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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陰山裏打槍陽山裏響,槍子兒落到了地上。”

  1

  白虎關的第一場大戰爆發了。

  此前,沙娃間雖有糾紛,但規模很小,或是沙娃之間,或因打模糊引起,至多鬧些摩擦。這次卻不然,竟驚動了市上。在人們印象中,算得上驚天動地的。

  起因是猛子的井口發現了“大牛”。

  沙娃所說的“大牛”,就是大石頭。金客子都知道,井裏出大牛,是吉兆。好多金子就在“大牛”底下。白虎關的金子怪,雖多是麩皮金,但也時見大金。那大金,多是物體形狀。據說,雙福挖出了一個金靴子,重達三十多斤,叫回回買了去。雖是個據說,但誰都信。因為那據說之後,雙福又買了好些窩子,其中幾個就緊靠猛子的窩子。一聽那卷揚機聲,猛子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人家雖比自己遲挖二十多天,可窩子直溜溜向地心。

  好在,猛子們終於見到了“大牛”。

  按規矩,沙娃是不能將石頭叫石頭的,都稱“牛”。平素裏挖的,或是大沙,或是碎石,待見到大牛時,就該出金子了。牛越大,金子越多。那金子,大多躲到牛身下。抬了石,準見那黃色耀目呢。前幾天,一個民辦教師到雙福窩子上,他一到,大牛出來了。雙福說,這是個有福之人,就留下當了窩掌。這窩掌,比把式大,比鍁家大,相當於欽差,監督窩子裏所有的人。平素裏,掌櫃不搜沙娃身子,但若是見了大牛,每次下班時,掌櫃都要搜身。這時候,最有可能撿到金子的,是鍁家。他若看到一點黃色,就弄點浮沙一蓋,胡亂上幾鍁,打發了背手,然後就偷偷裝了金子。若是把式窺出了把戲,就按規矩見者有份,取了那金塊,一砸為二,一人一半。所以,大牛一出,掌櫃就有權搜沙娃的身了。

  猛子們輪流當起了窩掌,也按班次,一人一班。想來猛子叫那次塌方嚇破了膽,一進底,就覺木籠紮紮作響,老覺那地殼會合了來。明知道是幻覺,腿卻倏然軟了。有時想,這活真不是人幹的,提了腦袋,不定啥時就成隔世的鬼了。但想歸想,心裏還是指望能淘出金子,弄些錢給月兒治病。

  終於見到“大牛”了。

  一挖出大牛,沙娃們歡呼起來。先是見到牛背,一棱脊梁,露出沙石之外。猛子很興奮,他往背鬥裏狠勁上沙。沙娃們也喘籲籲一身臭汗。大家都很高興,腿腳也格外有勁,你上我下,穿梭樣把大牛背上的沙石運出了井外。

  “掌櫃呀,挖出金金,要給我們獎金呀。”富強子叫。

  “給!給!”猛子歡歡地應。

  井口圍來了好多腦袋,都來看大牛。猛子很想看到雙福的臉,那臉最好帶點兒忌妒,越忌妒,猛子會越開心。可那些臉中,並沒那張泛著紅光的臉,猛子便吼:“閃開!閃開!把亮遮住了。”一個聲音傳下:“喲,才見個牛,就牛成這樣。挖出金子,還上天哩?”

  猛子一縮脖子,想:“就是,我咋也成淺碟子貨了?”口卻不饒:“有本事,你也去挖個大牛出來。”

  那聲音又道:“你拔亮眼珠子瞅。那大牛,好是好,可別騎了石驢。”

  猛子頭裏嗡了一聲。他提了鍁,在沙石處戳幾下,真聽到堅硬的磳牙聲,舌頭倏然幹了,想,可別真騎石驢呀。沙娃所說的“騎石驢”有兩種:一種是石頭太大,超過自家井底,無法下手;另一種是索性騎到石山上。地下有好些石山,山頂雖小,地盤卻大得不知所終。無論騎那種石驢,總很麻煩。即使大石下真有金子,你也是老虎吃天,無法下口的。

  猛子安慰自己,怕啥,有大牛總比沒有好。金子的“走手”怪,不定何年何月,財神爺的金袋子漏了,在地上撒了一長溜子金子,源頭可能在清風嶺。那是祁連山的一個尋常的峰,那是人們見到金子的最上遊,下來是磨臍山、馬路河、雙龍溝……最後順著大沙河,到白虎關了。沙娃們都知道,金子會走,它會沿了地下河水,一路滾了來。除了沿水路走,金子還會向下麵走。金子重,它就咬了沙石,鑽呀鑽呀,最後停在“底”上。那“底”,多是青石板,或是黃膠泥,硬,金子咬不下去,隻好乖乖地待在那兒,等千年後的沙娃們來捉它。

  當窩子裏見到大牛時,多已到底。許多時候,一掀開大牛,就能見到黃燦燦的蒜瓣金,齊嶄嶄栽在沙裏,放出黃光,熏暈人的腦袋。這蒜瓣金,就臥在大牛下。尋常的沙裏,隻有尋常的砂金。所以,猛子們挖出大牛時,整個白虎關沸騰了,都說:“這幾個孫蛋,這下發了。”

  但誰也想不到,這牛太大了,大得越過了井口。究竟超過了有多少?誰也不知道。沙娃們雖喜歡大牛,但這牛不可大得太邪乎,若是大得超出了自家的勢力範圍,就很麻煩了。掌櫃們最怕騎石驢。

  隨著“牛”背上沙石的一筐筐被清,猛子們的擔心被證實了:那窩子,確實騎了石驢。

  這下,猛子們都沒了脾氣。從發現大牛的驚喜,到騎了石驢的絕望,前後不過幾個時辰。那感覺,等於從天堂墮入了地獄。罵了幾回娘,明知罵啞嗓門,也無濟於事,便齊齊地蹲在井口發呆。

  沙娃們也歇了。他們清光了屬於自己井底的沙石。每個窩子都有自己的範圍,長寬各四米,再往前挖,就是別人的地盤。最叫猛子可氣的是,自己窩子的前後左右,竟都是雙福的窩子。他很後悔自己的短視。當時,他應多買幾個窩子。他想不到,僅僅二十多天,雙福就將好些空地都買到了自己名下。在他的刺激下,掌櫃們都瘋買窩子,白虎關已沒有多少空地。

  這信息,是猛子騎了石驢想擴充地盤時,才得知的。幾十天裏,他隻是暈頭暈腦地開窩子、結婚、進城治病。直到這時,才發現,他和白狗們的糨糊腦子,確實不能跟雙福的“化學”腦袋比。更糟糕的是,即使他想再弄幾個窩子,也沒以前容易了。市裏已從大頭手裏收回了白虎關的開采權,已派金管站清點了已賣出和已開采的所有窩子。想新買,成哩,你先得向金管站申請,由金管站報到市裏;到市裏,隻有市長才有權批新窩子。這一切,僅僅是半月間發生的事。

  窩子的價碼立馬看漲了。半月前,從大頭手裏買個窩子,隻需幾百元。現在,市裏一接管,一個窩子漲到五千元。這就是說,雙福即使不開采,隻要一轉手,他就能掙幾百萬。

  這消息,比騎了石驢更叫猛子們窩心。他們後悔得舌頭都麻了,都說:“早知這樣,索性把那錢都買了窩子。”現在,肉叫人搶光了,自己擁有的,隻是塊難啃的骨頭。

  但後悔歸後悔,最要緊的,是先得從石驢背上下來。

  大戰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2

  大戰的起因,是猛子們想擴張自己的地盤。

  白虎關的窩子是先向下打井,到底後,再向四麵打橫巷。隻是那橫巷,隻能打在自家的地盤上。也就是說,整個巷,不能越過那方圓四米的範圍。因為,外麵是別人的地盤。你是狼,別人也是豺狗子。你想吃人家的肉,人家更想抽你的腸子呢。

  猛子們向四麵搜了搜,仍不見“大牛”的邊。不過,叫他們心安的是,這不是石山,而是真正的“大牛”。那石麵,相對平坦。據說,這號“牛”下,最可能臥大金的。

  雖說挖出大牛是吉兆,但那後悔,仍潮水般湧向猛子,也湧向村裏人。他們都懊惱沒多買幾個窩子。要是多弄幾個,一轉手,票老爺就會往懷裏撲。當初,大頭想給村裏每家每戶分個窩子,美其名曰:“扶貧窩子”,可沒人要。毛旦還風言風語說:“那白虎關,撂荒千百年了。想要,老子早一舌頭掠了,還用你大頭分?”後來,你想要,得交幾百塊錢。再後來,漲了再漲,竟漲到五千了,還得市長批條子。乖乖,市長是誰?比天還大的人物。這下,一村子的捶胸頓足了。

  猛子這才信了黑皮子老道的話:“飛財不富命窮人”。真的。當初,財神爺借大頭的手,扔下一堆金元寶,可叫村裏人一腳一個,踢出了老遠。

  也許,自己真是窮命。他想,就說這騎石驢,雖也聽人說過,可真騎了石驢的,並不多。而自己,才開第一個窩子,石驢就自個兒跑了來,硬往你P股下鑽。你想不騎,也由不了你。沒治。白狗罵也沒治,北柱咒也沒治,花球祈禱也沒治。那石驢,眼見是騎定了。

  猛子親自下井,當了把式,打起橫巷來。這橫巷,本是清底時打的,為的是多弄些摻金的沙,多淘幾把砂金。這會兒打橫巷,卻是想找“大牛”的邊。猛子想,那大牛再大,也得有個限度。他想,要是把地盤往外擴,擴,說不準就能見到大牛的邊。然後,就往下挖,再往裏掏,沒準就能將石下的蒜瓣金……要是有的話……不,肯定有的……弄出來。哈哈,猛子想,那時,別說你月兒得個梅毒,就是得了艾滋病,老子也能揪了它……可氣人的是,那橫巷,東哩,西哩,南哩,北哩,都打到自家的地盤盡頭了,可見到的,仍是大牛,真叫你沒脾氣了。

  要是當初多弄幾個窩子,就可以再東,再西,再南,再北,一直打到大牛的盡頭。它終歸有盡頭的。猛子請人看過,那石麵很平,不像是山脊。可現在,四下裏全叫雙福的窩子包圍了。這孫蛋,啥時跟毛爺爺學了這招?毛爺爺是農村包圍城市,他是富漢包圍窮漢。

  能不懊惱?

  北柱找過雙福,他想叫雙福把窩子讓幾個給他們。你猜雙福咋說?他說:“成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說的錢,包括開采費和窩子錢。不說開采費,隻那窩子錢,就叫人大眼張風了。雙福倒沒多算,他隻按市價算。他買時,一個窩子五百,現在已漲倒五千,隻東西南北四個窩子,就得兩萬元。北柱說:“雙福,你就按你買的價給我們,幫幫窮哥兒。”雙福笑道:“我願意賣,就是最大的幫呀!誰也知道,那大牛下的金子,不止這個數。再說,我要的不多。那開采費,就按機器算。若按人算,就頂破天了。”北柱問:“總共多少?”雙福伸出五個指頭。北柱回來一說,白狗就跳起來,“媽的,吃人呀?”

  沒治。吃人的時代,就得叫人吃。猛子想。

  猛子狠狠地掄鎬。巷道的質地很硬,說明它是生巷,人沒掏過。雖然老有人叫嚷挖到了熟巷,可猛子老懷疑。他問過爹,問過孟八爺,都沒聽說老祖宗在白虎關淘過金,隻聽說民國年間在雙龍溝那兒有金客子。大戶們因淘金富得流油,後來卻叫窮漢們鬥得熬熬亂叫。可見,金子帶來的,不一定是好運,可猛子還是希望能挖出金子。窮怕了。好飯沒鹽水一樣,好漢沒錢水一樣。人窮誌短,馬瘦毛長,沒幾個麻錢兒撐腰,放屁都沒個響聲兒。更何況,他還要給月兒看病呢。近來,一看她削瘦的身架,心就抽抽地疼。

  “早過線了。”花球提醒。

  井下的範圍是按直井中心算的。由此,向四下裏扯繩,扯多長是定死的,過了那限度,就是侵權。兩井之間,原有五十公分的隔牆,兩家都動不得,不然,你鑽我的井,我搶你的金,就亂套了。再說,也是為了安全,要是淘空,很容易塌陷的。可猛子想,說不準再刨幾下,就能見大牛的盡頭,就刨呀刨呀,使氣似的掄鎬。

  “再刨,人家可有意見了。”花球說。

  猛子惡狠狠抹把汗,憤怒地喘口氣。他扔下鎬,閃過身子。富強子舉鍁將沙石扔進背鬥。因為井深了,沙石浸滿了水,沙娃每次隻能背三四鍁沙石。而對方井口,隻將那鋼繩,係上柳筐,上滿沙石,一合閘,就到井外了。所以,雖然猛子早開井二十多天,對方隻用了幾天,就和自己差不多深了。猛子隱隱聽到了對方的說話聲,不由急了。他希望,那“大牛”的邊不在對方窩子裏。不然,人家一迂回,你就是個蒼蠅攆屁。

  咋辦?猛子問花球。

  花球說,你問我,我問誰?我早頭三不知道腦四了。

  猛子便惡狠狠吼:管他呢,刨。

  那大戰,就是這樣引起的。

  3

  才開個洞兒,就聽到對方吼:“沒規矩了?這是我們的地盤。”白狗笑道:“啥是你們的地盤?你們的地盤,隻是你們女人的肚皮。不過,就連雙福女人的肚皮,猛子照樣下犁,這算啥?”北柱們大笑。猛子嗔道:“白狗,你少狗拉羊腸子。”白狗獸吼似的笑。他是很想鬧一下的,不死不活許久了,一直想尋點刺激,猛子一說刨,他第一個叫好。北柱和花球就不好說啥了。

  一塊石頭從洞裏飛來,砸到鎬上,砸出脆響。白狗叫:“可是你們先打人的。”一人叫:“打就打,誰叫你們侵略!”話沒落,一個鍁頭捅入,白狗躲得快,才沒叫鏟中小腿。白狗吼:“打呀!”撿起石頭,瘋砸而去,對方有人慘叫了。猛子則悶聲不響,使勁掄鎬。他想弄大口子,再撲過去肉搏。對方定然也在刨,才幾下,就聽嘩啦一聲,一個大洞突現出來。

  “打呀!”白狗邊吼,邊用鍁鏟起沙石,甩打過去。那幾人邊躲,邊向繩梯爬去。“快去告訴掌櫃!”一人吼。

  “告訴個屁。連他的老婆,老子們都照樣操。他若來,老子一並揍。”白狗口雖說話,手卻不停。那鍁雖能拋打沙石,力道卻散,對方雖時有慘叫,卻不會傷及性命。

  “滾!滾!”猛子吼。那幾人倒也識相,沿了繩梯,一溜煙上去了。猛子們進了對方窩子,仔細觀察,見也是整井一塊巨石。

  “操。”白狗說,“也騎石驢了。”

  猛子暗暗吃驚。看這陣候,按那理論,下麵會有好多金子。沒想到這牛竟如此巨大,不知盡頭在哪兒,不由暗暗叫苦。忽然,一股強大的水,向他們激射而來。原來,對方已到井外,掉過水龍頭,射向他們。白狗叫:“呔!想淹死老子?”猛子見水已在井底汪洋開來,就退回自家窩子。

  對方罵聲仍在繼續,越來越響,顯是罵者沿繩梯下行了。那水激射的勁道也越大了。這下,越發激起了猛子的鬥心,他對富強子說:“去,弄袋沙秸,再帶些辣麵子。”富強子應聲而去,片刻便回。猛子取出打火機,點上沙秸,著意鼓搗出濃煙,放在洞口,撒上辣麵子,脫下外衣,一下下扇。濃煙滾滾,撲向對方,嗆出一井咳嗽。

  “不好了,他們放毒氣。”一個叫。

  白狗哈哈大笑,也脫下外衣猛扇,一慌亂,卻將那濃煙卷向自己。猛子覺得辣味直衝頭部,鼻涕眼淚隨咳嗽噴出。他連忙扔了外衣,沿繩梯上躥。白狗們也邊猛咳,邊上逃。

  好容易出井外,迎了清風,大口吸氣。這時,才覺出那濃煙辣味,好生了得,鼻腔胸腔都刺疼不已,咳嗽也機關槍似的響個不停。對方和自家人,都競賽似的猛咳。這場麵,很是滑稽。猛子很想笑,卻見對方幾人,正撿石頭,知道他們想報複,就說:“快進窩鋪!”白狗們也覺出了不妙,幾步逃進窩鋪。才喘氣,石頭已烏鴉般飛來了。

  石頭砸在地窩子上麵,灰塵逐聲而下,濺滿本就矮小的空間。白狗像搜骨頭的餓狗一樣四下尋找趁手的物件。這下,提醒了猛子。他想,老子也是長毛出血的男人,咋能叫人幾石頭就砸進窩鋪?他撈過一把鎬,嫌鎬頭易傷人命,就倒提了,向地上猛戳,幾下,就褪下鎬頭。那搞把,長短正好,粗細也稱手。他安頓道:“一下子撲出去,別打頭,往折裏打腿。”話未落,一猛心撲出。

  對方幾人也齊齊撲了來。他們也不想鬧出人命,石頭飛得低,目標是腿和P股,力道也不猛。猛子眼尖,東跳西蹦,就避了。他幾下到對方麵前,一棒掄向一人大腿。那地方不禁疼,猛子隻用了五分力道,那人就倒地了,像挨刀的豬一樣慘叫。

  白狗的樺條卻不分輕重地亂掄。樺條輕,有彈性,每一著肉,便是一道青紅的血痕,疼到極點,卻不致命。白狗才掄了幾下,對方已倒下兩個。別的人見勢不好,落荒而逃。倒地者見對方勢猛,也不強嘴,隻管慘叫。

  輕易地得了手,打倒了對方,猛子反倒覺出無聊來。他不知接下來該咋辦?繼續打,人家已成了癩皮狗;扔下他們幹自己的活,又難保他們不反撲。更擔心的是,雙福開了幾十個窩子,沙娃有幾百號人,要是人家起了群,憑自己幾個,是無法抵擋的。北柱也覺出這一點,嘮叨出相似的擔憂。

  果然,忽聽一片大聲傳來。黑壓壓一群人,正朝這邊撲來。沙娃間老有糾紛,打群架是家常便飯,但這號陣勢,還是少見。猛子的心猛跳,明白若落到那些人手裏,定會捶綿了自己;有心逃,又抹不下麵子。正遲疑,聽得北柱叫:“快跑吧,光棍不吃眼前虧。”話沒落,他已逃往窩鋪,富強子們也湧入窩鋪。白狗卻滋潤了臉,又揍了俘虜幾樺條,見對方增援者已近了,才扭身進了窩鋪。

  猛子怔了怔,朝窩鋪裏吼:“那窩鋪,頂個屁用,人家一腳就踩扁了。”因見對方已發出石頭,紛紛飛來,隻好也扭身進了窩鋪。

  石頭雨一樣落向窩鋪。猛子順氣窗一望,見對方尚有三五十米的距離,就說:“快逃,這兒待不得。”說完,他舉個鍋,倒扣上腦袋,撲出窩鋪。隨後,白狗頭頂了鍋蓋,北柱們頭頂被褥,一齊撲出。

  對方人雖沒到,飛石頭早到了。石頭冰雹般落下,頭頂時不時炸一聲響。猛子這才後悔自己的惹事。身上雖挨了幾石頭,倒顧不上感覺疼,隻是那石頭砸鍋聲很是紮耳。好在那鍋是熟鐵所製,很厚,雖挨了幾石頭,倒沒碎。

  瞅個空子,往後一望,見那堆人邊罵邊撲。沙娃們平日叫掌櫃吆五喝六,早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有個泄處,都想往大裏鬧事。那罵聲很刺耳,都是針對母親的。富強子雖頭頂被子,一塊石頭卻飛向腿部。他拋下被子,倒地慘叫,又見那飛石,並不因自己的慘叫稍加稀疏,就趕緊撿起被子,胡亂折幾下,頂在頭下,一瘸一拐地跑。

  猛子很窩心。那些石頭雖沒準頭,但跟鬧秋的麻雀一樣,亂嚷嚷飛,指不準哪塊就能碰到你。而且,他發現對方多是虛張聲勢,那意圖,是想將自己趕出地盤。顯然,有人叮囑過他們,別叫鬧出人命。但猛子明白,要是叫對方占了地盤,不定會幹出啥的。前些天,沙娃們一鬧糾紛,勝者就填了敗者的窩子。要是對方使這一招,這些天就白幹了。於是,他朝白狗吼:“拚吧,再跑,人家可填井哩。”白狗說好,他一手舉鍋蓋,一手仍舞著樺條,折了回來。“打!打這些驢日的!”他吼。

  猛子將鍋一扔,拾起一把沙鍁,一猛心撲上去。他雖留意飛石,還是有幾塊石頭砸上了胸膛,一塊重些,砸出他一串咳嗽來。這一下,反倒將他的橫氣砸出來了。他再也不管對方咋樣,隻管掄鍁,猛撲而去,發出比獸叫還難聽的聲音。

  很快,便打入對方群裏。猛子掄鍁猛拍,隻將那鍁頭凸處,朝對方P股大腿上拍。這招最管用,每拍擊一次,就有人倒地慘叫。聽得一人叫:“這孫蛋,真拚命呀。”另一個叫:“砍死人了,砍死人了。”猛子一驚,怕那鍁頭一側,拍就變成砍了。要是不慎砍錯地方,半個腦袋會應風而飛的,就不敢再胡亂掄鍁,卻鏟起沙石,四下裏亂打。沒想到,這招更管用,那石子威力雖弱,沙子卻直撲對方眼睛。有幾人捂眼蹲身,口中連啐,發出傷騾子打噴嚏的聲響。

  白狗的樺條也猛極了,他跟孟八爺學過棍法,平時也沒丟手。樺條一掄,便滿沙窪的風聲。好些人捂腿慘叫。北柱們卻隻是撿了石頭,胡亂扔去,準頭雖無,叫聲也怪嚇人的。

  “滾!滾!”猛子們齊吼。

  近前的沙娃被唬住了。他們雖想惹事,但對方這號拚命架勢,誰也怵呢。膽小的一哄而散,膽大的也駐足了。一個叫:“潑命哩,鬧出人命,要吃鐵大豆呀。”猛子聽出對方的心虛,索性直了聲吼:“老子不想活了,誰來,要誰的命。”白狗也吼:“打死了填井。”那群沙娃互相望望,都一臉懼色。

  遠遠的,一人叫:“你唬啥?老子們也是長毛出血的。撿石頭,往死裏砸。”猛子認出,他是雙福安排的總管。一聽總管吩咐,沙娃們又彎腰撿石頭。猛子想不好,叫人家亂石頭砸死,你連個家兒都認不下。才後退幾步,亂石又呼嘯著,密密飛來。

  “快跑!”富強子叫。

  猛子也顧不上麵子了,想,先顧了腦袋再說。他撩腿就跑。石雨落在身後,砸起好多黃沙。猛子一跑,白狗也泄了氣,撿起鍋蓋當盾牌。猛子順手揀起鍋來,剛舉在頭上,便聽到幾聲震響。若不是鍋替他挨了石頭,腦漿怕已流出了。

  瞅個空兒後瞧,見對方蝗蟲似的撲來了。飛石也蝗蟲般密麻麻飛來。猛子倒抽一口氣,明白這較量,力量太懸殊。論錢勢,論人勢,他們都不是雙福的對手,心雖不甘,卻無可奈何。見北柱又朝窩鋪方向跑,猛子忙叫:“別進窩鋪。”富強子問:“去哪兒?”白狗接口道:“進村!進村!”

  幾人便往村口跑,邊跑,北柱邊叫:“鬼子進村了!鬼子進村了!”這怪叫,招來許多看熱鬧的婆娘。她們見本村人被追打,便發聲示威。追者見有人接應對方,便駐了足,隻將那石子胡亂扔來。

  雖挨了不少石頭,但終於躲過了追殺。誰都籲了口氣,卻見那幫人又一窩蜂撲向窩子。猛子說:“操,他們要填井。”話音未落,窩子裏果然響起沉悶的聲音。那窩鋪,也被坼得七零八落。沙娃們踩了那狼藉,邊笑邊歡呼。

  一股血衝上猛子的頭。他扔下鐵鍁,沮喪極了。卻聽得北柱說:“別怕。他填了,得給老子挖。走,找大頭。”這一說,提醒眾人,便湧向大頭家。

  4

  大頭出了麵,各打五十大板,疼白挨,兩家都白挨。狗咬狗,一嘴毛,活該。但填井不該,大頭就叫雙福把填了的井挖開,填了多少,挖出多少;弄壞的窩鋪也賠,弄壞啥,賠啥。雙福允諾了。這雙福,自有了錢,人就變謙和了。他將自家的沙娃臭罵一頓,叫他們別再鬧事,又安排了一個卷揚機,挖猛子們的窩子。

  這時,猛子有些後悔自己的多事了。因為,跟自家窩子相鄰的幾個窩子都進了底,除一個騎了石驢,其餘三個並不知底細,若是都騎了石驢,也好說,要騎大家一齊騎。但要是人家有一個沒騎,直插下去,再朝自家窩子裏拐個彎,自家井裏的金子,就不做主了。原指望將那隔牆打通,占對方便宜。沒想到,藥狗不成,反丟了一塊肉。北柱便老是怨他,他隻是出橫氣,並不反駁,卻朝那卷揚機和沙娃發火,髒話火槍似的外噴。

  那卷揚機和隨帶的沙娃並不還口,手也不停,但猛子老覺他們在磨洋工。那機器,時不時就熄火,一修就是半日。那沙娃舞個油手,忙出一頭汗,見了猛子,就賠笑,反叫猛子過意不去,進度自然受了影響。猛子很著急。

  相鄰的對方窩子裏已響起破石聲,錘砸鋼釺聲炸得山響,一聲聲往心上迸。猛子更後悔,自己咋沒想到破石呢?他時時跑到對方井口,問尋破石進度。對方的每次失敗,都成了他最大的安慰。

  破石的間隙,雙福派一人帶個機器進了窩子。那機器發出怪叫。猛子聽說過,說它會發出一種波,可透入地麵五十米。根據電阻的不同,就能測出地下的金屬。猛子認真地看那人的臉,想從中看出點訊息,但那臉一直木著,無嗔無怒,不悲不喜。猛子失望之餘,不由大歎:這世界,已不是窮漢的了。有了錢,就成了千裏眼順風耳;沒錢的,是瞎子聾子。

  四下裏,已見不到空地了,都叫雙福的沙娃們包圍了。他們打著口哨,或說或笑,時不時丟句難聽的話,但猛子懶得在乎。他知道,自家折騰不起。雙福填了十個窩子,也不過九牛一毛。他們的窩子,則是希望,是命,要是賠了,命就栽了很大的跟頭。能不能再爬起來,難說得很。

  他懷疑雙福派來的沙娃磨洋工,就去找大頭。大頭噴著酒氣,衝猛子噴起唾星:“行了行了。就這,還是老子拿偏刃子斧頭砍的。那事兒,誰惹的?你要是不挖洞,人家的好手,會逗你這泡臭大糞?我要是雙福,偏不挖。你說我填了井,我還說你打傷人呢。知道不?人家挨打的沙娃都進過城,去法醫門診部驗了傷,還拍了照片。一打官司,你吃不了得兜著走。你還拿煙熏人家,還放辣麵子,那營生,是當年日本鬼子幹的。幾個沙娃說肺受了傷,都嚷著叫你賠呢。也就是我大頭,看你們窮得夾不住屁,才當了壓菜缸的石頭。不然,你早蹲班房子了。你還胡吱吱啥?”說完,不由猛子辯解,一把將他推出,反鎖了門。

  猛子嗆白了臉,倒驚出一身冷汗。那天大戰,對方肯定有人皮肉受損,但自家也挨了石頭。他解開上衣,見傷痕早沒了。才挨石頭時,有個青印。第二天,就成了黃印;第三天,就若有若無了。白狗們的傷也定然這樣。沒想到對方沙娃竟會叫法醫作鑒定。猛子慌亂地回去,叫白狗們看傷。除富強子的小腿上還有個青疙瘩外,別的人,挨打處比沒挨打處更泛出一份健康來。北柱說:“他媽的。自家身子也不隨心。那天,青紫青紫的,死疼死疼。正要個證據時,卻背叛了老子。”都歎氣。

  扯一陣打官司可能出現的情況,誰都慌了,都後悔自家沒去驗傷。富強子說,那驗傷,得花好多錢。這一說,誰都不吱聲了。

  事已至此,除了怨自己的榆木腦袋外,誰也放不出一個有價值的屁來,都陰了臉,時不時朝那開卷揚機的吼一聲,叫他別磨洋工。那人仍是賠笑,但不管咋個“磨磳”,那進度,卻比人力強出了許多。猛子們也不好太逼人家,怕自己惹惱了對方,人家索性罷了工。都說,聽天由命吧。口雖這樣說,臉上卻一副火燒火燎的模樣,時時去破石的井口,打探對方進度,見那鋼釺雖咬出火星,大石倒不見個縫兒,心才安了。

  四下裏已一片人海了。村裏的男人都當了掌櫃和沙娃,四鄉裏的人也湧了來。白虎關越顯局促了,到處是井口,到處是窩子,到處是糞便,到處是垃圾。最惹眼的,是沿河而建的小屋們,上寫“幹洗按摩”之類,老見俏女娃背個黃包,出沒於沙娃堆裏,使得焦躁的白虎關滋潤了許多。

  好些樓直戳在大沙河岸,還有些樓正在出生。銀行、信用社、商店們紛紛在白虎關落了戶。涼州城裏有啥,白虎關就有啥。據說,未來的沙灣很有開發潛力,金礦自不必說,還有沙漠旅遊、文化旅遊等諸多項目。白虎關稍東些,人們發現了一個唐營,是唐朝駐軍的,後來叫沙埋了。幸好沙埋了,現在才有了一個保存完好的營盤。兵營、烽燧墩、運兵道、軍火庫都保存完好,極有價值。還有那個西夏的岩窟——就是叫金剛亥母洞的那個,更有價值,是佛經上有記載的聖地。因為地震,叫埋了千年。現在一開掘,嘿,絕對的稀罕。聽說,有個北京女人想開發,要投多少千萬。哎呀,小城鎮一建,沙灣人就是城裏人了。

  因了那幾棟大樓和相對整齊的店鋪,這兒儼然有城的氣象了。鄉也不再叫鄉,改叫鎮了。你別小看這一個字的變化,前者是鄉下,後者是城鎮呀。聽說,鎮政府也打算遷到沙灣這兒。有個有遠見的商家,正打算買一百畝地,準備建個市場。據說,比涼州市場還要大。乖乖,這下,沙灣人有好日子過了。

  猛子雖也喜歡聽這號新聞,但他更希望看到自家窩子裏出金子。他明白,鄉村也罷,城鎮也罷,沒錢不成。當個鄉裏人,沒錢,還能湊合著過日子。真要是變成城鎮人,你想撒尿,也得先掏幾毛錢呢,不然,憋死你個驢攆的。再說,涼州城裏人都活得恓惶,下崗的壘成堆了。除了國家公職人員,一般市民,活得也孽障。就是自家真變成城鎮人,沒了錢,照樣跟鬼一樣。天上掉餡餅的事,八輩子還沒遇過呢。

  5

  憋了幾日,猛子就想轉一轉,散散心。眼不見心不煩,他就安頓白狗盯著點,自己順那窩鋪間的小道,去閑轉。一路上,已找不到當初的跡象了。大沙河已被翻了個兒,白虎關像個磁鐵,把許多鐵沙似的人、窩子、建築都吸成了一攢。好些在前些時看不上眼的地方也搭起了井架,插上了紅旗。大沙河上空便有了一片耀目的紅,漠風吹來,紅旗嘩啦啦怪叫。都說紅色吉祥,逼邪,但猛子還是覺出那紅的海洋過於紮眼了。說不清為啥,隻是感覺而已。

  走出自己的窩子,猛子才發現,白虎關的變化,真是大得邪乎,有種天翻地覆的味道,竟有那麽多建築冒出了地麵,還有更多的正在冒。一種浮躁的喧囂到處流溢,鄉村曾有的寧靜和祥和沒了。他想,這世界瘋了。

  踏上河岸,雖遠離了卷揚機和沙娃的嘈雜,卻陷入另一種聲音的包圍。一個個陌生的女孩圍了來,招呼他進屋。怪,這狼都不拉屎的沙旮旯裏,竟湧來這麽多靚麗女娃。猛子知道她們是衝金子來的。可是他沒金子,也不知自己將來有沒有金子。先前,猛子覺得勾引女人是件很麻煩的事,現在看來容易多了。你隻要有錢,誰都願意為你解褲帶的。

  一陣潮熱湧上心來,連著忙了許多天,心裏充滿了雜音。那撲麵而來的女人聲很清涼。他瞅著那一張張熱情的臉,咽口唾沫。他發現那個叫菊兒女孩也在裏麵,就悄悄問:“多少錢?”菊兒說:“幹洗十塊。”說著,她壓低聲音:“打炮一百。”猛子吃驚了。他慌亂地四下裏望望,見除了女的望他外,男人們都各忙各的。這世界,並不在乎他的存在。又聽菊兒說:“最低八十。不能再低了。”菊兒的聲音也變了,變得很水了。她穿著黑裙,露著肉肉的胳膊,胸前那兩團顫晃晃的東西一下勾起了猛子的渴。洗個頭吧,髒死了。他大聲說,但連他自己也聽出了那大聲背後的心虛。

  洗頭屋不大,外屋有兩個椅子,猛子表白自己似的,一進屋,就坐在椅上。這時,他有點後悔,袋裏雖有些錢,但那是井上公用的。他怕叫人偷了搶了,老覺那裏屋藏著彪形大漢,派出所的黃衣們也陰陰地瞅著他,都虎視眈眈呢。聽說這號事,一當逮住,就要罰五千塊。那是個叫人頭皮發麻的數字。

  菊兒看出了他的心事,說:“別怕,我們給他們交錢呢,不查。”又說:“一會兒的事。”猛子想,一會兒就八十呀?他想找個脫身的理由,但菊兒那身肉卻黏住了他的目光。“包管叫你玩好,玩舒服。”菊兒說,“還吹簫呢。”見猛子不懂,菊兒嘬起嘴唇,籲了一聲。

  猛子很想走,可身子卻不聽話,手也叛變了他,竟攬了菊兒。他想到了月兒得的病,覺得很委屈。他想,誰叫你先那樣呢。一想月兒可能也當過菊兒,他有些生氣了。他很想報複她。

  猛子一把攬過菊兒,想親嘴,菊兒卻扭過頭去。她解釋道:“下巴剛動了手術。”她伸出手說:“先辦手續。”猛子知道她要錢,掏出錢,數幾張給她。菊兒裝了錢,向門口說:“看著點。”門口女孩應了一聲。她帶他進了裏屋。裏屋,有兩張窄窄的小床。

  菊兒很利索地脫下裙子,隻剩下腹部係著的一綹黑布。猛子不明白,她係那黑布做啥?卻不想問,因為,一個聲音開始狠勁地撞大腦,渴也向口腔嘯卷。“脫呀。”菊兒說。因為緊張,他的身子哆嗦著。他很想氣勢洶洶地把她扔上床,可那該氣勢的東西,卻靜靜地睡著。

  菊兒肥碩的奶子一下下晃,這是最刺激猛子的地方。他握了奶子,一下下揉,菊兒發出呻吟。這呻吟,淹去了恐懼。狂潮氣勢洶洶撲了來。菊兒立起身,躺在床上。

  猛子很想親菊兒的嘴,可菊兒總是扭過頭。她定然是怕他弄壞那畫好的嘴唇,或是嫌他的嘴臭。他有些委屈。他想,還是月兒好,月兒親他時,很投入的。這一想,月兒一下子浮上心來。他覺得有些對不起月兒。不管咋說,人家正在病中,雖然那病總叫他不舒服,但啥病也是病。他想,我真不是人。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脫呀!”菊兒摧他。

  猛子晃晃腦袋,閉了眼,心頭竟湧出一股熱熱的東西。他念叨,月兒,我不做對不起你的事。他一甩袖子,出了門,覺得那明晃晃的太陽很虛。雖很可惜那幾張票子,他還是覺得自己做得對。

  折回井上,卷揚機仍在轟叫,白狗卻懶洋洋瞅隔壁的井。那大牛,破開了沒?猛子問。破個屌,那石頭比鐵還硬。對方的沙娃接口道。

  忙碌了幾日,又見底了。那大石橫在井底,嘲弄地看猛子們。猛子弄了鋼釺鐵錘,開始破石。刺耳的鐵器相撞聲整天響著,脹滿腦袋。這時,猛子們才發現那石很脆,砸不了幾下,就砸裂了一塊。他們很興奮。雖是不大的一塊,但能弄碎一塊,就能弄碎百塊。咬定一處,直咬下去,就能鑽個窟窿。猛子和白狗各領一班人,晝夜不停,老鼠啃鐵一樣,在大石上咬窟窿。終於有一天,一錘下去,竟出現一個大洞。一股潮濕之氣,撲麵而來。

  鑿通了!大夥兒歡呼起來。

  掄了錘,一下下砸去,洞越來越大。待得能進個人時,猛子搶過手電,腰上拴繩,順洞下去。他吃驚地發現,那洞很大,水聲滴答著,顯得很空曠。腳下是石灰岩,形似馬牙,也叫馬牙石。聽說,金子就是在馬牙石上長的。一股水箭,向前激射,水卻流入縫隙裏去了。

  猛子的腦袋倏地大了,那含金的沙層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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