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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守歲

  大年三十。

  這天,買東西的人更多了,忙得接近尾聲的時候,有人攏近身來,拿起了她櫃台上的商品。

  “您好,今天我們xx紅酒買一送一!”

  她正在綁著贈品,隻是見到有人靠近,習慣性地微笑地說著。一抬頭,她驚了!

  “你……”

  陳青遠就站在她的麵前,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裏?”

  “隨便逛逛!”

  其實根本不是隨便來逛逛。在他送胡蒂上了返鄉火車的時候,隨口問一道送行的女生說:“你們寢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吧?”

  那女生說:“不啊,還有洛離,她不回去,在明沙廣場打工!”

  他問她:“她不回去啊?”

  那女生說:“她說家裏負擔挺重的,想留在這裏打工!也可以在假期學點經驗。她在電話裏對她媽媽說她不回去了,說她麵試的公司是外企的,雖然隻是麵試一個小小的導購員,可也算是一個鍛煉的機會,說電話的時候,她樣子還蠻輕鬆的,可是說完後,整個人就在那裏悲傷了,我們問她你家裏是不是有什麽苦處啊?她說沒有!唉,她啊,總是笑臉迎人,讓人有信任感,和誰都親近得來,成績也不錯,就是不喜歡跟人訴苦,她把這些苦當成苦中作樂,大家都很佩服她加欣賞她的。”

  說完後,那女生還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回來的路上,陳青遠掏出荷包裏的火車票,看了幾眼,就把票給撕了。

  所以他的隨意逛逛,根本就不是隨意。而洛離隻是驚訝,他不是和胡蒂一起去火車站的嗎?雖然不是同一列車,可也是同一天的呀!他怎麽會在這裏啊?

  “你怎麽沒有回去?”

  他淡然答:“不想回去!”

  “你什麽時候下班?”他問她,眼睛都不看他,好像對著前麵的空氣講話。

  “你在問我?”

  “廢話!”

  “今天大年夜,所以隻有半天班!”

  “幾點下班!”

  “現在就可以走了!”

  “去哪裏做交接手續?”

  “不用不用,我隻是導購員,把別在身上的導購牌取下,就表示下班了!”

  “那行,你現在取了,陪我買些東西!”

  她看了他一眼,他完全冷冷淡淡。也不知道怎樣拒絕他,就將身上的牌子取了下來。然後他拉了她的手,將推車把手塞到了她的手裏。他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另外一個導購小姐見到洛離,打了一聲招呼:“下班了?”

  “嗯!”

  “提前恭祝你新年快樂!”

  “嗯!也祝你,新年快樂!”

  “還有,你男朋友真帥!”

  她臉紅:“不是,他……”她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那讓她安心到極點,那氣息令她無論何時都心速加快,不想否認了,不想再說“不是”,就當“是”吧,潛意識裏,就希望他“是”。

  從來沒有忘記過陳青遠,從來沒有忘記過——

  Supper Market裏,播音器裏播放著讓人歡喜的新年歌曲,喜氣極了。

  他在前麵走,她推著推車隨後跟著,然後,他看中櫃台上的什麽,就一包一包或者一個一個地往推車裏丟。此時的她正停下來看著手邊的一包糖,他隨手抽了過來,一並丟在了推車裏。

  她不解地看向他時,他又自故自地向前走去。

  然後,他們碰到什麽櫃他就買到什麽櫃。拿的全是什麽署片、餅幹、話梅、巧克力、果凍之類的東西。

  這些都是女生喜歡的零食,他買這些幹什麽?

  還有……他往生鮮區去幹什麽?

  “青遠,那裏是生鮮區!”她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知道!”他說,“大年夜,我一個人,我想請你做年夜飯!”

  “我……”

  “反正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兩個人一起過,有什麽不妥?”

  “可是……”

  “雞婆!”

  “你雞公!”

  沉重的氣氛似乎就此打破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雞公就雞公!雞公會打鳴,你雞婆會幹嘛?”

  “雞婆會下蛋!”

  說話間,已來到水鮮區,銷貨的大嬸戴著白色的口罩,大聲地吆喝起來。

  大年夜買這些東西的人很少,因為有的會到酒店裏訂年夜飯,有的早在年前就買好了所需的東西。所以,現在反倒沒有什麽人了,即使有人,都在買初一初二要用的禮盒或者待客用的零食。

  “我想吃魚!”陳青遠說。

  “嗯……魚啊?”

  “我想吃武昌魚!”他說。

  嗯,那其實是她最喜歡的,武昌魚肉鮮味美,特別是鰭那裏,油油厚厚,肉肉乎乎。她以前總是很得意地說,我喜歡吃的魚,是我們毛爺爺最喜歡吃的哦,他有詩為證哦,“才飲長江水,又食武昌魚”……

  “你會做吧?”

  “我會清蒸!”

  “那我要那一條!”陳青遠對著銷貨員說。

  武昌魚長得平平扁扁,比鯽魚鯉魚好認多了。銷貨員捉了那魚後,放到案板上利落地剝鱗剖腹取內髒,再裝袋稱重封口。

  然後,又買了一些蝦仁,又買了一些蟹棒,再經過冷凍區,買了一些速凍餃子。又買了一些拚好的菜。又拎了一罐雞湯……

  暈!這麽多……是不是想累死她啊?

  對了,他從那邊走過來時,拎著一條醃好的鹹魚的左手上還有一袋裝好了的烤雞,右手還有一隻臘鴨。她怎麽就那麽好笑那麽好笑地想起了《回娘家》啊?

  “笑什麽啊?”他把這些東西丟在推車上的時候,他覺得蠻好笑地問她。她忍不住笑道:“笑你啊!”

  “笑我什麽?”

  “笑你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就差背上背著一個胖娃娃!”

  “你給我生一個不就得了?”

  話一出口,她突然緘默了!

  她不敢再問他是不是青遠,她很怕再次被他甩開。

  枯藤老樹昏鴨,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斷腸人在天涯。

  據說,這首詩寫的是思家。

  大年夜,不想跟他鬧不愉快,因為,真的想找個人陪。一個人……太孤單了,一個人……孤單得可怕。

  她不再說話,低著腦袋,想去推那推車,卻發現裏麵的東西太多了,有些吃力,推了兩下,輪子離開正常軌跡,偏了!

  她正想校正,他的手伸過來,壓住了她的手背,在一邊幫著一起推。

  她抬起頭來,感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有些怔然地與她對視。片刻,他扯唇一笑:“走吧!”

  她也扯唇一笑,說:“嗯。”

  收銀的隊伍很長,排隊的時候,洛離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東西剛剛用完了。她說,我去買點東西。

  陳青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麽東西?”

  她漲紅了臉:“女生用的!”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已輪到收銀員對他收銀了,她來到陳青遠邊上。

  “買了?”

  “嗯。”

  她把買的東西拿在手上,想等他買的東西刷完價付完錢後,再自己付自己的。沒有想到,他卻在收銀員刷價的時候,對她說:“買的什麽?你拿上來讓人刷價啊!”

  “不用了,我自己付!”

  “神經!”他居然罵她一句,接下來一伸手,就把那包東西從她背在身後的手裏抽了過來。一拿到手裏,他的臉也紅了一下。

  一包衛生棉,暈!

  買好的東西分五六個袋子裝的,用推車推出來,推開門口要攔車的時候,他突然說,你等一下,我要去買一些東西。

  她脫口就問:“買什麽?”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男生用的!”

  她一怔,馬上在想,什麽東西是隻有男人才能用的。看到她傻乎乎的樣子,他伸手推了一把她的腦袋:“八戒,你又想嫦娥了?”

  “誰是八戒啊?”

  看到她氣呼呼的樣子,他嚴肅地轉身,一背對著她,就啞然失聲地笑了。

  她以為他去買什麽東西了,沒有想到,他先去攔了車子。

  “你不是去買東西嗎?”他返回來拎東西的時候,她不解地問他。

  他“哦”了一聲說:“你不是特殊時期嗎?不能著涼!先攔部計程車,去車裏等,有暖氣!”

  車裏等他的時候,車主很大方地跟她調侃:“小姑娘,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洛離點點頭說:“嗯,不是的。”

  “家在這裏?”

  “不是。在這裏念大學。”

  “哦,過年怎麽沒回去啊?”

  “因為在這裏找了兼職。”

  “唉,一個人在外麵挺不容易的!對了,剛剛那小夥子是你男朋友吧?”

  “呃……”她咬了咬唇,“嗯!”

  “對你可真好!剛剛拎這些食品袋,情願多跑幾個來回,也舍不得讓你拎一個袋子!挺不錯的小夥子,現在曉得心疼女朋友的小夥子不多了哦!”

  他回來了!

  拉著車門進來的時候,她看到他的手裏拎著一個袋子,袋子裏……

  再暈!

  目測下,那是女士內衣的盒子,再加女士保暖衣的盒子。

  這算什麽“男生用品”?

  還有,他坐到後座她的旁邊的時候,給司機報了一個地名,車剛一啟動,他就把自己的羽絨服解開,從裏麵掏出一個小小巧巧曖暖乎乎的電子暖手器來。

  “剛買的,順道充的電,怕冷了,我一直窩著!喏,你放進衣服裏!暖肚子!”

  司機在前視鏡裏看著那個男孩子將那個暖手器遞到那個女孩子的麵前,那女孩子的眼圈瞬間就紅了。手都有些哆嗦,在那裏笨拙地解著大衣扣子。那男生好似歎了一口氣,傾過身去,幫她解了下麵的扣子,再把那暖手器放了進去,再幫她把衣服拉上。

  隻見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女孩子乖乖巧巧地窩進了那男孩子的懷裏,那男孩子好像怔了怔,僵直的手才緩緩地攀上她的肩。

  洛離依在陳青遠的懷裏,那羽絨服暖暖的,偎進去的感覺,好像偎在軟綿綿的棉花裏。

  她的臉靠近他心髒的位置,輕輕地說:“謝謝!”

  隻感到他攀住她肩的手用了用力,他的腦袋也斜了過來,兩個人的頭親密而溫情地靠在了一起。她隻覺得,很安心,很安心,安心到了極點。

  這是青遠,這是她熟悉的青遠。

  青遠回來了,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

  “青遠……”

  “嗯?”

  “我有些冷……”

  他便將她的手捏住了。

  她向他的懷裏靠得更緊一點。

  久違的擁抱,久違了——

  計程車到了終點,陳青遠在司機的幫助下,把後備箱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可愛的司機叔叔把東西幫著拿到那高層公寓的電梯入口。

  洛離忙說謝謝。那司機大叔打趣道:“謝什麽啊?你男朋友這麽疼你,連我都被感動了,不幫一把,還真的說不過去了!”

  “新年快樂啊,年輕人!”司機大叔在跟他們揮手道別的時候,給了一個很好的新年祝福。

  “嗯,新年快樂!”

  車走遠了,陳青遠站在電梯裏,按著電梯裏的按鈕衝著洛離喊:“小離,快點進來!”

  洛離便轉身進去了。

  “青遠,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當然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電梯裏,她問話的時候,他隻是看了她一眼,就一直看著電梯裏的數字顯示器。

  “我跟我家老頭抱怨學校環境差,他就給我在這裏買了一幢公寓。”

  “哦……”

  他的爸爸生意越做越大,賣幢房子根本就是小意思,這一點……她早就知道的。她“哦”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電梯在十五樓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後,他將那些袋子全拎到了手上,可是,到底是東西太多,他一次拎不了那麽多,洛離彎身去拎散在地上的那幾袋時,他叫她放下。他說:“這兩袋輕一點,你拎這些!”

  從電梯裏出來,走到一五零六室時,他停了下來,也懶得放下手裏的東西,隻是對洛離說,鑰匙在我荷包裏,你幫我掏出來。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就去他的荷包裏掏鑰匙。

  她左手掏他右邊的衣兜,沒有。

  她右手去掏他左邊的,有了。

  她一高興就抬起頭來,說:“在這裏。”

  說這話時,她仰首,他低首,他的鼻息就曖昧地拂在她的臉上。

  他們不約而同地怔了怔,更不約而同地將臉轉開,更加不約而同地心慌了起來。

  他哼了一聲,有些不自在,訥訥地說:“快開門吧,有些冷。”

  她哦了一聲,有些不自在,說:“嗯。”

  就兩把鑰匙,她拿著這兩把鑰匙打開防盜門,又打開了大門。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眼前的地板豁然發亮,這屋子新得……好像根本沒有人住過。

  她進屋後,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直奔廚房。

  銀光閃閃的廚具,還有那超大的電腦智能的冰箱,還有烤箱。

  她開心起來:“可以烤蛋糕了!”

  她孩子氣的興奮,讓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去了水櫃,端進杯子來,倒了水,喝了幾口後,笑道:“你怎麽就是改不了一進人家家門就往廚房裏跑的壞習慣啊?老是忽視別的地方,我請來設計房子的專業設計師對你會有意見的。”

  她笑得開心:“因為我喜歡做飯,我喜歡做好吃的東西,我喜歡別人對我做的食物讚不絕口,我就是就是就是喜歡做飯!”

  “那好!現在這裏有一大堆材料,麻煩我們的頂級廚師幫我做一頓頂級的年夜飯吧!”

  “嗯嗯,一定!”

  洛離的刀功相當漂亮,一刀一刀下去,很有節奏感,切得片是片塊是塊,下鍋,炒菜,翻動著鏟子……

  看她做飯的樣子,真像在欣賞一個藝術片。

  一盤盤美味佳肴端上來時,他就怔怔地看著。

  “怎麽樣?色香味俱全,我很了不起吧?”

  他拿著筷子,夾住了其中一盤菜,吃進了嘴裏:“真脆!”

  “為什麽會這麽脆呢?”她期待他的誇獎。

  “因為這就是一塊大蘿卜!”

  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喝紅酒應該沒關係吧?不用都喝下去,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她臉一紅:“嗯!”

  她看著他,看著關心她的他,眼底積滿了眼淚,那種想要“知道”的表情他盡收眼底,這讓他舉了杯子打斷她。

  “洛離!”

  “嗯?”

  “今天,我們暫且把不快樂的回憶都忘記。我以前對你說過的那些話,還有傷害你的舉動,今天,請你不要放在心裏。我……有我的理由,所以,請你不要問。不管怎麽樣……”他衝她笑著,“今天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完完整整的年夜。”

  他舉杯祝福:“新年快樂!”

  “好,我不問!”眼圈紅了,淚要漫出來了,她眨了眨眼睛,吸了一口氣,勾了唇角衝他微笑。

  她笑眯了眼睛,捧著酒杯,對他說:“新年快樂!”

  他們輕抿了一口紅酒,而後,他笑著看著她:“真乖!”

  暈!還把她當小孩子看?她會有意見的哦!

  “我不是小孩子!”

  “就是小孩子!”

  “我不是——”

  “就是就是!”

  “不是!”

  “就是!”

  她咬唇忍笑。

  “好啦,是就是,大年夜的,我不跟你爭了!”

  “真乖!”他又笑著重複一次。

  “看看這是什麽?”他從荷包裏掏出什麽東西,手一揚,一個厚厚的紅包立在了她的眼前。

  “紅包?”

  “笨,是壓歲錢!”

  她捧住了酒杯直笑:“我都快二十歲了,哪裏還有收壓歲錢的道理?再說,壓歲錢是長輩送給小輩的吧?再怎樣……也輪不到你送給我呀!”

  “所以剛才才要說你乖啊!我不說你乖,我哪有給你壓歲錢的理由?”

  她真的啼笑皆非哭笑不得:“青遠大叔,你就這麽想做我的長輩啊?”

  “是啊,洛離小朋友,長大一歲,就要有長大一歲的樣子,祝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身體健康越來越漂亮,再祝你找一個帥氣多金又懂得疼你的男朋友!”

  最後一個祝福,讓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她看著他的臉,淚光又蒙上了她的眼睛,眉頭微蹙了起來。

  她笑了,她竟出人意料地笑了,笑得好可愛,笑得好美麗,笑得好像綻開的白玉蘭,蒙著一層炫麗的光彩。

  “嗯!我一定會找到一個很疼我很寵我,對我很好的男朋友!”她執杯,在他的杯壁上碰了一下,“比你還好!”

  一仰腦袋,那杯酒一口氣灌了下去。

  這令陳青遠驚愕。直見她又拿起酒瓶,倒滿了自己酒杯,又執起酒杯來對陳青遠說:“我也祝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身體健康,和你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她執了酒杯,在他拿在手裏的酒杯上碰了一個響,再一仰腦袋,喝了下去。

  然後,她又衝他微笑了。

  “我一定……會在感情上把你忘得幹幹淨淨的!”

  “好,在忘記我之前,我們好好地過完這個年夜!”他給了她回應。

  然後……她笑著落淚了。

  那年年夜。

  他留她守歲。

  他幫她準備好了睡衣,還有內衣。他遞給她的時候說:“去洗個澡吧,除夕之夜,過個幹淨的年!”

  那“嘩嘩”流水的聲音,從那道門裏傳了出來。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誰也不曉得他為什麽會有淚從臉上流淌下來。隻知道……他拿著那沒有喝完的酒,一股腦地全灌了下去。心裏悶得慌,還覺得不夠,他又跑到酒櫃,取出一瓶白酒,連杯子都不要了,就仰著腦袋喝下去。

  酒精在身體裏燃起了一把火。

  那似乎是一道催情咒,一點點催進了他的心裏,他似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了,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腿,潛意識裏知道這樣不對,可還是這般的不由自主。

  厚重的呼吸,讓他感到了胸脯劇烈的起伏。那好像是地獄之獸在耳邊喘息。他一步一步踱了過來,他走近了門,拉住了那長形的拉手。

  水聲在這個時候停了,她似乎在穿衣服,她似乎不知道門外有人等候已久。她隻是在滿室的氤氳水汽裏,穿上內衣,再穿上了他寬大的睡衣,那睡衣是新的,沒有他的味道。

  拉開門的一刹那,她驚了一下。他就站在門的外麵,他麵對著她,他直愣愣地看著她,在她驚訝得甚至有些恐懼時,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拽進了懷裏。

  出浴的她,臉有些紅,似傳說中攝人心魄的芙蓉麵。熱騰的蒸汽下,她的美越發不真切地朦朧起來。

  那一刻,麵對他灼人的目光,她似被人點了啞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事實上,他的眼神很可怕,好像兩把火,下一秒就把她燒得隻剩灰燼。

  十八歲的吻,甜蜜青澀。

  這時候的吻,極其纏綿,充滿情欲。那吻裏,還有少許煙草加酒精的味道。

  他們擁吻著,他有意將她帶到什麽地方,她便閉了眼睛,什麽都不知道地跟著他的腳步漸行而旋轉。旋轉而又纏綿,像跳上一曲唯美的華而滋。

  天旋地轉中,隻感到被他引到一扇門裏,繼而靠近一張軟綿綿的床,再繼而,他攀住她的肩,讓她坐在了床上向後躺去。他整個身體覆上來時,她感受到了他身體的重量。他們終於結束了那個吻,彼此間離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喘息。

  他喘得凶,她也喘得厲害。

  他們注視著彼此。

  “洛離!”

  他深情地喚了她的名字,深情得她以為那是錯覺。

  她平躺在床上,他的手撫著她的胳膊,延伸到她平放在身側的手掌,十指相握!

  腦袋窩在了她的脖間。

  她的身體,不是什麽花香,也不是什麽植物的味道,它不需要香水還有化妝品的熏染,它是純純粹粹的女孩子的香氣。

  很純,很香,好像大自然山林輕風的味道。

  她生來,就具有令人安寧的氣息。

  洛離,洛離……

  他喘息著,蚊蟲語似的喚著她的名字。

  她莫名其妙地落下了眼淚。

  床邊的手機,在十二點鍾準時響起。好似打破了她的童話結局。

  她拭了拭眼淚,輕輕地推了一下他:“去接電話吧!”

  “我不想接!”

  “接吧!”

  他沉默,不再緊緊地抱住她,她拉攏了散開的睡衣,將自己裹了起來,下床,趿了拖鞋,向洗浴間走去。

  出來的時候,他不在房間,在外麵的陽台,陽台的門開著,他穿著單衣薄衫,於是她拿了他的大衣,緩步來到他的身後。

  恰好聽到他在給她的女朋友打電話。因為他好像被纏得沒有辦法了,好像很無奈地說:“是是是,我愛你,我愛你!我隻愛你!好了吧?寶貝?乖,新年快樂,嗯,你也一樣,早點睡。好,晚安!”話已說完,還在電話裏傳過去一個KISS。

  掛了電話的他一轉身,就看到身後的她。

  她拿著他的衣,含著眼淚微笑:“天很涼,別凍著。”

  她展手,將衣服披到了他的身上,轉身的一刹那,他由背後緊緊纏住她的身體。

  無言的刺痛由心底蔓延開來,她無言地抗拒,死命地拉著他的手。卻無論如何,都掙不開他的胳膊。

  “這是……幹什麽呢?”

  她轉過了身去背對他,他像一個樹袋熊,緊緊地攀住了她的身體。

  “對不起,對不起!”他在她的耳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對不起我?是對不起你的女朋友才對……我們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居然背著她出來私會。”

  “不是的,我們不是狗男女,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他的話未經大腦,就衝動地嚷嚷了出來。話一出口,他表情極度愕然,微張著嘴,好像後悔到了骨頭裏。

  “真心相愛?”她驚大了淚眼朦朧的眼睛,先是驚訝地重複了這四個字,又以極度諷刺的口吻再次重複了一遍。

  “真心……相愛?”

  多麽反諷的語氣,多麽的好笑與滑稽。

  “我們是在真心相愛嗎?”她微側了腦袋,那寒風讓她在夜間的汗毛豎立起來,她感到全身毛孔都在滑稽地爆炸,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側臉抬眸,餘光瞟著他,他還在愕然與懊悔。她又輕諷地笑著問他:“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他的表情陷入極度的痛苦。

  “你剛剛說的話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很愛我,卻違心地與別人在一起?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把柄落在胡蒂手上,受到了威脅,所以不得已才和她在一起?”

  他搖了腦袋,他居然痛苦啞然,無言反駁。隻是無聲地搖著腦袋,摟著她,就在她脖間搖著,她甚至聽到她的發與他臉龐摩擦的微響。

  “那到底是為什麽啊!”她低泣著追問,“為什麽……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

  哭聲很壓抑。

  “我……想不明白!”她氣息堵塞,“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啊?”她想轉過身去麵對他的眼睛質問,卻被他覺察後緊緊摟住,拒絕她轉過來。

  他是在怕她的眼睛嗎?怕麵對她的眼睛,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道出什麽不該道的秘密嗎?

  他摟緊了她,臉貼近了她的發鬢,隻是說著對不起,可就是不肯告訴她她最想知道的為什麽。

  她哭得被酸楚抖動了身體,淚已滂沱,淚滴到胸前的衣扣,濺碎成幾瓣,細碎無聲。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傷我?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

  他貼緊了她抽噎的身體,好像隻要摟緊了,她就不會再抽噎。

  夜很壓抑,這高樓曬台上的寒風刺骨。穿了薄薄睡衣的她,上身披著大衣,而下身的薄褲管卻在寒風中左右飄蕩。

  她傷心地顫,悲涼地抖。他則心碎地呢喃:“你別問了,我請你別問了!”

  他的淚,竟由他的臉上滴落下來,她似被熱燭灼了一下,驚得轉過臉去看他。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就讓我們這樣抱著好不好?”

  “那明天呢?”

  “明天……明天……”

  他似乎沒有想過明天他們會怎樣麵對。

  他也似乎根本沒有打算給她“明天”。

  她苦苦一笑:“明天,我們形同陌路,你不熟悉我,我也不熟悉你!對……吧?”

  “對不起,對不起!”他在擁住她的時候,好像隻會說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這樣對我?你不喜歡我,你就不要對我好啊。你不能給我幸福,你就不要侵犯我啊!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怨你,我舍不得忘記你……甚至我舍不得去恨你。可是我真的很恨你啊,陳青遠!”

  冷風吹過,她的肚子疼了起來。眉彎了下去,手捂住了肚子。他察覺了,他彎身去將她攔腰抱起,向裏麵的床走去。

  “你別碰我!”

  “我睡客房!”

  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出去前,替她把門關上了。

  二〇〇二年的年夜,發生了這樣一些事情。

  哦,不是,應該是二〇〇三年的大年初一,淩晨時刻,發生了這樣一些事情。睡在他的床上,抱著床邊的抱枕無眠淚流,哭了一夜。

  第二天,他起了床,就看到臥室裏的床上一片空蕩。

  她什麽時候走的,他竟全然不知不覺。他呆愣失重地坐在她睡過的床上,那床疊得整整齊齊,他卻看著他們睡過的被子發怔。

  那床頭,是紅得刺眼的紅包,那是他昨天要給她的壓歲錢,而她沒有帶在身上。

  他給她買的睡衣,在他下樓的時候,就看到收拾垃圾箱的環衛工從那垃圾箱裏揀了出來。

  她竟……做得這麽絕,竟撇得這麽幹脆。

  洛離下班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剛到公寓的大門前,就看到關鵬站在公寓前的水泥小操場裏。她沒有看到他,隻顧拎著手裏的一大堆東西,那是打工時每天要帶來帶去的贈品。從關鵬身邊經過時,她目不斜視,好像他是一個豎立已久的柱子。他叫了她一聲。

  “喂,我這個大活人站在你麵前,你也太無視了吧!”

  洛離驚了一下,抬起頭來,就看到關鵬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詫異到極點:“你……怎麽在這裏?”

  關鵬說:“我自然是走來的!”

  “可是,現在還沒有到開學的時間,你怎麽來了?”

  關鵬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聽胡蒂說你過年沒有回家,擔心得很,就提早坐飛機來到學校了!”

  “或許你不信,但是是真的,我真的蠻想你。老實說,我當時沒覺得你有什麽重要,我覺得就算追不到你,也沒有什麽!可是,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偶然在校園裏碰到你時,還是覺得自己會心動。這種感覺很奇怪……不信你用手試試,我心髒還在跳……”

  關鵬拿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前。

  “是不是在跳?”

  廢話!

  當然在跳,不跳你還能活嗎你?心中如此一想,卻麵顯驚慌,洛離抽了一下手。目光躲閃間,猛然見到不遠處的陳青遠。

  她的眸子刹那間睜大了起來。

  青遠與她對視著,距離十多米左右。

  她的心就莫名地刺疼起來。但她竟將目光收回來,對著關鵬笑了!

  “我手裏的東西有些重,幫我提一下好嗎?”

  關鵬一臉驚喜,這表示她肯和他走近一步了。

  “當然當然!”

  關鵬上前一步,拿了洛離手裏的東西。

  關鵬沒有轉身,沒有看到身後的陳青遠。

  陳青遠目光露出一絲痛苦,洛離看到了,卻不再理會!

  關鵬從洛離的寢室裏出來,已是一個小時候後的事情,洛離剛剛將他送走,回到寢室門口,身後突然有人將她胳膊扯住。

  “你為什麽要他進你的寢室?你跟他單獨在一起幹什麽?”陳青遠爆怒,好像捉到妻子與人偷情的丈夫。

  洛離輕然一笑,笑得有些苦澀,卻還是捋開了他的手。

  “他說他喜歡我,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我答應他了。”

  “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啊?”他睜大了眼睛,衝著她氣急敗壞地吼,“他根本不會對你好,他追你,隻是因為他不甘心,他從來沒有在追女人麵前失過手。他的女朋友根本不特定,他一個月至少有三個以上的女性朋友,關係曖昧,你懂什麽叫關係曖昧嗎?啊?你懂嗎?”

  “我懂啊!我全懂,可是,這些跟你有什麽關係?我又跟你有什麽關係?”

  “你不能因為賭氣而作踐自己。你不能因為我對不起你,你就把自己的幸福當兒戲。他是危險人物,他不會珍惜你,他隻是想玩玩你,把你搞到手,他一定會拋棄你。你以後怎麽嫁人啊?你怎麽去找另一個人愛你?你真以為有完全不在意自己老婆不是處女的男人嗎?你敢和他在一起,就表示你的清白被他奪去,沒有人會相信跟他在一起的人會潔白如玉,他就這名聲,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她含著眼淚,漲紅了臉勃然大吼:“我昨天也跟你過了夜,你怎麽就知道沒有人看到,你怎麽就曉得可以做到完全保密?你說為我著想,你說我得在意別人的看法?你說我得考慮自己的名聲?既然這樣,你昨天晚上,為什麽要留我過夜?別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最會傷害我的人不是他,是你。是你傷了我,卻就是不告訴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他撐目結舌,無力垂下手,晃蕩在身側,目光閃爍。

  “對不起……”他臉色一陣青白,緊然而痛苦地咬合著唇說,“對不起。”

  她的眼淚狂湧。

  “除了對不起……你就隻有對不起嗎?”

  他如鯁在喉,艱難出一句:“對……不起!”

  她認命而苦澀一笑。笑得渾身泛苦,好像連膽汁都被折磨得破逸而出。

  她笑了!

  她真的笑了,她笑著說:“沒關係……隻要別讓我再見到你!”

  氣焰消了,她的聲音也虛了,跟身體一樣虛了,虛得頭暈目眩,快穩不住腳步,終於明白了什麽叫仿若在棉花裏行走,旋了步子要轉身,他從後麵拉住了她的手。她正想奮力甩開,隻感到他往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抬手看到一張方方正正的銀行卡。

  “昨晚上,我給你的壓歲錢,全打進這張卡裏,密碼是你的生日,以後每個月,我都會往裏麵打錢。”

  她捏著那張卡時,驚大了眼睛,對視了他的眼睛,再由他的眼睛,看回了手裏的那張卡。她捏卡的手在顫抖。抖後,她竟淒絕地笑了。

  “是不是又要跟我說,我天生淫賤,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男人?隻要我私下陪你,你就會給我更多的錢?”

  他曾經的汙辱又在耳畔響起。他痛苦地擠皺了臉。

  他捏著她拿卡的手緊了緊,低了首,好像咽下難言的酸澀,隻是痛苦地說:“別……再吃泡麵了!別再……刻薄自己!也別……跟他單獨出去。你一定要學會保護你自己。”

  她伸了手,將拿卡的手伸到了他的麵前,在他的眼皮低下,將那卡蹦然捏折。

  臨別轉身,給他一個決然的背影,她絕決地說:“就算和他上床,那也是我的事情!”

  “他不會珍惜你的!”他在背後,痛苦地喊。

  “那也……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笑著轉身,回首相望,笑得極其冷漠,冷漠得像冰,好像所有的感情都收回凍住。深深地雪藏起來,那純潔如初的愛情,那不染雜質的感情,好像琥珀裏的昆蟲標本,依然栩栩如生,卻早已失去了活下來的氣息。

  他熟悉的洛離,在他的麵前,散發著無法靠近的寒氣。

  她真的夠狠,說忘記,就可以把這份感情忘得幹幹淨淨。

  她會裝,在胡蒂麵前,她和他們談笑風生,卻私下麵對他,臉上的笑似變戲法似的,立馬消失,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是多餘。

  以前的洛離……不見了!

  現在的洛離……讓他心有餘悸。

  她夠狠!

  看他的眼神,再也不帶感情。把他視為陌生人,不留餘地。

  即使擦肩而過,也形同陌路。

  她的心就是這麽狠!

  再愛也能割舍,絕不死纏爛打當八婆。

  三年後,洛離和陳青遠大學畢業。

  不得不說,關鵬可以和洛離交往三年,真的是件很奇跡的事情。

  當然,別指望關鵬會對洛離從一而終。他在外麵是有不少花邊新聞的,洛離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睜,假裝沒看到。關鵬隻當洛離好騙。所以他每次都說著謊言哄她,她也總是配合著他的謊言表演。

  金牛座的女子,對不愛的人,是沒有什麽獨占欲的。這反倒給了關鵬一個和她長期交往下來的機會,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而且,就算在路上碰到他和別的女生走在一起,狹路相逢無路可躲時,她也隻是笑著說:“這麽巧啊!”

  關鵬有一次不解地問她:“你為什麽這麽相信我?我說什麽你都信?”

  她微微一笑:“作為戀人,最起碼的就是彼此相信,不是嗎?老實講,我不是沒有表示懷疑,隻是我覺得……如果你真的隻是因為追不到我而賭氣追上,那麽,我跟你鬧也沒有什麽意思,因為你最開始都不是真心的,我的吵鬧對你來說,不就是煩心的催化劑嗎?如果你真的喜歡上我……那我告訴你,如果我對你和別人在一起的事情很不開心,因為你和別人有親密的舉止就疑心你對不起我,對你大吵大鬧摔東西耍小性子,你會不會……就算對我是真心的,也會越來越累,想離我越來越遠……既然我們在一起了,我自然是不想做讓你心力憔悴的事情,你願意看到我就躲,看到我就煩,看到我就累嗎?”

  “老實說……”他動情而語,“我追你做我的女朋友,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

  OK!

  牛兒天生就是哲學家,很是溫順,有些曖昧,可以輕而易舉令人心魂相戀,短短數語,可以說進人的心裏。

  管它是不是演的,也不問是不是真心的。總有些詞句讓人感動,總有些話語貼近人的心裏。

  那關鵬擁了她,感動得向她保證,會盡量克製自己,不去做三心而意的事情。

  世人都說,什麽樣的女人配什麽樣的男人。麵對這樣的女子,他隻感到自己該做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女人是水,柔情似水。是可以將一盤散沙聚合在一起的神水。

  做人要知進退,處事要講技巧,措辭要講分寸,言語要講婉轉。而身為女人,能激起自己男人的責任心,讓他感到自己可以為她遮風擋雨,可以為她化為棲身之地,那才是女人中的極品。

  不去管是不是裝的啦,不去想是不是演的啦!每次關鵬摟住她時,那中間好像總隔一種無法言語的東西。

  抱不緊,還是感覺抱不緊,不知道是感情的不投入,還是心魂不由自主地遊離……她的心底總有一抹抹不去的陰影。

  在拿到畢業證的前夕,他們做了畢業前最後一次旅行。

  那一次同行去寧山滑雪場過夜。

  那是室內滑雪廠,趕到那裏的時候,天已徑黑了,於是關鵬一行人就在那不遠的賓館開了房間。

  來的都是一對一對的,開房間的時候,自然是兩個人一間的。

  那一晚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知道!

  人家情侶倆關在房間裏幹了什麽,外人哪裏知道!人家服務生才沒功夫去打聽呢,管那嫌事的,純屬吃飽了撐的。

  同行的人自然不會打聽,明擺著的,來的都是一對一對情侶,做畢業前最後一次旅行,幹了什麽,也輪不著你來好奇。

  可偏偏有一個人就忍不住問了!

  “你說,洛離和關鵬現在是什麽關係了?”

  胡蒂巧笑著,雙手反撐著床,交疊著腿,一足點地,一足套著輕而巧的透明拖鞋,嫵媚地看著陳青遠。

  陳青遠隻是喝著罐裝的啤酒,目不轉睛地看著床前的電視機。看上去,他心無起伏,而手裏的遙控器,卻不停地換著台。

  胡蒂有意刺激著陳青遠:“你覺得……關鵬那種情種,可能讓洛離清清白白嗎?”

  她依然激著他,試探著他的反應。

  “現在……他們兩個說不定正打得火熱呢……”

  “咚”地一響,他將手裏的啤酒罐重重地執在了邊上的小桌上。

  “我激怒你了?我怎麽感覺我激怒你了?我怎麽感覺你這麽在意洛離和關鵬在做什麽?我怎麽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怎麽會感覺……誰搶走了你的東西?”

  陳青遠陰著臉站起身來,他的臉上,蒙著一層可怕的陰影。

  “你到底想說什麽?”

  胡蒂冷笑著:“怎麽?踩你尾巴了?戳到你的痛處了?”

  他一句話不說,狠狠地摜門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刹那,“砰”然一響的摜門聲,讓她變成了一個被人放了氣的娃娃。

  她感到身體迅速地疲軟了下去,她感到一種無名的焦煩,她衝到水龍頭下麵,用水澆著臉。

  胡蒂看著眼前的鏡子。

  那鏡子裏的人兒,滿臉的水滴。

  “我這是怎麽了?”她忍不住自言自語。

  我是最討厭這樣的女人的。她驚然暗想: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老是想要去激怒陳青遠?還是……我根本就不甘心,不甘心演得比他們還辛苦,痛苦又虛偽地裝做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又讓他睹物思人般的消磨了我四年的感情?

  所有的人都羨慕我,難道這就是我明知他心裏有別人,還不願意放手的原因嗎?

  細想陳青遠的細心與體貼,她竟上了癮,細想再也找不到如此多金帥氣又不在外麵亂來的男朋友,又在外人眼裏,情有獨鍾地跟她交往了四年多的男朋友……

  她貪戀這份感覺,她強迫自己忘記那天看到的“激吻事情”,因為她舍不得放棄陳青遠,她選擇性失明。

  而關鵬和洛離在一起後,他們的約會已不再有他們參與。胡蒂也不再大談寢室的事情,更不讓陳青遠去她的教室聽公開課,陳青遠就是從那個時候,越來越喜怒無常。

  一想到他在為另一個女人牽腸掛肚,她就忍不住想去激怒他。

  她很想大笑!

  誰都別想當聖母,聖母都他媽的不在現實裏生活。

  陳青遠!

  胡蒂咬牙切齒,恨洛離不死。

  第二天一早,他們在寧天室內滑雪場,那裏是零度以下的溫度,與室外的烈日灼陽相比,這就像突然間被施了魔法的白雪王國。

  “咦,關鵬?你家洛離怎麽沒有來啊?”

  在裝備區穿滑板的時候,同行在一起的男生問他。

  關鵬說:“哦,她不大舒服,我就讓她在房裏躺著了!”

  “不舒服?”

  那人重複著這三個字,重複得壞兮兮的,邊說,還邊眨了一下左邊的眼睛,對著關鵬的肩膀拍了兩下。

  “兄弟,別索求無度啊,人家的體力可不如你啊!”

  關鵬給了他一下子,笑道:“索求無度怎麽了?證明我戰鬥力持久!”

  “你真強!”

  “你小強!”

  “切,小強是蟑螂!”

  洛離覺得身體很不舒服,疲軟無力,大概是昨天坐他們的車子,坐了近乎六個小時才到這裏的原因。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真難受,要命的是,他們還開快車。

  她真的很不舒服,所以,才這般躺了一夜。

  門被人敲響。

  “誰啊?”

  洛離下床,踮腳而問。

  “我……”

  她一驚:“你來幹什麽?”

  陳青遠的語調焦急:“關鵬摔傷了,我扶他進來,你快把門打開!”

  她一聽,便急了。門打開的那一刹那,麵對的是他陰沉的眼睛,帶著陰邪的笑容。

  她驚覺自己上當了,她緊張地摜門,門卻被他的手掌抵住。

  “怎麽?”他的“麽”字拉得很長,長得讓人感到譏諷。他斜了眼打量她,一臉似笑非笑地說,“聽到關鵬摔傷了,你就慌了?”

  她嗅到他身上傳來的酒氣。

  “你……喝酒了?”

  “喝了,怎麽了?”他一臉輕諷地笑。一抬手,將門撐開了,以強硬的姿勢擠了進來,再轉身,在她的目瞪口呆下,把門狠狠地摜上。

  他轉過身來的那一刹那,洛離驚得心都漏跳了一拍。

  那眼神,帶著說不出來的邪惡。

  “怎麽了?你在怕我……”他斜起唇角邪氣一笑,“是不是換了關鵬,你就不會這麽怕了?”

  “陳青遠,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叫啊!如果你不叫,我幫你叫!叫來關鵬,我會告訴他你身體隱秘處的胎記的形狀,我會告訴他我們曾經做過什麽事情!”

  “你卑鄙!”

  “你那天不是很柔情,你那天不是很溫順嗎?怎麽……想翻臉不認人了?我可是……一直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還很是意猶未盡。這一次,我們想做得徹底一點,怎麽樣?”

  “別讓我恨你!”

  “與其讓你無視我,我情願你恨我!”

  “我們說好彼此忘記的!”

  “你覺得這可行度有多少?”

  “你瘋了?”

  “是啊!”他笑得咬牙切齒。

  “四年前我就瘋了!我喜歡你,卻不能喜歡,我想忘記你,卻瘋狂地記掛你。我明明恨著你,我卻控製不住自己。”

  “你為什麽要恨我?”

  他微怔過後,竟笑了:“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過來啊,我貼著你的耳朵告訴你!”

  “別過來……”

  她在哆嗦,她在發抖,她穿著賓館裏的備用拖鞋,挪動著腳步,在厚厚地地板上退著。

  一步,兩步,他的氣息彌漫了這間房間,渲染了一種緊張和惶恐。

  “我叫你別過來!”洛離退到床邊,膝蓋一軟,竟倒坐在了床上。

  他立馬棲近身來,雙手撐在她的邊緣,俯唇一吻。

  她懵了,然後觸電似的推開陳青遠,坐起身來,捂住自己的唇。

  “你這個瘋子!”

  “瘋了怎麽樣?我早就瘋了!我早就被你折磨瘋了。”

  她的淚積滿了眼眶:“分明……是你在折磨我!”

  他竟邪惡地笑了:“你願意被我折磨嗎?願意在床上被我折磨嗎?”

  “你分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我就是這個意思呢……昨晚上跟他睡了一晚你很爽吧?被他抱你很舒服吧?被折騰累了,所以現在才想休息吧?”

  “你閉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他帶著莫名陰冷的冷笑,邊笑,邊逼近身來。

  “別裝純情了!那家夥的床上功夫可沒我厲害,你要不要試一下!”

  “別過來……我會叫的,別人衝進來的話,你我都會很難堪的!”

  “你直管叫!都叫來最好,我喜歡刺激的!”

  他的樣子令她感到無由的恐怖。她抱著被子曲身後移時,他已單膝著床,向她一點點逼近。

  驚惶布滿了她的眼底,她突然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事情,他雙手撐到了床,一點一點向她攏近身來時,她像突然被人扯了一把的連線木偶,刷地一下跳下床去。

  他從後麵一把扯住了她的頭發。

  她疼得後仰時,他扯住她,一把將她甩在了床上。

  他猛然壓過了身體,倏然拉住她的手,將它們分別定在她的身側。

  她驚呼著:“你……你要幹什麽?”

  “都這樣了,還能幹什麽?”

  他的吻細碎而粗暴地落下來時,像一頭猛獸撲向身下的獵物。

  她死拚地掙紮,好像絲毫沒有用處。她隻有搖著腦袋左右躲閃,不住地哀求:“放開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滑雪場上的胡蒂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她居然找不到陳青遠了。

  她踏著滑雪板在人群裏穿棱,發現了關鵬時,一把拉住他:“你看到陳青遠了嗎?”

  關鵬笑著打趣:“怎麽?才一會兒不見,就急著想他了?”

  “他到底在哪兒?”她突然放聲一吼,把關鵬嚇了一大跳。

  “他……他說他不怎麽舒服,先回賓館了!”

  “把房卡給我!”

  “洛離在房間裏,所以我沒帶出來!”

  胡蒂取下了腳下的滑雪板,踩著白皚皚的雪地,拽著關鵬向賓館走。

  十分鍾後,與胡蒂走到走廊裏的關鵬拿著從登記台領取的備用卡,簡直哭笑不得。

  “我說……你為什麽讓我謊稱房卡掉了,讓我拿備用卡啊?”

  “把房卡給我!”

  胡蒂的臉陰沉到了極點,將關鵬手裏的房卡毫不客氣地抽了過來。她往洛離的房間走去。

  門被扭開的那一刹那,他正在與她激吻。而她正在掙紮,帶著哭調叫嚷:“放開我!”

  關鵬傻了,胡蒂帶著憤恨的目光看著他們的時候,又轉過來看向了關鵬,那眼光裏,分明有“看,我說他們兩個在一起胡搞”的意思。

  洛離首先聽到了開門的動靜,她側眼看向大門的時候,看到胡蒂轉身衝了出去,而關鵬卻紅著眼睛衝了上來。

  “陳青遠,你在幹什麽?”

  他一把抓住陳青遠的衣服,待他起身的時候,一拳打了過去。

  陳青遠跌倒在牆角,捂住了臉,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直起身來。

  “幹什麽?”他竟帶著諷刺的感覺,嗤之以鼻地笑道,“我在幹什麽你還看不出來嗎?”

  “她是我女朋友!”

  “那又怎樣?”他突然大吼,“我早就跟她睡過了,四年前我就跟她睡過了。我們抱在一起,我們摟在一起,我們的肌膚親密無間地挨在一起,她早就是我的了!”

  “你亂講!”

  “不信你問她,那個下雪天裏,是不是跟我睡過了?你再問她,她的初吻是不是我的。你再問她今年的除夕夜……”

  “你閉嘴!”洛離激動地尖叫起來,“你給我閉嘴!”

  “你看啊,這麽激動的樣子,你還猜不出來嗎?我和她從小學一直同校到大學,你不會天真地以為她跟我什麽都沒有發生吧?你不會真的相信她和我是清白的吧!哈哈哈哈!”

  陳青遠笑了!笑得狂風亂顫。

  “我上了你女朋友,你來扁我啊!她可親口對我說,我比你強多了,她說她和你上床時沒有一點感覺,她說整個過程下來她冷淡得像死屍,隻有我才能讓她得到快感。哈哈哈!”

  “夠了!”關鵬再一拳揮過去,對準了陳青遠的臉,將他打倒在地時,也將他的笑容打得戛然而止。他已料定陳青遠在胡謅,他已料定他在亂扯,他和洛離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和洛離還是清清白白,怎麽可能有什麽上床之舉?又哪來的對比之事?

  這個男的,這般汙蔑洛離,到底是為了什麽?

  越想越氣,越想越難以抑住心中的火氣!這算什麽兄弟,居然想沾染他的女朋友。

  他幾步上前,又上去給陳青遠補了幾拳。

  陳青遠毫無還手之意。

  洛離奔上前來,拉住了關鵬:“別打了,別打了!”

  而關鵬似乎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耳朵,隻覺得陳青遠太過分了,不給他一點教訓,真的對不起自己和洛離。

  關鵬再起一拳……

  他卻隻感到腦袋一疼,怔怔地轉身,就見洛離正舉著暖水的電熱瓶。

  他隻感到腦袋很疼,隻是很遲緩的動作,將手捂在了被砸疼的地方。

  他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是驚得很大的。

  他真的驚愕了,他真的感到不可置信。

  “洛離,你……”她驚愕,呆若木雞。

  “我……我……”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不由自主地支吾。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關鵬大吼著,上前去搖著她的肩問她。

  “我從來沒有對女孩子認真過,我從來沒有給過她們承諾,我逢場作戲,直到遇見你……可是你居然這樣對我?你居然為了他砸我?洛離你要弄清楚,我是為了你才跟他打架的!”

  陳青遠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她的目光很快被他的動靜牽引過去。陳青遠腳步不穩,又摔倒在地上時,她的眼睛更閃現著焦急與關切。

  關鵬的心被刺痛了。

  他在問她為什麽,而她根本沒有把他的問題放在心上。

  她的眼裏隻有陳青遠,她的眼睛隻看得到那個男人,就算他是豬,他也看得出她眼裏隻有那個人。

  關鵬笑了!撤回了攀在洛離肩上的手,他真的捂著腦袋哈哈大笑了。笑得都咳嗽起來。

  他一直以為洛離是被強迫的,他以為剛才推門而入看到的一切是陳青遠無恥,沒有想到……

  她一瓶子砸下來時,他真的想明白了,真的想通了,原來……他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對無恥之徒。

  “洛離,陳青遠,你們兩個狗男女,我恭賀你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關鵬摔手而去!

  留下了她和他。

  洛離失重地坐在地上,手裏還捧著那個砸關鵬的瓶子。

  瓶子重重地放到了鋪著軟毯的地上……

  “好了……都走了!你要的結局達到了!”

  她冷冷地笑著,無力到了極致:“現在我被人甩了,你如願了!那麽……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恨我?”

  “我恨你!”陳青遠極其酸楚地重複,“我是真的很恨你!”

  他突然紅著眼睛,極痛苦地大喊起來:“我怎麽知道我為什麽要恨你啊,就算我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啊!”

  酒可以狀膽嗎?

  至少,他真的借酒裝瘋了。那為什麽會裝瘋呢?

  十八歲那年,他約她,“企圖”進行第一次約會,他拿著大哥大在車後座給她打電話。他調調侃侃,嘻嘻哈哈,沒有一個正經。氣得洛離在電話那頭直嚷,“死青遠,你怎麽這麽色啊你?”

  一個急刹車,陳青遠的腦袋撞到了前麵的車座靠背。

  “世侄,我好像看到……你爸了……”

  如果光看到陳青遠的爸爸,根本沒有什麽,爸爸是商人,總有應酬的。

  可是,在賓館門前看到他,就真的不是很正常了。

  那司機跟陳家是表親關係,叫了青遠世侄後,說:“跟著你爸進去的女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見過呢?”那司機還在冥思苦想,突然一下子想了起來,“我想起來了,不就是你同學洛離的媽媽嗎?上次開家長會的時候,我送你爸爸去學校的時候,我見過她。”

  陳青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他看到他爸爸和洛離的媽媽在房間裏,他敲開門的時候,他們好像剛結束“愛情遊戲”,在穿衣服。

  他當場就傻了。

  雖然,他並沒有看到他們XXOO,但現場看來,這兩個人會在床上玩“你拍一我拍一,一隻小貓坐飛機”的拍手遊戲嗎?

  陳青遠呆怔地看著他們:“你們……你們……”

  他指向他們的手哆嗦起來:“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們為什麽在一起?”

  這兩個被當場捉到的狗男女一聲不響,隻是一臉窘迫,一臉見不得人似的低下了腦袋。

  “你們兩個怎麽會是這種關係?你叫我怎麽再去麵對洛離?”

  他的爸爸居然還很冷靜:“既然你看到了,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我不反對你和洛離在一起,但我對洛離的媽媽,也是有感情基礎的!”

  “你叫我再怎麽去見她?你是我爸爸,她是她媽媽——你有沒有想過我媽媽……你有沒有想過我媽媽為什麽會變成植物人躺在醫院裏?你以為那隻是一場簡單的車禍,你以為我媽隻是簡單地被車撞到嗎?你又以為我媽隻是簡單地……恰巧和你在一條街上嗎?”

  陳青遠喊道:“因為我媽在出事前一天晚上跟我講,你在外麵有別的女人,我還說她多心了,沒有想到,她跟蹤你的時候,被車子撞到……我是不想毀掉我爸在我目中的形象,我才藏在心裏什麽都不說的。我不說是我怕你愧疚,我怕你有精神負擔,我已經有了一個不能說話不能行走隻能躺在床上睡覺的媽媽了,我不想再失去我爸爸!可是……你們在幹什麽?啊?”

  他又是一聲大吼:“什麽叫也是有感情基礎的啊?難道你一直跟她不清不白,難道我媽就是因為跟蹤你們才被車撞的?”

  他們兩個還是不說話!

  默認了嗎?默認了嗎?

  陳青遠的眼淚無法克製地飆了出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枉我為你老公拋棄你而同情你,現在我知道了,這全是你這個賤女人的報應!全是你背著你老公跟這個狗男人亂來的報應——”

  他好恨啊!

  他好恨他爸爸的背叛,害得媽媽成了不能動彈沒有意識的植物人。

  他好恨那個女人居然是洛離的媽媽。

  那大哥大又響了起來,是洛離給他打來的電話。

  突然覺得惡心,他突然無法想象,真的有一天跟她在一起,他怎樣麵對她和她的媽媽——

  惡心!

  真的是作嘔的惡心。

  電話還在響,他舉起電話,一把摔了它——

  ……

  洛離不停地問他:“為什麽為什麽?”

  他想狂笑,他更想哭。

  告訴你嗎?告訴你我為什麽沒有去赴約的原因嗎?

  告訴你……你唯一的精神支柱……你的媽媽和我爸爸做出了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讓我做出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和你在一起嗎?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無論怎樣愛著你,我都無法克製心魔和你走在一起。

  你曾對我說過,媽媽是你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而洛離你知道嗎?

  那年……我們初次約會的那天,我在他們麵前摔了手裏響動的電話,我衝著你媽大喊:“別讓我再見到你們在一起,別讓洛離知道你們的事情,一輩子都埋在心裏,爛掉了都不要告訴她!因為我覺得比吞蒼蠅還惡心!因為她樂觀活下去的理由全是因為你!”

  可是洛離……

  洛離……

  我想你!

  我瘋狂地想著你……

  我想到我無法克製自己。

  陳青遠笑了!

  已然喝醉的他,茫然無知地躺在了那個花園的草地上。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啊!好像人一眨一閃的大眼睛。

  陳青遠笑得流淚了!

  “我不想愛你!我更受不了別的男人得到你——我是變態!哈哈哈,我是心理扭曲的變態!那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來告訴我啊——”

  瘋言瘋語的醉話後,他突然以手擋住了臉,平躺在草地上,曲起一條腿來,令人心疼地哭泣。

  “洛離,今生是我對不起你。來世我們再在一起,好不好?”

  他暈頭暈腦中,給她發了短信。

  洛離還在賓館裏整理著衣物。

  關鵬走了。

  胡蒂哭著跑開了。

  那些同行而來的朋友對她的表情是不齒還有猜疑。她覺得待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便在房間裏收拾著東西。

  電話短信響起來的時候,她隻是看到一組沒有名字的號碼!

  那個號碼很陌生,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陳青遠的電話號碼,她沒有存在自己的號碼簿裏,甚至在她是關鵬的女朋友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去點開關鵬的通訊錄,去記下陳青遠的號碼。

  看到短信時,她有了不好的感覺。

  “你……是青遠嗎?什麽叫來世再在一起?你現在在哪裏?”

  收到短信的他睡在草地上,笑著落淚,“不是我又是誰呢?”他笑著自言自語,“除了我之外,還有哪個混蛋可以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短信沒有發到她的手機上,而是在他收到她的短信後,他直接關機了。

  沒有等到他的短信,洛離心神不定六神無主,回撥電話過去,隻聽到那甜美的聲音告訴她:“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青遠……”

  洛離一P股坐在了身邊的床上,身邊收拾到一半的行禮散了一床。

  “青遠……”

  她失控似的撥打著他的電話,可是,關機,關機,一直都是關機的!

  她漫無目標地在外麵尋找,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麽也找不到他。

  焦急萬分的時候,青遠的電話又打到了洛離的手機上。

  說話的那個人,不是陳青遠,在她“喂”的時候,那個人說:“你好,請問你認識這個手機的主人嗎?”

  洛離趕到陳青遠的身邊時,他正躺在街心公園的草地上。他像具死屍一樣睡在地上。這個區的物業人員發現了躺在地上的他,也不知道他得了什麽病,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看到他扔在一邊的手機,見他翻了一個身,那物業人員才從“驚屍”的不安中鎮靜下來,撿起他扔在一邊的電話,看到他發給洛離的那條短信後,用他的電話追打過來。

  洛離就這樣奔到了陳青遠的身邊。

  “青遠……”她彎下身去摟住他的身體,“青遠,你醒一醒!”

  隔著薄薄的衣料,突然感到他的身體燙得慌。

  “青遠!”她驚恐起來,手蓋上了他的額頭,在這個非典奪命的特殊時期,她驚恐地叫著,“他在發燒啊,求你們快去叫救護車啊!”

  那年冬天,他救了她的命,她醒來的時候,隻見自己偎在他的懷裏。

  這年夏天,他在非典時期發熱,緩緩醒過來時,虛弱至極地發現她在床邊為他的額頭敷著熱毛巾。

  剛醒來的那一刹那,焦距不準,她成虛影般在眼前晃著,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臉,手伸出一半,卻力不從心地從半空掉落下來。

  她見他醒了,眼底有了刹那間的驚喜,而後,那麽溫柔那麽體貼地衝他笑,聲音好聽極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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