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七章新娘不是我

  金牛座最可貴的是,她非常堅強。

  她自我安慰能力比較強,情緒變幻似雲似風也似霧,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會追究,也不大重複。

  她很現實!

  現實沒有什麽不好?

  比方說,她要賺錢,她要生存,她要活在這世上,她要有品質地活著。

  她生存能力強,她懂得賺錢,賺到錢後,懂得花錢。

  還有一點,金牛座的女生都非常的自信,這種自信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沒有辦法忽視。

  而且,金牛座的女生和男生不同,她們的口才很好,很有藝術細胞,非同一般的鑒賞力。她們在綜藝、主持、文學、攝影上的突出才能,極為明顯。

  所以,洛離應聘到一家雜誌社,經過麵試、筆試……層層篩選,她入選了。

  洛離做的是《時尚前沿》美食街的采編。那是期刊,一個星期一期。這一版就是推薦各地的名味小吃。雜誌初期,是需要洛離滿處跑,滿處去找相關的資料,再將圖片配以文字放上去的。

  當然,為此她飽食了不少美味。

  她給人的感覺很踏實,有獨特的藝術品味和手法,所以經她處理的圖片,都是相當精美,勾人口水,以前是她向外跑著要資料,現在是人家紛紛將資料送上門來,還為了爭取“曝光率”,另付了廣告版麵費,天知道那版麵以前是根本不收錢的。

  她剛到那裏一個月,看她太拚的主編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題外話。

  “洛離啊,常加班加點,不要冷落男朋友啊!”

  此話說得語重心長。同為女人的主編知道,到了她這份年紀,什麽是“重”,什麽是“要”,她要好心地提醒提醒才是。

  主編一點都不八卦,也不三八,更不雞婆。隻是有些人習慣性地觸景生情想到自己。或者,她在洛離的身上,有看到自己當初的影子。

  洛離笑了,更像《東京愛情故事》裏的莉香。告訴主編她還是一個人的時候,主編扶著眼鏡腳,讓眼睛看上去大一些,更加語重心長:“女孩子的終身大事是大事,個人的事情更重要啊!”

  上司很好,也很關心他,可是再怎麽和藹可親的上司,交談時總有一點壓力。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做到知已般的隨意。

  服飾版的JUICE同洛離一起從主編室裏走出來,邊走邊嗬嗬直笑。

  “洛離,你的眼光不要太高啊!”

  洛離說:“我的眼光什麽時候高了?”

  JUICE說:“那帥強話中有話約你時,你為什麽要拒絕呢?”

  “帥強?”洛離在想他是誰。

  JUCE說:“你不會忘記了吧?就是帥強啊,就是我男朋友的同學,昨天你們見過的!”

  “哦,他啊?”

  “就是JUCE老公的同學嘛。”

  昨天他和JUCE的老公來接JUCE,看到了一起下來的洛離,就一臉驚豔。

  其實洛離長得根本沒那麽驚豔,可那個人的眼底就是有了驚豔的光,有的人明明長得很平凡,可有些人看到她的一瞬,心口會猛然一震,似曾相識。

  JUCE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帥強啊?他的條件很好哦,父母都是教授,他又是獨子。做IT,人長得又好,以後前途無量,是潛力股哦。”

  洛離笑了。都是成年人了,誰的感情世界又會一片空白?條件那麽好,又會不會多出令人頭痛的細枝末節?比如什麽前女友餘情未了啊什麽的,她一定應付不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懶得惹那種麻煩事了。

  JUCE見她不回話,便說道:“我在跟你說正經的。同事一場,我不會害你的!”

  洛離笑道:“他條件很好,可是我條件不好啊!”她嗬嗬地笑著。

  “什麽條件好不好?女人的能力隻要能養活自己就好,男人的能力就是要能養家養老婆還有兒子及丈人丈母娘。”

  “誰說的?”

  JUCE說:“我說的!”

  洛離笑道:“真逗!”

  “不過說真的,你到底對他有什麽不滿意啊?”

  洛離笑道:“我是對自己不滿意啊!”

  “為什麽啊?”

  “因為我都快二十五了,馬上要老了,人家男的卻越老越有魅力,沒聽過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嗎?”

  “亂講,你二十五?我覺得你才二十出頭呃!”

  洛離隻是笑了笑。她本來就沒有二十五,不過,這裏的名字保密,工資保密,就算年齡也是保密的,除非很熟,否則都不會知道的。

  對於她的誇大其詞,信以為真的JUCE笑了:“哦,你是怕你短暫的青春期過去後,就是擾人的更年期吧?怕人家看上你隻是一時的新鮮勁,過身後就甩什麽似的吧?”

  JUCE再樂了:“所以……我們時尚雜誌的存在是為了什麽呢?就是為了讓女人的魅力最大限度地發出光輝來!”

  多嘴巧的家夥,隨時隨地借題發揮給自家的雜誌打廣告,難怪主編喜歡。

  JUCE鍥而不舍地問:“你到底覺得他怎樣?”

  洛離微微一笑:“抱歉,真的沒有感覺。”

  “那我給你介紹一個新朋友!”JUCE還是鍥而不舍。怕是當媒婆當上癮了。

  “雙匯火腿?”

  JUCE一怔,馬上笑眯了眼,用肩聳了洛離一下:“洛離你也太逗了吧?你崇拜葛優,也不用拿他N年前的廣告來堵塞我吧?誒,你考慮一下,他的條件真的很好哦!”

  “你說葛優啊?人是醜了一點,不過也得要人家看得上我啊!”

  “我說你是故意跟我找笑茬啊?”JUCE都快笑得喘不上氣了,“你倒是考慮一下啊,要別人的話,我才不想管這種閑事呢,就是因為是你,才覺得可惜啊,不然我們一起出行,也不知道帶不帶你啊!成雙成對的多好啊,當電燈泡就沒意思了啊!”

  洛離笑了笑:“知道了!”

  JUCE還在喋喋不休。

  知道她好心,可是……隻覺得心底,空了那麽一塊。像無底洞似的,透著寒骨的涼風。

  洛離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平靜。她喜歡這樣從公司回租房的安寧。她開始偏好星巴克、LV。

  她搭配衣服,可能上麵是名牌,下麵是不起眼的地攤貨。

  可是,怪就怪在,怎麽配都好看。

  她非常隨意,而且,搭配衣服時,隨心情而定。

  她剛去雜誌社時工資並不高,可是奇怪的是,她可以規劃到很好,房租、水電等日常開支後,她還能過得有滋有味。

  JUCE有一次實在佩服到不行地說:“你太厲害了,你就是天生當老婆的料,太會理財了吧!”

  洛離也會笑:“哪裏,我其實挺克製的,常常都有想刷暴卡的衝動。但擔心自己會住在大街上,嗬嗬,就忍住了!”

  那是四月的某一天,正在工作的大家怎樣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位二十多歲的女人從會客室裏衝進編輯部,衝到洛離的辦公桌前,砸了她的東西,罵她婊子。

  那女人強勢得要命,突如其來地弄得她措手不及,茫然無措中,她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這家雜誌社確實是隻有工作證才能進得來。但是,這雜誌的“真情傾述”一欄,讀者是可以約好編輯,到雜誌社的會客室裏交流的。

  情感版的編輯怎麽也沒有想過這個約她見麵說要傾吐心事的女人,會借著“上洗手間”的機會,衝進雜誌的編輯室。

  那女人對著洛離破口大罵,說什麽她勾引她男朋友,罵得話極其難聽,用的詞其極惡劣。被保安拉住的時候,還揚言要在網上發帖,說咒死這個不要臉的小三,讓她不得好死。還說什麽,這什麽爛雜誌社,什麽人都用?就讓你們雜誌社的名聲跟她一起去見鬼吧。

  女人被保安拉開了,主編在洛離收拾東西時,說:“洛離,你回去休息幾天!”

  洛離有些慌了,她對這份工作很投入,同時,她也很喜歡這份工作。她就要被踢出局了嗎?

  主編微然一笑:“別擔心,隻是讓你休息一下,你啊……也夠忙的,都沒有休息過,這一次……就算讓你補休,還有很多事情讓你做呢。可別讓這點事情,影響到你的心情啊!”

  洛離做事,給人的感覺就是細心與踏實,富有創意。她要走,主編還會舍不得。主編也算厲害,借此機會,賣洛離一個人情。洛離向來是感性與理智的結合體,自然很感激。

  補假的條子批好了,上麵也簽字了,休息五天,不算短了。

  她清理了一下東西,放進一個紙箱子裏,從辦公樓出來的時候,她有些難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當了誰的第三者,搶了誰的男朋友?

  為什麽感覺莫明其妙加糊裏糊塗?

  當那輛寶馬車泊在身邊時,一切真相都大白於天下了。

  銀灰色的車身,刺得人的眼睛發痛。前座裏淺茶色的車窗搖開了,那戴著DFE眼鏡的女人,妖媚地撐在駕駛座上,性感地微揚起手來,對洛離說:“HI”。

  洛離驚了!

  眼淚還掛在臉上的她驚然發現,這個女人是一年多未見的胡蒂。

  “好久不見哦!”

  胡蒂性感而冷豔地笑著,笑的時候,那淺褐色的太陽鏡鏡片閃著寒徹人心的光。她塗著很誇張的唇彩,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更是讓洛離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這麽快就被炒魷魚了?離剛剛鬧事才不過十五分鍾,你們的主編辦事可真有效率!”

  “是你……”就算傻瓜也聽明白了,她抱著箱子氣得渾身發抖,“剛才是你搗的鬼?”

  以為她會否認,沒有想到胡蒂很大方地承認了:“是我啊,這份大禮你喜歡嗎?”

  “你……為什麽要害我?”

  “哪有,”胡蒂冷豔地嬌笑著,“我隻是給你送份大禮嘛!再說,你本來就搶走了我的男朋友,這一點,你也沒有必要否認吧?”

  “我……”

  “還有,你怎麽沒和你那個親愛的在一起啊?”

  她不再說話,隻是抱了紙箱,向路邊走去。

  胡蒂啟動了車,緩慢地前行,保持與她同速,撐著方向盤冷笑著譏諷她:“你們怎麽沒有天長地久啊?你們怎麽沒有TMD的生死相隨斷子絕孫啊?”

  洛離陡然停住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竟露出令人驚異的笑容,那笑容冷靜得令人感到可怕。

  “我被他甩了!就像他甩你一樣,把我甩了,你滿意了?”

  她繼續抱了箱子往前走,胡蒂的臉色有一秒鍾的青白,卻在一秒過後,仰首哈哈大笑一聲:“好啊好啊,這麽說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了,那我就給你第二份大禮吧!”

  她說著,從車窗裏遞出什麽東西來,像巫女拿著掌控人命運的塔羅牌,斜拈在手上,似漫不經心地說:“很重的哦,是你的陳青遠的結婚喜帖哦!以後我一定會給你更多意外驚喜的!”

  “胡蒂,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啊?因為很恨你,所以,隻要我找得到你,我就給你意外的驚喜啊!我的目標就是讓你身敗名裂!”

  她竟說得這般輕描淡寫,她竟說得這般談笑風生。

  她摘了墨鏡,性感地咬著鏡角,笑道:“這是你招惹我的代價,是你和陳青遠把我當傻瓜的代價,我要從你身上加倍償還……別恨我,要恨去恨陳青遠。我這麽恨你,全都是拜他所賜。好好享受這個紅色炸彈吧,拜拜了!”

  那紅得刺眼的喜帖,紅紅地刺痛了洛離的心。

  她的心隱忍了赤裸裸的憎恨,特別是看著那平躺在地上的那對男女時,她竟控製不住自己,彎下身去,將那喜帖拿在了手裏。

  然後……

  出人意料地冷笑了,她將那張喜帖撕碎了,碎片被她丟進一邊的垃圾箱時,她滑稽地想:陳青遠和誰結婚,跟我洛離有什麽關係?

  “喂!洛離嗎?”

  洛離一下火車,就接到一個電話。

  通話後,才知道是鑫源大酒店的老板。幾番客套,他知道她回家度假了,於是他說他參加朋友兒子的婚禮,正好也是這所城市,無論如何,都要請洛離聚一聚。

  盛情難卻,洛離應允。就像酒桌上的酒一樣,不喝,會駁人麵子,不見,當然也會使人不快。

  洛離回到家,和媽寒暄兩句,下午就去見那位老總了。

  這家五星級HOTLLE是陳青遠家的。

  這裏處處都透著喜氣洋洋。那邊……是酒店用餐的地方,而這邊隻是客房。她離開前,隻是向那邊望了一眼。

  離他那麽近,那麽近,近到可以看到他立在門邊迎客的背影。

  而他的背影又離她那麽遠,遠到似在天邊,毫不知曉她就在身後。

  她將斜背的包包緊了緊,就要離開的時候,那錯身而過的男人,突然喚了一聲:“洛小姐!”

  那個男人,是洛離在雜誌社做采編時認識的美食老板程忠。她為他酒店裏的菜肴做過圖文處理登在雜誌上,他還打來電話說,做得很好,想請洛離吃飯,洛離和他見過幾次麵,也是為了業務往來。

  這個年近四十的男人有些發福,但西裝革領,很有風度。

  “程總!”

  程忠笑道:“洛離小姐是越來越有魅力了!”

  洛離謙虛一笑:“過獎了。”

  不知道為什麽洛離覺得自己的笑容很假,嘴角噙了化不開的苦意。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心口湧上一陣惡心。

  唇也幹了,好像瞬間都起皮了。

  程總做了一個伸手的動作:“去上麵的咖啡廳坐會吧!”

  洛離才走了兩步,整個人就癱坐在了鋪著紅色地毯上的地上。

  “洛小姐?”程忠攏過去,將她扶了起來,隻見她眯合了眼睛,有淚從眼角滑落。

  這讓他很意外。

  “你這是怎麽了?”

  剛剛還好好的,有說有笑的,怎麽突然摔了一跤,就淚流滿麵了?

  洛離卻虛弱地搖了搖腦袋,如蠅似蚊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突然感覺很不舒服!”

  “住宿前台區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人說道。

  陳青遠下意識地回過頭,眉頭便微蹙了起來。

  “怎麽了?”他奇怪地問了身邊的人。身邊的人躬著身子說:“好像是住宿區有人不舒服,摔在了地上!”

  他大婚的日子裏,這酒店賓館上方的住宿處,隻招待前來賀喜的朋友。他沒有想過下喜帖給洛離,自然不會想到那個摔倒的人就是她。

  近在咫尺啊,近在咫尺!

  他轉首相望的時候,那邊圍住的人牆也擋住了他的視線。

  “不用擔心!”身邊的人對陳青遠說,客服部的人會處理的。

  他本來想要上前的腳步,就止停了下來。

  洛離隨著程忠來到了酒店的套間。

  她坐在了床上。她說:“真的對不起,連夜趕回來,所以,一宿沒有睡,讓您帶我上來,真的過意不去!”

  程忠笑道:“你先在這裏睡一會吧,看到你的黑眼圈,就知道你肯定沒睡好,你眼球都充血了,紅紅的真像兔子!”他說完,就笑了,然後,扶著洛離在躺下去,還為她蓋了被子。

  “我去樓下喝喜酒去了,應付一下就回來,你躺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等好了,我再送你回去,實在不行,我就再幫你開一間。”

  她點了點頭,下巴夾著白色的被子。

  門一關上,她竟真的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沉,她以為她會夢到陳青遠,夢到她短暫的初吻,那青澀甜蜜的初吻。可是,卻沒有想到什麽也沒有夢到,隻是很累,很累,累到沉沉睡去。直到睡醒時分,有誰的溫厚的手掌撫在了她的額頭上,她掙紮地睜開了眼睛,隻感到目光有些朦朧。那個人模糊的輪廓在眼眸裏不停地晃蕩。

  “洛小姐!你好像在發燒!”

  那個人開口了,她恍然才記起發生過什麽事情。看到程總坐在床邊,那黑暗的房間裏,隻有微暗的床頭燈是亮著的,她感到渾身無力,更感到額頭有些燙。

  程忠起身,去拿了自己的皮包,從裏麵掏出一些藥,再倒了一杯水來以洛離的麵前,將她扶了起來。

  “來,把這些藥吃了!”

  她虛弱地搖了腦袋:“我……不吃藥!我不吃!”

  身上有了酒氣的程忠扶起她的身體,再坐到了床上,讓洛離靠在了他的懷裏,一臉好笑地笑道:“吃藥還要人哄啊?”

  她隻是搖了腦袋:“不想吃,苦!”

  他再次笑了:“苦?不苦不苦,這藥外麵包著糖衣呢。來,含在嘴裏,喝一口水,眼睛一閉就咽下去了!”

  他不由分說,將藥塞進她的嘴裏,她頓時間皺緊了眉頭,痛苦得連眼睛都閉了起來,像瞎子摸象似的,雙手在半空摸著:“水,水!”

  她苦得連嘴巴都扁起來了,那個樣子著實令人感到有趣。

  程忠忙把水遞給了她,她大口地喝了一口水,仰了脖子,拚命往下一咽——

  沒咽下去!

  再喝了一口水!

  天才!

  她的藥居然還沒有咽下去。

  嗓子眼也忒細了點吧?

  藥沒咽下去,包在藥表麵的那層糖衣卻被水衝淡了,苦味頓時布滿了口腔,她苦得都要嘔吐了,最後,她幹脆把杯子裏的水全灌進了口裏,豁出去似的一仰腦袋,那藥終於吞進了她的嗓子裏。

  整個過程下來,眼角的眼淚四溢。身邊的程忠在荷包裏掏出什麽東西,三下兩下扒了外麵的包裝,趁洛離還閉著眼睛用手順著自己的胸口時,他將那東西喂進了洛離的嘴裏。

  洛離下意識地含住了。甜絲絲的感覺,有牛奶的香滑,絲感的感受。

  甜得她睜開了眼睛。

  程忠看著她氣喘籲籲地依著他喘氣,便笑著說:“我還真沒有見過吃藥吃成你這樣的。看你痛苦的樣子……嗬嗬,還好有這幾顆代表喜糖的巧克力。不然,我還真的不知道怎麽幫你解苦。”

  他說著,又從荷包裏將那些巧克力掏了出來,一把放進了洛離的手裏:“苦的話,就再吃一粒。”

  那紅色的巧克力,靜靜地待在了她的手掌心裏。

  靜靜地依著她掌心裏又長又深的愛情線。

  這是……陳青遠的喜糖!

  這真的是……陳青遠的喜糖!

  為什麽她會想笑?

  為什麽她會這麽想笑啊?笑得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起來,笑得連手心都在顫抖著。

  為什麽要抖?

  為什麽……要抖呢?

  不就是……這是他的喜糖嗎?

  有什麽好哭的呢?

  為什麽要哭呢?嗯?洛離?

  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眶裏滑落下來。

  “怎麽了?”程忠一臉不解,低首時,雙手按住了洛離的背。

  她痛苦地哽咽,又說不出自己的痛苦,隻覺得這一年來,自己的心酸和委屈。心酸至極,痛苦萬分之時,她淌著眼淚說:“沒什麽,隻是覺得想到好久……都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了!”

  “以後程總對你好!”程忠雙手摟著洛離,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他在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帶著情欲般不規矩起來。

  而後,他竟在她的脖間開始親吻。

  洛離像被刺刺了似的,慌亂地推著他:“程總,程總,你要幹什麽?”

  那個男人的氣息,像牛一樣喘了起來。

  “洛離!”他急迫地親吻著她,急迫地說,“以後我對你好,你就依了我,依了我!”

  事實證明,千萬不要跟男人獨處。

  千萬不要跟喝過酒的男人獨處。

  根本就是沒人性的。

  事後可能大哭,自己罵自己是畜生,或者扇自己耳光,說對不起你,但你失去的,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陳青遠永遠都不會想到,在他的新婚之夜,他心愛的姑娘,被一個大她將近二十歲的男人糟蹋了。那男人就像一架巨型的碾肉機在她的身上碾來碾去。

  在那隔音效果極好的房間裏,她失去清白之身的那一刻,叫得淒慘慘……

  無力掙紮的時候,她感到自己好像死去了,刺痛下,她隻是茫然地看著頭頂白色的房頂。任那個男人激動狂喘,她隻是空洞地看著頭頂上方。

  她奇跡般的想到了那年,那純白的雪景……

  想到十七歲的青遠,想到他們的初吻,想到他送她的玫瑰,想到……一切甜蜜的東西。

  眼神依然空洞,嘴角卻依然噙著笑意。

  青遠,我再也……不會為你疼了!

  完事後,她去洗澡間洗澡,水蓮蓬下,她洗著自己的身子。

  ……

  “這是我的!”

  ……

  “這些全是我的!”

  ……

  他曾說過的話,回響在了她的耳畔。

  她突然有種很自虐似的快感,這種快感,讓她感到了報複後的痛快。

  蓮蓬下的水簾,像一道道蛛網,似要將她的身體分裂。

  她居然笑了!

  出人意料地笑著:“這些……全都不是你的了!”

  話畢,心竟刺疼起來,疼得她蹲下了身子,終於失聲痛哭了出來。

  出來後,那穿了衣的男人正掀著被子看她留在床上的印記,見她出來後,竟看著她的眼,隔了那曖昧的燈光對她說:“我會對你好的,不會虧待你的!”

  這個男人承諾的不是婚姻,而她竟垂眸,勾起唇角來,冰冷一笑。

  這就是成熟的代價嗎?

  再悲的事情,竟也可以波瀾不驚地麵對了,心緒竟沒了悲憤,竟這般無痛苦,無起伏了。

  她的幸福……就這般,全盤毀掉了。她竟……沒再覺得痛。

  時間飛快地轉到了二〇〇八年。

  過去的事情,不堪回憶。

  想忘記那段噩夢,隻當被狗咬了一口。

  JUCE介紹給她的男朋友,她試著相處了兩個月,卻因為她的懷孕而分手。

  這段短暫的愛情,最後隻得到一記耳光,和一些難聽的評價。

  這事兒讓JUCE對她有了看法。漸漸地,公司裏的人看她,也都有些怪異了。

  老實說,她待不下去了。也有成立自己工作室的想法,於是找到合夥人,出來單幹了。

  這家文化公司,是專做圖書出版的,包括接影視公司的劇本。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洛離給人的感覺,就是值得信任的,無論是誰,總是願意跟洛離合作。

  也說不上什麽火暴,但她做出來的書都很暢銷。

  她的策劃還有包裝,確實打造出了某個作者。

  她一直很低調。

  華麗的低調。

  她的人生,就像一曲波瀾起伏的樂章,不會太突兀,一直很平穩。不管遇到了什麽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隻是偶爾的回憶。

  這年,工作室接了一部劇本。影視部說得很模糊,說要拍一部都市劇,大綱和創意,都由洛離工作室出品。

  洛離親自動手操刀,忙得暈天暗地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大對勁了。

  這天回家後,洛離開始感到疲憊,夜間刷牙牙齦出血,肢體碰傷久淤不散。

  其實在骨頭疼的時候,洛離就已經病得很嚴重了。醫生問她為什麽這個時候才來就醫的時候,她一臉好笑地說:“脖子疼的時候我以為得的勁椎病。”她再捶了捶背說:“後背疼的時候,我以為是腰椎病,肋骨痛是肋椎病。嗬嗬,真夠傻的。還以為自己創新了一個醫學術語,準備申報醫學詞典呢!”她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一點都不覺得事情的嚴重性。

  最開始,醫生當然是隱瞞她的病情的。她做完骨穿刺,拿到結果,再去拿藥,再去問醫生病情的時候,醫生隻是說,是常規性貧血。

  她竟皺了眉頭,一臉正經說:“醫生,您也太不可愛了。都知道我是做編劇的了,還當我是小孩子哄我。寫女主得癌症的戲,我可是寫得爛熟了的。為了了解這病的專業性,我可是抱著醫學寶典啃了的。吃什麽藥有什麽反應,我都是了若指掌的。對了!醫生沒有看過《一升的眼淚》嗎?您應該像裏麵的醫生學習呀!我真的很嚴重的話,不要瞞著我呀!至少,我可以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鼓起勇氣來做我最想的事情!醫生,《一升的眼淚》很好看!是真人真事改編的,第一次看的時候我沒有經驗,隻拿了一包紙巾,結果哭得沒有了力氣,坐在電視機前,連睡衣都哭濕了。拿那些眼淚製鹹菜都不用鹽了。”

  她不哭不鬧,也不感到絕望,更沒有天好像塌下來的感覺。還好笑地講了一大堆話,把白胡子的醫生噎得半死。——您是唐僧的徒弟吧?傳銷魔窟裏的頑固分子吧?醫生老爺爺目瞪口呆了,醫生老爺爺徹底無語了。

  她是晚期,她隻有兩個月的生命了。

  她沒有悲傷,她感到“悲傷”都是奢侈。

  從醫院裏出來的洛離站在人行道前,水泥地上的白色塗料,一條一條的,真好看。

  遠處的紅燈也由黃燈跳轉成了綠色,紅綠亮起,馬路邊上的人便在人行道上穿行起來。

  她不走了!

  她亦不動了!

  她發現,這些年裏,她一直在走啊走,在不同的城市裏,麵對著相似的斑馬線,她來回地穿梭著。

  它們像一排巨大的鋼琴琴鍵,好像在那黑白相間的人行道上,譜寫著似曾相識的樂曲。

  似曾相識讓她覺得惡心,這種似曾相識讓她疲憊。

  站立著的她的身邊走過了一對情侶,那女孩子俏嬌可人地撒著嬌:“我不想走了嘛,你背我嘛!”

  那男生一臉無奈,卻也寵愛地背著她過了馬路。

  從她身邊經過的人,居然都是一對對的。

  她突然感到一種刺骨的孤獨。

  像以往一樣自己環抱住自己,卻發現……這種安慰比孤獨更可悲。

  身體又在痛了。骨頭又像蟻蟲子鑽心似的痛得尖銳起來。

  她腿軟著蹲在了人行道的邊上。

  淚一滴一滴從眼底滑落,滴濺在腳邊的水泥地上,滴出一個個暗色的淚點。

  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隻是一點點!

  燈亮著,人笑著,她突然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哭泣起來。

  她第一次失控,好像把一生的眼淚全哭了出來。

  她哭著抱住酸楚不已的膝蓋,她哭著,失控似的喃喃自語: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那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任你大聲哭泣,也不會有誰來上來表示關心和安慰,縱然坐在同一張餐桌落淚,也不會有人攏近身來問候一句。

  她哭了!

  路上的行人,隻是奇怪地看著她。人們的眼底,隻有疑惑,好奇,天馬行空的猜測。

  那人來人去的背景……與她而言,都成了異時空般的幻影。

  洛離想,該為自己一生的情緣做個了斷了。它們如隱形的寄生槲,生根,掠奪,緊密無間地繞著她的軀幹,汲取著生命的養分,好似至死方休。

  她應該去見見他,為她的生命及愛情,做一個愛的告別式。

  洛離這次回來,是刻意的,她提著拖地式行禮箱走出了車站口。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裏,她回首看了看身後的火車候車站。

  撲麵而來的感覺陌生而又莫名的親切。

  是夜,沒有星鬥。

  那是皇宮酒店。

  她在空曠的大廳邊的沙發上坐了好久,才等到他從內廳走到大廳裏。

  她緩步來到他的身後,輕輕笑道:“HI,陳經理!”

  正統深色製服的陳青遠正對著身邊的人說著什麽話,陡然聽到有人喚他,於是他轉過腦袋,隨後便一臉的驚訝。

  陳青遠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洛離穿著一身白色的翻領毛衣,像白色的雲朵襯了她小巧的臉,發型是齊眉的劉海,盤起的直直的頭發,發際裏還斜插著很亮眼的水鑽頭飾。那一刹那,他驚豔於她小巧而像茉莉般淡香而令人著迷的氣息。

  她就像一瓶精製的香水,一旦晾於空中,便散發出一種久經醞釀而具有內涵的香氣。

  洛離化著很精致的淡妝,細長而在尾端挑起的眼線加深了她瞳孔的深度,長長的睫毛濃烈了她眼睛的美麗,在她帶著笑意的眼角上平添了一種顧盼生輝的風采。一條蘇格蘭情調的裙子,一雙卡其色的長統靴。那印在地板上的那些小燈影,閃亮至極地將她的美點綴得更為華麗,而蒙上她身的光彩更是精致得像大師裝裱過的油畫。

  他的心神有了刹那間的恍惚。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竟越來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

  他竟真的以為那是錯覺,以為不會再看到她了,她這般的出現了,令他措手不及的同時,也一時間失去心誌,驚豔得幾乎怔了過去。

  洛離笑了,笑得眉目傳情,好似遠道而來,終於回歸故裏的好心情。

  “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六個寒暑,南歸的大雁六個來回!

  “呃……好久不見!”

  他竟有了些意外的驚喜,這驚喜稍縱即逝,被隨後而來的客套所取代。

  “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陳青遠看著洛離手裏提的拉杆箱說。

  她順著他打量的眼神看過去時,笑道:“我剛剛外出回來,可是我媽媽回到老家的外婆家去了,出門前我忘記帶鑰匙了,請開鎖師來開鎖的話,我媽肯定又要嘮叨我的粗心大意,我想既然要等一晚,不如住在酒店裏,五星級酒店我還沒住過呢,我可以在你的酒店客房裏住一晚嗎?”

  他知道她是編劇,做編劇的,有時候要跟著劇組跑外景,然後根據外景修改劇本。

  所以,他很職業也很公式化地笑道:“當然,歡迎光臨!”

  彌散在大廳裏的是悠揚舒緩的鋼琴獨奏《致愛麗絲》,清清脆脆的敲擊聲似令滿身的細胞都輕快起來。她聽得心情大好,所以一直麵帶微笑,笑著以打趣的口吻說:“陳大經理,那……你要為我打折哦。”

  他笑了,笑得很好看,他說:“保證最低折扣。”

  她淺笑:“那我便宜可占大了。”

  他帶她到前台,BOOK了一間房,拿了電子卡。高挑的服務生來到她麵前,微欠了身,展手時,禮貌地說:“請隨我來!”

  洛離站住了。望著陳青遠打趣:“就這樣對待老同學啊?我要投訴你!”

  他怔了怔。她卻很快地笑道:“嚇你的!”

  她即使投訴他,也嚇不住他的。他隻是奇怪她孩子般的語氣。

  她看著他,保持微笑,更是輕聲道:“知道你很忙,但真的好久不見了,親自帶我上去,好嗎?”

  那聲音輕柔而婉轉,細細的刺入人的耳膜,柔化了人的心,加以那期待的眼神,任是鐵打之人,也絕不忍心拒絕。

  十年……

  大學畢業後,他們有整整十年未曾見麵。

  他似乎從未離開過原地,而她卻好像總在崇山峻嶺的那一邊。

  走了那麽遠,找了那麽久,是否可以偶爾相遇,免去尋找的艱辛?

  是否,你向左我向右,我們依然可以相遇情如當初?

  與你……形同陌路的你啊!

  你可知,我想你!很想你,想你想到忘掉了想你的感覺,想你想到靈魂灰飛煙滅!

  洛離微笑,笑得如溫玉般暖人心脾。她走到哪裏,都給人溫和謙遜而古典的感覺,那如微風似的氣息,像輕風掠過鬱鬱蔥蔥的山林,迎麵而來的是舒服與安心,還有極度甜蜜的香氣。

  陳青遠微點了頭,右手剪到身後,左手向前一展:“請跟我來!”

  洛離跟在他的身後,靜得就像一條悄無聲息的尾巴。

  “到了!”幫她開了房門,插卡取電,按開房燈的時候……

  “這是你的客房,希望你滿意!”

  他在門牌為2004的房門前停下,一回首,就看到她正低首看著鋪在過道上的紅地毯。

  她若有所思,好似陷入了什麽回憶裏,他一句“到了”,將她的沉思打斷了。進而,她衝著他很燦爛地笑了:“謝謝!”

  她拉著行禮走上前來,他的鼻息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他幫著她把行禮拉了進來。

  她隨後關了房間的門。門關上的瞬間,他似驚了一下,抬起了頭來。

  這般……與她相望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淚盈於眶。

  “青遠……你成熟得……我都不敢認了!”

  他怔然片刻,笑道:“是嗎?都快奔三的老男人了!”

  “不老!”她含著眼淚微笑,“還是和當年一樣……就是有些胖了……”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見他起手做了一個手姿,對她壓了壓,說:“稍等一下,我有電話!”

  他起手一止的動作,像一把冷刀,硬生生地斬斷她的情思。

  “喂?在外麵……嗯,在工作……”

  他打電話的時候,是轉到一邊側著臉講話的,講話時眉峰微動,表情溫文爾雅。他的電話打完了,收好電話後,好像才想起她似的,輕挑了一下眉毛,職業而公式化地笑說:我還有事,先出去了,有什麽事情,你可以打內線電話到服務台。

  “先別走!”

  淚已在她的眼底轉動,越積越厚重,仿佛她一眨眼睛,眼淚就會不堪重負地掉落下來。她努力地笑,拚盡全身所有的自製力笑著輕聲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別開臉,好像聽到一個蠻好笑的笑話般笑了:“老同學,這房間是VIP級的,我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你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麽,你為什麽要轉移話題!”

  她的眼圈紅著,她的胸脯強烈地起伏著,她周身好像圍著一團火焰,那火像一潭熾熱的山岩,刹那間將他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給震住了。

  那一刹那,他被她的樣子驚呆了。即使傷害了她,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也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發怒過。

  她已不再像溫順的綿羊,倒像被鬥牛士用紅鬥篷連番激怒的蠻牛。

  他差一點忘記了,她正是金牛座的,溫順起來,非常溫順,發起怒來,她也會像發怒的牛般用角頂人的。

  “陳青遠!你就當我要死了,你能不能讓我死得明白一點?”

  她死命地盯著他的臉,盯得他有些心虛。她的怒吼讓他膽戰心驚。

  她活不長了。

  能不能讓她臨死之前,死得明白?

  她還愛他嗎?

  分明恨著。

  真的恨嗎?

  卻隱隱地愛著。

  愛與恨結成了一張交織的網,將她罩了下來,就像《西遊記》裏,菩薩化做美女給豬八戒織的珠縷衣。

  若是單純地愛著,或是單純地恨著,都不會這麽痛苦,痛苦的是,愛恨交織的網,越束越緊,緊到呼吸都艱難。

  這些年,她真的很不容易,她靠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真的是拚盡了所有的力氣。

  可悲地活在這個世上,慶幸又多活了一天的時候,死亡的漏鬥卻一刻未停地進行著倒計時。

  她已經看到自己生命倒計時的秒表。

  但她不覺得恐慌,她隻覺得她應該弄清楚一些事情。

  十年了!

  仍走不出感情的漩渦,還是像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泥潭,瘋狂地自問著,為什麽你要這般對我,為什麽你要如此這般地傷我?

  如刀刻骨——

  這到底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整整憋在心裏十年。而十年後的他卻隻深吸了一口氣,用他慣用的手法轉移了話題。

  “我想你現在需要冷靜一下,老同學!”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還未來得及感到他掌心的溫暖時,他已經把她拉住他胳膊的手甩開了。

  他怎麽說得如此風輕雲淡?他又怎麽可以將“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做得如此爐火純青?

  眼裏刹那間聚集了滾動的淚珠,她咽下了酸楚,強迫自己笑著,輕聲道:“畢業那年,曾經有一個人說要娶我,可是他現在成了別人的丈夫,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他強作冷漠道:“這不在我服務的範疇。”

  “可是,那個說要娶我的人是你呃,你怎麽總是做這種給了我希望又把我推入絕望的事情?”

  他背對著她的身軀,毫無反應。

  洛離顫抖和哆嗦著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要轉身而去的身體。

  他已感到她貼著他的身體,哭得肩頭一顫一顫的。

  他的牙關咬緊了。他心口的猛獸在不斷地撞擊著,他很想狂嘯,很想抱著她的肩求她,不要哭,求你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

  而他竟這般硬生生地忍住了。

  彼此都已經過了青澀年華,步入社會所戴著的麵具,已經斂住了他的喜怒哀傷。麵具與皮肉連在了一起,已經無法適時地撕扯下來了。

  為什麽你還不懂呢?為什麽你還要相信真情?為什麽你還在想著我?為什麽你還沒有把那段往事給忘記?

  他籲了一口氣,極無奈地說:“老同學,世界是萬變的,某些人隨口說說的事情,怕是連他本人都忘記了,做人不要太認真,感情不要太投入,否則吃苦的隻有你自己!”

  然而……轉過來,看見她的眼底蘊含著絕世的不舍與淒美。那似千言萬語的情深,無從述起。那似一把利刃刺入心底,卻因怕打破這眼前鏡花水月般的相聚,而忍痛含悲地微笑著。

  揪心的感覺,一波一波湧刺著淚腺。

  裝幀得很美的窗棱外,是漆黑了一片的夜,被萬家燈火點綴了,如花怒放似的燦爛,那遠遠一片的燈洋,正像一片火海……

  作繭自縛的是她自己,他沒有義務助她破繭成蝶。她懂,她明白,她也曉得。可是生命的邊緣,竟是這般脆弱,脆弱得一塌糊塗,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的堅強,竟是這般的脆弱。

  這是她最愛的人啊!

  這是她付出感情最真的人啊!

  這是與她從小長到大,青梅竹馬了十六年,深愛了近十年的男人啊!

  洛離允許自己有生之年,唯一一次如此爽性。壓抑了十年的思念,壓抑了十年的感情,以及這些年奔波的苦累與委屈一並爆發。

  他被擁抱的那一瞬間,好似被有毒的水母刺中,好似毒已浸入血液麻痹了他的身體,他呆怔地讓她抱著哭泣,他呆怔地保持了那個姿勢,好像她是易碎的娃娃,陡然轉身,她就會被甩碎了。

  他好像很痛苦,好像眼淚都逼近了眼眶,他強忍了半天,才把眼淚與心酸逼了回去。

  她沒有看到,也沒有機會看到,即使看到,她也一定以為那是自己悲傷至極後的錯覺。

  這悲傷時刻,她竟看著他的臉,很嫵媚地笑了一下,她笑得媚眼如絲,笑得很有誘惑的味道。嫵媚的眼神卻顯現在泛著淚花的眼底,竟是一種難以述明的風情。她輕輕掂起了腳,若神召喚,迷離了眼睛,微涼的唇,觸了觸他的唇。她笑了,笑得如此嫵媚惑心。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的唇遊移到他的臉上,細細碎碎地吻著,身體的重量一點一點地交給了他。

  輕輕的吻上了他的臉,他的耳側,他的耳垂……

  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他很怕癢。

  他的牙關咬緊了,好似享受,又好似很受折磨。

  她了然於心地笑了。貼近了他的身體,臉上漲出醉人的紅暈,帶著誘惑的味道,吐氣如蘭,貼近他的耳邊,她說:“我需要你!”

  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眼睛迷離嫵媚得像一隻貓。

  刹那間,陳青遠的神情驚痛起來,好像被針刺了,陡然間驚大了瞳孔,更是陡然間甩手推開洛離吼道:“你犯賤啊?”

  她被他陡然一推。他毫不憐香惜玉,她妖媚的表情好似清醒了大半,半羞半惱,幹脆也吼:“我犯賤嗎?那又……怎樣?”

  “你想犯賤,我沒工夫陪你!”

  “那你為什麽可以背著你老婆和別的女人上床,你就是不要我?”

  她好像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放棄尊嚴,放棄人格,放棄一切。她的唇微顫著,像蜂鳥頻動的翅膀,聲音也不由自主的顫著,好像蒙塵的唱片機變了調的唱音。眼底湧出不明的情緒,好像激動,又好像有些憤懣。

  她與他形同陌路,可是,他的事情,卻是班級圈子裏大家飯後的談資。什麽他又和什麽女的攪在一起了,他又去了什麽什麽夜店,他又和什麽不入流的小明星打得火熱,他身邊又換了新的女伴……這些她都是曉得的。

  現在……他又裝什麽純情和負責呢?

  她又不要他負責,她又不要他娶她,又不要他許給她未來,又不要他許給她家庭,沒有一點點的思想負擔,他又有什麽好顧忌的?

  我要死了,我隻有兩個月的生命,我隻想和你在一起,一晚,就算什麽都不做,就一晚,不行嗎?

  幾欲衝口而出的話被酸楚打斷。她酸楚且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為什麽你什麽女人都要,就是不要我呢?”她啞然痛哭著,“我就那麽不堪嗎,我……”

  他笑得諷刺:“不是你不堪,是你太好了,我糟踐不起!”

  “糟踐?”

  她狠狠心,咬了咬唇,淌著眼淚,說:“我……不是第一次!你……也不是我第一個男人。所以……沒有關係。”

  他笑了,笑得將腦袋仰了起來:“原來你是個二手貨啊?”

  二?手?貨?

  她的心刺痛起來。

  “是……我是!你也不是什麽身家清白的人。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你又以為你是誰?你又憑什麽覺得我被你背叛後,就沒有力氣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實在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這個世界上,誰有資格為誰終身不娶,誰又值得為誰守身如玉啊?”

  “那我更不會碰你。”他居然諷刺地笑道,“我憑什麽撿別人玩剩下的?在你們這個圈子裏做事的,有幾個是幹淨的?有幾個不是淫男蕩婦?誰知道你被幾個男人玩過,誰知道你有什麽性病,誰知道你是不是對我懷恨在心,是不是想把你那惡心的性病傳給我?”

  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撕碎了。她隻是一個小小的編劇,連署名權都沒有的槍手。她不用上戲不用討好導演和製片,她甚至不用跟他們見麵,她出賣的是腦力勞動不是色情。

  她在他的心裏,比不堪還不堪。

  “你走——”她終於衝他吼道,“走出這個門,當我沒來過,當我從來沒有出現在你的麵前,我們永生永世都別再見麵。我永生永生都不想再見到你!”

  門砰然一響,他離開了這裏。

  按正常的發展:摔門而走的應該是她,這是他的地方,該滾的也是她。

  可是,她怕自己走不出這扇門了,身體裏的骨頭疼了起來,剛才激動的時候,那痛就像身體被人淩遲了一般,一片一片地切,一片一片地割。她真的忍了好久,但……終於忍不住了。

  身體疼得厲害,就像動畫片裏被哪吒抽了筋的龍王三太子。她倒地的瞬間,身體奇異地扭曲且環抱在了一起。疼得暈死過去,汗已汗濕了身下的地板,她全身濕漉漉的,像被人用鹽撒過而脫水的魚。

  你說,帶我去巴比倫。

  我說,好!

  你說,我們一起去看傳說中的空中花園。

  “我們”兩個字,甜蜜到人的心裏。

  你說什麽我都說好!

  我們想象著那花園的樣子。你用手在空中興奮地比劃。

  我靜靜地看著你,隻感到時間靜止般的安寧。

  隻要有你在身邊,哪裏的殘垣斷壁古堡廢墟都是美景。

  隻要靜靜地看著你,哪裏都是我們巴比倫的約定。

  然而他絕情地離去,如歌所唱,從此飄萍斷梗,幾許深盟密約,句句都無憑。

  下班之前,陳青遠進行了最後一次巡房。巡視客房時,有對年輕的情侶從房間裏走出來。男人鎖上門後,攬住身邊的女人親了一下。女人用手輕推了一把:“別親了,感冒了,會傳染給你的。”

  男的笑道:“感冒就感冒唄,你的痛苦我來承擔啊!”

  女的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似怒非怒又極其弦外有音地道:“還好意思說?都是因為你……”

  男的笑了,再緊手攬住她,一臉檢討似的說:“都是我都是我,做了活體鼓風機,讓我親愛的著涼了!”

  女的羞紅了臉,對著男的又是一頓數落。

  望著他們越走越遠的身影,陳青遠想到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在他感冒發熱的時候,與他貼得那麽近那麽近。

  老實說,他好久都沒有想過“那個女人”了,在時間的磨礪下,他真的不大記得她了。隻是埋在了心底的某一處,深到無處可尋,就真的忘記了。

  今天,陡然相見,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覺,竟有了“你我原識”的滑稽感。

  他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去你媽的!老子早就不是以前的陳青遠了,老子早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是誰?

  老子不認識你!

  你跟誰上過床?

  跟老子有什麽關係?

  從門裏出來前,麵對她的悲痛欲絕,他還有了絲絲的心裂感。而此時,這種心裂的感覺,就像以指劃過的水麵,指過印消水無痕。

  陳青遠來到酒吧,一位妖嬈的女子圍攏過來。

  “可以請我喝一杯嗎?”

  那女子手搭在吧台上,輕挑了一下眉頭,媚眼如絲。

  “Sure!”陳青遠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好似獵人打量獵物,眼底閃著滿意的光,立馬點首,很有風度。

  “我想要杯初戀情人。”女人的聲音慵懶而又誘惑,眉梢微挑,有誘惑的味道。

  他與她眉眼傳情,已接受了那女人的暗示。

  他的欲望膨脹起來,再次打量著女人的身姿,聯想著她在床上的風情萬種如火荼情。

  他已然是個情場老手,看中了女人的臉後,隨後就是看女人的腿和臀部,打量時女人的眼神,絕對是邪惡且誘惑的。

  酒吧就是逢場作戲的“皮條客”,和那女人開房,也沒有任何的懸念。

  筋疲力盡後,他坐在床頭吸煙。女人倦懶地依過來,抱著他的身軀,聲音慵懶地問:“剛才,你不停地叫的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吧?”

  他吸煙時,夾煙的手稍稍停滯。

  那女人直覺自己猜對了。事實上,如果一個男人抱著你上床時,意亂情迷時重複著兩個字,那肯定是某個女人的名字。

  不可否認,這男人的床上功夫和臉蛋一樣令人著迷。能占據他心的人,令那個女人感到好奇。

  “不是!”他下意識地否認。但事實是,除了他與洛離的“第一次”和這一次,他真的沒有在床上念叨過洛離的名字。

  這一次又是幹嘛?

  嗬!

  他的心底都在冷笑了。老子早就忘記了你,老子怎麽知道老子這次做愛的時候為什麽會叫你的名字?老子又不是神仙,老子怎麽會知道?

  “難道是男的?或者是寵物?那可是有背倫理的。”女人被自己的幽默感弄笑了,用手攪著自己長發的發梢,將發絲一圈圈地卷在手上,好似戲謔地講,“真不爽,本來是來找刺激的,沒有想到被人當成替代品。”

  他將半截煙摁熄在床邊櫃的瓷煙缸裏,從衣服的內層裏掏了錢夾,取出幾張錢來,放在了床頭,披了衣服,準備下床離去,那女人突然坐直了身體,從背後靠了過來。

  “幹什麽啊?我又不是出來賣的!再說,你這麽急著走?我可是舍不得的!”

  女人慵懶的腔調,軟若無骨的身軀緊緊地貼緊了他的身體。

  那個擁抱,奇跡般和洛離絕望似的擁抱緊緊地影合在一起。那令他渾身僵硬,表情痛苦地扭曲起來。他猛然轉過身抱住了這個女人。緊緊地抱住,抱得她感到身體被鐵箍住般生疼起來。

  二〇〇八年四月

  洛離給自己簽約的影視公司上交了一部作品的梗概。

  那是一部悲情的都市劇,在她住進隔離病房前,她對公司的老總說,我有一部新劇,劇情是:一個男人在外麵有了小老婆,聽信了小老婆的話,把自己公司的財產進行了轉移,再騙自己的老婆,說自己做生意做虧掉了還不起銀行的貸款,讓老婆和自己離婚,嫻良的女人死都不離,想盡一切辦法去籌錢還所謂的債,最後,男人被小老婆逼急了,男人跪在了原配老婆麵前,道出真相。原配心寒地離婚了,男人也遭到了報應,他轉移到朋友手下的財產,居然全被朋友給私吞了,朋友還拿著他打的假欠條,說他還欠他很多錢,情急之下,男人把朋友給刺死了。於是,他們的女兒就成了殺人犯的女兒,可是這女孩很爭氣,曆盡苦難,終於成為一個有名氣的編劇,也因此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如王子和公主般很幸福地生活了下去。

  老總聽後,當場就感到了有興趣,當場讚揚這是一部中國版的《阿信》,說現在就缺少這樣題材的電視劇,因為現在的孩子一有不順,就全怪自己的父母沒有能耐,寫一個殺人犯的女兒自強不息的故事,反倒可以告訴別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老總覺得這個題材棒極了。他恨不得馬上讓洛離把成型的劇本交出來。

  看到他像打了興奮劑似的激動,她的心立馬苦笑了,除了那份杜撰的愛情,其它的根本就是原版的洛離。

  親愛的,我想告訴你。

  滄桑的女人很難動筆去寫下新的作品,因為字裏行間會不由自主地帶入自己,害怕別人的猜測,驚惶泄露於字間的秘密,害怕那些人通過文字看透自己。

  如刀刻的傷通過文字表現出來的時候,那已愈合的傷口會奇跡般的尖銳與刺痛,比受傷時的痛楚放大了千億倍。

  我想寫下我與你的故事,我想改變小說裏男主與女主的結局,就像我在劇本裏寫的每一句“我愛你”,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你在耳邊的喃喃細語。

  然後,心隻會抽痛一下,便如石沉水麵,不會再有任何的漣漪。

  祭奠我們逝去的青春,允許自己最後一次想你。

  我有些厭憎自己,為什麽每一次想起你,都會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二〇〇八年五月,洛離通過電子郵件交上了劇本。這時的她已經做了一個月的化療,如絲綢般的青絲已因此剪短,也在大片地連根脫落,她已經病得住入隔離病房了,僅僅一個月,她已經全然成了另外一個人。藥物的副作用,令她看上去醜陋至極。

  辛小雨和沈若榛進來的時候,還到消毒室裏去消過毒。辛小雨與沈若榛是和洛離一起寫劇本的,算起來洛離還是沈若榛和辛小雨的師傅。

  小雨一推門進來,就撲到洛離的床上,握住洛離的手,極其開心地說:“洛離,告訴你,我們的劇本通過了,通過了誒!製片和導演都很喜歡,公司說,隻要這部戲火起來後,我們下部劇就有署名權了!”

  作為入行不久的編劇,是沒有署名權的。

  這一次,命運給了她一次可以署名的機會,可是,她如今這個樣子,還有力氣寫嗎?

  但是,聽到小雨這麽說,洛離卻也配合著歡喜。

  “真的嗎?”她像孩子一樣高興起來,卻笑得虛弱極了,“真好,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隻是,我怕我會等不到了!”

  小雨立馬瞪圓了眼睛反駁,“亂講,不會的!你可是我和若榛的師傅,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和若榛的今天,不管怎麽樣,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洛離的身體又開始痛了。

  那痛好像一雙手在活生生地撕扯著她的身體。

  她知道,她最多隻能活過這幾天了。

  在一陣急救後,洛離拉住了沈若榛的衣服,她輕輕地問她:“你可不可以幫我做件事情?”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草坪上,一個彩色的小皮球滾到了洛離的腳下。

  初春的季節裏,洛離坐在輪椅上,穿著長長的風衣,戴著大大的口罩,還頂著一頂超大的帆布帽子。前來撿球的小男生來到這人麵前,他突然就害怕得大哭起來。

  陳青遠匆匆地從後麵趕了過來。

  “怎麽了?小寶?”他蹲下身來,用手按住小男孩的腦袋。

  小男孩哭著嚷:“爸爸,狼外婆,吃人的狼外婆!”

  坐在輪椅上的洛離彎下身去,用枯如骨柴的手撿起了那漂亮的彩色小球。

  “對不起,先生,因為我得了癌症,化療後才變成這個樣子,我嚇到您的孩子了!”

  “哦,沒關係,小寶的膽子小,昨天又給他念了狼外婆的故事,所以才……”

  陳青遠起身,接過洛離遞過來的小皮球時,指尖觸到了洛離的指尖。

  球懸在了半空中。

  陳青遠不解地看了洛離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麽在他要拿回球的時候,又用了力把球抱住。

  他不解地看向了洛離,隻看到了一雙渾濁無光的眸子。

  “呃……”

  他突然不知道叫這個人是女士還是先生,因為她的聲音粗啞得讓人模糊了她的性別。他隻有支吾道:“球……可以還給我嗎?”

  洛離好像從恍惚中驚醒,眼淚快要流淌出來的時候,她忙低下了腦袋,待滑下來的眼淚被厚重的口罩吸收後,她揚起頭來,衝著他笑著說對不起。

  球還給陳青遠時,她看了他身邊的小孩子。孩子很怕她,看到她看過來,嚇得縮到爸爸的身後,抱住了爸爸的腿,將臉埋在陳青遠的腿後麵,哭著催著:“爸爸,快走,快走!”

  陳青遠一把抱起自己的兒子,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

  “先生……”

  他不解地轉過身來,用不解的目光看著洛離。

  她虛弱得想要站起身來,雙手已經撐在了輪椅上的扶手上。腿發顫,她還是站不起來。

  “您的兒子很可愛!”她隻有坐了回去。

  陳青遠笑了,他對洛離說:“謝謝!”

  他走了,走遠了,遠到看不見了,她才收回癡癡的目光。將眼睛看向他不經意觸碰過的右手,彎曲的手哆嗦著合攏,越捏越緊,好像捏住自己的幸福。左手將握住幸福的手緊緊地按在了胸口。

  拿著相機的若榛從不遠處的小亭子後麵走了出來。洛離聽到了腳步聲,臉上綻出了外人看不到的笑臉。

  她一定是在笑的,因為她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若榛,謝謝你!”

  若榛有了重重的鼻音,說著“不客氣”時,眼圈酸楚地紅上了一大半。

  沈若榛將PS好的相片交給洛離時,她笑得開心極了。

  “婚紗照誒!”她笑著將臉轉向若榛,“不好意思呀,若榛,讓你從網上下載人家的婚紗照,讓你把‘他’的臉移到人家的臉上,又讓你把我生病前的臉移到這位新娘的臉上,真是辛苦你了。”

  “不過呢……”洛離又說,“這位準新娘的身材沒我好,胳膊那裏有好多小肉肉啊!不過,我的臉形和氣質穿這種婚紗真的好漂亮!”

  她說:“我洛離終於穿上婚紗了!”

  她說:“我終於有婚紗照了,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呢!”

  她不停地說著好漂亮,她在微笑,笑得沈若榛盈滿了淚水從病房裏衝了出去。

  她這麽多年來,都是居無定所的一個人。一直都是!

  孤獨的時候,沒有人陪在身邊。痛苦的時候,隻懂得自我安慰。

  她總是在為別人著想。

  若榛與洛離的相遇是在一家文學論壇上。

  洛離看了她的文字,問她願不願意合作寫稿?

  若榛答應了!

  洛離很傾心地教給若榛一些文字上的技巧。

  若榛總是問她:“洛離姐,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

  洛離說:“因為……我覺得你需要幫助。因為……你很像幾年前的我。因為……我知道你這個時候的想法,我知道你這個時候,需要有人幫你一把!”

  對待朋友,她總是推心置腹的。

  萍水相逢,她也是會拔刀相助的。

  這樣一個人,為什麽要有這樣的結局,為什麽呃?

  若榛淚水四溢,向著門外衝了出去。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大聲地哭出來。

  而門外似乎還守了一個。

  “若榛,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躲在門外的辛小雨忍不住拉著若榛問了起來。

  若榛驚了一下,想掩飾,急性子的辛小雨將她拉到一邊說:“你別瞞我了,我都聽到了,就是不確定,你當不當我是朋友啊?當我是朋友你告訴我啊!我們都是洛離姐帶出來的,你這樣……讓我很不爽啊!”

  若榛不想哭,卻管不住眼淚,她隻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沒有怎麽回事,因為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隻是覺得洛離很可憐,說不出來的可憐……這相片上的男人,肯定就是她今生摯愛的男人。洛離大概是在自己生命臨近終結的時候,用自己的故事,編織了一個最美的童話,給自己悲傷的一生,安排了一個最完美的結局。”

  洛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無根的浮萍,顛沛流離,渴望愛的心從未得到過安定。

  辛小雨自作聰明想到了什麽。

  “難怪洛離的眼裏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難怪她每次笑得燦爛時,總有說不出來的傷感,原來她並不開心,原來她並不快樂。”小雨憤然,“難怪我覺得這次寫的故事結局完美得過分,原來根本就是假的!怪不得上次來看洛離姐的時候,她睡夢裏哭著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傷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這個男的!這個該死的男人,一定是他對不起洛離姐,這個混蛋,洛離姐都這樣了,他都不來看看她,這個混蛋,這個王八蛋!”

  辛小雨說著便往外衝,若榛攔都攔不住。“你要幹什麽啊?”

  辛小雨在十幾步外轉過腦袋,咬牙切齒,冷哼哼道:“我很不爽,我要去扁人!”

  如果若榛知道她去找陳青遠,她一定會攔住衝動的她吧。

  辛小雨自然是知道陳青遠住在哪裏的,上一次若榛和洛離偷拍陳青遠的時候,她就偷偷地跟著來過。在洛離和若榛離開的時候,她也向邊上的人打聽過陳青遠。她自然是知道他在哪家酒店上班,然後她自然徑直地衝了過去。

  火爆的辛小雨在酒店門口攔住陳青遠,衝著他一頓大吼。陳青遠一臉的莫名其妙,這人是誰啊?莫名其妙地衝到大廳裏,對著值班的他大嚷:“良心被狗吃了,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麽男人”!

  她說著,就向他肚子擊了一拳,陳青遠萬萬沒有料到這丫頭會打人,更沒有料到她看上去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姑娘家,伸手卻這麽麻利還這麽大的力氣,一時間,他竟疼得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