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協《西夏咒》、《白虎關》研討會簡記
陳彥瑾
2010年4月19日,中國作家協會重點作品扶持辦公室、作家出版社、廣州市香巴文化研究院聯合召開的雪漠長篇小說《西夏咒》、《白虎關》研討會在京召開。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黨組成員何建明出席會議並講話,出席研討會的專家有:雷達、吳秉傑、艾克拜爾·米吉提、彭學明、何向陽、孟繁華、陳曉明、李建軍、肖驚鴻等。會議由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主任胡平主持。
雪漠長篇小說《西夏咒》和《白虎關》均是中國作家協會重點扶持作品。
《白虎關》46萬字,2008年8月由上海文藝出版社隆重推出。它跟《大漠祭》和《獵原》一起,構成了“大漠三部曲”,是作家雪漠用了二十年黃金年華打造的、為中國西部農民造像的精品力作。《西夏咒》是雪漠“靈魂三部曲”的開篇之作,全書40萬字,2010年5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具有民族文化特性的小說
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何建明高度讚賞了雪漠的創作態度。他認為西部作家作品很多,但是像雪漠這樣下大工夫,持續不斷深挖西部文化的作家,卻不多見。《西夏咒》是雪漠懷著對西部土地的深厚情感,創作出的跟自己生命血液相關的具有民族文化特性的小說。和時下流行的都市小說相比,這部作品讀者反饋更好,因為它至少有一種地域上和文化上的新鮮感,能讓人看下去,讓人沉靜下來。這說明雪漠的創作方向是對的,值得其他作家學習。
指向人心、剖析人心、拯救人心
評論家雷達認為,《白虎關》是2008年最突出的小說之一。從文學品質上看,這是一部細節飽滿,體驗真切,結構致密,並能觸及生死,永恒,人與自然等根本問題的作品,閃耀著人類良知和尊嚴的輝光;也是一部能讓浮躁的心沉靜下來的作品。《白虎關》延續了《大漠祭》的主題,寫生之艱難,愛之甜蜜,病之痛苦,死之無奈,尤為突出的是它具有豐厚的精神性內涵。當下流行的很多作品思想平麵,強化外在動作,靠故事的意義而非人的精神性吸引讀者,雪漠作品卻始終貫穿著一種直指人心的東西。《白虎關》中幾乎所有的人物都在欲望麵前思索活著的意義,小說寫了人的精神救贖和自我解脫,並試圖重建精神信仰。可以說,這是一部指向人心、剖析人心、拯救人心的作品。此外,《白虎關》對農業文明消亡的反思,以及對地域文化魅力的挖掘也很值得關注。
一本留給現在也留給曆史的書
評論家吳秉傑說,《白虎關》是一本留給現在也留給曆史的書,它是很難被取代的。小說的語言非常有特點,既有地域特色,又非常性格化。書中大量的心理描寫具有很強的抒情性,並且貫穿全書,令人印象深刻。西部給人的印象是凝固的,仿佛常年累月沒什麽變化,而雪漠卻把西部農民的精神世界寫得那麽生動、抒情,尤其把瑩兒和蘭蘭這兩個西部女性的命運拷問、生死掙紮寫得驚心動魄,這是很難得的。
先鋒文學的遺風流韻
沈陽師範大學文學研究所所長孟繁華指出,很多作家都在寫西部,但不論從精神還是從語言、意象上看,寫西部寫得最像的,要數雪漠。雪漠是一個特別值得研究的作家,在當下文學創作裏,他或許是一個被低估了的作家。《西夏咒》的寫法與“大漠三部曲”完全不同,這部小說幾乎沒有任何完整的情節,書中的人物也沒有在情節和故事上建立關係,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反小說的作品,帶有先鋒文學的遺風流韻。書中虛構了很多的曆史材料和知識性的東西,這些超文體的文本為雪漠提供了想象和虛構的空間,有點像張承誌的《心靈史》。同時,這部小說也為當下小說發展的無限可能性提供了一個新參照。書中的地方性知識和經驗在全球化語境中,特別是在大眾文化無處不在、當下寫作不斷向通俗化傾斜的時候,提供了另外一條小說道路。從這個角度說,《西夏咒》是非常有價值的。
附體的寫作與文本的自由
北京大學中文係教授陳曉明談到,讀了《白虎關》,有一種感動;讀了《西夏咒》,則讓他意識到,雪漠不但是一個被低估了的作家,而且是被嚴重低估了的作家。在他看來,能不能自由處理文本,能不能躍出現在文學的規範,是一個作家在這個時代有沒有才華、有沒有想象力,有沒有思想含量,有沒有氣魄的標準。《西夏咒》很難讀,但喜歡它的人讀下去是會著迷,是會被感動、被震撼的。這是一部有強大的智力、智慧和思想驅動力支撐的作品,對他的文學觀念和理論批評構成一種挑戰,給了他批評的動力。為此,他已特別撰文《附體的寫作與文本的自由——從<西夏咒>談起》。
陳曉明說,讀了《西夏咒》,他覺得雪漠是個大作家。之前談雪漠總離不開西部地域文化,《西夏咒》出來後,地域文化已不足以表達作品內在的靈動,他更願意將它稱之為靈魂附體的小說——雪漠把自己變成一個幽靈,附體在西部的土地上,附體在文本上。這和莫言的《生死疲勞》、閻連科的《受活》、張煒的《憶阿雅》有相似之處,都是附體的寫作。而恰恰通過附體的寫作,使文本獲得了一種自由,有一種超越和解放。從這些文本當中,他看到了漢語文學的一種超越的可能性,就是回到本土,回到西部的洞穴中去,這樣的寫作可能會幫助作家找到一個中國經驗,找到國外20世紀60年代後現代實驗主義作家如巴斯、品欽、卡爾維諾等人所追求的東西。此外,陳曉明還特別強調:雪漠是有寫實功力的,《西夏咒》中舅舅要殺雪羽兒那一段,寫得令人觸目驚心,其寫實功力令人震撼。
守根的文學
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副主任彭學明認為,雪漠的作品是守根的文學。雪漠是活在自己精神世界裏的作家,他的精神世界就是他的根,他的土地。和張承誌一樣,雪漠對他的根有一種宗教般的虔誠。《白虎關》中的蘭蘭、瑩兒不但體現了人性的真善美,而且寄托了雪漠的文學理想。可貴的是,這一文學理想不是建立在自我的象牙塔上,而是建立在人性的、民族的、精神的根上,這是很有價值的。
為農耕文明作精神傳記
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副主任何向陽強調,在當今鄉村文明日漸消失的時代,雪漠的寫作具有特別的意義。為鄉村留影,為農民立傳的創作思路,使雪漠貢獻了“大漠三部曲”,堪稱為農耕文明作精神傳記的文本。隨著鄉村的日益消失,多年後,也許我們就隻能從這樣的文本中去尋找鄉村的影子了。所以,這種寫作對於一個作家來說是非常神聖的職責,這也是雪漠所說“寫作是一種朝聖”的“聖”之所在。
能夠進入世界文學視野的一本書
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創研處副研究員肖驚鴻稱,她對雪漠的創作一直懷有很深的敬意。雪漠是用一顆真誠的心寫他想寫、想表達的,並真切地希望他的作品能夠對當下、對人類甚至對未來有深刻影響。這一寫作的出發點是令人敬佩的。《西夏咒》的寓言特征非常強,這部作品重塑了雪漠心目中涅槃了的故鄉形象,探索了人類的生存價值,完成了雪漠對曆史的另類文本表述。書中雪漠秉持他個人內心的表達,以寫涼州來書寫人類曆史,試圖重樹一種曆史精神,使作品有了曆史文化探索的強烈韻味,具有人類學、社會學的廣泛意義。就這一點來說,她認為,《西夏咒》是能夠進入世界文學視野的一本書。
濃縮了90年代到世紀初文壇的一些試驗
《中國作家》主編艾克拜爾·米吉提說,雪漠是《中國作家》一直關注的作家。2008年9月《中國作家》開過一個座談會,叫“甘肅八駿”,雪漠是其中之一。後來刊發了他的一個中篇《豺狗子》,得了鄂爾多斯文學獎。艾克拜爾·米吉提介紹說,《西夏咒》由何建明推薦,搶在圖書出版前的一個月刊發。這個作品濃縮了90年代到世紀初文壇的一些試驗,消解、顛覆、解構等等,都濃縮在這個文本中,具有時代的深深烙印。另外,雪漠的價值和意義,從全國格局來看,也是值得關注的。甘肅過去是詩的大省,韻文體成熟,散文體不是太成熟。現在“甘肅八駿”出來,從那裏走出幾位作家,試圖走向全國,而且有幾個領軍人物,在不同的地方開展他們的長篇作品研討會,這是一個現象,值得關注。
站在人類的高度反思
會上,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李建軍就《西夏咒》中的曆史觀表示了質疑,引起專家們的爭論。就此,雪漠特別解釋說,迄今世界上很多國家、民族都在讚美自己的英雄,但對於那些被屠殺的國家和人民來說,這些英雄卻是罪惡的。當曆代文人都在謳歌這些英雄,讚美這種屠殺的時候,人類中必須有另外一種聲音,就是:人類不應該屠殺,人類應該愛。無論什麽樣的生命,都值得尊重、值得敬畏;無論帶著什麽樣的理由去剝奪另外一個生命,這種行為本身是罪惡的。因為你的理由可能會由於你的宗教哲學、人生哲學以及國家教育等變化出不同的花樣,製造出不同的正義的借口和謊言。當老百姓沒有智慧辨別這些花樣的時候,就必須要有一種理念,就是:殺人是罪惡的,無論以什麽樣的理由,殺人都是罪惡的。《西夏咒》就是從這樣一個角度,試圖跳出民族、國家、種族的局限之外,站在人類的高度去反思曆史,反思英雄的。
雪漠稱:自己寫作《大漠祭》、《獵原》、《白虎關》和《西夏咒》,僅僅是想做到三點:一是想在飛快地消失的歲月中,建立一種歲月毀不掉的價值;二是農業文明即將消融於曆史的暗夜之中,他想為未來的曆史保留農業文明時代的最後一個生存範本;三是他想用自己的努力,為這個時代帶來一種善的影響,能夠讓這個世界因為自己的生存和努力變得相對美好一些。
雪漠表示,真正的文學,應該成為人類文明、進步和幸福的助緣,應該為人類提供積極的靈魂滋養。因為更高意義的幸福取決於心靈的明白與否,當一個農夫頭枕土塊香甜地大睡時,一個千萬富翁可能正要自殺。當人類日漸陷入狹小、熱惱、貪婪、嗔恨時,真正的文學,應該能為我們帶來清涼,帶來寬容,帶來博愛,帶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