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幸福

第十七章 心亂如麻

　　既然已經放下，不如徹底放下。不然，在心裏藏著一個人，然後又要笑對另一個人，這樣會很累。

　　眼見著到了預產期，柳青這幾天越發地小心。這天，她在電腦麵前忙碌時，突然感覺到下身有黏液不停流出。柳青慌了，連忙平躺在床上不敢再動。她撥通了肖喬的電話：“肖喬，你快來，我可能是要生了。”

　　“你別慌，我馬上就來。”肖喬掛了電話快速趕到了柳青家。

　　肖喬趕到，扶著柳青下樓，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到醫院。婦產科醫生檢查後，說是胎膜破裂，羊水出來了。

　　柳青擔心地問：“是不是孩子要出來了？這樣會影響到孩子嗎？”

　　“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一般不會影響。”醫生說，“你們先去把住院手續辦了，我們這裏有貴族產房和普通的病房，你看你要住哪種？”

　　“普通病房。”柳青連忙說，她哪有錢住貴族產房？

　　“貴族產房？”肖喬笑問，“怎麽個貴族法？”

　　“貴族產房的環境好，提供最先進的孕產婦護理技術和服務。價值二十六萬元的全自動產床、模擬媽媽子宮環境的電子搖籃……”醫生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床頭設有控製開關，孕婦隻要躺在床上，就可以控製電視、電燈開關，可了解每天護理的療程和嬰兒的健康指標，通知工作人員送水果、雜誌、打針等一係列的服務。”

　　“嗯，聽著還不錯。費用呢？一定也不便宜吧。”肖喬問。柳青連扯肖喬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問。

　　“因為是貴族產房，費用當然比普通產房貴多啦。”醫生說。

　　“貴多少是多少？”

　　“按住院三天算的話，順產費用在一萬五千左右；剖腹產則要三萬元左右。這個價格聽起來是有點貴，不過現在不都隻生一個孩子嘛。很多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都不在乎這個錢，認為一輩子就這麽一次，花點錢享受星級服務也值。”醫生說，“不過，這也要因人而異，每個人的經濟實力和想法各有不同嘛。”

　　“她要住貴族產房。”肖喬指了指柳青。

　　柳青嚇壞了，對醫生賠著笑臉說：“你別聽她胡說，我就住普通產房。”

　　“你怕什麽？我這兒有錢。”肖喬笑著說。肖喬把秦傑媽走時留下的卡帶來了，秦傑母子欠柳青的，這錢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柳青拉肖喬出來，與她在走廊裏商量。

　　“你有錢那是你的錢，再說你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還不是辛辛苦苦掙來的。”柳青說。

　　肖喬瞪著眼：“女人生孩子，你當是鬧著玩的。孩子的爸爸也不在這兒，這裏就我一人陪你。你這還沒生，我就已經開始發慌了。你聽我的，咱們就住貴族產房，環境好、服務星級，你住著我放心。”

　　“我也知道貴族產房好，可為了生孩子花這麽多錢太不值得了。”

　　“有什麽不值得的？你這輩子難不成還要生幾個孩子，住幾次貴族產房？”肖喬說，“你聽剛才那醫生說得多好呀，女人一輩子就這麽一次，這點錢咱不能省。”

　　“可是……”柳青還是不肯同意。

　　“你怎麽婆婆媽媽的？你要再這樣我生氣了。”肖喬說，“你放心，我有錢。你要是覺得不好，這錢就當我借給你的，以後等你掙到大錢了再還我。”

　　柳青隻得同意，住進了貴族產房。

　　第二天晚上，柳青的腹痛一陣緊似一陣。醫生護士一陣忙碌後，對肖喬說柳青羊水流盡，造成產程延長、胎兒缺氧，要剖腹產，需要家屬簽字。

　　肖喬又急又慌，問：“我可不可以幫她簽字？”

　　“她老公呢？這個時候她老公怎麽不來？”護士不滿意地問，“她的其他親人呢？”

　　“她是外地人，她老公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肖喬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來簽行嗎？”

　　“那好吧。”護士無奈同意。

　　折騰了一番，柳青平安地生下女兒。肖喬看著小寶貝，興奮地叫：“青，你女兒好可愛、好漂亮喲，長大後肯定是個美人。”

　　柳青笑：“這麽喜歡小孩，自己生一個吧。”

　　“哎，你說這話是氣我吧。”肖喬撇撇嘴，“婚都離了，和鬼大爺生啊！”

　　“可以和周斌複婚呀。”柳青笑。

　　“你少提他，這個人沒意思。”肖喬恨恨地說。對周斌她是有怨氣的，平日裏總是說如何愛她，看到她情感出軌時怎麽就不知道拉她一把？反倒是找個短發妞來報複自己。

　　“好，好，我不提。”柳青說，“我說過要讓她當你的幹女兒呀，以後寶寶長大後也讓她叫你媽。”

　　“好。”肖喬笑，“我可是替你發愁呢，這麽個小東西，你要怎樣才能把她帶大？”

　　“我不嫌麻煩。”柳青說，“寶寶就是我的命根子，也是我生活的希望，我怎麽會嫌麻煩呢。”

　　“說是這麽說。”肖喬說，“可是真要一個人養大寶寶，卻真是不容易。”

　　柳青咬了咬嘴唇，不再說話。她也知道，做單身媽媽很難，像她這樣過著勉強糊口的日子，要想把寶寶帶大更難。可這是她和秦傑的骨肉，她不能放棄。

　　肖喬見狀，忙轉移了話題：“寶寶的名字你想好了嗎？總不能一直叫寶寶吧。”

　　“想好了，取我和他爸的名字各一個字，叫秦柳。”柳青笑，“你看怎麽樣？”

　　“秦柳，蠻好聽的。”肖喬笑，“小名呢？”

　　“小名我倒沒有想過。”柳青說。

　　“女孩？秦柳？叫什麽小名呢？”肖喬突然叫道，“妞妞，小名就叫她妞妞，怎麽樣？”

　　“妞妞，行。”柳青笑，“很好聽的小名，我喜歡。”

　　因為是剖腹產，本應等到拆線後再出院。可是柳青擔心產房不菲的費用，第三天堅持要出院。

　　“你線都沒有拆，出什麽院呀？”肖喬勸道，“我知道你擔心錢，住都住進來了，你就別想那麽多啦。”

　　“到拆線的那天我再來醫院拆線就好了，幹嗎要在這住著花這些冤枉錢。”柳青說，“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你這樣反倒讓我心不安。”

　　“有什麽心不安的？”肖喬笑，“我告訴你，你住院這錢是大風刮來的，不花白不花。”

　　“什麽大風刮來的？”柳青嗔怪道，“你我雖是朋友，可我也不能這樣花你的錢。”

　　“妞妞不是我的女兒嗎？”肖喬說，“這錢花在我女兒身上我願意。”

　　“我們母女以後少不了還要麻煩你。”柳青說，“這次你就聽我的，我要出院。”

　　肖喬無奈去辦理了出院手續。想想秦傑媽，肖喬真恨不能把這錢全部用了才出氣。可是柳青說得有道理，以後她和妞妞還要過日子，出院就出院吧，剩下的錢說不定還會派上大用場。

　　肖喬送柳青回了租住房，眼瞅著屋裏堆放的貨品和簡陋的房間，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妞妞，撇嘴道：“這麽可愛的寶寶，就住在這樣的房間裏，我都替妞妞不值。”

　　“我以前不都是住在這兒？”柳青說，“今兒怎麽就看不順眼了？”

　　“你自己不覺得別扭嗎？”肖喬皺著眉頭說，“剛剛從貴族產房那麽好的環境裏出來，現在再看看這房間裏的一切，你不會覺得別扭嗎？”

　　“那兒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柳青說，“這兒雖簡陋卻是我的家。和醫院相比，我倒更是喜歡這裏。”

　　“你喜歡？你喜歡這裏什麽呀？你喜歡這裏也是因為不得已。”肖喬恨恨地罵，“都是秦傑媽那個老女人作怪，要是她認了你們娘倆，你們還會住在這破地方嗎？”

　　“好啦，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柳青說，“明知道不可能的事，還提她幹嗎？難不成你要我現在抱著孩子去找她算賬？”

　　“要是我，我就這樣做，鬧她個雞犬不寧。”肖喬說，“秦傑失去記憶怎麽了？失去記憶他也有義務要對你們母女倆負責。他沒有供養能力，他媽媽有這個能力，就應該由他媽來替他完成這個義務。”

　　“這世上沒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的，我們認為應該的別人不那樣認為也是白搭。”柳青不願再討論這個話題，“你這幾天跑前跑後的也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也好，下次再來看你們。”肖喬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柳青應著。肖喬告辭回了家。

　　接下來的日子，柳青既要照顧妞妞，又要忙著網店的生意，還要負責自己的一日三餐。妞妞喜歡讓柳青抱著，放在床上便會哭鬧。最初，柳青極具愛心地在屋裏不停遊走，哄拍著懷裏的妞妞。哄睡了，柳青小心放在床上，可是她的手剛離開，妞妞便又哭鬧起來。日日如此反複，柳青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後來，妞妞在床上哭鬧，柳青狠下心不理。但妞妞不依不饒的哭鬧聲讓她更是心煩，靜不下心來做任何事。

　　柳青對著床上的女兒輕聲說：“妞妞，乖，別哭。媽媽不做事，咱們就沒有飯吃。”

　　床上的妞妞哪裏聽得懂，還是不依不饒地哭鬧著。心煩的柳青換了一副凶惡的麵孔，輕吼：“別哭了，再哭就打你。”

　　妞妞哭鬧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有些嘶啞。柳青心疼地抱起女兒，女兒的哭聲漸小，她卻是禁不住放聲大哭。肖喬說得對，當單身媽媽真的不容易，盡管她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麽難。

　　肖喬不放心柳青母女，買著水果來到租住房，看到柳青忍不住驚叫：

　　“天啦，我這才多久沒來，你竟然憔悴成這副模樣？”

　　柳青也不說話，轉身躺到床上，輕輕哄拍著妞妞。

　　“你看你這樣，披頭散發的像什麽啊？”肖喬說，“哎，我和你說話呢？大白天的你睡什麽覺呀？”

　　“別理我，我困。”柳青閉著眼說。

　　“你困？”肖喬疑惑，“難不成你昨晚沒有睡覺？”

　　“沒有，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柳青怏怏地說，“都是妞妞鬧的，她沒白天沒黑夜地哭鬧，老是鬧著讓我抱，不抱她就扯開嗓子哭。我被她鬧騰得都沒法活了，真想把她重新塞進肚子裏。”

　　“我以前怎麽說你來著，這下你知道一個人帶小孩不容易了吧。”肖喬撇嘴。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柳青打著嗬欠，無力地說，“你來了就幫我哄哄她，我真困了。”

　　肖喬抱著妞妞逗弄著，柳青安心地睡了。等柳青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你這一覺還睡得真夠長的，”肖喬笑著說，“醒了就起來吃飯吧。”

　　“你做了飯？”柳青伸了伸懶腰，從肖喬手裏接過妞妞，愛憐地在妞妞臉上親了一下。

　　“我打電話叫的外賣。”肖喬擔心地說，“瞧你娘倆這日子過得，我看著都發愁，你以後可怎麽辦呀？”

　　“唉，誰讓我遇上了，慢慢熬吧。”柳青歎氣，“我真沒想到一個人帶孩子這麽難。”

　　“我當初勸你不要不要，你偏不聽。”肖喬說，“我就不明白了，秦傑都那樣了，你幹嗎還要為他堅持？”

　　“你不明白我們倆的感情，所以你才那樣說。”柳青輕歎。

　　“我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秦傑不就為你放棄了家庭嗎？”肖喬叫道，“你跟著他也沒沾什麽光，也沒占他什麽便宜。你又沒什麽對不起他的，憑什麽他們娘倆走人，讓你們娘倆在這受罪？”

　　“秦傑不是失去記憶了嗎？否則他不會跟他媽走的，而且我也不會放他走。”柳青說。

　　“你不放他走，他就不走了？”肖喬不屑道，“他一個公子哥，跟你在一起不就圖個新鮮，老話說得好，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們要是一直窮下去，他能堅持下來嗎？一年他能堅持，兩年他能堅持，三年、四年，甚至更久，他還能堅持嗎？那時，你不讓他走，他還是會走。”

　　“他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柳青輕聲而肯定地說。

　　“你就這樣肯定？我現在可是不敢隨便相信男人。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的甜言蜜語其實就是花言巧語。他愛你時，說盡這世上最好聽的話；要離開你時，亦會說出這世上最難聽、無情的話。”肖喬輕歎，“其實女人就是傻，被那些情話打動也就中了愛情的毒，心甘情願地付出。飛蛾撲火般地朝著有光亮的地方飛去，以為那就是幸福的彼岸。誰能料到，那光亮處是幸福的彼岸還是葬身之地？”

　　“沒有飛到終點、亮點，誰能知道呢？”柳青笑著說，“我對這份感情的堅持不是因為他的甜言蜜語。比起甜言蜜語，我倒認為男人的擔當更為重要一些。”

　　“擔當？這世上敢於擔當的男人太少了。”肖喬說，“周斌、紀灝、秦傑，都是不能擔當的男人。”

　　“不，秦傑是個敢於擔當的男人。”柳青說。

　　“他敢於擔當？”肖喬說，“我記得畢業好長一段時間，他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一直待在家裏，靠你的工資養著。他要真是一個擔當的男人，他至於那樣嗎？”

　　“沒錯，那段時間他不敢麵對現實，並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後來，他變了。”

　　“變了？”肖喬不明白。

　　“你不是一直不理解我對秦傑的那份堅持嗎？你一直勸我打掉妞妞，重新找個男人，開始新的生活。”柳青說，“可是，我不能那樣做。秦傑他晚上上班，白天幫我。他要是偷懶在家裏睡覺，也不會發生車禍。”

　　“他是你老公，他不幫你誰幫？那是他該做的事。”肖喬說，“況且你以前的工作也是因為他不喜歡，你才放棄的。我一直不明白，你說你在民政局幹得好好的，幹嗎因為他不喜歡就放棄了？好好的工作你說放棄就放棄，你愛他也愛得太卑微了。”

　　“民政局？”柳青陷入回憶中，臉色凝重，“話說到這兒，我也不瞞你了，我以前根本就沒有在民政局工作。”

　　肖喬很驚奇，問：“那你在哪兒工作？”

　　“殯儀館。”

　　“殯儀館？”肖喬輕聲叫道，“不會吧，那麽瘮人的地方，你怎麽會在那兒工作？你在那兒幹什麽？你幹嗎要到那兒工作？”

　　“剛畢業那段時間，秦傑不能適應我們當時所處的環境，找工作屢屢不順。我一個人的工資維持兩個人的開銷顯然不夠，我很著急，到處找工作，希望找一個比前台待遇更好的工作。”柳青說，“我需要錢，我不在乎幹什麽，隻要能解燃眉之急，能付房子租金，能維持日常生活。”

　　“所以你去了殯儀館？我聽說過那裏的待遇很高。可是，青，一般的人都不願意去那裏工作，嫌那裏晦氣。”肖喬說，“你缺錢幹嗎不找我呢，我手裏的錢雖然不多，可是要維持你們幾個月的生活費還是有的。”

　　“我想過找你，但後來我打消了那個念頭。”柳青說。

　　“為什麽？你難以開口？怕我笑話你？”肖喬說，“你也真是的，我們那麽多年朋友，我能笑話你嗎？”

　　“不是因為這個，那時也已經顧不上麵子不麵子了。況且，你也不是外人，這麽多年，我把你當朋友，也把你當我的親人。一個月、兩個月找你借容易，可是我能一直那麽伸手找你借嗎？”柳青說，“伸手找你借錢不是長久之計，我要的是一份穩定的工作，有固定的、較高的薪水。我暗自為錢發愁時，看到殯儀館的招聘啟事。當我知道工作穩定、待遇豐厚時，我動心了，於是我去應了聘。”

　　“青，你去殯儀館工作你不害怕嗎？”肖喬說，“你在那具體幹什麽？”

　　“我害怕，很害怕，甚至想過要放棄。”柳青說，“殯儀館分我到防腐部，第一次麵對屍體時，我頭暈目眩，全身冒冷汗。我頭重腳輕地回家，在床上不吃不喝地躺了兩天。”

　　“嗯，想想都可怕。”肖喬驚呼，“既然這麽害怕，你幹嗎不放棄？後來，你為什麽還是去了？”

　　“你說過，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如果不去那兒上班，我和秦傑的生活會更加窘迫，我沒得選擇。”柳青說，“我去那兒上班好長一段時間，秦傑都不知道，他和你一樣都以為我在民政局上班。”

　　“青，你膽子真大。要換了我，打死我，我都不會去那個地方。”肖喬輕呼，“秦傑後來是不是知道你在那個地方上班，不讓你去你才不去了？”

　　“嗯。同樓的鄰居去殯儀館看到了我，很是詫異。經過她的口口相傳，很快這樓裏的人全都知道了。”柳青無奈地歎了口氣，“同樓的人再看到我時，無不指指點點，後退幾步。我心裏害怕，怕被秦傑發現，我擔心他知道後接受不了。”

　　“那倒是，他以前還一直誇你工作好、待遇好。因為你工資高，他也用不著擔心生活來源。肖喬說，他知道了是怎樣的反應？他嫌棄你、責怪你了嗎？”

　　“有一天晚上，秦傑餓了，要我和他出去吃宵夜，我怕與他一同出去碰到同樓的人對我指指點點，便推辭不去。他生氣了，說我嫌他，我沒辦法，答應陪他去宵夜。剛下樓，便碰到樓上的鄰居夫婦，那女人對我指指點點，說七說八，全讓秦傑聽見了。”柳青說，“秦傑攔住那女人要她說清楚，那女人跟他說了我在幹什麽後，還說跟我們住在同一樓裏晦氣，說全樓的人都巴不得我們搬走。”

　　“那些人也太多事了。”肖喬說，“在哪兒上班關她什麽事？吃飽了撐的！有閑心操心別人的事，還不如把自己的稀飯吹涼了。”

　　柳青笑：“秦傑當時就像你這樣回答那女人的，還說那女人狗眼看人低，說我們的工作值得尊敬，不用受她的鳥氣。”

　　“罵得好，”肖喬稱讚道，“自己老婆被人欺負，他就應該站出來，這才像個爺們兒。”

　　“他把那女人臭罵一頓，說誰要是再說我的壞話，他就跟誰死磕。自那以後，樓裏的人再碰見我們，也不敢明著指指點點了。”柳青說，“當時，我看他臉色鐵青，心裏怕極了。他返身上樓進了房，我給他解釋他也不聽。後來，他打電話給他媽，讓他媽同意我們倆的事。秦傑還威脅他媽要是不同意，他就死給她看。”

　　“啊？”肖喬聽得驚心動魄，“他這麽威脅他媽，他媽怎麽說？”

　　“他媽很生氣，在電話裏嚷嚷是我唆使秦傑這麽幹的。我搶過電話對她說秦傑會回去，我不會跟著回去。我不想讓秦傑他媽知道我幹的工作，我們要回去的真實原因。”柳青說，“即便是秦傑他媽妥協，我也不願意回去，我不想看她的臉色卑微地活著，活得沒有一點自尊。”

　　“嗯，秦傑他媽我見過，也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肖喬說，“後來呢？”

　　“我和秦傑發生激烈的爭執，我暈倒了。”柳青說，“秦傑送我去了醫院，我昏睡幾天後醒來時，秦傑握著我的手，守在我身邊。出院後，秦傑讓我去辭職，我本想再幹一段時間，手裏有些錢後再辭。可他不許，他說他不會再讓我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所以，後來你在家經營網店。”肖喬恍然大悟，“他出去工作。”

　　“嗯，他放低了目標，到酒吧做了調酒師。”柳青說，“那段時間，我很開心。上午秦傑睡覺，下午他和我一起打理網絡店鋪。他對我很好，我們倆過得很幸福。我們手裏的錢慢慢寬裕起來，也有了一些積蓄，我們憧憬著以後的生活。可是，可是他出事了，所有的憧憬一下子被生生掐斷了。”

　　“我明白了，我現在明白你們倆之間的愛了。”肖喬很感動，“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一直不明白他住院後，你們的日子那樣艱難，他媽媽又那樣逼你，你還像傻子似的一心一意地照料著秦傑。發現肚裏有孩子後，你也不舍得放棄。青，秦傑是好樣的，你也是好樣的。你們倆日子過得那樣艱難，小日子卻過得有滋有味。我和周斌，我們與你們相比，日子寬裕多了，可是我們倆卻把生活折騰得亂七糟八的。”

　　“我和秦傑生活雖然過得艱難，但是我們能互相體貼、互相包容。”柳青說，“那些生活中細小的憐惜支撐著我們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互相依靠，誰也離不開誰。”肖喬喃喃自語，“我和周斌，我們缺的就是這個。我們有親人的寵愛，我們有各自的收入，我們之間缺了誰都能過日子。我們有怨氣就撒，一言不和就吵。吵乏了，吵煩了，懶得吵了，拍拍P股就走人。我們誰都想當大爺，我們誰也不肯遷就誰，誰也不肯讓對方靠著歇歇。”

　　“肖喬，你和周斌太衝動了。”柳青勸道，“你們有感情基礎，怎麽說離就離了呢？”

　　話正說著，肖喬的手機響了，是周斌打來的。

　　周斌在電話裏油腔滑調：“你在幹嗎？是不是又和哪位帥哥膩在一起？”

　　“是，我正在約會。”肖喬沒好氣，“你知道就好，以後少打電話來煩我。”

　　“別呀，要不是我成全你，你能這麽明目張膽地找男人嗎？”周斌叫道，“怎麽著，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無聊，我懶得理你！”肖喬火大，“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沒事我掛了。”

　　“別，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件事。”周斌說，“我要結婚了，那人你也見過，就是上次我喝醉了送我回家那個。”

　　人和人之間根本沒法比。肖喬暗想，同樣都是男人，周斌也太無恥了，打電話來不就是存心氣她嗎。

　　“你結婚關我屁事！”肖喬罵道，“少來煩我。”

　　“你怎麽那麽開不起玩笑呢，我騙你玩啦。”電話那頭的周斌突然笑了，說：“怎麽著，聽我要結婚火氣這麽大，難不成還惦記著我？”

　　“你……”肖喬又氣又惱，啪的一下掛了電話。

　　周斌再打進時，肖喬不接，任由它響著。

　　柳青笑著說：“你倆也真是一對歡喜冤家。見麵就吵，不見又想著對方。”

　　“誰想他啦？剛才你也看見的，是他打來騷擾我的。”肖喬嘴硬，“我都懶得理他。”

　　柳青不理她的話茬兒，說：“要不我給你倆說和說和？”

　　肖喬懶得提周斌，她和他不是誰說和就能好的事。況且，周斌這般取笑她，她可不能再讓他看輕。

　　肖喬轉移話題，問：“你以後打算怎麽辦？你一個人又要照看孩子，又要打點生意，長期下去，你應付得了嗎？”

　　“應付不了我也要堅持下去。”柳青說，“我把妞妞生下來，也想對她好一點。隻是她不停地哭鬧著讓我抱，我不能做任何事，有點煩。”

　　“她那麽小，懂什麽呀？”肖喬說，“小孩子當然喜歡讓人抱著。”

　　“可我不能整天抱著她什麽事也不幹呐，”柳青苦笑，“我不幹活我們娘倆就得斷炊。”

　　“柳青，咱們換個環境吧，你瞅瞅你住的這房子，你這周圍的人。你剛剛不是說了嗎，那些人愛對別人的生活指指點點。”肖喬說，“現在你剛生了妞妞，秦傑又不在，指不定這些人又要說什麽？”

　　“管他們說什麽，我沒閑工夫在意這些。”柳青說，“我要操心的是怎樣多交易幾筆單子，能多賺一點錢。”

　　“你這樣一心幾用的，能賺什麽呀？不過就是糊口罷了。”肖喬不屑道，“賺錢的事以後再說，我先去找找環境較好的房子，你們從這兒搬走。”

　　“我知道這兒環境不好，可這租金便宜啊。”

　　“這樣的環境會影響妞妞成長。你總不希望看到妞妞長大後，再看到別人對她媽媽和她指指點點吧。”肖喬說，“換個好點的環境，對妞妞的成長有好處。”

　　柳青難為情地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你也知道我的處境，賺的那點錢除了日常開銷一點都不敢亂花，我和妞妞以後用錢的日子還多著呢。”

　　肖喬再也按捺不住，從包裏拿出那張秦傑媽給她的卡，說：“我就給你說實話吧，這卡是上次秦傑媽臨走時，我替你要的。她說她給過你，你不要。你幹嗎不要？你明明知道日子艱難，撫養小孩需要很多的錢。可你為了你的麵子，你拒絕了這錢。”

　　“我不想讓她看不起我。”柳青輕聲說，“再窮，我都不能用她的錢。”

　　“看不起？她一直都不看好你，你幹嗎還要在乎她的看法？”肖喬氣呼呼地說，“你的麵子重要，還是過日子重要？你沒有錢，你拿什麽養妞妞？你拿什麽給她買玩具，供她讀書？”

　　“我會努力，慢慢會好的。”柳青嗔怪道，“這錢，你當初就不該收。”

　　“好你個柳青，我一心一意地為你著想、替你打算，你倒怪起我來了。”肖喬生氣地說，“是，我是沒有你柳青清高。你高尚，我庸俗。你當我願意去找秦傑媽要這錢呀，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我還告訴你，這錢我也不替你保管了，你愛要就要，不愛要你就扔了、燒了，這些和我再沒關係。”

　　肖喬將卡扔到地上，拉門欲走。柳青一把拉住她，哭著說：“你別這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幹嗎拿話糟踐自己，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肖喬冷冷地說：“我再問你一遍，這錢你要還是不要？你要真替妞妞著想，就收下這錢。你要是還堅持著不要這筆錢，我隻當自己多事，以後我絕不會再管你的事。你要退要燒隨你的便。柳青，我告訴你，我看不起你！你就是一個自私的人，你當初就不該生下妞妞。沒有能力養大，就不要生。生下她，就要好好地養。”

　　柳青含淚撿起卡，哽咽著說：“為了妞妞，也為了你對我們母女的這番情誼，我收下。”

　　“這還差不多。這卡裏本來有三十萬元，上次你住院花了一些，剩下的全在這上麵了。”肖喬臉色放緩，“隔兩天我去幫你看房子，房子看好了我告訴你。柳青，我告訴你，這兒真不能住了。你和妞妞換一個環境，沒有人知道你的以前，他們也就不會再對你指指點點。”

　　“嗯。”柳青溫順地答應著。肖喬說得對，她不能太自私，為了自己的麵子，讓女兒妞妞跟著自己受苦。

　　“好啦，我先走了。”肖喬說，“找好房子我再過來。”

　　送別肖喬，柳青暗自盤算：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讓錢生錢才是王道，她要用這筆錢找到更多的錢。若隻指著這錢養大妞妞，供她讀書什麽的，很快就沒了。二三十萬說多也多，說多足以應付日常開支，不再擔心會餓肚子。二三十萬說少也少，給自己和妞妞買套房子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