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3月23日,紐約)
曼麗:
那個小小的包裹給你造成了焦慮和煩惱,請你原諒我。我本以為用了一條最恰當、最便捷的途徑給你捎去,而結果恰恰相反,請你原諒,我可愛的朋友,我會報答你的。
這麽說,你已經把頭發剪短了?你剪去了額頭上那些美麗地翻卷著的黑發了。唉,既然該詛咒的剪刀已經占了先,我該怎麽說呢?沒關係,沒關係,我應該相信那個羅馬理發師對你說的話願上帝寬恕所有羅馬人的父親!
我可愛的女友不但告訴了我這個重大的損失,而且還要來個“雪上加霜”,談起一位“對文明人的金發著迷的詩人藝術家,他隻對金色的頭發感到愉快,隻願謳歌金發之美,隻能忍受世上長著金發的腦袋”。
“我的主啊,我的上帝,原諒曼麗說的每一個字吧!寬恕她吧,用你神聖的光輝蔽蓋她的過失,在她的夢中或是醒時向她顯明:您的仆人紀伯倫在與美有關的一切方麵都具備天主教的特性。主啊,給她派去您的一位天使,對她說您的仆人居住在一間有著多扇窗戶的茅舍裏,他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中都能看出您的優雅與美麗;他像歌頌美麗的金發一樣歌頌美麗的黑發;他麵對黑眼睛也像麵對藍眼睛一樣肅然起敬。我祈求您,我的主啊,我的神靈!求您啟示曼麗,讓她莫因為您的仆人紀伯倫的緣故而蔑視一切詩人和藝術家。阿門!”
作完這段祈禱之後,你是否認為我就可以談起胡子的問題了?不,但我將在這座城市裏尋找一個羅馬理發師,問問他能否把我的胡子修成平整的園弧形——借助圓規?此外,因為我對外科手術可算得上專家了,所以我不怕動手術!
現在讓我們回頭來談談你眼睛的情況。
曼麗,你的眼睛怎樣了?你知道,你憑你的心知道,你的眼睛是我極為關注的。你能用你的眼睛看到麵紗後麵的事物,那你怎麽會問那樣的問題呢?你知道人心是不會屈從於標準與距離的法則的,人心中最深邃、最強烈的感情,正是我們降心以從的感情。我們又在這歸降中得到快感、愉悅和安寧,而無論作任何企圖都不能解釋清楚。這是一種深刻的、強烈的、神聖的感情,這就夠了,為什麽還要發問和懷疑呢?曼麗,我們中誰能將無形世界的語言翻譯成有形世界的語言?我們中誰能喋喋不休地說:
“我的靈魂中有一團白色的火焰,它的成因是如此這般,它的含義是如此這般、它的結局又將是如此這般?”一個人隻要對自己說“我的靈魂裏有一團白色的火焰”,這就足矣。
我詢問你眼睛的情況,是因為我非常關心你的眼睛,是因為我愛你眼睛裏的光芒,愛其中悠遠的神色,愛圍繞著它起伏的夢幻般的遐思。
但我對你眼睛的關心並不意味著我對你的額頭和手指隻有較少的關注。上帝保佑你,可愛的曼麗,保佑你的眼睛、額頭和手指。上帝永遠保佑你!
紀伯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