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

第十四節 兩國特使，重新揭開劫殺的秘密

　　雅丹的城堡，最近不知為何，突然地熱鬧起來，一時間幾乎成了鄯善，甚至是整個西域最為熱鬧的城市。往來的各國商人、手工藝者、尋找政治出路的投機者、采風的文人墨客……形形色色，充斥在雅丹城市的大街小巷。

　　雅丹城邦上至奴隸主們，下至街市中的商販，都因為眾多異邦人的湧入而賺了一筆，所以大夥兒都是對街上川流不息的異邦人充滿了歡迎的熱情。

　　作為一邦之主的雅丹卻毫無喜色，幽藍的眸子望著街市上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看不出情緒上任何的變化，隻有恩都等幾個貼身的仆人才可以隱隱窺見一絲憂慮。他在憂慮什麽？

　　也正是出於這份憂慮，雅丹送了血膽瑪瑙給喜娘那日，便半是認真半是戲謔地將喜娘帶回了他的府邸。他說給喜娘的理由是“為了就近保護鎮城之寶的血膽瑪瑙”，隻有雅丹自己心裏才明白，他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喜娘，保護喜娘在即將襲來的一場災難中免受其害……

　　仲秋一過，西域的冬天就要到了。雅丹仰首看天空上正由北方飄來的那朵烏雲，它將帶來鄯善第一場雪。刺骨的寒冷，就要，來了……

　　鄯善的第一場雪還沒來到，雅丹的府邸卻迎來了一個讓大家都絕對想不到的來客——雲開。仿佛那夜的一切從來未曾發生，雲開此來隻字不提喜娘，神情之間更是仿佛兩人之間從無芥蒂。雲開是以中原特使的身份，前來會見雅丹，於是雅丹也投桃報李地大開中門迎接，更是極盡熱絡地彼此寒暄，真叫個賓主皆歡。

　　其實，不用雲開言明，雅丹也自然知曉他此來的目的。

　　不是為了喜娘。

　　更不是為了那夜的失意。

　　他此時的身份是中原特使，以他本人的修為便斷斷不會因了兒女情長而幹擾了國家的大事。他此來，是代表中原，前來對他雅丹示好，讓雅丹知道中原對他的禮遇，使雅丹不至於與烏孫沆瀣一氣，合圍中原。

　　即便，不是示好，那也可以借機就近監視於他。一旦雅丹有所異動，中原便可及早做好完全的應對。

　　恰好，雅丹本無與烏孫攜手之意。盡管他雅丹號稱“蒼鷹雅丹”、“魔鬼雅丹”，但是他的凶猛永遠隻針對來犯的敵人，他自己從無侵略的野心。他隻想帶著自己的子民，在自己的城市裏，好好地過屬於自己的日子。這念頭，在遇到喜娘之後，變得更加清晰。

　　喜娘雖然沒有說過，但是雅丹知道喜娘一定曾經經曆過顛沛流離，雅丹知道喜娘此時最想要的也是一份和平寧靜的生活。

　　於是，雅丹對於“中原特使”的到來，不論這身份之下的人是否雲開，都是真誠的歡迎。

　　雅丹與雲開，言談正歡之際，衛兵來報，“烏孫特使努魯求見——”

　　雅丹與雲開都是一愣。

　　恩都等一幹下人更是麵麵相覷，想不通何以雅丹城堡今日竟然能夠同時到來兩國特使？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烏孫使者努魯的身影距離大門還有一丈之地，他的嗓音已經清晰地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鼓，“哈哈哈哈——雅丹兄弟，別來無恙啊！”

　　騰騰騰騰，一個青衣的身影大踏步走進了廳堂。此人精瘦，頭上並不像漢人般挽髻或戴帽，而是將一綹綹的頭發分別編成發辮，然後匯總至頭頂，用一根五色絲絛紮束在一起。退在廳堂一邊的雲開，望著努魯堆滿笑容的臉，臉色不覺一黯！

　　雅丹也是大笑，“努魯哥哥，怎地幾年不見，如今成了烏孫的特使？如果沒有記錯，哥哥你應該是月氏的猛將啊！”

　　“哈哈，”努魯尷尬一笑，“如今亂世，各投明主，無論是烏孫也好，月氏也罷，都是咱西域的自家人。隻要不給漢人當哈腰的奴才，是哪一國的人又有什麽重要呢？”努魯話中帶刺，皮笑肉不笑地冷冷瞥向一旁的“中原特使”。

　　電光火石之間，努魯與雲開兩人對視的目光，竟似在廳堂間，“劈啪”打過一串火花！

　　努魯在到達雅丹府邸之前，隻是聽到下人稟報說中原特使已然先一步抵達雅丹府邸，卻並不知道中原特使的真實身份。如今，見到雲開，努魯臉頰上的笑忽地凝結成冰，麵色冷凝成了他袍服同樣的青色！

　　雲開這張臉，努魯死都不會忘記！正是他，當日在玉門關外的山穀之中，橫劍將自己的孿生弟弟腰斬為了兩端！月氏人最最在意的就是“死有完屍”，否則死去的人將無法重新投胎轉世，隻能作為孤魂野鬼，在戈壁上饑餓地飄蕩……

　　他們當日，受了中原內應的指示，要在半路劫殺趕赴玉門關來重新部署軍隊的雲開和魏遠。但是，其實，他們真正的刺殺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趁著在張閣老府中逗留的機會而盜得張閣老私通烏孫證據的魏遠！而雲開，畢竟是張曼瑤即將婚配的新郎，也是張閣老本人看好的人才，所以特意叮囑他們不要對雲開下手。

　　怎知，雲開竟然橫劍腰斬了努魯的孿生弟弟！什麽張閣老，什麽上級的命令，努魯全都顧不得了，他隻想一劍殺了雲開為弟弟報仇！奇怪的是，卻有一個紅衣的姑娘，全然不會武功，卻絲毫都不怕死地飛撲上來，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努魯的劍！或許，這是天意，讓他死得那麽痛快是太便宜他了，於是努魯劫走喜娘和雲開，將他們丟棄在幹涸的牢蘭海戈壁，想讓他們被幹渴與風沙一點點地折磨至死……

　　如今，他卻沒死，還作為中原特使來到雅丹的城堡。

　　來意，不言自明，正如同自己此行的目的——爭取雅丹，讓他成為己方的戰略夥伴。

　　此來之前，烏孫統帥阿噶布冰淩一般森冷的話依然回響在努魯耳邊：“如果雅丹不從，那就殺了他！以免他與中原聯手。另外……，你一定要設法拿到……雅丹手裏的……操控牢蘭海幹涸與盈滿的秘密……”

　　（牢蘭海，即是今日的羅布泊。之所以叫做“泊”，正是因為這片戈壁本來曾經是一片水波百裏的浩渺水域。1930年代，還有外國記者曾經拍攝到當地居民在羅布泊上打漁的照片。奇怪的是，羅布泊水仿佛一夜幹涸，羅布泊上的居民也一夜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再往古追溯，神秘的樓蘭古國，也是在羅布泊附近消失的。曆史學家們說，樓蘭古國的消失也正是因為他們賴以生存的水突然幹涸。

　　羅布泊，古代的牢蘭海，它的幹涸與盈滿，必然藏著一個秘密。而我們相信，在某個神秘的民族中，一定有人知曉這個秘密的謎底……

　　鄯善國，正是許多史學家們認定的樓蘭古國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