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幸福

第六章 忐忑不安

　　“狗眼看人低”這句話你不會沒聽過吧？誰要敢隨隨便便地看不起人，誰就是狗眼。

　　秦傑心裏越發地難過，他有什麽理由責怪柳青呢？說到底，是自己沒用，是自己適應不了社會，幹工作挑三揀四，受不了別人的吆三喝四。要不是柳青，這小家怎能撐到今天？

　　知道柳青真正的職業是什麽時，秦傑懵了。鄰居對柳青的羞辱讓他很氣憤，柳青這樣的付出讓他很難過。煞白著臉的柳青不但不辯解，反而像做了虧心事似的。秦傑很是自責，這就是當初他堅持要和柳青結婚的目的嗎？他要她嫁給他，是要她過上好日子，是要給她幸福的。現在呢？今後呢？秦傑一下子泄了氣，早知道離開媽媽扶持的路這麽難走，當初幹嗎不堅持一下，好好地求求媽媽，讓她應允了婚事，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的苦了。這些苦，因為自己的退縮，全讓柳青給咽了。

　　秦傑也不勸慰柳青，他掏出手機，給媽媽打電話。他要告訴媽媽，他要和柳青回家，他要她接納柳青。狂躁的秦傑甚至想以死威脅媽媽，若是她不同意，他就死給她看。秦傑相信，若用了這招，媽媽一定會屈服。即使她不情願，她還是會答應的。

　　電話接通了，秦傑叫道：“媽，是我，我明天回來。”

　　“兒子，你早就該這樣了。”秦傑媽媽高興地說，“媽早就盼著這一天了，你快回來，回來媽給你介紹別的姑娘，保準比柳青好。”

　　“我，我明天和柳青一起回來。”秦傑說，“我希望您能接納我們。”

　　“不行！”秦傑媽尖叫，“隻要我活著，絕不會同意！”

　　“媽，那您活著吧。”秦傑說，“我去死。”

　　“你，你小子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我活著，你去死？”秦傑媽莫名其妙，“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您要是不同意我和柳青一起回來，我就死給您看。您別逼我！”秦傑叫道，“這日子沒法過了。您死都不同意我和柳青，那隻能您活著，我死了。”

　　柳青走出來伸手搶過電話，聽到電話裏秦傑媽大叫：“你個小兔崽子，你少威脅你媽。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為了個女人居然威脅你媽！是她讓你這樣跟媽說的嗎？”

　　柳青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說：“我沒有讓秦傑跟您說這樣的話，剛才是他跟您開玩笑。明天他會回來，您放心，我不會跟著他回來礙您的眼。”

　　不待秦傑媽回答，柳青將電話掛了。柳青走到簡易衣櫃前，拉開拉鏈，將秦傑的衣服全部拿出來，一件一件地慢慢疊好。

　　“你到底要幹什麽？”秦傑問。

　　“我要幹什麽你看不出來嗎？你明天不是要回去嗎，我幫你收拾行李。”柳青冷冷地說。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你說你要回家，我替你收拾行李，這有什麽不對嗎？”柳青說，“哦，你看我，都忘了你回家後就有錢了，也用不著這些了。我還真笨，難怪你老叫我傻丫頭。”

　　“你，你就是個傻丫頭，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秦傑吼道。

　　“我也不用替你擔心，你以後肯定會找到比我更好、更聰明的妞。”柳青輕笑，“恭喜你，明天就不用再跟傻丫頭在一起了。”

　　“你，你渾蛋。”秦傑氣極。

　　“是，我是渾蛋，你是好蛋。好蛋和渾蛋可不能待在一起，要不然好蛋也會變渾蛋。我現在明白了，你媽怎麽會看不上我呢，在她眼裏我就是渾蛋，想不到你現在也這樣看我了。恭喜你，終於和你媽達成共識。”柳青的臉越來越白，聲音越來越微弱。

　　“你，你……”秦傑的手高舉，盛怒之下的他恨不能給柳青一下，她怎麽就不明白他的心，還要這樣氣他。

　　“怎麽，你還想打我？”柳青用手指著臉，對秦傑說，“有種你就照著這個地方打，不打你是王八蛋！”

　　柳青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直挺挺地站在秦傑的麵前，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眼神悲憤而絕望。秦傑兩眼發紅，舉起的手在空中發抖。突然，柳青搖晃著倒在了地上。

　　秦傑慌忙抱起柳青，輕拍她的臉。柳青雙眼緊閉，氣息微弱。秦傑駭然，抱起柳青往醫院跑。

　　到了醫院，醫生診斷是精神上遭受強烈刺激，超過人的承受極限而導致昏迷。秦傑坐在床頭，看著昏迷不醒的柳青很是懊悔。

　　柳青昏睡了一夜，秦傑坐在旁邊守了一夜。除了上衛生間，他眼都不帶眨地盯著柳青。秦傑怕呀，他怕柳青這樣睡下去再也醒不過來。

　　第二日，柳青睜了眼。

　　“傻丫頭，你，你嚇死我了。”秦傑握著柳青的手，喜極而泣。

　　“你這隻豬就是愛誇大，像我這麽漂亮的妞怎麽會嚇人呢，而且還嚇死人？”柳青咧了咧嘴，輕笑，“你不是說今天要回家嗎？”

　　“回家？回什麽家？”秦傑輕叫，“你都在這兒躺著，我回什麽家。”

　　“你媽該著急了，你走吧。”柳青將臉側到一邊，心裏有些失望，原來，他遲早都是要走的。

　　“傻丫頭，你還不明白嗎？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你在哪裏，家就在哪裏。”秦傑附在柳青的耳邊輕聲說，“傻丫頭，昨天都是我不好，別再生氣了。”

　　柳青懸著的心落了地，他是在乎她的。

　　“原來你的高工資都是這樣掙來的，都怪我太無能了，是我對不起你！”

　　柳青轉過臉，輕聲說：“你別這樣，你要不是為了我，也不會過現在這樣的日子。等過段時間，我們有了積蓄，我會換份工作的。”

　　“不行，你馬上去辭了。我現在明白了，你為什麽會害怕？為什麽吃飯時會吐？你為什麽不停地洗手？你為什麽突然一下子不吃肉？你為什麽將房間裏的一切都布置得粉粉的？”秦傑聲音有些哽咽，“你真是一個傻丫頭，這樣的工作一般人都害怕，都不會幹，而你卻為了撐起我們的家做著這樣的工作。”

　　“沒關係的，一切不都會慢慢變好的嗎？”柳青笑，“我們現在的日子不是比剛畢業時好多了嗎？”

　　“傻丫頭，你真傻！我一個男人，在家待著不上班、不掙錢，你為什麽不罵我？你這個傻丫頭，我這麽無能，你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

　　“我怎麽會罵你呢？因為我，你才要四處奔波去找工作。因為我，你才和你媽媽鬧翻。因為要和我在一起，你放棄了以前的生活，寧肯跟我過窮日子。你叫我傻丫頭，你才是個傻子！”

　　秦傑捧起柳青的臉，堅定地說：“你答應我，辭掉現在的工作。我絕不能再讓你去那樣的地方提心吊膽地工作。”

　　柳青有些猶疑，給逝者化妝聽著駭人，卻有豐厚的薪水。

　　秦傑堅決地說：“傻丫頭，相信我，我雖沒有大的本事，但隻要我在，我絕不會讓你餓肚子。”

　　秦傑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柳青再堅持下去，便是懷疑秦傑的能力和誠意了。柳青輕歎了一聲，應道：“我相信你，明天就去辭職。”

　　休息了一天後，柳青來到殯儀館。吳師傅見柳青氣色不好，關切地問：“怎麽了？”

　　“我，他……”柳青吞吞吐吐。

　　“他，他是誰？”吳師傅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家那位發現我在這兒工作了。”柳青說，“他不讓我在這兒幹了。”

　　“你一直瞞著他？”吳師傅說，“他知道後接受不了，所以要你換工作？”

　　“嗯。”柳青頭低著，用腳在地上畫著圈。

　　“他不想讓你幹了，你呢，你的想法是繼續幹還是走人？”

　　“我，我也不想幹了。”柳青說，“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所以我答應了他。”

　　“唉。”吳師傅輕歎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留你，我知道你的難處。幹咱們這行的，不但要咱們想得開，而且家屬也要想得開、抗得住，否則幹不長。”

　　“你呢，師傅？你當初為什麽幹了這行？”柳青好奇地問，一直以來她都想問這個問題。

　　“我是衝著這的待遇好、工作穩定來的。當初來的時候也猶豫了好久，可是我需要這份薪水養家，所以我就來了。”吳師傅說，“我結婚時家境還不錯，我老公也會掙錢，可是後來他得了白血病。治療花光了我們的積蓄，而且還向外麵借了很多錢。他的病情穩定下來，我就開始發愁了。他的後續治療，還有我們的孩子、還債等等都需要錢，我把他交給我婆婆護理，就出來找工作。我要還債，我要好好地培養我兒子，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活著，好好地活著比什麽都重要，這就是支撐我幹下去的原因。”

　　“你家裏人知道你幹什麽嗎？他會支持你嗎？”柳青問。

　　“最初我沒讓他知道，後來他疑心了，懷疑我背著他在外麵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我倆吵了一架，我把我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了。我老公很震驚，但他沒辦法，所以也就默認了我的工作。”吳師傅平靜地說，“他沒病之前對我挺好的，他病後也有很多人勸我離了算了，可我不想那樣做。”

　　“嗯，隻要他對你好，你做的這一切就值得！”柳青明白了。原來，誰都有難處，隻是這些難處若與死相比，也就算不了什麽。

　　“握個手吧，好歹咱們也相處了一場。”吳師傅伸出手，說，“我也不和你說再見，在咱們這工作的人都不宜和別人說再見。”

　　這次，柳青的心裏沒了恐懼，她伸出手，與吳師傅的手緊緊相握。

　　吳師傅笑，輕聲說：“走吧，我也不留你。希望你以後找到更好的工作，和他過得幸福！”

　　“你也是，希望你老公的病早點好！也希望你們的日子越過越好。”柳青說。她看了一眼四周，轉身快步離開。

　　柳青回到家，秦傑笑著迎上前，“都說妥了？”

　　“嗯！”

　　“我們的網上店鋪現在也能賺錢了，雖然不多，但每個月也有兩三千元的進賬。生意若好，還能多一點。我都想好了，以後你在家打理網上店鋪，我出去找工作。家裏還有存貨，你暫時用不著去進貨，這些等我有空時做。”

　　“什麽？你出去找工作？”柳青有些驚奇，秦傑最怵的不就是這個嗎？

　　“是呀，我今天在網上、報上看了一些招聘信息，我也有打電話和他們聯係，他們讓我去麵試。”秦傑笑，“你就留在家裏，像你這樣的傻丫頭出去，我還真不放心。”

　　“豬頭，我這段時間不是幹得好好的嘛，你有什麽不放心的？”柳青嘟著嘴。

　　“幹得好嗎？”秦傑說，“給個優吧。不過，我肯定會比你幹得更好。”

　　“哦，此話怎講？”

　　“嗬嗬，這都不懂？你傻我聰明，所以我會比你幹得更好！”秦傑笑，“像我這麽聰明的豬被你撞上，你就偷著樂吧。”

　　“少臭美，”柳青嘴一撇。

　　“臭美就臭美唄，咱有臭美的本錢。”秦傑聳聳肩，越發地得意，把臉湊到柳青麵前，“傻丫頭，咱明天就要出去闖了。你怎麽也得在臉上蓋個章吧，寫上‘傻丫頭專屬’，否則，出去被那有錢的漂亮妞瞧上，把我拐跑了，你可別哭。”

　　柳青伸出手，輕輕地在秦傑臉上拍了一下：“好，我蓋章。”

　　“不，這樣蓋章可不行。”

　　“那要怎麽樣？”

　　“你傻呀，女人蓋章當然要用嘴。”秦傑壞笑，“讓你蓋你不蓋，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我來給你蓋章，從此你就生是我秦傑的人，死是我秦傑的鬼。”

　　“你，”柳青忍住笑，用手在秦傑的臉上重重地扇了一下，“豬頭，你要是敢在外麵幹壞事，小心我的鐵砂掌不饒你！就是死，我也要做秦家的鬼，嚇死你這秦家的人。”

　　“好啊，你敢謀殺親夫？！”秦傑撲了過去，柳青笑著躲閃。

　　第二日，秦傑去麵試，柳青在家等候買家。正是早上八九點時，還沒有賣家上門。柳青進了淘寶社區論壇，看那些做得成功的賣家發的貼子。

　　晚上，秦傑回家。柳青問他麵試如何，秦傑笑說，“感覺還行。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我還去了另外幾家公司。”

　　柳青有些擔憂，說：“希望你這次能找到你喜歡的工作。”

　　“不喜歡也沒關係，我先做著，等積累了經驗有機會再跳槽也不遲。”秦傑笑，“你以前不是老安慰我說‘是金子總要發光’嗎，我不急，總有出人頭地那一天。”

　　“你這麽有把握？”柳青見秦傑信心滿滿，忍不住問他。

　　“當然，以前找了幾次工作我也有經驗了。昨天我總結了前幾次的不足，重新審視和整理了自己的個人資料。以前我們不是老按著自己的思路來寫簡曆嗎，這次我就看應聘單位重視什麽，我就突出什麽。而且去之前我收集了應聘單位的信息，了解應聘單位的基本情況。我要去應聘，就要了解這些，麵試時才不至於答不出來。”

　　“豬頭，你真棒！”柳青喜不自禁。這次去應聘的秦傑不同於以往，變得自信、穩重了。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秦傑笑，“等我有錢了，你對我的付出，我會十倍地補償給你！”

　　“瞧你說的這是什麽傻話，我對你好是為了讓你回報我嗎？”柳青不高興地說。

　　“你不求回報不假，但我想補償你也是真。”秦傑說，“傻丫頭，你以後就安心在家裏好好地打理我們的店鋪。其他的不要多想，我會看著辦的。”

　　秦傑的樂觀、擔當感染著柳青，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這種輕鬆來自心裏。

　　一連幾天，柳青把各大購物網站、批發網站上做得成功的店鋪逛了個遍，也把各社區的帖子看了個大概。柳青明白了，自家的店鋪何以如此冷清。一來貨品種類不多，貨品不齊全；二來宣傳不夠，知道自家店鋪的人少；三來進貨方式單一。很多精明的店主選擇去大的批發網站搜索查看，找到適合自己的貨物和經銷形式。

　　柳青積極聯係服裝公司，並加大了宣傳力度。功夫不負有心人，柳青聯係上了一家公司，這家服裝公司可以代理發貨，這樣一來柳青就沒有了積貨過多的煩惱。而且這家公司的信息很全很新，每三天上一次新，每次上十件左右的商品，柳青也不用擔心自己賣的商品過時了。

　　第一次打交道，柳青不知道對方的貨品質量如何，於是決定代理他們的商品前先買幾樣對方的貨。貨到後，柳青發現質量還真不錯，而且自己穿上也很有型。選好貨源後，柳青就開始把商品信息發布到網上去。柳青把對方公司的商品先上傳到網絡相冊，再編輯到自己店鋪上。產品很多，柳青花了好幾個通宵才編輯好。

　　因為做足了準備工作，調整好了心態，也因為不再好高騖遠，秦傑這次順利地找到了工作。廣州的一家國際旅遊社管理有限公司招聘，公司下設有國際旅遊、星級酒店、中西餐廳、生態餐飲樂園等。招聘專職司機、保安、調酒師等崗位，秦傑看中了其中的調酒師崗位。調酒是秦傑的愛好，以前他去專門的培訓學校學過，並取得中級調酒師資格證。當初秦傑學調酒的時候，沒有想過要專業從事這個職業。他學是因為他喜歡，權當一個愛好。現在，他的資格證起作用了，雖然應聘單位要求有五年以上的經驗，但秦傑給應聘方當場表演了他的花式調酒後，應聘方很是滿意，當即拍板錄用秦傑。

　　秦傑告訴了柳青自己新的工作時，柳青笑著說：“沒想到你的業餘愛好竟幫你找到了工作，這下你高興了吧。調酒本就是你喜歡的，而且玩愛好時還有工資可拿。”

　　“嗯，這次的工作我喜歡。調酒師的工作時間都是晚上，我上午睡覺，下午可以幫你，這樣你就輕鬆多了。”

　　柳青笑著說：“我也喜歡你這份工作，既能掙錢，還可以陪我，不錯。”

　　秦傑第一天去上班，柳青約了肖喬、周斌去給秦傑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