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堅卷著煙絲,燃起火柴,噴了一口白煙,長歎。
煙絲對他而言已經沒有維持他活動能力的作用了,隻是在卷煙絲的這個過程中,殷堅早已建立起一種安全感,隻有靠著這一係列規律、簡單的動作,才能讓他的思緒恢複平靜。
四件玉器與長生石終於和創世女神像會合了,女媧降臨,準備滅世,而他,束手無策……
“嗯……好餓……”何弼學懶散地賴在沙發上翻了一個身,客廳裏又是啤酒又是泡麵的氣味。何弼學臉頰有些泛紅,發絲淩亂得嚇人,他完全在身體力行地展現何謂糜爛的懶人生活。
“餓就起來煮麵吃啊!賴在沙發上裝死會飽麽?”殷堅動了動四肢、脖子,關節伸展得嘎嘎作響,原來靠著燃燒靈力過活也是有極限的,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這樣魂歸離恨天了。
“不想動……”何弼學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哽在喉嚨間的呻吟表明他現在很舒服。
“那你活活餓死算了!”殷堅橫了他一眼,懶得理會。
“嘿……在世界末日跟活活懶死之間,我選後者啊!這樣死比較舒服呀!”何弼學低聲笑著,殷堅沒好氣地搖搖頭,最好是真的能懶散至死,那麽就是種幸福啦!
其實,當他們在白尾村遺失了長生石之後,所有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人間要毀滅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們決定把握最後的時間與自己最在意的人好好相處。
“好好相處”這四個字,每個人的定義不同。殷銑跟素這一人一妖見鬼似的浪漫,不知道私奔到哪裏去了;管彤在愛情與親情兩者間,出人意料地選擇了親情,趕回深山裏與狐仙小芸相聚;殷琳跟吳進這一對更加莫名其妙,臨死之前還要找出秦皇陵?
殷琳她們機票一買就飛得不見蹤影,殷堅都來不及提醒她,死了之後親自去問那位始皇帝不就得了。不過他猜想那位鬼氣森森的美女會回答他,她會上天堂,而他才會下地獄,如果見到始皇帝的話,代她問一聲。
至於殷堅跟何弼學,他們選擇了最低調、最直接的方式來度過最後的時光,那就是啥正事都不做,吃喝玩樂地等待人間毀滅,這樣很酷不是嗎?
然後,第一天,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人間依舊完整;第二天,大家還是活得好好的,人間連點小缺憾都沒有;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當你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日這樣“積極、賣力”地來過時,結果卻發現你還有數不盡的最後一天……何弼學跟殷堅終於意識到,在人間毀滅之前,他們真有可能會因縱欲過度而亡。
“小姑姑有什麽消息嗎?我真佩服吳進,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做夢要去挖別人的墳,自己都快被埋了……”何弼學終於敵不過饑餓,不情不願地爬起來衝泡麵。沒想到在生命倒數的過程中,他竟然連泡麵都珍惜起來。
“他這樣很好啊!如果他突然發癲,說什麽要在世界末日之前趕快迎娶小姑姑,那不更可怕嗎?聽小姑姑說,他們倆還在那個什麽修墓工人的墳裏找線索,似乎快要有重大突破了。”殷堅收拾好煙盒,給自己跟何弼學各開了一罐冰啤酒。
很奇妙吧?四件玉器跟長生石重新會合後,天地間的異象頻生,在這種隨時都能拍攝到鬼影的情況下,何弼學的節目竟然停播了。
大約是連平凡人都能察覺到不對勁,整個世界處在一種人心惶惶的氣氛下,天災人禍不斷,妖孽滿坑滿穀,為了振奮人心、改善風氣,像何弼學製作的這一類靈異節目全被明令停播,改成一些激勵人心的節目。殷堅隻能這麽回答,該來的還是會來,就好像你看一百遍《螢火蟲之墓》,戰爭還是依舊存在。
“不過小姑姑有提起,殷銑似乎有跟她聯絡過,他跟白小姐兩人正在遊說其他族類的妖怪協助凡人阻止女媧滅世。雖然妖怪們沒有正麵響應,但他們似乎都同意多留神,看能不能先一步找到殷司他們。”殷堅拉開陽台的落地窗,天空是一片又藍又紫的詭異顏色,瞧這種時風時雨、完全沒有章法的天氣,再豬頭的人都知道地球快要不保了。
“你想,為什麽殷司得到所有的東西後反而沒有動作?他費了那麽大的勁,不就是要讓創世女神降臨,好讓他有機會帶鬼格格到西方極樂世界嗎?是什麽事情阻止他這麽蠻幹?別告訴我他突然良心發現……”何弼學用力地吸了一口泡麵。這種一口氣吞掉半碗麵的惡心吃法,殷堅一直很忍受不了,尤其是那種“嗖嗖嗖”的像喂豬似的噪音,隻是再怎麽樣也隻剩這一點時間可以相處了,沒必要為了幾碗泡麵翻臉,他忍。
“我怎麽知道那個變態老鬼在想什麽?”殷堅冷哼。何弼學一雙大眼睛晶晶亮亮地直視著他,可愛得有些稚氣的臉上明顯帶著“你是笨蛋”的嘲諷神情,刺激得殷堅直想扯掉自己脖子上的百日金錢直接吸幹他了事。
“你腦袋裏不是有殷司的記憶?想一下啊……遲鈍了喲?”何弼學猛搖頭。為什麽平日很精明的殷堅,有時候卻呆得無以複加?還是他其實一直都這麽笨,隻是那別扭的個性讓人誤以為他很聰明?不過何弼學倒是沒那個膽子真把這些話問出口。
一經何弼學提醒,殷堅開始認真思考起來,線條分明、有棱有角的五官,沉思時從旁欣賞,真是宛如藝術品般吸引人。
“不會吧……”觸電似的略震一下,殷堅的俊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什麽事?”殷堅這樣一搞,害得何弼學跟著緊張起來,人間都快毀滅了,拜托不要再搞事了。
“原來,讓女媧重臨人間需要極大的來靈力喚醒她。這還不要緊,創世女神清醒後反撲的力量更大,除非殷司有把握能挺過那一記反撲,否則……喚醒女媧無疑是找死,還妄想去西方極樂世界?”殷堅哈哈大笑起來。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殷司若不謀奪他的身體,就不能保存自己的靈力,可是陰謀奪取了殷堅的身體之後,卻造成大量靈力遺留在這個軀體上。殷司這樣處心積慮地集齊四件玉器,想得到進入西方極樂世界的門票,到頭來卻隻能看、不能用,還有什麽比這更諷刺?
“他不可以,但是你行,對嗎?”何弼學平靜地問道,語氣中並沒有慶幸或落井下石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殷堅所不熟悉的深謀遠慮。
“你這是什麽意思?”殷堅臉色一沉。他雖然不甘於自己的命運,甚至一度自暴自棄,但他從沒真正想過要利用四件玉器跟長生石的力量再世為人,何弼學老是把這事掛在嘴上,他也以為他隻是窮嚷嚷而已,沒想到那家夥真的有這個打算。
“沒有……”何弼學苦悶地回答,又縮到角落裏繼續吃著他的泡麵。兩人相處這麽久了,殷堅任何的細微表情他都能讀懂背後代表的意義。遺失了玉葫蘆,殷堅連帶著也失去了他的冷靜,現在的他隻要一點點刺激就會爆炸。
“何同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殷堅語重心長地說。也許殷家並不是真心地想承認他,但他心底還是很以殷家為榮,也打算用道術維護天地間的正義,所以他絕不能做出背道而馳的事情。
“我知道……我隻是……隻是不想放棄這個希望,萬一真的無計可施,也許我們可以……”
“不可以!”
“殷堅!”
“沒得商量,因為我的關係讓人間毀滅?你想當這樣的罪人嗎?”
氣氛凝滯,兩人相視無語,何弼學了解殷堅,殷堅明白何弼學,兩人都希望對方好,可偏偏事實與期望不符,目前解決殷堅的問題的方法正是他們一心想阻止的事件。
“我答應你絕不放棄希望,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其他方法讓我再世為人,但絕不可以讓創世女神降臨。女媧如果滅世,你也活不了,你以為我想待在一個少了你們的世界嗎?”殷堅揉了揉何弼學淩亂的頭發。
“我知道……嘿!其實我一開始隻是想搶回玉葫蘆,有了那個你就不用再挨餓,隻是這治標不治本……”何弼學含著泡麵嘟嘟嚷嚷。
“治標不治本?我們也這樣過了那麽久啦!我情願阻止女媧滅世,即使最後不得不被封印在棺材裏,但我還能抱有一絲希望,還能與你們再相會,凡人是會輪回轉世的嘛……”殷堅低聲笑著。雖然這話像是自我安慰,但跟何弼學相處久了,他也開始對任何事情都抱持著樂觀態度,誰說不會發生奇跡?
“輪回?投胎後就啥都不記得了,再見麵還能幹嗎?咦?等等,說不定可行哦!我認得孟婆啊!不要喝她的湯就行了!哦哦哦!這個方法可行哦!”何弼學眼睛一亮,興奮得差點打翻泡麵。他的個性比殷堅更加樂觀向上,一旦認定還有希望,甚至隻要覺得備用方案似乎還可行,他整個人的情緒就莫名其妙地高漲起來。
“是啊是啊……連到陰間你都能交上朋友,算你行……”殷堅像被感染似的也笑了起來,尖銳的犬齒若隱若現。
話分兩頭,殷琳跟吳進兩人正全力投入在找尋秦皇陵的項目中,前陣子若不是臨時跑到白尾村去開那個見鬼的……還真的是見鬼的會議,他們應該已經挖開了那個工人的墳墓。這樣一拖延,難度又加深了許多,幸虧吳進跟殷琳都不是輕易放棄之流,不眠不休地輪番挖掘,終於讓他們突破了難關,進入墳墓裏。
“聽說這位修墓工人是全程參與並且負責設計秦陵的部分機關,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看看能不能推測出秦皇陵在哪裏。”吳進牽著殷琳,小心地、一步一步地走進墓地裏。
比起他們見過的無頭公主、變態鬼格格的陪葬品,這個修墓工人的墳可以算是簡陋,唯一特別的是,裏頭的八卦方位在殷琳眼中看來絕不簡單。這個修墓工人的墳是位高手的傑作,能在這種穴位裏長眠的絕不可能是平凡人。
“你確定他隻是位修墓工人?”殷琳摸了摸牆壁,果然如她推測的那樣陰冷。照她的羅盤顯示,這裏應該是個“流星趕月穴”,這種穴位一般都會處在水源豐沛的地底河上方。讓她十分不解的是,一般來說,這種穴位不適合拿來建陰宅,再配上這裏的擺設,與其說這裏躺了個人,還不如說這整座墳是為了隱藏或保護某件東西而存在。
“是啊!我的研究不會有錯。照記載,這位修墓工人存有秦皇陵的草圖,他最後甚至因為懷璧其罪的關係而讓秦二世給殺害,原因是連秦二世也找不到真正的秦皇陵。”吳進在包包裏東翻西翻,希望找些出文件來佐證自己的話。殷琳擺擺手阻止,她並不是不相信吳進,她是不相信那些記載,如果始皇帝真不想有人找到他的陵墓,怎麽會將陵墓的草圖交給一個工人保管?
“吳先生,前頭就是石棺了,請小心。”一旁的開挖工人說道。吳進點點頭,牽著殷琳繼續往下走去,一顆心不由得狂跳不已,也許秦皇陵這個世紀之謎就要在他手裏揭開。
“那邊小心!繩子係好,小心!”墓地的最深處是個方正的空間,中央是具石棺,兩旁擺放了些不重要的陪葬品。開挖工人忙東忙西地準備打開棺蓋,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麽要來挖這麽一座不知名的古墳,但出資者是老大,沒有人會質疑吳進的指示。
“要開棺了,你需不需要回避?”吳進關心地看了殷琳一眼。他知道她有些旁人不懂的禁忌,雖然不了解,但他十分尊重殷琳。
“不用,石棺裏是空的。”殷琳眯著眼,平靜地回答。一瞬間墓裏的其他人愣了一下,吳進是驚訝,其餘人則是狐疑。殷琳是最晚接觸這座墳墓的人,憑什麽用如此肯定的語氣說棺裏是空的?
“已經有人先來過了?”吳進幾乎快哭了。他曾經主持過幾次勘探古墓的項目,不過次次都遇到盜墓賊先一步的洗劫。他不在意丟失了財寶,雖然有點遺憾不能親手把玩,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研究,唯一讓他心痛的是,盜墓賊的殘忍手段讓被他們洗劫過的古墓幾乎完全被破壞,沒有什麽比眼睜睜地看著曆史被扼殺更令吳進難過。
石棺的棺蓋“砰”的一聲被拉開,工人們和吳進通通臉色一變,隨後全都瞟向殷琳,眼神中混雜著懷疑跟恐懼。
“你怎麽知道石棺裏是空的?”有一瞬間,吳進不禁懷疑是不是殷琳早他們一步盜了墓,隨後便想招呼自己兩巴掌,殷琳是什麽身份、地位,需要幹這些事嗎?
“因為這裏根本不是墓穴。我感覺不到有任何人死之後殘存的靈,這足以證明一開始就沒有人被埋在這裏。”殷琳凶狠地瞪了吳進一眼,八成猜到了他一開始居然鬥膽地懷疑她。
“不可能!我反複研究了很久,確定是這個墓穴才開挖的,不可能出錯的!”吳進很受傷地反駁。勘探古墓常有這種錯挖偽墳的事情,古時候的帝王常常利用這種方法來防止陵墓被盜。他們一直尋找的目標—秦皇陵,目前現世的也隻是它側邊的兵馬俑而已。但是,這不過就是個工人的墳墓,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我相信你沒有弄錯,我怕的是你的資料根本就記載錯誤。這裏絕對不曾埋過人,‘流星趕月穴’並不是一個好的陰宅穴位,地底流動的活水會帶走財氣,誰埋在這裏,他的後代子孫就會窮幾生幾世。”殷琳看了看四周,東摸摸西敲敲。簡樸到極致的墓穴,反而有點欲蓋彌彰的感覺,就好像刻意不讓人明白是什麽年代、埋有什麽東西一樣。說這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工人的墳墓,打死她也不信。
“‘流星趕月穴’?聽名字不壞啊!”吳進習慣性地檢查著牆麵。很多時候,墓穴內會有壁畫或是文字,這能幫助他了解墓穴主人的身份,隻可惜,這裏好像有意不讓人發現真相似的,到現在他還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風水來說是很不錯,‘流星趕月穴’底下有流動的活水,代表著這裏充滿生氣,但生氣跟墓穴根本是不搭邊的。如果真要我回答,這裏倒比較像是小芸他們修行的地方,因為這裏擁有大量的靈氣可以供養他們。”殷琳陪著吳進東看看西看看。她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裏絕不會是什麽工人的墓穴,不會有人浪費這麽一個風水寶穴來埋一個死人。
“殷琳,你過來看一下!”吳進整個人貼在牆上瞎磨蹭,殷琳沒好氣地蹬著高跟鞋走近。牆麵上有些凹痕,伸指摳了摳出現一個小圓洞。殷琳臉色一變將吳進拉開,他還說這裏沒有機關?
“怎麽了?”吳進不解地反問,說著就從包包裏掏出個小刷子,打算將牆麵弄幹淨。
“你別亂動!所有人都別亂動!”殷琳狠瞪他一眼。開挖工人們停下手邊的工作,饒有興趣地瞧著這位有些鬼氣的美女表演。
“小琳,怎麽了?”吳進被搞得緊張起來,殷琳不是那種會在此時此地開玩笑的人。
“你派人進來徹底檢查過了?”但殷琳用細指摸了摸牆上的機關圓孔,似乎啟動過,但已被破壞了,這就是他們冒冒失失闖進來還能命大地活著的原因。
“搬了些東西去鑒定年份,不過報告還沒出爐,有什麽問題?”吳進搓了搓手,他原本以為都是秦代的東西,所以也不急著要報告,可是看殷琳的神色,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搬了哪些東西去鑒定?”殷琳問道。吳進翻了翻清單,就是一些墓穴裏常見的木材、錢幣之類的東西,這裏真的很簡樸,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你懷疑有人進來盜過墓了?”吳進的語氣不由得低沉下來,考古工作最擔心的不就是這件事?若墓已被盜,那麽一番心血就全白費了。
“嗯……因為你看到的那些是機關孔,不過顯然已被破壞了。”殷琳沿著牆走了一圈,一旁的工人也跟著她檢查著,一個個全都嚇白了臉。他們真的太大意,若不是機關已被破壞,他們早死得千瘡百孔了。
“老天……那……那個盜墓的人肯定早得到了秦皇陵的秘密了……”吳進垂頭喪氣地坐在石棺旁,由此可見他的內心有多受打擊,居然一P股坐在了他心愛的古文物上。
“笨蛋,如果有人得到了秦皇陵的秘密,那會到今日仍舊解不開這個世紀之謎嗎?盜墓的小賊也許隻是偷了這裏的什麽寶物而已,你要找的草圖也許還在這裏!”殷琳微微一笑,輕輕敲敲吳進的腦袋。如果照她的推測,這裏藏有些什麽不得了的寶物的話,當然也可能留有那份秦皇陵的草圖,現在就希望盜墓賊隻是將寶物偷走,草圖還留在這裏,否則的話,吳進就太可憐了。
“是啊!是啊!快找找快找找!”吳進彈了起來,指揮著工人們幫忙。隻是這間墓穴實在太小,一眼就能看透,如果用活人的標準來看,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除了那座石棺外,看不出來還有哪裏可以藏東西。
探頭看了看石棺,絲綢鋪了厚厚一層,少了點考古學家該有的謹慎,殷琳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把撕下。
“小琳……”吳進慘叫,她知不知道那絲綢也是古文物?
“吳進,慢點心痛,過來看一下!”殷琳整個人滑進石棺裏。石棺底部正中央有個圖騰,半月形的圓鉤,四角則是看上去十分熟悉的圖案,殷琳不由得心跳加快。
“這……這……這看起來像玉環、玉葫蘆、玉牌跟玉如意呀!”吳進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挖到什麽了?”殷琳陰森地問了一句。這鐵定不是修墓工人的墳,四件玉器的圖案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裏。
“老天……不會……不會是……”吳進咽咽口水,看了看這座石棺,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一種褻讀了神明的畏懼。
“不管是不是,我叫小侄子過來幫忙!”
掛上電話,殷堅皺緊俊眉在便條紙上抄抄寫寫。小姑姑懷疑吳進挖到了最初藏著創世女神像的古墓,而且這個墓還跟秦皇陵有關?殷堅都不曉得該說這是無稽還是離奇!
“誰的電話?”洗了澡後僅套了條低腰牛仔褲的何弼學隨意地擦著頭發。既然靈異節目已經停播了,他打算回電視台將私人物品拿回來,然後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未來有什麽打算,在世界末日之前還是要吃飯的嘛!
“小姑姑。她說吳進挖到原本擺放創世女神像的古墓,她希望我過去看看!你去訂機票,晚班的飛機應該還有座位吧?”殷堅將便條紙遞給何弼學,上麵寫著一個光看名字就覺得荒涼的地點,看來他們還得好好準備一番。
“擺放創世女神像的古墓?他們不是去挖什麽修墓工人的墓嗎?”何弼學搔搔頭發。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誰會特意為一個工人造個墓?當然是用來掩人耳目嘛!你果然是低能兒!”殷堅嘿嘿兩聲,何弼學死命地瞪了他一眼。
“發什麽傻?訂機票啊!”殷堅敲了何弼學的腦袋一記。
“沒錢啦!穿越空間不就行了!”何弼學大叫,殷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經曆過魆這一役,殷堅了解到三千大千世界的真實存在,再多製造幾個空間裂縫,天知道下回又會有什麽莫名其妙的鬼東西越過來。
“好啦……敗家子……我先回電視台拿東西,你準備好行李,殷大少爺……到那種鬼地方,請記得帶睡袋!”何弼學拿了車鑰匙之後,邊搖頭叮嚀邊跨出家門。這位吃好、穿好,雖然死愛錢卻又揮霍慣了的天師,對這種拓荒式的生活很反感,簡單講,叫他幾天不洗澡,躺在睡袋、帳篷裏過夜,幹脆直接拿刀捅死他算了,如果他能被捅死的話……
“我討厭睡在地上,有蟲……”殷堅咕咕噥噥地抱怨。
“地上怎麽了?”“砰”的一聲,一陣白煙過後,管彤在空中翻了一個圈,瀟灑地落地。
“管彤!”這可能是殷堅有生以來招呼管彤最熱情的一次,後者見縫插針地撲上前來緊擁著殷堅,惹得殷堅的護身猛鷲“嗖”地冒了出來,凶狠地攻擊著這隻偷襲得逞的公狐狸。
“姐姐叫我來幫忙,不止她,雷蕾姐過一陣子也會來幫忙!”管彤得意地瞧著狂擦著薄唇的殷堅,越來越妖魔化的殷堅真是越看越可愛。
“雷蕾?她怎麽樣了?”殷堅好奇地詢問。自從在白尾村分手後,他就沒聽到過這位老虎精大美人的消息,大家各自煩憂著女媧降臨的事情,也沒多餘的心思來關心她。
“白尾村的冤魂都解脫了,她也放下了心中的牽掛,現在活得很好。她還在幫忙遊說其餘妖怪相助,過一陣子也會到這裏會合。”管彤微微一笑,帥氣的臉龐泛出柔和的光茫,他也成長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初那隻不管用的小狐狸了。
“解脫了?這麽容易?”殷堅揚揚眉。
“白尾村的冤魂不能離開是因為雷蕾姐的情人在作怪,如果他跟雷蕾姐的恩怨能化解,那其他的冤魂自然不會再被困在白尾村裏,要超度也不會太難。”
“連妖怪都開始超度冤魂,那我們這些天師還怎麽混飯吃?世界真是變了……”
閃爍著妖異光芒的眼睛片刻不停地流連在殷堅身上,管彤斜躺在沙發上,長腿舒服地擱在茶幾上。殷堅這個小小的套房充滿了熟悉的氣味,管彤說不上來自己有多想念這裏,就算他再怎麽熱情,空狐的天性仍是比較涼薄,但即使如此,管彤還是貪婪地深吸了幾口這裏的氣味。
“為什麽忙著收拾東西,要出遠門嗎?”隨手翻出茶幾櫃裏的零食,管彤好奇地詢問著。讓他比較不解的地方是,以殷堅現在的能力,還需要收拾東西出遠門嗎?還有哪裏他到不了?
“嗯!小姑姑說他們找到了關於秦皇陵的線索,似乎還跟創世女神像有關,所以要我過去看看。”殷堅收拾完衣褲之後,順手將慣用的道術法器也擺進行李箱。
“秦皇陵?你們凡人還是真不死心……”管彤“嗤”的笑了一聲,殷堅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你話中有話,什麽意思?”殷堅揚揚俊眉,管彤的笑容頑皮中帶有幾絲狡猾,果然是隻狐狸。
“你想,秦皇陵內有多少寶物,不是隻有凡人覬覦,我們也很動心啊!可是我告訴你,幾百年下來,再神通廣大的妖怪都铩羽而歸,你說這是什麽意思?如果不是秦皇陵根本不存在,那就是……”
“秦皇陵不在人間?”
聽到自己的問話,殷堅硬是愣了一下。雖然他早已經曆過許多次跨越空間,理論上來說應該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聽說秦皇陵其實不在人間,還是很讓他震驚。
“喂……殷堅,你不是要出遠門嗎?算我一份!”管彤笑眯了眼睛,即使是奉命來幫助凡人,他也還是擺出那種遊戲人間的姿態。殷堅靜靜地望著他,末了點點頭。在世界末日之前還有這幫朋友並肩作戰,就算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也值得了。
哼著歌,一蹦一蹦地躥上樓,前前後後發生在電梯內的怪事太多了,現在何弼學早養成了倚仗自己的長腿上下樓的習慣。還沒走進太平洋會議室,濃濃的煙味就從門縫那裏滲了出來。何弼學笑著搖頭,那票製作小組的人每回開緊急會議時,總是會把整棟大樓的空氣質量降低。說起來也是他的不良嗜好帶壞了所有人,一旦要消耗大量腦細胞時,他就需要煙和酒的雙重刺激,沒想到認識殷堅之後,竟然被那個真正的煙鬼折磨得都快戒了,而製作小組這票人卻還在這裏浪費生命。
“喂……門外就能聞到你們的臭味啊!”何弼學微笑著推開門。主持會議的張正傑先是一愣,隨後便撲上前來大力地拍著製作人的肩膀,當家做主的人終於回來了,他們這個大家庭總算圓滿了。
“學長……好想你啊……”拄著拐杖的小四也想撲上前來,一旁的張英男連忙將人按回座位上。年輕人就是這點好,受了這麽重的傷,修養一陣子後便又生龍活虎起來,閑都閑不住。
“學長,你回來就好,新節目還是要靠你啊!”張正傑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跟著把會議記錄交給何弼學,新節目的名稱叫“尋找陰間”,後者眉頭皺了一下,這是誰取的鬼名字?品位低俗到破表啊!
“不了!我看你帶隊帶得有模有樣,這個節目就讓你操刀好了!”何弼學低聲笑著。張正傑臉色一變,連忙搖手拒絕,生怕何弼學誤會他想篡奪製作人這個位置,而且,誰會這麽不要命?除了何弼學那個奇葩,還有誰能活著坐在那個位置上?
“你緊張什麽?我隻是要跟堅哥出趟遠門,你以為我想幹嗎?交代後事?生離死別啊?”何弼學咯咯笑著,張正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製作小組的成員們又開始有一句沒一句互相吐嘈,這種情景萬分熟悉,就好像回到了以前那樣,何弼學與張正傑這對學長、學弟互相取笑,現在還要再加上小四。何弼學望了一眼會議室的其他人,這裏就像他的第二個家,這些工作人員就像他的家人。何弼學相信,少了他,他們也會互相幫助、扶持,不需要為他們操心。
“什麽事這麽好笑?”陳湘慈探頭進來,先是被煙味熏得整個臉都皺了起來,隨後發現何弼學也在,便興奮地瞪大眼,想也不想就撲上前來,整個人攀在她小哥身上。
“小哥……好想你啊!”陳湘慈笑得極甜,露出一閃一閃的緊箍著的鋼牙。沒想到絲毫沒有血緣關係的兩人竟然會如此相似,就連踩不死的蟑螂命都是一樣的。
“我是回來拿DV的,你呢?我聽學姐說,你調到她那組了?”何弼學開心地擁了一下這位幹妹妹。普通男人認幹妹妹是居心叵測,他認陳湘慈做妹妹,真的是因為兩人高度相似才生出這個念頭,這位女中豪傑未來肯定會有不輸給他的輝煌成績。
“Miss Lu超嚴格的……”陳慈湘吐了吐舌頭。
“學姐很厲害的,你要跟她多學習!”理念不合歸不合,何弼學還是很敬佩那位實事求是的學姐。
“我知道……對了!我偷溜過來是要八卦一件事!”陳湘慈突然壓低音量,明明太平洋會議室裏都是自己人,偏偏還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準奏!”何弼學唱戲似的手一擺,張正傑很不識相地“撲哧”一聲。
“嚴氏集團旗下的遠盛不動產買下了某個古墓的勘探權。”
何弼學微微一愣。嚴麗?殷司?古墓?他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什麽?怎麽會這樣?優先權是我的不是嗎?誰?嚴麗?是嚴麗在競爭?好好好……我聯絡她!”一邊講電話,一邊在墓地裏踱步,吳進的眉頭揪結成一團。知道了這個墓地跟創世女神有關,身為考據狂的吳進怎麽可能會不想研究。本來以為這樣一個工人的墓地,表麵上沒什麽價值,不必擔心會有其他學術界的競爭者,誰知道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嚴麗會來插上一手。
隨即撥通嚴麗的私人電話,聽到了久違的爽朗笑聲後,吳進劈頭就是一陣指責。電話那頭的嚴麗則笑著解釋,如果隻是普通的墓穴,那就不值得大師級的吳進出手了,既然吳進這麽看重這個墓穴,那她也嗅到了錢的氣味,不管裏頭藏有什麽東西,她都要分一杯羹。
掛上電話,吳進搖搖頭,長歎口氣。麵對這位商場上的女帝,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任由他再怎麽解釋都沒用,她決定的策略絕不會更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下墓穴,吳進讓躺在石棺裏的殷琳嚇了好大一跳,就算她不忌諱,也該注意一下會不會有什麽病菌附在上頭。
“小琳!太胡來了!”吳進連忙將人拉了起來。他主持開挖過不少古墓,遇過不少所謂的“詛咒”,絕大多數的死亡詛咒全是來自於人類自己的迷信與無知,墓穴裏常存有不同時期的病菌,現代人可能缺乏這類免疫,結果接觸過墓穴的工人才會生病或死亡。所以他才會擔心殷琳,在墓穴裏必須要步步為營。
“我隻是想體驗一下女媧躺在這裏是什麽感覺。果真不太舒服,難怪她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滅世,睡眠品質太差導致脾氣暴躁呀!”殷琳咯咯笑著。吳進白了她一眼,在這種地方也敢開玩笑,這位鬼氣森森的美女是膽子太大還是神經太粗?
知道這裏可能跟創世女神有關,吳進的神情變得嚴肅萬分,他忙著拓下那些圖騰,希望能研究個明白,或許他們還有機會阻止女媧滅世。另一頭,殷琳微擰著細眉觀察,對她而言,圖騰什麽的不具任何意義,在她來看,半月形的彎鉤就像個把手,那個角度、那個大小剛好是一個人的手可以拉動的樣子。
“小琳,你想幹嗎?”眼角餘光瞄見殷琳的半個身子探進了石棺,吳進擔心地湊了過來。殷琳伸手勾住了那個立體圖騰,吳進擔心她的安危、也擔心她破壞了古文物,環著殷琳的細腰打算把她拉回來,沒想到卻因此順勢拉動了那個圖騰。
“老天……這是什麽?”吳進連忙將殷琳拉往身後,張口結舌地瞪著升起的石棺底板。
“密道……”殷琳冷靜地回答,順手翻了翻吳進的包包,搜出一支強力手電筒,想也不想地一腳跨了進去。
“小琳!”吳進情急地將人扯了回來,咬咬牙猶豫不已。為了安全起見,他應該讓有經驗的工人先進入勘察,可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一這是通到秦皇陵的密道……他必須是第一個踏進去的人,否則他一定會抱憾終生。
“怎麽了?你不想進去嗎?”殷琳不解地問。她知道吳進怎麽看待這次的探索,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心願,她也全力支持他在女媧滅世之前解開這個世紀之謎,所以她才不明白為什麽到最後一步時他卻退縮了。
“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這底下可能有機關,可能有不知名的病毒,我不想你冒險。”吳進握了握殷琳略顯冰涼的雙手,她一直都這麽堅強、有主見,讓他忽略了她有多纖細。
“嘿……世界都快毀滅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殷琳的語氣少見地溫柔。
吳進跟殷琳兩人的手十指緊握,兩顆心緊密相連,然後他們亮開了手電筒,一前一後地鑽入密道裏。
甩尾、倒車入庫,何弼學跳下車子,片刻不停地衝上樓。如果他得到的消息屬實,嚴麗介入的那個古墓剛好是小姑姑他們正在研究的那個,那情況真是大大地不妙了。
“堅哥!”長腿一踹,何弼學闖進屋裏,完全無視客廳裏的管彤,直接衝進臥室將殷堅拽了出來,還順道將行李箱推了出來。
“喲!低能兒!”管彤親切地打聲招呼。竟然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啊?好樣的……
“公狐狸?你在正好。快點,快點,我訂好機票了,趕快出發!”何弼學推著殷堅就想離開,後者沒好氣地將人攔下來,不知道他在沒頭沒腦地瞎忙什麽。
“何同學!你在幹嗎?”殷堅俊眉一皺,伸手在何弼學的肩膀上掐了一記,後者觸電般地愣了一下,隨後泄氣似的跌坐在沙發上。殷堅愣愣地望了望自己的右手,他不記得自己有學過這類擒拿術,八成又是殷司留下的記憶,這樣也不錯,至少能讓何弼學那個聽風就是雨的家夥靜一靜。
“嚴麗……嚴麗的集團買下了某個古墓的勘探權,我擔心就是小姑姑他們正在挖的那個,你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嗎?”何弼學甩甩頭,好可怕的擒拿手法,肩膀被掐住,結果腦袋一片空白,太詭異了。
“你擔心是殷司教唆嚴麗插手?”殷堅沉吟了一會兒。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殷司趁亂搶走了創世女神像,原本以為他會立刻喚醒女媧,就算他目前的靈力不夠,也應該來找殷堅麻煩,想辦法將靈力奪回,怎麽可能會消失這麽久都沒有下文?肯定是他又計劃了什麽陰謀。
“不無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殷琳恐怕會有危險。”管彤意外地正經起來。
“目前沒有這個問題,百日金錢是小姑姑替我作法的,所以有一部分我們是相通的,我知道她現在很安全。”
殷堅猜中了前頭,卻猜不著到後麵,吳進、殷琳他們沒遇上殷司所帶來的危險,卻碰上了因為貪婪而衍生出的問題。密道的盡頭同樣也是間方正的密室,中央是個有著奇怪的凹陷圖案的石台,四周堆滿金飾、寶物,四根立柱所鑲的夜明珠足以讓這密閉的小空間不再昏暗,幽幽冷冷的光線讓眼前這一切變得更不真實。
“老天……這……這些……值多少錢?”吳進咽咽口水。他一直認為金飾有些俗氣,後來才發現這根本是設計問題。這間密室裏堆放的金飾全都古樸中帶著尊貴、高雅,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像是供奉神抵所用的飾品。
“值兩條人命。”殷琳冷冷地回答,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瞪視著密道入口。
吳進微微一愣,跟著臉色一變。他聽見了腳步聲,隨後看見幾名開挖工人擠身進來,睜大的眼睛說明了他們內心的震撼。
古墓中常有陪葬品,有一兩件特別值錢、真正屬於奢華品的寶物,就足以讓凡人心生貪念,更何況是這間密室裏堆積如座小山的金飾。頭冠、頸鏈、手鐲,看得那些工人呼吸急促起來。
“吳先生……這就……這就是你為什麽執意要開挖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墓穴的原因?你真有先見之明……”帶頭的工人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那些金飾,小山似的金子可以養活多少人?他可能這輩子都不用再工作了。
“我去叫人下來幫忙搬!”另外一名工人轉身想走,不知道是誰將他攔下,推到角落裏。
“你傻了嗎?叫人下來多分一杯羹?”尖銳的聲音傳來,推人的那個工人眼神凶狠貪婪得讓人無法直視。
“這些都是古文物……”吳進想解釋,卻讓那些工人逼了回去。
“吳……吳先生,不要輕舉妄動,我不想傷害你……”當一個人會這麽說時,就代表他準備傷害你了。吳進緊張地將殷琳護在身後,怎麽也料不到,世界還沒毀滅之前,他就要因為這些獻給女媧的財寶而喪命。諷刺的是,這正是女媧打算滅世的原因,凡人的貪婪終於導致自己的滅亡。
吳進出生於古老的家族,雖然不像嚴麗那樣富可敵國,可是也有他自己的自豪與驕傲,所以他可以很輕易地放棄這些財寶,轉而將它們視做古文物。但是對那些辛勞的開挖工人而言,這些無疑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往往都是致命的。
那些開挖工人一步一步將吳進、殷琳逼進角落裏,所有人心照不宣,隻要解決了這兩個人,就不會有其他人發現財寶的秘密。而他們死在古墓裏還能推說是詛咒,一舉數得,簡直就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樣,除了一顆泛著幽光的翠綠寶石自石階上滾下……
“這是什麽?”其中一名工人被翠綠寶石吸引,伸手去撿。殷琳倒吸口冷氣想要製止,未料那個工人以為她也想搶奪,加快動作將寶石撈進掌心。
“哈哈!什……什麽?”本來想向其他人炫耀這顆翠綠寶石,豈料它像生根似的牢牢吸附在他的掌心,跟著像有一陣劇烈的電擊似的,那名工人不由得狂跳起來,身上的骨節啪啪作響,慘叫聲不斷。眾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整個人被抽幹似的僅剩一張皮囊跌在地上,翠綠寶石滾向第二名工人。
“別碰長生石!”殷琳驚慌地揚聲製止,可惜遲了一步,第二名工人著魔似的也伸手去撿,同樣躲不過變成皮囊的可怕命運。
長生石跌落在地上,像有生命力似的滾向密室正中央的凹槽……
“那是什麽東西?”領頭的工人喉嚨幹啞地質問,既然殷琳知道那顆翠綠寶石會殺人,那肯定是她搞的鬼。
“一個你不該碰也沒有資格去觸碰的東西……”沉穩的嗓音傳來,殷司挽著固倫和靜公主一步一步走進密室。
“怎麽了?”整理著隨身的包包,確定帶齊了護照、機票後,何弼學轉頭詢問駕駛席上的殷堅,從剛剛開始他就心神不寧,拜托……在開車耶!
“不知道……總覺得不對勁……”殷堅下意識地觸摸脖子上的百日金錢,心情老是起起伏伏地焦躁不安,他有些擔心殷琳會遇上危險。
“別動!手放下!”何弼學跟管彤異口同聲,殷堅需要靠百日金錢來維持他的人性,很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把殷琳好不容易施了法的寶貝給弄斷。
“我怕小姑姑出事了……”殷堅俊眉糾結。若在平時,他才不管殷琳的死活,反正那個鬼氣森森的女人道術高得很,閑雜人等或者妖怪鬼靈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隻不過這一次的敵人是殷司,這個老不死的老鬼難纏到一種天殺的地步,懂的東西又多,幾次交手下來,他們從沒占過便宜。
“幹嗎要搭飛機這麽麻煩又危險,你有大絕招啊!”管彤比出個手起刀落的動作。可以隨意穿越空間,為什麽要選擇搭飛機這麽累?
“上次魆就是從空間的裂縫跑過來的,你還想再遇上什麽怪物嗎?”殷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拜托,都快世界末日了,誰在乎多一個怪物過來送死啊?”管彤誇張地大呼小叫,這回連何弼學都不由得同意地跟著點頭。非常時期自然得用非常手段,他們能解決魆,一定也能解決其他怪物,先救殷琳要緊。
“就算我想,我也得知道她在哪裏。那招沒這麽簡單,一不小心就會跌進其他空間裏,若是在人間那還好,萬一不是豈不更慘?”殷堅搖搖頭,說到底還是他自己沒把握,空有滿腦子的咒語跟智慧,卻沒有機會去練習。
“有雷達在這裏啊!你可以利用他‘定位’,然後再穿過去!”管彤笑了起來,神態輕鬆得像是走到隔壁閑聊打屁一樣簡單。
“我能幫上忙?”何弼學眼睛一亮,摩拳擦掌,這是第一次有參與感,說不興奮是騙人的。
戒備地閃避到角落,殷琳將吳進攔在身後,神情嚴肅地盯著殷司及固倫和靜公主。
“別輕舉妄動,我不會傷害你的!真沒想到,還有再回到這裏的一天……”殷司用長輩似的口吻柔和地“警告”殷琳,末了懷念似的望了望密室。殷琳跟吳進對看了一眼,真是要命,該不會那個盜墓的小賊正是殷司吧?
“真的是你破壞了這裏的機關,盜走了創世女神像?”吳進驚呼。殷司搖搖頭,一副“你怎麽到現在才想明白”的模樣。不隻是這個墓,以他的能力,還有哪裏進不去?否則固倫和靜公主脖子上也不會掛著長生石。
“凡人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擁有這麽多現代工具又如何?想當年,我可以赤手空拳地在這裏自由來去。”殷司低聲笑著,溫柔地望著固倫和靜公主。殷琳則是戒備地瞪著他,這個來曆不明的老鬼,真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才能完完全全地擺脫他。
“是你唆使嚴麗介入的?她人呢?你對她怎麽了?”吳進憤怒地質問。從雲、嚴麗都算是他青梅竹馬的好友,從雲因為機緣到深山裏去修行了,他自然擔憂嚴麗是否平安。
“她很好,現在在瑞士安胎。”殷司微笑,吳進跟殷琳對視一眼,彼此都讀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嚴麗懷孕了?別說是殷司的小孩啊!再看看固倫和靜公主那一瞬間露出的陰冷的恨意,老天……真的是殷司的小孩……
“不要臉……”殷琳冷冷地呸了一聲,固倫和靜公主意外地讚成似的微微一點頭。
“她認為自己很幸福,我也願意讓她永遠這麽快樂,你打算戳破她的美夢嗎?”殷司仍舊掛著滿足的笑臉,讓人猜不透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又是一陣腳步聲,殷琳皺起細眉瞪視著殷司,一票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子抬著一隻上好的木箱進入,小心翼翼地將木箱擺在密室的凹槽旁。
“那個……那個就是創世女神像?”吳進咽咽口水。理智告訴他,創世女神像被運到這裏來絕不是好事,但情感上他卻無法抑製自己的好奇,玉器、長生石,包括女神像都是年代不明的古文物,他都有興趣研究。
殷司笑而不答,指示黑衣人將木箱拆封。借著夜明珠幽暗的亮光,吳進和殷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著他們打開木箱……玉製的創世女神像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讓整個密室亮了起來。
“這玉像本來就是擺在凹槽內的,你應該看得出來,底部可以完全密合。”殷司不厭其煩地向吳進解釋,後者很尷尬地望著他,再看了看殷琳,他是很開心有機會學習,但時機似乎很不對……
“擺進去你就死定了!”殷琳冷冷地警告。乍聽之下好像她打算做什麽來威脅殷司,但這兩個當事人彼此心知肚明,喚醒女媧要損失大量靈力,她賭的就是殷司現在辦不到。
“這是女神像啊!女神不是該照看世人的嗎?”殷司放聲大笑,擺擺手指示黑衣人將創世女神像抬出木箱,並且放進密室正中央的凹槽內。
十指交錯緊握,殷琳跟吳進又往角落退了一步,兩顆心在創世女神像被抬出後失控地狂跳著。從沒見過哪座玉雕能如此栩栩如生,女媧垂下的雙目流露出慈愛,抬起的右手握著玉如意,發髻前係著玉牌,捏著蘭花指的手腕上套著玉環,還有腰上垂掛著玉葫蘆,四件玉器在她身上重聚,神秘的光茫不斷地自她身上綻放。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將創世女神像擺進凹槽,一瞬間眾人感到地麵在微微震動。趁著那些黑衣人尚未鬆手,殷司眼神一變,口中念念有詞,殷琳突然覺得其中有詐。
“快放手!”殷琳尖叫。那些黑衣人還來不及反應,突然全身力量就被吸走了,不僅僅是力量,而且是生命。沒有尖叫,沒有反抗,所有黑衣人軟倒在地,全部氣絕,玉雕光芒大綻,密室內被照耀得如同白晝一樣。
“你的想象力不夠,我能寫出返魂咒,自然能操控其他人的靈魂……”殷司再次流露出那種長輩教訓後輩的語氣。
“可惜的是……這些平凡人果然還是不夠靈力,不過不要緊,我還有你……”殷司微笑著盯著殷琳,獵人和獵物之戰即將爆發……
深吸幾口氣,何弼學努力地試著集中精神。他們決定采用跨越空間的辦法快速到達殷琳他們的所在地,隻不過目前殷堅的本事還不夠,沒辦法清楚地知道該劈開哪部分空間,這時就要借助何弼學這個靈異雷達……錯,是靈異衛星的定位功能,隻是何弼學這家夥比殷堅更加不可靠就是了。
“不行……腦袋裏亂成一片,根本集中不了精神。”何弼學泄氣地咕噥著。
“低能兒,你可以的!玉葫蘆本來就是你的,而且又不屬於有機生命,要找到它有什麽難度?況且,殷司現在一定已將所有東西湊齊,準備喚醒女媧了,所以他一定不會設結界,你還有什麽障礙?”
“障礙就是我沒法力!這種事又不是你說會就會的,如果這麽簡單,那你幹嗎還要修煉個五六百年?畜生就可以耍弱智嗎?”
“我們時間很多嗎?”殷堅冷冷地插了一句,惡狠狠地各瞪了何弼學、管彤一眼,低能兒跟畜生是半斤八兩,完全不能依賴。
賭氣地又瞪了管彤一眼,何弼學再深吸幾口氣,慢慢沉澱浮躁的心情,漸漸有種特別的感覺在身體裏流竄,他知道這是管彤之前動的手腳,讓他能輕鬆地運用自己的各種感覺。
要找到殷琳恐怕有難度,但是先一步找到握有玉葫蘆的殷司可能比較容易,到時再悄悄盜回玉葫蘆,解決殷堅的難題,簡直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努力回想著之前狐仙小芸是如何隔空取物的,突然間靈光一閃,何弼學猛吸口氣,睜大眼睛瞪著殷堅。
“阿學?”不明就裏的殷堅茫然地回望著何弼學。
“找到地點了!殷堅,快動手!”管彤推了殷堅一把。
手刀劃落,虛空中冒出一道裂縫。殷堅三人對看一眼,誰都不能把握是不是這裏,咬咬牙,賭他這一把。
“管彤!”殷堅低聲提醒,如果一越過界便立即撞上殷司,他們還需要管彤的法力協助。管彤扮了個鬼臉,率先躍進裂縫裏。
“對不起了,殷琳。要讓女媧重臨人間,就必須付出一些代價……”殷司一步一步逼近。殷琳麵色鐵青,握緊吳進的手不放,她相信會有奇跡,人間不會就這樣毀滅,他們也不會死在這裏……
殷司口裏念念有詞,打算利用咒語將殷琳、吳進他們的靈魂也逼入玉雕內。殷琳的一顆心狂跳,吳進或許不知道嚴重性,但她知道。一旦殷司的咒語念完,他們就沒有任何生機了,偏偏她又想不到任何抵擋的咒語,一籌莫展。
嘴角微微上揚,固倫和靜公主得意地望著殷琳。正是這個女人害得她失去美貌,失去甜潤的嗓音,殷司很快地就可以為她報仇,而且喚醒女媧之後,她還能得到再世為人的機會,到時她將恢複原本的容貌。一想至此,固倫和靜公主一雙美目陰狠凶殘地緊盯著殷琳,她要親眼欣賞那個女人失去性命的慘狀。
正當殷司的咒語隻剩下最後半句時,虛空中突然劈劈啪啪作響,殷堅、何弼學跟管彤三人狼狽地自裂縫中跌出。半桶水的殷堅就是這麽不可靠,製造空間裂縫,他也能將它弄到半空中,這次沒摔死實在是他們前世有修,佛祖有保佑。
“小侄子!”殷琳涼喜地尖叫,沒想到奇跡真的出現了。
“和靜!”殷司心驚地呼喊。何弼學跟管彤兩人竟然不偏不倚地跌在固倫和靜公主身上,摔作一團的三人慌慌亂亂地想爬起來,鬼靈精怪的何弼學居然趁亂扯走了鬼格格身上的長生石。
“把東西交出來!”殷司怒吼,符紙一射,一隻火龍直衝向何弼學。殷堅俊眉一挑,冷哼一聲,他的護身猛鷲不甘示弱地振翅飛起,啄向火龍。
遺失長生石的固倫和靜公主陰冷的眼神一掃,銳利的指甲抓向何弼學。若不是管彤動作極快,扯住何弼學的衣領將他往後拉,讓盛怒之下的固倫和靜公主抓上一爪,隻怕當場就開膛破肚沒救了。
“何弼學,快毀了長生石!”被逼到角落裏的殷琳金錢劍一揮,加入戰局,一手扯著吳進想盡辦法要將他送出密室。
“毀?怎麽毀?”握緊長生石的何弼學東躲西竄。他也知道這時候就別在密室裏瞎攪和了,可是每回靠近階梯時,總是會讓殷司或者固倫和靜公主給逼回來,鬧得他跟吳進這兩個平凡人既幫不上忙也逃不掉,密室裏一陣雞飛狗跳。
齊集了四件玉器的創世女神像一直綻放著柔和的光茫,不僅僅如此,每當何弼學被逼得靠近一些時,那光茫便會變得更強烈。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變化,兩方人馬各懷鬼胎,殷司希望奪回長生石,而殷堅他們則希望先一步毀掉它,說什麽也不能讓長生石喚醒女媧。
唯一有苦難言的是何弼學,他感到有股吸力,而且越漸強烈地吸引著長生石重回創世女神的胸前,好幾次他差點握不住它。另一個難處是,長生石這怪異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不管他怎麽使勁地敲打,連微小裂縫都不曾出現過。
“阿學,小心!”鬥得難分難舍時,殷堅眼角的餘光瞄到巧妙閃過管彤攻擊的固倫和靜公主正無聲無息地欺近何弼學,五指如爪般地掐向他的脖子。
正當固倫和靜公主即將得逞之際,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條狀物圈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地將她甩向牆。固倫和靜公主利落地連跨了兩步,輕巧地翻身落地。大清國的公主可不是溫室裏的柔弱小花,她擅長騎射、劍法,甚至還能領兵打仗,除了不死身之外,過分高明的武藝一直都讓殷堅他們覺得頭大。
怒視著管彤,固倫和靜公主取下一直佩戴著的一百零八顆珍珠項鏈,使勁一扯,珍珠散落一地,剩在手裏的則是精心打造的九節鋼鞭,狠狠地抽向管彤。
“哇……”毛茸茸的長尾一卷,管彤急退了好幾步,讓她發狠地抽上兩鞭還不皮開肉綻?
“你你你……尾巴?”何弼學打了個噴嚏,長生石差點脫手飛出。那股吸力越來越大,他必須趕快想辦法遠離這裏才行。
“很奇怪嗎?我才一根耶!你應該見見有九根的那些怪家夥!”管彤笑了幾聲後連忙推開何弼學,差一點就讓固倫和靜公主一鞭甩中。他們兩個閃過了鋼鞭,但殷堅差點受害,幸虧他的護身猛鷲自我犧牲保護了他。
“小侄子,快帶何弼學離開!”殷琳一劍逼開固倫和靜公主,後者對她的金錢劍像有陰影似的很忌憚。殷堅當然也想難得地聽話一次,可是每回看準時機想移到何弼學身旁時,殷司或固倫和靜公主就會殺出,從中阻攔。密室內依舊雞飛狗跳一陣亂。
九節鋼鞭“啪”的一聲掃中殷堅,殷堅俊眉一皺,悶哼一聲。管彤心急地閃到他身旁扶住他,恰巧抵消了他下跌的衝力。
“別管我,快保護阿學!”殷堅推開管彤,他又死不掉。在這密室裏,就何弼學跟吳進是平凡人,沒人會將注意力擺在吳進身上,但固倫和靜公主卻是招招要取何弼學的小命,皇族血脈的天性,自相殘殺。
冷哼一聲,固倫和靜公主鋼鞭一甩,不偏不倚地卷中何弼學的脖子,使勁一扯,對方重心不穩地朝她那邊摔倒。旗鞋狠狠地踏在何弼學的胸口上,他悶哼一聲,這種力道,肋骨若沒斷上幾根就是沒天理了。
“阿學!”殷堅急叫,可惜對方讓那一腳踩得空氣全被擠出了肺葉,發不出聲音來回應他。
“快運用長生石的力量對付她啊!”管彤也急得跳腳。何弼學隻能沒好氣地翻他幾記白眼,他們這些非常人可能很簡單就能運用什麽長生石的力量,可是有沒有人記得他其實隻是個平凡人啊,基本上除了吃喝玩樂跟撞鬼之外,什麽都不會。
“你把長生石想得太簡單了。”殷司得意地冷笑兩聲。固倫和靜公主彎下身子打算將長生石搶回,何弼學自然要反抗,與她拉扯爭奪起來。
“是嗎?”揚揚眉,殷堅同樣也冷笑著回應。沒錯,要何弼學像固倫和靜公主那樣驅動長生石攻擊別人可能很難,但這個招式不是隻有那位大清格格一個人懂得……
不明白殷堅究竟是何意思,殷司狐疑地瞪著他。這時,何弼學緊閉雙眼,牢牢地握住長生石,口中念念有詞,跟著就是一道強烈、妖異的紅光射出,固倫和靜公主被震得飛出老遠。
“和靜!”殷司急忙奔到固倫和靜公主的身邊,氣紅了雙眼,來回瞪著殷堅跟何弼學。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沒有人明白,隻知道何弼學這家夥似乎學會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固倫和靜公主慣用的伎倆來重傷她。
“何弼學……你做了什麽?”殷琳戒備地退到他們身旁,同樣也狐疑地瞪著何弼學。他就算是帝王血脈,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運用這種力量,事實上,她一點也不希望何弼學學會,那個笨蛋永遠維持他那單純、傻兮兮的樣子就好了。
“我……我不知道……是堅哥要我硬背的……”何弼學猛搖頭,他比誰都更迷糊,不由得看向殷堅。那人高掛著得意又輕蔑的笑臉,伸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別忘了,他擁有殷司的記憶,固倫和靜公主如何使用長生石的力量,他怎麽可能不清楚?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對不起殷司處心積慮奪取他身體的代價。
“交出來……把長生石交出來!”摟著固倫和靜公主,殷司暴喝一聲,嚇醒了那一對還在眉來眼去的家夥。
“殷司,你清醒吧!看看你四周,除了那個鬼格格之外,你還剩什麽?”殷堅搖搖頭。為什麽這位聰明才智是殷家第一的前輩,始終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他不可能到得了西方極樂世界,那不是滿身罪孽的他去得到的地方。
“我還有什麽好輸的?”殷司陰陰地冷笑起來。殷堅心一凜,殷司已經完全豁出去了,就算完成不了帶固倫和靜公主到西方極樂世界去的心願,他也要拖殷堅下水,跟所有人同歸於盡。
“小侄子!快躲開!”殷琳瞧見固倫和靜公主手裏的尖銳指甲套一彈,來不及警告,就看到殷堅脖子上的百日金錢應聲而斷。
事情的發展像慢鏡頭似的清楚,何弼學撲上前去想阻止百日金錢的斷裂,可惜晚了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跌至地麵,一路滾到殷琳腳邊。
“小姑姑……”不知是殷堅還是何弼學,又或者是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幹幹啞啞地叫了一聲。
殷琳瞪大眼睛,慢慢彎下身體去拾起百日金錢,百日金錢握在掌心竟有些刺痛,吳進連忙奔到她身旁,摟抱住搖搖欲墜的她。
密室內僅剩此起彼落的喘息聲,唯一沒有聲響的殷堅麵色越漸鐵青,金色的光茫自他身上散開,眾人可以明顯地看到光線像利劍似的慢慢往外延伸。
“殷堅……”何弼學想走近,管彤搶先一步,冷不防地將他推遠。殷堅身上的金色光線筆直地射向何弼學原本所站的位置。
“不要靠近我!”殷堅咆哮。其他人也許不明白,但他自己十分清楚,剛剛的金線若觸碰到何弼學,肯定會無情地吞食掉他的生靈。他控製不了不斷往外延伸的金線,他的饑餓完全無法抑製地爆發。
“小侄子!”殷琳痛心地叫喚。阻止不了了,再也阻止不了殷堅了,一旦他壓抑不了自己爆發的力量,這個世界在被女媧毀滅之前就會先讓他吞食殆盡。
“你看你幹的好事!”管彤凶狠地吼了殷司一句,後者陰冷地笑了兩聲,他跟固倫和靜公主都不屬於三界五行之內的生靈,殷堅威脅不到他們。
“走!快走!”殷堅抱住自己的頭尖叫,他阻擋不了那些金線往外擴散,生靈的吸引力會逐漸逼瘋他,理智一點一點退去。
趁著所有人被殷堅的狀態所吸引,固倫和靜公主打算搶回自己的長生石,她伸出十指撲向何弼學。隻要搶回長生石,隻要將長生石擺回創世女神像胸前,一切就圓滿了。
“阿學,危險!”殷堅的觀察力失控地飆升,背對著何弼學都能察覺到他有危險。
除了不會法力、武藝之外,何弼學還算機靈,殷堅一揚聲警告,他就向側邊閃去,恰巧避過固倫和靜公主的攻擊。隻是他這一閃,使得他重心不穩,跌倒在玉雕腳邊,長生石受到強力吸引,自何弼學手中飛出。
“長生石!”何弼學連滾帶爬地想將它撈回來,固倫和靜公主先一步地搶在手裏,冷笑著睨著何弼學,打算給他最後一擊。
“和靜!”殷司驚呼,固倫和靜公主茫然地轉過身,殷堅身上散出的金線筆直地射向她。
金線射穿固倫和靜公主的胸膛,她驚恐地看了看自己,再望向殷司。後者擔憂地回望著她,雖然說他認定自己跟固倫和靜公主不屬於三界五行之內的生靈,所以無須懼怕殷堅,可是她那驚恐的表情讓他萬分緊張,不禁擔心他的判斷是否有誤。
僵直的身體顫抖著,反映出固倫和靜公主內心的驚慌,金線源源不絕地吸取著她的力量。她的身體自胸口金線穿透處開始,一點一點慢慢地石化,接著,龜裂。
“殷司……”固倫和靜公主淒厲地慘叫。一個經曆過無數腥風血雨的大清格格就在眾人眼前徹底石化,然後,粉碎。
“和靜……”殷司愣愣地望著那陣煙塵,說什麽也不相信最後的結局竟是這樣。
“堅哥……”何弼學伏在玉雕腳邊,死命地按住一直不斷向女媧像移去的長生石。他不知該怎麽安慰殷堅,即使固倫和靜公主不算好人,即使言談間曾經詛咒過她千百回,但親眼見到她這樣的下場,而且還是因為殷堅無法控製的力量而使得她灰飛煙滅,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殷司瞪著殷堅喃喃自語。他執著了一輩子的目標已經破碎了,他最鍾愛的那個女人就在他眼前灰飛煙滅,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殷司……”殷堅也在發抖,不是害怕,不是震涼,而且控製不了自己。吸收了固倫和靜公主的力量之後,金線所及的範圍漲大了一倍,他現在就像一個泛著金光、耀眼無比的小型太陽,在密室內大放光茫。
殷司朝著殷堅冷笑一聲,他就算死,也要拉所有人墊背。他猛地撲向殷堅,金線避無可避地刺穿了他的身體。隨著殷司的石化、粉碎,大量的靈力湧進殷堅體內,金線再度爆炸似的往外激射開來。
“快走,快走……”殷堅咆哮,他再也阻止不了體內的力量。
管彤最先從震驚中清醒,牙一咬,扯著殷琳、吳進趕緊逃離密室。他先將兩人推上石梯,隨即回頭找尋何弼學。
“快走!阿學!”殷堅不敢隨意亂動,盡可能地阻止金線繼續往外擴散。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一旦金線穿出這間密室,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麽事!
拚命按住長生石的何弼學,十指被地麵磨得血跡斑斑。現在也顧不得自己受不受傷了,他隻知道不能讓長生石回到創世女神像身上,否則女媧將重臨人間,到時誰能阻止這位女神滅世?誰能讓她重新沉睡?
“殷堅……”管彤急退一步,剛剛那一瞬間,金線所及的範圍又再度擴大,完全阻隔了他跟何弼學。
“管彤!你快走!不要管我!”何弼學往創世女神像後麵縮去,驚險地避過金線,扯著嗓子要管彤離開,他不能讓對方為了他而送命。
咬牙再退一步,管彤看了殷堅跟何弼學一眼,不得已地退上石梯……
“快!快把墓穴封起來!”殷琳一爬出密室,第一件事就是衝出去召喚工人。雖然知道這對殷堅、何弼學不公平,但連殷司跟固倫和靜公主都難逃一死,她不能讓殷堅危及人間。
“小琳,這樣……他們……他們怎麽辦?”吳進氣喘籲籲。
“管彤!管彤,人呢?”瞧見管彤跟在他們身後鑽了出來,殷琳尖叫著詢問。她其實還存有一絲希望,那就是管彤能在最後一秒將何弼學救出,可惜,事實並不如她所願。
管彤麵色凝重地搖頭,再往上爬了幾階,突然間背心一涼,他全身力量被抽幹似的跪了下去。殷琳、吳進兩人立即回頭奔向他,想將他拖離密室石梯的入口。兩人才剛跑兩步便倒吸了口涼氣,眼睜睜看著萬丈金線竄出密室。
“阿學!快躲開!”殷堅急呼。何弼學趴在地上又往角落裏縮了縮,苦笑著回望殷堅。他不可能有機會逃生了,若不是殷堅竭力地控製住自己,那些燦爛的金線早已密密麻麻地射向他,他哪還有地方躲藏。
“堅哥……”時候也許到了,何弼學貼著牆站了起來。他隻想好好再看殷堅一眼,後者心痛地望著他,結局不該是這樣的,結局怎麽可以這樣!
“不要……”殷堅淒厲地哀號,眼睜睜地看著由自己身上四射而出的金線灑遍何弼學全身。力量瞬間被抽幹,何弼學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長生石,五指鬆開……
金色光線毫不留情地普照大地,黑夜中仿佛有顆小型太陽自地獄裏升起。殷琳握緊吳進的手,他們躲不過,沒人躲得過。金線無私地照在所有人身上,人們的力量脫離身體,四肢越漸僵硬。
就在此時,另一道溫暖的霞光大盛,金色光線突然消失,所有人不由得猛吸口氣,好像自鬼門關走回來似的努力想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