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落在中國的心

第三十一章 對影

　　孫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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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啊？在我要過岸時，跑上來送我一束鮮花，我低首嗅了一下，竟放緩了自己急匆匆的腳步……

　　2

　　我低下頭來細想，除了你，誰還識得我呢？茫茫人海裏，我又識得誰呢？

　　3

　　好多時候，我都在問自己，我這樣一個人在小路上撥著荊棘去找尋誰呢？是找尋你呢？還是找尋光明和家呢？

　　4

　　假如，我退了步，這條小路就會變得沉寂——沒有歌聲，沒有舞姿；夏蟲的鳴叫會沒有人來聆聽，雛菊的微笑也會凋謝得無聲無息……

　　5

　　我怕你哂笑我的怯懦，將要退步時，就努力去想你——你做了我的拐杖，卻全然不知。

　　6

　　我再不敢說“別你”，我害怕這條小路上隻剩下孤零零的我自己。

　　先前，我是啞了的；眼下，我是剛剛開口，歌聲隻能飄到村莊，還未飄到你林子的中央……

　　7

　　我是不小心說出了“我的夢”，我又害怕這深沉的話會蜇傷你，可是，當我想收住口時，卻是遲了，半個夢影子已經投到你的臂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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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星光沉睡去，大地將陷入一片沉寂；假如馬兒停歇了腳步，草原上將留不下生命強勁的足跡；假如鳥兒閉了口，天空又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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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不記得了“我的節日”，那歡樂的潮已躲了我，從春到夏，從夏到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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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來是這樣挑剔：避開花叢，躲開人群，來到曠野裏，隻想仰首和淩雲上的你對語——

　　11

　　風來了，酷冷留在眼睛裏，遙望春天時，遙望到你了——而你在哪裏呢？在光波裏？在水影裏？在聲浪裏？

　　12

　　旁人都去喧鬧的集市了，我卻記得我的“曲徑通幽處”——竹林子是我的迷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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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來了，我要種下一棵樹，借我一些力啊，幫我翻開這板結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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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眨著明麗的眼睛，它凝望著一顆星子有一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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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抑著波瀾，它不怕太陽的灼烈，它是擔心海岸被擊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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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目光投向遠方時，你卻來到我的近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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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蝴蝶知道花兒不必聽取歌聲也能燦爛開放，它就閉了口。

　　18

　　昨天，魔鬼的手剛剛抓疼了我；今天，你就如同天使般送來慰藉，我該說怎樣的話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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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拋開一切，月光離海洋最近。

　　20

　　最美的詩篇寫給白雲聽吧，讓它變成彩霞燃亮你的眼睛；最深沉的話留給上蒼聽吧！凡人們有耳也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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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念在無星盞的夜，在海邊，在一條漏水的船上……

　　22

　　春天，我播下的那粒花樹的種子，它是播在了我的夢境裏了吧。

　　23

　　我隻記得你的歌聲，我自己的歌聲我卻忘卻了。

　　24

　　在見到你之前，我已從廢墟上開出花來；在見到你之後，廢墟在隱去，花朵上閃動著的是水珠還是淚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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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夢對話時，讓海聽見了；樹和它的影子對話時，月光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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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與樹林告別時，我聽見你在向我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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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化作一隻蝶兒在花叢中飛來飛去，你還識得我嗎？

　　28

　　我閉上眼睛想逃亡，你立在遠方作我的方向。

　　29

　　湖麵上的鳥兒在天上盤旋，它是在不舍與不忍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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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邁過一條河流，需要多少力量，要顧及多少目光啊！

　　31

　　冬陽灑在我的臉頰上，我閉了眼睛，它吻了我。“溫暖的”，我這樣喚它時，它已移到天穹去了。

　　32

　　自古惺惺惜惺惺，月光憐惜著星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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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雪花落在我的臂彎上，我觸到它時，誤以為是你送我的羽衣呢。

　　34

　　我尋了半個世紀，都不曾抓著我的夢影子；遇見你時，我立在我的舞台上了。

　　35

　　當我轉身向你揮手時，一樹的春花，紛紛地落、紛紛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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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埋藏起我思念的痛苦，把淚珠說成淚花，還把它的鹹味調出香氣，這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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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飛不起了，我的雙翼上滿載著你送的禮物。“卸了吧！”我對自己說，我的一隻手一件件卸下，另一隻手卻又歸還到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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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是潮濕的，地麵是潮濕的，在這個雨季裏，有一雙眼睛也是潮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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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推到光明的霧帳中去了，你來時，我的軀體正在悄然離去——隻留下靈魂和你對語……

　　40

　　我不知道我是在感動裏想起你，還是在思念裏等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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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你開口說“再見”，夜幕便遮住了我眼前的光明，我被扔到黑海裏去了……

　　42

　　那天，在你的探望裏，我轉了身……你的歎息竟跟著我的背影，進到我的夢裏，它化成淚珠在我的枕邊滾動，而我的睡夢也進了白浪翻滾的海中了……

　　43

　　如果再要猶疑，你的“夏天”就要錯過了，——我故意給自己戴上麵具，對你發著脾氣，讓你把“春天”忘記。

　　44

　　太陽就要落山了，我陷入了恐慌，——你走了，夜幕拉上時，誰來牽我的手穿過黑暗之穀呢？

　　45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雙腳立在大地上，可是，當我抬首望不到了星光，我就不曉得我身在何處了！

　　46

　　星星啊，即便再遙遠，它也是我眼裏的明亮啊！

　　（作者單位：山東省東營市利津鳳凰城街道中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