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

第八節 當眾受辱，是為奴的本分

　　雅丹凝望喜娘。渾然不覺身畔綠眸女子刻意貼上身來的挑逗。

　　她的臉頰那般蒼白，遠遠看去好像透明的水晶。雅丹甚至能夠隱隱感受得到她頸側動脈緊張的跳動。

　　她的手微微握成空拳，指尖難以覺察地輕輕痙攣。雅丹知道，如果此時把她的手指握入自己的掌心，那一定是冰涼的。

　　可是，她的眼睛依然亮如晨星，毫不退縮地直直望向自己。

　　她的聲音依然泉水般清越，音量不大卻字字入心地告訴自己，“雅丹主人，我來了，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麽？”

　　明明這般的恐懼著，卻又該死地這般地倔強！

　　如果她肯向自己稍有軟言，自己一定會不在意任何人的不滿，不在意那些被燒成灰燼的糧食、跑得無影無蹤的牲畜；他會立時答應喜娘的請求，放了魏遠，好好地送他回去。而自己，則更會在喜娘軟言之下，顫抖著自己的心，毫不猶豫地將喜娘擁入自己的懷抱，向整個鄯善國，向整個西域，甚至向整個世界宣告：“這個，就是我雅丹想要的女人！”

　　可是她偏不！

　　她偏要閃著晨星一般的眼睛，與自己抗衡！

　　她偏要寧願以自降為奴的語氣，直戳自己的驕傲！

　　雅丹的掌狠狠拍在高椅扶手的獸皮之上，幽藍的眸子裏翻卷起滔天的巨浪！

　　身畔綠眸女子敏感地察覺到了雅丹的異樣。

　　她再次仔細打量下方那個紅衣層疊的漢人女子。

　　很瘦小。

　　眉目雖然清秀卻算不上驚豔。

　　身段被裹在層層的紅色裏全然看不出任何的曲線。

　　尤其是那雙眸子，精光過盛，比得上男人的剛硬，反倒折損了女人該有的嫵媚。

　　聲音很清脆，卻不懂得男人更喜歡聽軟軟的呢喃。

　　這樣的女子，憑什麽，能讓驕傲的雅丹，一再地失控？

　　綠眸女子微微眯起貓樣的眸子，不甘地送上自己豔紅的唇，想要用自己的嫵媚，重新奪回雅丹的注意。

　　感覺到身畔女子送上的紅唇，僵硬的雅丹驀地笑了，幽藍的眸子裏蕩漾起紫色的浪花。

　　他不著痕跡地輕輕側開臉頰，讓綠眸女子的紅唇將將落在他的腮邊，卻又似乎極為貪戀地用自己指腹撫上綠眸女子的紅唇，百般挑逗地來回摩擦……

　　綠眸女子毫不遮掩地喘息著，雅丹著迷似的盯著她努起的紅唇，眼睛看都沒有閑暇看向喜娘，全然不經意般地說，“如果，你能像婀妮這般取悅我，說不定，我會考慮放了你的情人哦——”話音輕輕飄落的瞬間，雅丹將自己的唇緩緩靠近綠眸女子，滿意地享受著綠眸女子靈活探出的舌。

　　原來，那名綠眸的女子名叫婀妮，婀娜旖旎，果然人如其名。

　　雅丹於高座之上的香豔表演，自然吸引了身邊諸人的注意。

　　這些人有的是雅丹城邦的奴隸主，有的是鄯善其它封地的主人。

　　就在酒宴召開前的一個時辰，他們幫助雅丹襲擊了駐紮在玉門關外的一個中原兵營，繳獲了足夠的糧食和牲畜。於是，雅丹自然大擺筵宴，任憑這些鄯善的貴族們，聲色享樂。

　　雅丹說給喜娘的話，鄯善貴族們自然也都聽到了。除了雅丹城邦中的幾個奴隸主，大多的鄯善貴族並不知道喜娘的身份，他們隻以為喜娘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漢人奴隸。雅丹享用自己的女奴，那自是天賦的權利。

　　右手邊正大嚼羊腿的巴圖張狂地大笑，“雅丹兄弟，什麽時候也換了口味兒，喜歡上漢人的娘兒們啦！你看看你啊，自己的奴隸還客氣什麽，扛起來就進了房間嘛，我們弟兄可等著聽那娘們兒歡快的叫聲啦！”

　　雅丹一笑，“那多沒意思。他們漢人不是講究個男女授受不親嘛，我倒不喜歡強壓著牛頭喝水，我希望他自己爬上我的床！”

　　巴圖又是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好，雅丹兄弟，這麽著的確更好玩兒！看看這滿臉裝腔作勢的漢人娘們兒自己爬上來，的確是別有一番滋味兒啊！”

　　巴圖狂笑著從自己身後的一隊侍女中，橫臂扯過來一個同樣為漢人的女子，抓著她的頭發張狂地大叫，“來吧，小漢女，今兒爺也要跟你玩玩兒。爺今兒不強你了，爺讓你嚐嚐主動的滋味兒……”

　　喜娘的臉倏地抽離了最後一絲血色，她望著那個漢人女子，在巴圖的狂笑之中，隱忍著眼淚，像一條狗一樣爬在巴圖的腳下，伸出舌尖沿著巴圖的腳趾，一寸一寸地向上舔舐……

　　雅丹幽藍的眸子，夢魘一樣牢牢地鎖住喜娘。喜娘隻覺眼前無數金星刺眼地閃耀，腳下仿佛浮起一朵一朵暄軟的雲團……喜娘咬住自己的嘴唇，告訴自己：不要暈倒，不要在這些人眼前暈倒！

　　喜娘強自鎮定著對雅丹說，“對不起，主人。雖然聽從主人的吩咐，是身為奴隸無上的光榮，但是小女子畢竟生長在中原之土，父母祖輩的教化早已經潛入血液。這般在人前，喜娘實在無法從命。”

　　“除非——”喜娘望住雅丹，語氣稍頓，“除非主人希望喜娘去死。喜娘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作為對主人的補償！”

　　雅丹驚怒！

　　激怒他的，不是自己在人前被拒；真正令他燃燒起騰騰怒火的是喜娘的話！她，竟然提到了——死……她在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跟自己做一場博弈！

　　更讓雅丹怒火中燒的是，自己竟然膽怯了，被這個弱小女子的一個假設嚇到了！他無法想像，如果喜娘身上這層層疊疊的紅衣，變成一灘蜿蜒的血，自己會不會變成瘋狂的野獸，揮舞著長鞭毀掉整個世界！

　　盛怒之下的雅丹，抓起案幾上盛著琥珀色葡萄美酒的琉璃盞，“啪”地摔在地上。迸裂的琉璃碎屑，反射著燈光，彈射飛舞如夜空的流星。

　　大廳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鄯善國最為勇猛的雅丹是最不可激怒的人物。

　　即便他俊美如神祗，可是他一旦發怒，便會成為這個世上最可怕的魔鬼——

　　繾綣在雅丹身畔的婀旎，忽地覺得這是自己一個絕妙的機會。如果此時，自己能夠讓暴怒的雅丹平靜下來，那自然便說明了自己在雅丹心目中的重要。那麽，整個雅丹城邦，乃至整個鄯善國，乃至整個西域，自己便會成為最有魅力的女人！

　　婀旎慵懶地俯臥於雅丹耳畔，用舌尖緩緩沿著雅丹的耳廓描摹，呢喃著說，“主人，不要這般生氣。一個女人而已。還是讓婀旎給你跳一段舞吧，這可是專為您而學的呢……地點就在您的身下，舞衣就是我的皮膚……”

　　婀旎風情無限的呢喃，讓在場的鄯善貴族們皆是驚喘出聲！這個來自北國（今俄羅斯）的女子，柔媚入骨，單單是看著她，聽著她的嗓音，已經足夠讓人魂飛天外了。能夠與她共度春宵，是多少西域男人的夢想。但是說也奇怪，婀旎就是看上了素日裏冷冰冰的雅丹，甘願作為一個侍女跟在他身邊，再不理會其他的男人。

　　如今，親耳聽得婀旎如此惑人的挑逗，當場所有的男人都恨不得自己化身雅丹，拚命地點頭同意。

　　雅丹卻不為所動。

　　幽藍的眸子隻死死盯住喜娘。

　　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婀旎的話，沒有看到在場所有男人的反應。

　　時間嘀嗒，正當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時候，雅丹忽地笑了，輕柔地揚聲：

　　“好啊。不過，我要你在這裏跳給我看。”

　　“而你”，雅丹朝向喜娘，“我可以不讓你做那件事情，但是你要好好看著婀旎的舞蹈，然後學著她的舞步，跳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