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落在中國的心

第六章 泰戈爾在我心中

　　魏淑佳

　　新月的一線年輕的清光，觸著將消未消的秋雲邊上，於是微笑便初生在一個浴在清露裏的早晨的夢中了——

　　空氣有著甜蜜柔嫩的新鮮，天卻是輕紗般的白，一層層，從天際蕩到了眼前，是迷蒙的薄霧。我獨自佇立在薄霧的中央，沮喪地沉默著，我迷失了方向，同時看不見色彩，迷茫的白在眼前，暗淡的灰在心底。

　　這時，前方走來一位和藹的老人，他和我親切地交談，並要帶我去想去的地方。

　　我說：“我不知道我想去哪裏，我沒有方向，我沒有錢，這樣卑微而貧困的我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老人隻是笑了笑，他遞給我一塊金子，是發著光芒的金燦燦的金子，光滑而透亮的表麵都可以映出我的臉頰，那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金子。

　　我說：“這一定是一塊純度很高的金子。”

　　老人笑了笑，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金子，它現在屬於你了。”

　　我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樣好的金子竟然屬於我了！直到老人用目光示意我把它收好，我才醒悟過來，雙手緊緊地握住它，並不時地撫摸著它，就如同瘋了一般。不過我可不管，我隻知道這金子是屬於我了，從現在開始我也是有錢人了，再不是卑微而貧困的人了，也是有價值的人了！因為老人給了我金子，所以我決定跟隨著他。

　　一路上我一直摸著我的金子，後來我的膽子變大了，把金子放在了嘴邊，我膽顫地用我的雙唇親吻它，仿佛它在跳動，我驚喜地又喊又叫，歡快地一路狂奔。

　　這時我已經放開了，拿著金子向路邊的兔子誇耀：“看呀，多麽美麗的金子！”兔子也驚喜地說：“多麽漂亮的金子！”

　　蕭蕭的樹葉開始不高興：“我們，有聲響回應暴風雨，你是誰？也這樣地吵鬧。”

　　我把我美麗的金子舉高，放在它們的眼前，那金子在陽光下透著柔和的光，“多麽、多麽好看的金子呀！”它們圍繞著我的金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隻有角落的那一朵並不說話，隻是沉默地低著頭。

　　我說：“你是誰呀？為什麽那麽沉默？”

　　它抬起了臉頰，啊，多美呀！它嫩白的臉透著粉紅，明媚像夏日的天空，溫暖像三月的春風，纖細的身姿在風中輕柔地擺動，發出陣陣幽香。它微笑著說：“我不過是一朵花。”

　　我羞愧地將金子放進了我的口袋，默默地離開。

　　老人微笑地叫住我，在我的頭上別一片花瓣，他說：“這是謙遜的禮物。”

　　我跟著老人來到海邊，有一群孩子，在這樣無邊無際的海邊叫著、喊著、無憂無慮地遊戲著，無垠的天穹靜止地臨於頭上，不息的海水洶湧在腳邊。

　　老人讓我和孩子們一起玩耍，我說：“這多麽危險，沙子又是那麽肮髒，我不能和他們玩耍，因為我有金子，所以我是有價值的人，我和他們不一樣。”

　　老人沒有說話，他領著我繼續前進，到了一座城鎮的街上，那萬王之王乘著金車而來，我和所有民眾一樣佇立在兩旁，等待王子的主動賜予，我覺得我的運氣來了。

　　王子向一個乞丐伸出了手，乞丐疑惑地站著，然後從他的口袋裏慢慢拿出一粒最小的玉米，王子微笑地接下了。

　　我可以猜想，這位乞丐將在晚上發現自己多出一粒金子，並痛恨自己沒有慷慨地將一切都獻給王子。所以我要當個聰明人，將我的金子獻給王子。

　　終於，王子來到了我的身邊，伸出了他的右手：“你有什麽給我嗎？”他的眼睛閃亮閃亮。

　　我毫不猶豫地將我的金子放在他的手上，我在想王子會不會給我一個更大更美的金子呢？

　　然而當我信心滿滿地檢查我的口袋時，我突然發現：沒有，什麽都沒有！本屬於我的金子不見了！我發瘋地哭喊著。

　　老人開口了，他說：“孩子，你不是慷慨地把它獻給王子了嗎？那你在找什麽？”

　　啊，老人呀，你怎麽會懂得我的心思。於是我傷心地哭了，為了失去的金子，現在我又是一個卑微而貧困的人了。

　　這時老人又將我帶到了海邊，我已經是沒有價值的人了，所以我沒有顧慮，走向了海邊，讓沙子染上我的衣角，讓海水浸透我的鞋子。

　　然後我才發現，和他們一起多麽歡樂呀，他們有著五顏六色的玩具，就像雲朵一樣色彩繽紛；他們唱著歌，就像海裏波浪的合唱；他們微笑著，就像晨光從天上流下來一樣。我和他們一起遊戲，歡快地笑著，把我的手伸入那洶湧的大海。

　　天呀，我抓到了什麽？我把手從海水裏拿出來，我的手裏竟握著，啊，一顆珍珠！那是多麽漂亮的一顆珍珠呀，和我的金子一樣漂亮，光滑無暇的純白透著太陽的光，有柔和的光澤。啊，我不禁歡樂地跳起來。

　　老人靜靜地看著，微笑地說：“孩子，收下吧，這是給予和歡樂的報答。”

　　我繼續跟著老人行走，而這次我不再炫耀，而是安靜地走著，珍珠在我的口袋裏靜靜地躺著，頭上花瓣散發著陣陣幽香。

　　路邊的花微笑著，在薄霧中，我看見一位女乞丐，她頹唐地坐著，光著腳，行人走來，拿走她的鮮花，一朵又一朵，她的花籃幾乎空了，她用裙子遮住臉，她沉默著。

　　老人輕聲地告訴我，這是一位等待愛的女孩，貧困的女孩。

　　我沉默地站著，這樣一位等待愛的貧困而卑微的女孩垂下她的眼簾，就像在曾經在薄霧中央的我，低下了頭。我的手扶住了她的肩頭，在眾目睽睽中，把她安置在我的身旁。在她因驚喜而波光粼粼的眼裏，我看見自己拿出了珍珠，不再是炫耀，我要在村頭的塵土中，和一位女乞丐一起分享我的珍珠。我感受到她的顫抖，像蔓藤在夏日的微風中飄搖。在寂靜的夜裏，我把我的珍珠送給一位我並不相熟的女乞丐。

　　我哼著歌，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好像，我是一個有價值的人了。老人的眼光裏盛滿了笑意，他把他溫柔的吻印在我光潔的額頭，他說：“看呀，要去的地方到了。”

　　我抬起頭，我應該如何去形容這樣的世界：這樣溫暖的世界，就好像沒有寒冷；這樣熟悉的世界，就好像所有人都是相親相愛的；這樣自由的世界，就好像沒有束縛；這樣歡樂的世界，所有悲傷都將融化。

　　老人笑著，他說：“孩子，看呀，看呀，這是愛的饋贈！”

　　我激動地說到：“啊，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世界，最美的景色，感謝您帶我來這兒。您是誰呢？這樣的親切。”

　　老人微笑地隱去，天空留下他溫柔的回答：

　　“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

　　——當我醒來的時候，微笑依舊在我唇邊浮動，像開出來的花。

　　（作者單位：福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