澆灌出愛之子了。女子嬌羞的神情和期待的哀傷的眼睛,都是泰戈爾透露出的對這世界的哀傷。印度傳統文化下的女子,有著多重悲哀。在無盡的束縛和壓抑之下,情竇初開的少女之心便輕易被迷惑。然而,即便是愛,卻無法愛。在如此環境下,女子隻能默默守著與愛人的美好回憶,孤獨思念。在一起時的甜蜜,猶在腦中輕輕回蕩。當然,並不是每段愛情都沒有結果。泰戈爾是愛的詩人,愛的歌頌家,斷不會隻傳遞沒有結果的愛。圓滿的結局是撫慰受傷心靈的一味藥。所以,“那奔湧的永恒的愛的洪流至終找到了它的最後完全的方向。一切的哀樂和心願,一切狂歡時刻的記憶,一切各地各時的詩人的戀歌,從四麵八方到來,聚成一個愛情伏在你的腳下。”
這樣感性的泰戈爾,才是我心中的泰戈爾。“我渴望靜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會跳到我的唇上。因此我輕鬆地說東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語言的後麵。我粗暴地對待我的痛苦,因為我怕你會這樣做。我渴望從你身邊走開,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懦怯。因此我隨隨便便地昂著頭走到你的麵前,從你眼裏頻頻擲來了刺激。”安娜的不幸使他痛苦,女人們的苦難也使他難過。對於安娜的愛,他卻隻能選擇懷念,默默守著他們之間的那份純真的感情。“天空中沒有鳥飛過的痕跡,但是我飛過了。”即使另娶他人,也不忘將安娜之名寄於新娘身上。而這麽做,無疑又是另一段悲傷的故事。但即使是泰戈爾如此敏感之人,卻也不一定能看到身邊人的哀傷。
泰戈爾,能引起我共鳴的一位詩人,總是以他感性的心和悲憫的眼去看待苦難中的人,不管是化作夏花,化作飛鳥,都將悲苦的愛抒懷到極致。而這些他心中的形象,卻都是他所向往的自然,所喜愛的無憂的世界中的存在。“你獨自看守了一夜,你的眼睛疲倦了,可愛的人!燈光昏淡了,在曉風中閃搖。拭去你的眼淚,我的朋友,把紗拉上你的胸前。秋晨是靜止的,樹木的芬芳在空氣裏,草徑是愛撫般的溫柔。讓可憐之夜的花環扭彎地放在床上吧。到這清晨的世界中,采下鮮花來兜在你裙子裏,也把新蕊插在你發上吧。”不是他的悲傷,卻似他的悲傷。在寂寞的夜裏,渴望著清晨的到來,將身心融進清晨的世界裏。逝去的人兒回不來,而獨剩生人孤獨地尋找著希望。而這希望,泰戈爾卻期待著自然可以給予。花的嬌顏似乎真的能夠拂去臉上的悲傷一般,他充滿了安慰和期待。這樣的愛,這樣的感同身受,這樣的善解人意,泰戈爾是細致的,是溫柔的鐵漢對愛的嗬護。
他的愛,他的情,他的敏感和他的莫名的哀傷總使我為之動容,而他,也因此居留在我心中的某個位置。這樣的柔情鐵漢,這樣細致的一個人,歌頌著他期待向往的,單純的愛,正如我歌頌著他的愛一般。
(作者單位:福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