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

第四節 牢蘭海，遭遇神秘的雅丹

　　有清脆的鈴聲。

　　滴鈴——滴鈴——

　　慢條斯理的節奏，卻別有一番悠然韻味。

　　這是，來自天堂（注：“天堂”並不是一個外來詞，中國古人也用。就像有詩曾雲“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聲音吧？

　　喜娘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有白光閃耀。喜娘睜不開眼睛。

　　待得眼睛終於適應了強烈的白光，環顧四周時，才發現這裏蒼茫一片。

　　沒有樹木，沒有花草，沒有山，沒有河，沒有房屋，沒有街道……有的隻是一望無際的平地，上麵鋪蓋著一些碎石和沙礫。

　　天堂，原來就是這個模樣嗎？

　　如此，荒涼。

　　好在，有這般俊美的神祗。

　　他有幽藍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湖水。

　　他有微卷的頭發，逆光望去，頭頂籠罩著神聖的光環。

　　他有溫暖的微笑，仿佛具有療傷的力量。

　　他，此刻正用雙臂穩穩地托著喜娘的身子，眼神溫暖地灑在喜娘臉上。

　　看到喜娘醒來，他眨眨眼睛，望住喜娘微微地笑，藍寶石一般美麗的眼睛裏，閃耀過一絲促狹。

　　喜娘愣愣地望著“天神”。

　　她想問這裏是哪裏。又敲敲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好笨。這裏明明就是天堂，就算天神具體說了這是天堂的什麽地方，自己就清楚這裏到底是哪裏了嗎？

　　她想說謝謝。又把問題攔截在了唇邊，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位“天神”，也不知道凡夫俗子的語言“天神”是否能夠聽懂……

　　所以，她也隻好乖乖地望著“天神”愣神兒。

　　“天神”笑得更加燦爛，“明明醒來了，還要賴在我懷裏不起來麽？”

　　“天神”的語言果然與眾不同啊！雖然喜娘個個字都聽得懂，可是總覺得“天神”的舌頭在莫名的打卷兒，說出來的聲音，有種異常的韻致和溫柔。

　　喜娘的臉上一熱，低下頭不敢看向“天神”，努力地尋找平衡，想從“天神”的臂彎裏爬起來。

　　這一動，牽扯到了肩胛上的疼。

　　雖然已經沒有了當初撕裂一般的痛苦，僅剩下一絲絲的抽痛，但是這疼卻提醒了喜娘的前世今生，讓喜娘想起了那場嗜血的殺戮，想起了戈壁殘陽下笑得仿若透明的雲開，想起雲開腿上驚人的殷紅，想起雲開的轟然倒下……

　　喜娘忽地無法呼吸。

　　她差點忘記了雲開。她差點忘記了，為了救他而全然不顧自己安危的雲開！

　　喜娘眼中火苗閃動，他急急地扯著“天神”的衣袖問，“上仙！他，在哪裏？”

　　聽到喜娘稱呼的“上仙”，“天神”藍寶石般幽藍的眼睛陡地一閃，仿若聽到這個世間最有趣的話語。

　　“他？如果你說的是你手裏一直牢牢抱著的家夥，那你要等一段時間了，你暫時見不到他。”

　　“天神”竟然稱呼雲開為“家夥”！喜娘望著他的眼神不禁一陣迷惘。

　　為什麽會暫時見不到雲開？

　　他們不是已經相擁著赴死了嗎？

　　死亡的人，不是都應該來到這裏嗎？

　　難道，難道自己來了天堂；可是雲開卻下了阿鼻地獄？

　　喜娘驚亂得抓住天神的手臂，“你們弄錯了，你們弄錯了啊！”

　　“犯了錯的是我，說謊的也是我。所以，該進阿鼻地獄的是我；而雲開他，他是為了救我才殞命的啊，所以他應該來到天堂！”

　　阿鼻地獄？天堂？

　　“天神”望著喜娘，竟然嗬嗬地笑出聲來。

　　不過他卻沒作任何解釋，隻是玩味地笑問，“你犯了什麽錯，說了什麽謊，使得你自己認定，自己該下阿鼻地獄呢？”

　　喜娘的思緒被牽扯回了那些往事。她覺得自己仿若坐在白色的霧靄裏，隔著重重紗幕，看著別人的故事——

　　“我一直在裝作糊塗，裝作不明白一個人的心情，裝作不知道他對我的感情。”

　　“我一直在封閉自己的心，欺騙自己說我心裏隻有對母親的承諾，隻有要保定人間一百樁姻緣的願望；除此，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

　　“所以我騙那個人。我說我從來對那個人無意。我說我不想聽那個人的瘋言瘋語。我說如果他娶了張家二小姐，我就會心滿意足。”

　　“我還，親手為那個人和張家二小姐牽定了姻緣。”

　　“甚至，為了讓他對我完全死心，從而能夠跟張二小姐歡喜成親，我還寧願與另一個男子定下了親事……”

　　“所以，上仙，你說我不該被打入阿鼻地獄嗎？”

　　跌入回憶的喜娘，忽然側過臉來，望向“天神”的眼睛裏，滿是強撐的堅強，卻依然藏不住，她眼角晶晶的淚花……

　　“天神”的心不禁重重一震！他溫暖微笑的神情也不覺凝重起來。

　　“天神”悠然歎氣，“是啊，你真的犯下了非常大的錯呢。你不該這樣傷了一個男人的心。”

　　“上天在創造男人的時候，給了他鋼鐵為筋骨，磐石為肌肉，所以男人看起來堅不可摧。”

　　“可是，上天卻也是公平的，所以放了一塊琉璃在男人的身體裏，變成了他的心。雖然琉璃也有自己的硬度，但是它一旦遇到能夠點燃男人內心火焰的女人，那顆琉璃做的心就會熔化成水……”

　　“而如果，那個女人傷害了他，那顆琉璃熔化的水就會瞬間凝成千年寒冰，讓男人變成冰冷的惡魔，傷害旁人的同時也不斷地傷害著自己……”

　　“而你，就是幾乎讓他成為惡魔的人……”

　　喜娘的淚，愴然流下。

　　她總以為雲開足夠堅強，她總以為雲開早晚會自行療傷，她總以為她所做的一切不會給雲開帶來太大的影響……

　　卻不知道，原來，他因她，如此受傷。

　　“上仙，求求你，讓我去阿鼻地獄。我願意遭受三昧之火的炙烤，我願意接受閻羅判官的拷問。隻要，能夠換回雲開，即便在最為陰暗的阿鼻地獄第九層，我也會在心裏為你歌功頌德！”

　　“天神”拚命地壓抑著，五官幾乎扭曲，卻終於按捺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哈哈……阿鼻地獄……哈哈……上仙……哈哈……閻羅判官……”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天神”才漸漸收斂了自己的笑，“你弄錯了，姑娘。”

　　“這裏不是天堂，我也不是什麽上仙。”

　　“這裏是牢蘭海（注：羅布泊古稱。）。”

　　“那個家夥身體中了劇毒，已經送去給巫醫療傷。”

　　“我叫雅丹。西域三十六國，無人不知的‘蒼鷹雅丹’。”

　　“而你，我可愛的紅衣姑娘，你將成為我‘蒼鷹雅丹’的奴隸！”

　　（Ps。霍霍，我投降，我承認，我這裏有許多架空曆史、“亂點鴛鴦譜”的設定。請大家看故事情節吧，不要深究朝代背景，不要考據地理學的變遷，也不要追問民族關係啦……）

　　§§第五章 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