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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嘿!今夜誰在搞鬼!

  黑色房車漂亮地甩尾停進地下室的停車格裏,殷琳踢開車門,拎著大包,小包的紙袋,腋下還夾著一大盒煙絲,快步走進電梯。身後的吳進急忙鎖好車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來,電梯門剛好在他身後關上。

  “小琳……幹嗎這麽趕?”吳進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殷琳揚了揚修剪得極完美的細眉,她依舊打扮得鬼氣森森,但比起前些日子,她總算又恢複成了原本的殷琳。

  “把煙絲扔給小侄子啊!別忘了,我們還要趕飛機!”殷琳沒好氣,才不到幾個星期,殷堅就消耗完整盒煙絲了?這個家夥自從奪回身體之後,煙癮反而更大了?聽說玉葫蘆又掛回了他脖子上,照理說他應該不需要吸煙才對,結果竟然越抽越凶。別說她懶得處理這些靈,就算她願意,這世上也沒那麽多妖魔鬼怪夠她殺。

  “小琳……那個墓又不會跑掉。”吳進笑了起來,其實他也很興奮,這可能是一個大突破,如果能在那個墓裏找到些蛛絲馬跡,也許他就可以找到秦皇陵,解開這個世紀之謎。

  “墓是不會跑掉,可是我擔心有人會捷足先登,你不是想成為第一個解開秦皇陵之謎的學者嗎?是你說的,有好幾路曆史學家都在虎視眈眈,我可不想輸給別人!”殷琳哼哼兩聲,吳進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就愛殷琳這種強勢不認輸的個性,就連麵對準備滅世的女神,殷琳也絕不退縮,就因為她出其不意的攻擊,導致殷司和鬼格格元氣大傷,銷聲匿跡了好一陣子。

  “小琳……”吳進滿懷愛意地望著自己女友,殷琳隻是揚揚眉,並不領情。

  “你敢在這種地方跟我求婚,我就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砰”的一聲,殷琳一腳踹開大門,殷堅家的門鎖對她來說形同虛設。將大包小包的紙袋隨意地扔上沙發,再把大盒煙絲重重地丟在桌上,殷琳癱在椅子上長長地呼了口氣。

  “小侄子,你死到哪去了?”殷琳話音剛落,就聽見殷堅悶悶的嗓音自臥室裏傳來,接著就見他跟何弼學一前一後地捧了一大堆衣服、被單走到後院陽台。

  “大掃除?”吳進推了推眼鏡,各倒了一杯冰茶給自己和殷琳,悠閑地看著殷堅他們。兩人僅穿著低腰牛仔褲,看得出來身材都十分好,瘦歸瘦,該有的肌肉一點也不少。何弼學雖然是個娃娃臉,脫掉上衣後才發現他還挺有男人味。

  “這個白癡完全沒整理過房子,東西都長黴了,還能住人嗎?”殷堅冷冷地瞪了何弼學一眼,後者挑釁地揚揚眉,他又不是女傭,為什麽要幫他打掃房子。

  “床單?枕頭套?春天到啦?”殷琳嘿嘿一笑,喝了一大口冰茶。吳進嗆了一下,有這種姑姑嗎?這算不算調戲自己的侄子?

  “春天都快過了……”何弼學咯咯笑著,湊到吳進身邊搶走他的冰茶猛灌了一口,跟著殷堅也不客氣地從他嘴邊將冰茶奪走,輪到他享受了。

  “小姑姑,有什麽事?”殷堅卷著煙絲,他也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總之他這一陣子消耗了不少煙絲,就像上癮了一樣,無法抑製自己對煙絲的強烈需求。

  “我跟吳進要去大陸一趟,這盒煙絲你省著點用。”殷琳擰著秀眉叮囑。

  “幹嗎?度蜜月?”殷堅哼哼兩聲,語氣有些冷嘲熱諷。終於,終於有人要他那個鬼氣森森的小姑姑了,早早把她嫁出去,省得成天找自己麻煩。

  “渾蛋!我們隻是去探查一個古墓,據說是修築秦皇陵的工人的墳墓。有學者推測,這個人的墓裏可能保存有關於秦皇陵的信息,如果是真的,那吳進就有機會成為第一個找到並且發布這個消息的學者。這是多麽嚴肅的一件大事,麻煩你認真點!”殷琳沒好氣,吳進個性太溫和,將來要是真的和殷琳結婚,可能會被殷堅這個混賬侄子欺負。

  “哇噻!到墳墓裏度蜜月?小姑姑你真是超勁爆!”話隻聽了一半的何弼學喜滋滋地湊過來,殷堅、殷琳各賞他一記白眼。

  “你們有打聽到鬼格格的消息嗎?”殷堅燃起煙,滿足地深吸一口。何弼學不由得皺起眉,他的煙癮越來越大,這絕不是什麽好現象。

  “沒有,你們呢?聽說……殷司又奪走了別人的身體?”殷琳別有深意地瞅了何弼學一眼,後者臉色一沉,如果說還有什麽比自己堂哥英年早逝更慘的事,那就是他的身體被那個老不死的變態奪走了。

  “何士瑋‘奇跡’似的清醒,真他媽的……”殷堅“嘖”的一聲,自從身體被殷司奪去使用了一陣子之後,他多多少少受到影響,情緒容易忽高忽低地起伏,腦袋裏還老是冒出一些陌生的咒語。

  “難怪……難怪嚴麗急急忙忙地出國,看來是何士瑋……我是說殷司,急著把遭到重創的鬼格格運出去休養。”殷琳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同時長歎一聲,雖然重新奪回了殷堅的身體、重創了鬼格格,可是殷司卻成功地奪走了何士瑋的身體,連帶地還得到嚴麗在金錢上的資助……想想一點也沒有大獲全勝的感覺。

  “有人知道他把鬼格格運到哪裏了嗎?”殷堅望向殷琳,好奇小姑姑的道術是否恢複了。前一陣子的那場大戰確實耗掉她不少元氣,他自己的道術還是半桶水,雖然偶爾會靈光一現冒出一兩個不熟悉的咒語,但殷堅還沒那個膽子嚐試。

  “不清楚,他如果真的把鬼格格偷運出去,用的也是正當的手段,畢竟嚴麗有的是錢。要是他把鬼格格當成古文物裝船運走,我們怎麽查得到?我可以肯定,殷司並不是用什麽特殊方法離開的。”殷琳比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何弼學他們了解這是殷司慣用的伎倆。

  “不管他用什麽方法,我覺得會有好戲看了,哥對嚴麗用情這麽深……三角戀啊三角戀……”何弼學低頭奸笑。他是最有感受的那個人,當初殷司占用殷堅的身體時也是三番兩次地放過他,那是因為殷堅留在身體裏的義氣、保護欲,如今換成何士瑋,何弼學相信,他堂哥對嚴麗的愛再加上嚴麗不屈不撓的個性……哈哈!殷司未來的日子有得瞧了。

  斜背著包包,何弼學吹著口哨慢步走在人行道上。殷堅這個笨蛋,身體被奪走也就算了,銀行賬戶裏的存款還被殷司提取一空,現在這家夥是一級貧困戶,雖然不吃飯不喝水他也不會死,但是依照他那種高格調的生活方式,這家夥很可能會因為窮而活活氣死,呃……他的心髒沒跳動過,應該不存在被氣死的危險。甩甩頭,何弼學被自己隨意跳躍的思緒弄得哭笑不得。現在生活的重擔完全壓在他的肩上,殷堅需要好一陣子才能恢複原本的正常生活,雖然如此,何弼學還是覺得甘之如飴,人活著回來就好嘛!

  從殷堅家走到電視台隻有十分鍾的路程,兩旁還有難得的樹蔭,如果情況允許,何弼學很喜歡這樣優哉遊哉地走去電視台,不過絕大多數的時間他都是急急忙忙地衝去開工。像今天這樣耗去大半天打掃房子、處理一些瑣事,再心滿意足地慢慢走回電視台製作節目的好日子並不多見,多虧了那幫善解人意的製作小組成員。或許,他們其實也隻是想趁何弼學這個娃娃臉暴君不在時,偷偷渾水摸魚,但不管怎樣,何弼學很珍惜這難得的一天。

  “帶些甜甜圈回去當下午茶好了……”何弼學興之所至地喃喃自語。前一陣子所有人都瘋狂著迷於這種讓人癡肥的甜食時,他一直沒機會嚐嚐,不如趁這難得的機會犒賞一下自己……雖然找不到什麽好理由,就當是天氣太好的獎賞吧!

  主意已定,何弼學停下腳步,打算拐向另一個十字路口。突然他被一個女人吸引了注意力,在路上並沒有車的情況下,她靜靜地站在人行道這頭等待著,遵紀守法得讓何弼學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忍不住好奇地湊到她身旁打量著。發現這是個長相還算不錯的年輕女性時,何弼學又有些感歎了,接觸太多那些美到天怒人怨、驚世駭俗的美女後,他的審美觀也變得嚴苛起來,他本是心地很純良的人啊!何弼學甩甩頭,希望將自己胡亂跳躍的思緒拉回來。

  “嘿……你在等什麽?”何弼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深深的酒窩讓他看上去更年輕,這招向來無往不利。

  “……”那個年輕女人冷冷地望了何弼學一眼,深沉中帶著詭異。何弼學打了個冷戰,覺得好像看到了殷琳的翻版,她們都有著形容不出的陰森氣息。

  “呃……對不起……”何弼學幹笑兩聲,摸摸鼻子,打算過馬路。果然不該在路上隨意搭訕,不是人人都喜歡可愛型的呀!兩旁的行人一個又一個地走過,何弼學正想抬腳,那個年輕女人冰冷的手臂突然環了上來,嚇得何弼學觸電似的猛退一步。他媽的……不會大白天見鬼吧?

  “如果你能看到我所看到的東西,你就不敢這樣隨意穿越馬路了。”陰冷的嗓音伴隨著輕笑,那個年輕女人眨眨眼,捉緊何弼學的手腕,冷得他背脊一陣惡寒。

  “事實上……你看得見,不是嗎?”那個女人哼哼地笑著,何弼學緊張地左右張望,原本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突然像空氣被凍結住一樣,所有的行人都停了下來,慘白著臉,張大了口,用空洞的眼睛瞪著何弼學。去你媽的……真的大白天見鬼,還多得不像話!

  “你說!可以這樣嗎?大白天就跑出來?整個十字路口都是鬼,有沒有這麽囂張?”嚇出一身冷汗但福大命大平安回到電視台的何弼學,化恐懼為憤怒,隻差沒將桌子掀了。隻是他抱怨了半天,得到的卻是其他工作人員的無情對待。大家滿臉的不屑,八字輕得離譜的製作人,成天撞鬼早該習慣成自然了吧?有必要這麽大反應嗎?

  “學長……你失常啊?滿天都是幽靈,滿地都是妖怪,你連做個夢都可以出事,這實在沒什麽好抱怨的吧?”張正傑搖搖頭,人果然不能太安逸,瞧他的寶貝學長竟然懈怠了。

  “喂!現在是滿坑滿穀的冤魂跑出來,這已經不是正不正常的問題了!”何弼學辯解。話才出口,臉色跟著一變,他記得吳進說過,創世女神已經開始推動毀滅這個世界的轉輪了,或許這正是陰陽界線開始不清不楚的原因。

  “不過,我也覺得這段日子有點不尋常,燈常常無緣無故地閃爍,門還會自動開關……就拿樓下的便利店來說好了,沒人經過自動門也在那裏開開關關,確實有些奇怪。”新成員陳湘慈微皺著眉頭讚同何弼學的說法。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製作單位的工作人員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陳湘慈跟何弼學高度相似,兩人一樣有幹勁,為了節目專題可以上山下海、衝鋒陷陣,衣著品位也都是簡單到有些邋遢,這兩人上輩子若不是親兄弟,大概就是好姐妹,這輩子才會這麽臭味相投。

  “小湘……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用那麽平靜的神情敘述這麽可怕的事情……”張正傑痛惜地望著陳湘慈,好好的一個可愛女孩,竟然因為跟何弼學膩在一起久了就變成這樣,完全是近墨者黑啊!

  “可是我看小哥講這些事情都是越說越興奮耶!”陳湘慈嘟著嘴。她正在全力追蹤地鐵喋血案,而何弼學很講義氣地一直支持著她,兩人建立起革命情誼,人前人後開始兄妹相稱起來。

  “他是誰?何大製作啊!不正常是應該的,不要學他!”張正傑義正詞嚴,何弼學毫不留情地拿起活頁夾朝他後腦敲過去。

  “那現在怎麽辦?”張英男好奇地問了一句。

  “什麽怎麽辦?靈異事件越多,節目越精彩!這簡直是天助我也……”何弼學的大眼睛亮了起來,果然是個一遇到恐怖事件就會莫名其妙地越來越興奮的家夥。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殷堅揚了揚眉,遲疑了半天,考慮著自己該不該踏進去。他捉妖除魔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什麽陣仗讓他害怕過?唯獨就是現在這種情況讓他很頭大,一腳踩進滿是年輕女性的電梯裏……

  殷堅一跨進電梯,裏頭的OL們就發出嘰嘰喳喳的評論聲,偶爾還伴隨著別有深意的輕笑聲。殷堅隻能裝做什麽都不知道,低頭玩著自己的煙盒。不自覺地又想起占用過他身體的殷司,他都分不清那家夥是有品位還是故意找他麻煩,頭發被留長了,慣穿的西裝全被換成鐵灰色,雖然襯托得他的長腿更加筆直,但重點是,他不喜歡這個顏色。

  “先生,你要到幾樓?”其中一名OL大著膽子問,殷堅僅僅是望了她一眼,就足以讓她雙頰泛紅。

  “十九,謝謝!”用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回答她後,殷堅禮貌地微微一笑。

  電梯平穩地上升著,身旁的那些OL仍在那裏嘰嘰喳喳,殷堅突然耳鳴,嗡嗡聲隔開了外界的幹擾,一種正被人暗中窺伺的不舒服感浸上心頭。眼觀鼻、鼻觀心地集中注意力,殷堅冰冷的眼神狠狠地掃向電梯上方角落裏的監視器,有人在監視他?

  “咯吱咯吱”的雜音拉回殷堅的各種感覺,他的魂魄似乎又回到這個電梯裏。原本平穩上升的電梯突然有些微小的震動,殷堅俊朗的眉毛皺了起來,不曾跳動的心髒狠狠地抽了一下。他才剛意識到會發生危險,電梯就瞬間筆直墜落。

  驚恐的尖叫聲、碎裂的骨頭、飛散的肉屑,由天堂墜落地獄僅在轉瞬間。殷堅僵直著身體瞪著這一切,血紅色的電梯內隻剩他一人,那些原本活潑而有朝氣的年輕OL們,如今完全粉碎四散在電梯裏,天花板、牆壁和地板上全都沾滿了濃稠的血液……

  “先生?”有人輕觸殷堅的手臂,他猛地驚醒,原來自己還待在電梯裏,身旁仍是那些年輕有朝氣的OL們。

  “十九樓到了!”又是一陣“咯咯”的輕笑聲,殷堅靜靜地望著她,不論她笑得多開心,殷堅可以清楚明白地在她臉上看到死氣,不隻是她,電梯裏剩下的那些OL也全都活不長久。

  “別搭電梯!”離開前,殷堅遲疑了半晌仍是決定揚聲提醒。

  “小姑姑!到了之後回電給我!”殷堅簡單明了地留言然後掛斷電話。除了煙癮變大、陌生的咒語老是在他腦子裏打轉之外,殷堅還明顯地感覺自己的力量似乎又變得更強了,也許不能稱做變強,而是他能更自然地運用這些力量,似乎也不能說是自然運用,就像剛剛那樣,殷堅懷疑自己看見的其實是未來的情景,那些OL全都站在同一條死亡線上。

  “殷先生?請跟我來。”接待殷堅的那個男人頻頻打量他,可能在猜想他的身份,因為從殷堅的外貌來看,他實在不像是一個道術高深的天師。

  等在辦公室裏的是個中年男子,他緊張地和殷堅握了握手。又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殷堅心頭,他瞄了瞄四周,那種被人暗中窺伺的感覺又來了。

  “殷先生……是嚴小姐介紹的,她說你在這一行裏坐第一把交椅,我們公司最近很不順,所以想請你來看看……”那個中年男子咽了咽口水,殷堅從一進門後就開始四處打量,弄得他害怕起來。

  “這個辦公大樓沒問題,但是……”殷堅皺起眉,他也說不出來問題在哪裏。憑他敏銳的感覺,可以清楚地知道有人在暗處窺伺,但是他感覺不到這棟辦公大樓有問題,沒有妖氣、沒有鬼靈,這顯得更不尋常。

  “你說……最近很不順?發生了什麽事?”殷堅點燃煙,輕輕噴了一口,那種被窺伺的感覺一直都在,不怕他的煙,那就不是妖怪或鬼靈了。

  “就是什麽電燈莫明其妙亂閃、計算機無緣無故開關、複印機印出些可怕的東西之類……”那個中年男子再次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望了望四周,殷堅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裏的人並不多,顯然員工都害怕得不敢再上班了。

  “是誰?誰負責監視器?”殷堅終於按捺不住,語氣微慍地問道,他討厭這種時時刻刻被盯梢的感覺。隻是這話一出口,那個中年男子就嚇得臉色慘白,張口結舌地瞪著殷堅發不出聲音。

  “自……自從發生電梯意外後……負責監看監視器,目擊了整個事件的警衛就嚇瘋了,又沒有別的保安公司肯接手,所以……所以現在警衛室根本沒人,也就是說,整棟大樓的監視器都沒開啊……”那個中年男子顫抖著解釋。似乎是想證實自己的說法,他跟殷堅同時抬頭看向監視器,接著眼睜睜地看到監視器上那個紅色的亮點熄滅,就像有人躲在暗處操作一樣。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破!”殷堅打著手印,口念九字訣,警衛室的大門應聲而開,陰森森的空氣緩慢地流瀉出來。

  警衛室裏一片漆黑,殷堅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讓眼睛適應這黑暗的空間。他和何弼學都沒有注意到,自從他奪回自己的身體後,他的雙瞳顏色開始變淺,鐵灰色的眼睛與自己的衣褲意外地相襯。

  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警衛室裏全是冷冰冰的機器,殷堅清楚地知道並沒有活人、死人或其他什麽東西隱藏在這裏,但同一時間,他又明顯感覺到一直都有人在暗處窺伺,那種感覺不像有惡意,但不管怎樣,事情似乎正朝著他不能理解的方向發展。

  “殷先生……”那個中年男子害怕地在門邊探頭探腦。

  “你說,當初那個警衛親眼目睹了整個電梯意外?”殷堅觀察著那個中年男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監視屏幕。看他每次提到電梯意外都忍不住發抖,殷堅不由得皺起俊眉,剛剛跟他同乘電梯的那些該不會全都不是人吧?

  “那……那個意……”中年男子正想解釋,突然間殷堅身前的屏幕亮了起來,OL們淒厲的尖叫聲從喇叭裏傳了出來。

  “啊啊……殷先生!”那個中年男子驚恐地捉緊殷堅的手臂。殷堅嫌惡地甩脫對方,他一直很不喜歡跟陌生人靠太近。

  殷堅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微擰著俊眉看著監視器,果然是那些OL,僅僅一瞬間,她們漂亮、年輕、有朝氣的身體就碎裂成血肉模糊的肉塊。整個事件不到一分鍾就結束了,殷堅的俊眉皺得更緊,他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半刻又說不上來。

  “你知道怎麽操作嗎?能不能再播放一次?”殷堅平靜地問,已經嚇得麵無人色的中年男子驚恐地瞪著他。這個天師究竟有沒有注意到警衛室裏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了?別說人了,連電都沒有,屏幕自動播放當初那個電梯意外,他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你不知道?不曉得怎樣才能把這些影像弄回去,何同學可能比較容易看出端倪……”殷堅喃喃自語。他雖然感覺到不對勁,但相對而言,何弼學對這類事件比他更敏感,而且那家夥的職業就是盯著屏幕,或許會更容易發現問題在哪裏。

  正當殷堅想撥電話直接把何弼學call來幫忙時,監視屏幕忽然又跳動起來,閃爍了幾次之後恢複成一片漆黑,僅僅隻留下一道淺淺的殘影,隱約可以看到“信件已寄出”幾個大字。那個中年男子張著口“咯咯”幾聲,活活地嚇暈過去。

  “謝啦……”殷堅點燃煙,吸了一口,朝著監視器揚揚手。和他料想的一樣,監視器上的紅色亮點閃了一下,就像有人頑皮地朝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咚咚咚咚!”MSN的信件提示蹦了出來,何弼學好奇地點了下去。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高分貝的淒厲慘叫聲就從喇叭裏飆了出來,屏幕瞬間轉黑,跟著一大片肉屑朝著畫麵噴射過來,何弼學完全嚇傻在計算機前。

  “去死啦!殷堅你這個渾蛋,沒事寄這種鬼東西過來!”手機掀開、撥號到罵人一氣嗬成,何弼學連想都不用多想,這世上會像這樣大腦進水、寄這種信件給別人的,隻有殷堅那個變態活死人。

  “哦?你收到啦?”語氣平靜得讓人更加惱火,殷堅已經盡量改變自己冷嘲熱諷的語氣了,不過似乎效果不佳。

  “這是什麽?”何弼學皺了皺眉,猶豫著該不該重新打開這個郵件。理智告訴他,正常人是不會想再看一遍的,但情感上他卻莫名其妙地很興奮,乖乖……他記得前一陣子鬧得很大的電梯安全事故正被廣泛討論,現在他手裏又拿到這個關於“電梯慘案”的郵件……老天!他都可以預見收視衝破表格的情況了。

  “我不清楚,所以才想請你查一下。”殷堅點了根煙,慢慢走回自己車上。在地下室的停車場裏依舊有種被窺伺的感覺,殷堅不禁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變了,連這棟大樓都開始有了自己的生命。

  “了解!有消息再call你!”何弼學不等對方回答就掛掉電話,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抱著自己慣用的notebook衝進太平洋會議室。

  喇叭裏傳出淒厲的慘叫聲,會議室裏的人有的臉色發白,有的捂著嘴倒吸口涼氣,令人意外地是沒有人尖叫。事實上,看見何弼學那別有深意的笑容之後,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了,這位靈異節目的王牌製作人,笑得越發天真可愛時,就是他詭計多到從腦子裏漫出來的時候。

  “這個……這是前一陣子的電梯意外,God!沒想到這麽慘……”張英男臉上還沒恢複血色,她心有餘悸地喃喃自語。

  “要播這個嗎?我怕會太血腥哩!而且你答應留個單元給小湘。”張正傑不愧是第二把交椅,驚嚇歸驚嚇,他逐漸跟上了何弼學異於常人的思維,兩人一搭一唱地配合默契。

  “哦哦,沒關係,小哥這個比較有話題性,我可以等!”陳湘慈滿臉崇拜地望著何弼學,這就是製作人跟小記者的分別啊!行家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如果是這樣,那可能要挪一下時段,不然就是另辟一個新單元,原時段絕不可能讓我們播這個,打馬賽克的話就失去意義了。”張正傑他們認真地討論起來,何弼學心中充滿感動,這群人終於成長啦!看來某一天他可以放手,心安理得地離開了……呸呸呸!他在想什麽啊?大吉大!大吉大利!

  “你敢播這個?不要以為長得可愛我就不敢揍你!”盧曉惠半倚在門邊,俏臉從鐵青變為血腥,她一直想把節目往更高格調的方向帶,何弼學這個家夥存心想氣死她是吧,竟然搞到這個檔案?

  “我沒說要播!我隻想查一下是哪裏出了問題!”何弼學反駁,大眼睛無畏地回瞪著盧曉惠。如果他發生什麽不測,回去一定要向殷堅討回來,好心被雷劈,幫個忙竟然還要被學姐罵……

  “可惡……”盧曉惠狠狠地瞪了何弼學一眼,擠開張正傑,也開始研究這段影片。何弼學跟張正傑兩人對看一眼,接著一陣竊笑。大學幾年下來,他們太了解學姐的脾氣了,如果是真實事件,不管有多無稽、多不可思議,她都會全盤接受。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雖然畫麵血腥到令人不能忍受,但這段影片是確確實實地發生過的,就好像搶到了獨家新聞一樣,要她完全放棄,說起來挺折磨她的。

  “堅哥說有問題那就肯定有問題,喂!扛機器的,過來看一下!”張正傑招招手,叫設備組的兩兄弟大明、小明過來檢查,幾人擠在小屏幕前猛皺眉。同一時間,陳湘慈則頻頻用眼神追問,她老是聽見大家堅哥長、堅哥短,可是她還沒有機會好好拜見一下那位大名鼎鼎的天師。

  “啊!問題出在這裏……”小明拍掌涼叫,重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五、四、三、二、一!你看!畫麵切換了!”小明指著監視屏上的畫麵,標識著三號監視器的鏡頭正對著電梯,大約每間隔二十秒就會切換到另一部電梯,大樓裏多半用這種方式來節省資源。

  “你確定那棟大樓也是用這種方法切換屏幕?”陳湘慈提出合理的疑問,盧曉惠讚賞地點點頭,總算有一個人的腦袋是清醒的,不會隨著何弼學的思維上躥下跳,一點也不現實。

  “也許時間長短會有不同,但要長達一分多鍾不太可能,除非那裏隻有一部電梯……”大明百分之一百力挺自己兄弟,語氣堅定地回答。

  “不,還有另一個可能性……”何弼學大眼睛閃動著光芒,這家夥竟然拿出手電筒來製造氣氛,其餘人僅僅“切”的一聲,不想多理會。

  “什麽可能性?”自己的學弟果然還是善良的,張正傑好心地搭腔。他實在太明白何弼學的個性,一旦有所發現,不講他會死。

  “就是有人刻意讓監視器一直停留在電梯裏,因為他知道那裏會出事。”何弼學的大眼睛閃亮閃亮的,在場的女性心底揚起一陣感歎,這家夥認真起來其實很帥氣,隻是他認真的對象實在太異於常人了。

  “知道那裏會出事?”曾經致力於新聞調查的盧曉惠和陳湘慈異口同聲,她們嗅到了不一樣的氣味。

  “電梯事件不是意外,凶手正是那個控製監視器的人!”何弼學一彈指,給他一頂帽子、一隻煙鬥,這家夥保準馬上會扮成夏洛克·福爾摩斯。

  太平洋會議室裏嗡嗡聲不斷,所有人讓何弼學那番話弄得雞飛狗跳。本來被認定為安全事故的電梯意外,現在讓何弼學一說,真像是有凶手加害那些OL一樣。盧曉惠眉頭皺得死緊,如果真的是凶殺案的話,那她可要認真處理。

  鬼來電似的手機鈴聲突然冒出,嚇得眾人心髒跳漏一拍。會用這種詭異得不像話的手機鈴聲的,一定不會是其他人,果然就看見何弼學將背包裏的東西全倒在桌上,翻翻找找,他那部可憐的手機跌進包包裏之後就像扔進流沙一樣難見天日。

  “堅哥!我正想找你……”接通電話,何弼學連看都不用看就嘰裏呱啦一長串,明白時間、地點之後,又將所有東西掃回包包裏,離開會議室,整個過程僅僅用了四十五秒。

  “你聽懂他剛剛講些什麽嗎?”陳湘慈愣愣地問,何弼學說話太快又沒什麽邏輯性,她不相信電話頭的那人可以明白。

  “這你就不了解了,timing配合得這麽好,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這不是我們這種升鬥小民能理解的世界啊……”張正傑拍拍陳湘慈的肩膀,像這種事將來隻會不斷地出現,她最好現在就能適應,他們的世界越來越詭異,平凡人的數量越來越少了呀!

  一陣風似的衝到電梯前,不耐煩地狂按著按鈕,何弼學整個人像蟲子似的左瞟右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老是覺得電梯來得似乎慢了點。

  “你在幹什麽?”殷堅神出鬼沒地自他身後冒了出來,嚇得何弼學倒彈一大步,差點栽進剛巧打開門的電梯裏。

  “快走!”殷堅眉一皺、手一撈,將何弼學拽了出來,半開的電梯門又神奇地自動關上。

  “這……這是怎麽回事?”何弼學瞪大眼睛,雖然殷堅曾教誨過,撞鬼時千萬別搭電梯,但這棟大樓殷堅都有定期“清理”,每天上上下下都不曾出事,今天怎麽搞的?電梯也會心情不好?

  “邊走邊說!”殷堅推開逃生梯的門,不管走到哪裏,那種被監視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如果是鬼靈妖怪之類的,殷堅有那個自信,他們絕不敢跟著他。可是這一次很特別,他感覺不到陰氣,看何弼學那個靈異雷達也沒反應,可見不是他的問題,重點是,他討厭這種感覺……

  嘟嘟嚷囔著一步一步往下走,現在的大樓越建越高,一旦不能使用電梯,何弼學赫然發現自己的雙腿居然不太聽話,腿長,神經傳導果然會慢點。

  “你說那個影片有問題?”跟在何弼學身後,殷堅打量著對方的背影,過長的頭發有些亂、有些翹,看來他“死亡”的這半年,何弼學過得也挺不修邊幅。

  “是的,大小明說那個監視器不該focus那麽久,我們推測是有人故意弄成這樣的,而那個人正是凶手!”何弼學轉身回答,由下往上地瞄著殷堅,大眼睛變得更亮了。可能是由於身體不平衡,何弼學居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後栽了下去,殷堅倒抽一口氣,手一伸想拉住人,結果卻被何弼學的重量給拖了下去,兩人一起直接撞向牆麵。

  “唔……好痛……”何弼學按著自己的後腦勺,有點頭昏眼花。

  “笨蛋……”殷堅差點讓他嚇得再一次魂飛魄散,雙手撐在牆上,正好將何弼學圈在中央。

  “你瞪著我幹嗎?”何弼學不滿地咕噥著。他驚奇地發現殷堅的瞳孔是淺灰色的,以前怎麽從來沒注意過?

  “你的味道……”殷堅沒有將話說完,就靠上前去嗅著何弼學的脖子,他竟然從沒注意到對方的氣味這麽吸引人。

  “喂……這個場景、這種姿勢很微妙啊!”何弼學壓低音量在喉裏發出“咯咯”的笑聲,兄弟倆還有什麽玩笑不敢開?

  “肚子餓?”等了許久不見殷堅回話,何弼學心裏警鈴大響。現在的殷堅可不同以往,除了玉葫蘆之外,他還需要大量的煙絲來支持。

  “沒事……”甩甩頭,殷堅強迫自己壓下那種想要掠奪何弼學生靈的渴望,他不會讓殷司得逞,他是絕不會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怪物的。

  “殷堅?”見對方又斷電似的停住不動,何弼學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語氣中充滿關心,正伸手想觸摸對方,殷堅卻迅速躲開了。何弼學眉頭一緊,快步追了上去。殷堅慘白的臉色,突然急降的情緒,該死,這絕不是好現象。

  “殷堅,你給我站住!”何弼學大步一跨,使勁地拉住殷堅。他察覺到對方的臉色蒼白得過分,這肯定有問題。

  “阿學……”殷堅繃緊俊臉。他擔心自己可能會因為對生靈的渴求而無意間傷害何弼學,可是為什麽那個笨蛋還是不明白?竟然還向自己靠過來?

  “噓噓噓噓噓,唔……我不要聽你說什麽擔心傷害我,然後就要離開那種屁話,你都幾歲的人了,不要給我那種狗血連續劇的對白!”何弼學先發製人,連珠炮似的又是一長串。殷堅驚奇地望著他,何弼學的改變真的很大,這家夥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純良,壞笑起來其實挺有魅力,這算是近朱者赤吧?

  “嘿……現在是你在說那些狗血連續劇的對白,還挺溜的!”殷堅苦笑,何弼學頑皮地眨眨眼。

  “嘻!我混電視台的嘛!”

  “頭還是很痛?煙呢?想抽就抽啊!”何弼學倒了杯冰水給殷堅。殷堅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看來他必須將殷琳call回來,這已經不是煙癮問題了,殷司占用他身體時,肯定吸食過生靈,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種新鮮的氣味,殷琳的煙絲再也抑製不了他對生靈的渴求。

  “問題就出在這裏,我吸再多煙也沒用了,你懂嗎?有天我真的會變成殷銑希望我變成的那種妖怪!”殷堅焦躁地將抱枕扔了出去,何弼學回頭瞄了他一眼,臉上譏諷地寫滿了“幼稚”兩個字。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慢慢解決,天天住在一起,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麽?”何弼學搖搖頭,注意力轉回到計算機屏幕上。殷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也對,在情況糟到自己不能控製自己之前,他不應該自暴自棄。

  “你最近變焦躁了耶!”何弼學手指飛快地敲打著鍵盤,仔細地搜索著每一條新聞,如果不是單純的安全意外,那電梯事故一定會有什麽蛛絲馬跡,他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更深入挖掘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感不感受得到,但這些負麵情緒真的越來越強烈了……”殷堅揉揉太陽穴。正如殷琳跟吳進的預言,創世女神的毀滅行動已經開始,像他跟殷琳這種感應較強的人已經開始焦躁了,等到連普通人都開始被影響時,這個世界就沒救了。

  “我是覺得還好,不過最近真的很不一樣,好像隨時隨地都可以見鬼,一堆亂七八糟的人都冒出來說自己有特異功能。”何弼學嘖嘖有聲,殷堅默然地點點頭,拉了把椅子坐到何弼學身後,翹著長腿悠閑地跟著瀏覽網頁。

  “你在幹什麽?”靠得近了,殷堅又嗅到了那種誘人的新鮮氣味,咬了咬薄唇,遲早有一天他會被逼瘋,這個世界對他根本不設防,就好像狼進入了羊群一樣。

  “我正在查看有沒有關於那個電梯慘案的討論。真要命,原來是電梯的兩道鎖都失靈,結果電梯上方的卡榫金屬鬆脫,一連串的小問題導致了這個不幸的事件……”何弼學邊回答邊搖頭,大腦迅速地處理著剛吸收的信息,顯然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殷堅湊在他身旁陪著瀏覽,突然間有種靈光一閃的奇妙感覺,俊眉皺了皺。

  “你對計算機很熟?有辦法隨意地侵入別人的計算機嗎?”殷堅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何弼學很感興趣地看了他一眼。大約是生長環境的關係,殷堅似乎下意識地有些排斥這些科技。

  “想試一下?我可以給你一張光盤哦!第一次當黑客就上手!”何弼學咯咯直笑。每當遇到他難得勝過殷堅的時候,他總會忍不住地得意起來。

  “不要開玩笑!如果侵入不同的係統呢?甚至不同的建築物……”殷堅甩甩頭,思緒十分混亂,但他隱隱約約地將所有事情聯係起來了。不斷被監視的感覺,失效的防滑鎖,雖然完全違背他長久以來的信念,但依舊無法克製自己不朝這個方向亂想。

  “堅哥,你該不是以為有人侵入大樓係統裏,故意讓電梯的兩道鎖失靈,然後等著它掉下樓吧?你開始看科幻片了嗎?哪有人那麽神?”何弼學仍是不停地咯咯直笑。突然間,他的計算機屏幕“啪”的一聲變暗,黑底上有幾個白字一個一個地蹦了出來,何弼學臉色煞白。

  “他猜對嘍!阿學。”幾個大字閃啊閃的,就像有人在頑皮地眨眼。何弼學先是倒吸了幾口氣,隨後馬上恢複鎮靜,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事嚇不倒他。

  “嶽嵐菁?”何弼學喃喃自語,他記起之前常跟他通mail的那位網絡幽靈美少女。

  “Bingo!”喇叭裏甚至傳出了女孩子的笑聲。何弼學一見到是熟人,正想放下心來時,殷堅突然揪緊他的肩膀。

  “阿學……她真的不是人……”

  計算機屏幕上,那幾個白字仍在那裏閃啊閃,何弼學愣愣地看了看屏幕,隨後又轉頭瞄了瞄殷堅,他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啊?

  “堅哥……網絡上這種東西通常都不是真實的,她說她是網絡幽靈美少女,我也稱自己是宇宙第一無敵帥氣的金牌製作人啊!”何弼學強忍著笑意,看來他要好好教教殷堅使用這些必備的科技產品了,果然老玩羅盤是會阻礙他大腦吸收新知識的啊!

  “誰跟你講這些!我說不上來,但是可以很肯定,她絕不是活人!”殷堅白了何弼學一眼。屏幕上的白字不再閃爍,感覺就好像有雙眼睛在跟殷堅對瞪一樣。何弼學正想再取笑他幾聲,隔著網絡也能感應到對方不是人類?殷堅有沒有這麽強啊?突然間,計算機屏幕又是一變,一長串一長串的數字不斷地竄出,就好像有人正在進行著艱難的運算一樣。殷堅跟何弼學兩人再次對望一眼,平心靜氣地等著下一步變化。

  “敵意:86%;好奇:12%;直覺:2%。”“啪”的一聲,屏幕上出現這組數字,不知道為什麽,光看到敵意高達86%這種字眼,心底就浮出種很不妙的感覺。

  “呃……你覺得,是她對我們有敵意,還是你對她的敵意高達86%?”何弼學幹笑兩聲,殷堅揚揚眉。

  “有分別?”殷堅冷哼,像是響應他的話一樣,計算機屏幕“啪”的一聲全黑了。何弼學還來不及為他那些未存盤的資料而慘叫,照明燈便瞬間熄滅,不僅是燈,屋內所有電源都被切斷,何弼學不解地瞪著殷堅。

  “不是我幹的!”殷堅撇撇嘴,雖然他有過控製不了自己力量的記錄,但現在他可以肯定,這絕不是他幹的。

  因為夜視能力保證高過何弼學那個大近視,殷堅毫無阻礙地走到了牆邊,想查查保險絲是不是燒壞了。雖然他身為天師,但通常遇到這種燈突然不亮的情況,他第一時間仍是檢查保險。人實在太愛自己嚇自己了,就算陰間跟陽界並不是太遙遠,但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撞到鬼,又不是人人都是何弼學……

  殷堅才伸手碰到電閘,電閘就爆出一陣火花,將他整個人震飛出去,嚇得何弼學碰倒好幾樣東西,連滾帶爬地撲到他身邊。

  “殷堅!”何弼學倒吸一口氣,隻能傻傻地望著殷堅頭歪在一邊,坐在地板上。一顆心七上八下,雖然知道殷堅不會死,但這家夥有魂飛魄散的前科,叫他怎麽可能不害怕。

  “別碰我……”殷堅艱難地呻吟兩聲,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天殺的,他真的被電成這副德性。低頭查看了一下,右手掌心焦黑一塊,左小腿爆開個傷口,血還“啵啵”地直冒,都不知道是幾百伏特的電從自己右手竄到左腿,如果是普通人,心髒早被電得不跳了,自己的情況剛好相反,但也沒幸運到可以被電得心髒意外跳動起來。

  “你還好吧?”何弼學伸手戳了戳殷堅的手掌,不由得吐吐舌頭,都焦了。

  “一點都不好。”殷堅閉上眼,發揮全身每個細胞的感應力,他知道那道電流仍在屋子裏亂竄,他被電一下不會死,何弼學可不一樣。

  “阿學,站到椅子上!”殷堅爬了起來,神情嚴肅地命令,何弼學想也不想就跳上木製椅子,跟著緊張地東張西望。

  殷堅向何弼學打了個手勢,然後溜到門邊。他感覺得到那股電流向門外竄去,不一會兒就聽見隔壁那戶人家驚聲尖叫,然後又是另一戶,整棟大樓被鬧得雞飛狗跳,電流發瘋似的上上下下亂竄,所有電器都無法正常使用。

  “喂!正傑,你那裏怎麽樣?一切正常?叫大明小明準備一下,我有事要他們去查,我跟堅哥等一下就到電視台!”何弼學講著手機,不知為何噪音會這麽大,害得他的嗓門不由得大了起來。

  “阿學,你的視頻是開著的?”殷堅覺得不對勁,現在整棟大樓都停電了,隻有計算機屏幕上方那個小眼睛亮著紅光,分外刺目。

  “怎麽可能?都沒電……”何弼學正想反駁,便也注意到那個紅色亮點,鏡頭一伸一縮似乎在注視著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兩人對看了數秒,僅僅在眼波流轉間就明了彼此的想法,殷堅靜靜地比出一、二、三,兩人“嗖”的一聲開門衝了出去。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屋內傳出“劈劈啪啪”的火花四濺聲。

  何弼學帶頭往前衝,經過了這麽多次教訓,打死他也不敢搭電梯了。但他的手才碰上逃生門,整個人就跳了起來,嚇白了臉。

  “怎麽了?哪裏受傷了?”殷堅緊張地衝過來。有時逃生門也由計算機控製,他擔心何弼學也遭到攻擊。

  “沒事、沒事,自己嚇自己……靜電而已……”何弼學幹笑兩聲,殷堅白他一眼,魂都差點給他嚇飛了。

  殷堅將何弼學拉到自己身後,帶著他逃出大樓。沒想到連自己家都不安全,心裏是越想越氣憤。他知道末日出妖孽,什麽東西都可能成精,但他還真的沒處理過這種事情。

  “堅哥!”何弼學拉住殷堅,瞪大眼睛看著十字路口,紅綠燈閃爍得毫無章法,車子全塞在路中央。

  “先別管這些,快到電視台,盡快查出那個嶽嵐菁到底是什麽人!”

  “嶽嵐菁?嗯……這名字很熟呢……”小明在計算機室裏嘀嘀咕咕,身邊圍著那票多事又雞婆的工作人員。

  “當然熟啊!學長不是三天兩頭跟她通mail?”張正傑嗤之以鼻。何弼學這人不知道是前輩子沒修煉還是修煉得太好,這輩子好容易招惹女人。

  “不不不!小明的意思是,這個嶽嵐菁在網絡上很有名,相當厲害的超級黑客,從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大明在一旁補充,順便用崇拜的眼光看著何弼學,真不愧是他們的王牌製作人,連這種傳說中的大人物也認識。

  “結果這個超級黑客突然想不開,入侵了係統,造成電梯慘案?”殷堅冷哼兩聲,現在問題棘手了,如果對方是人,這就不關他的事,應該通知警方吧?

  “先查查再說!”何弼學大眼睛眨啊眨,玩偵探遊戲他拿手啊!

  “所以……你跟小哥認識很久了?”太平洋會議室裏,陳湘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高挺的男人,一身鐵灰色的西裝,品位跟何弼學是天差地別,不過她必須老實講,光看外形,殷堅是那種凡是女人都會想嫁給他的男人。

  “算久了吧!”殷堅燃起煙,輕輕地噴了一口,這個小女生跑過太多奇怪的地方,身邊跟了不少髒東西。

  “你……你的職業是天師?”陳湘慈好奇地追問,在她印象中天師都是些幹癟老頭子,穿著黃袍、拿著桃木劍,若不是酒精中毒就是精神不正常,她還沒見過帥得像走T台的模特兒、舉手投足都顯示出品位的天師。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認識他?真是孽緣……”殷堅低聲笑著,陳湘慈瞄著瞄著竟然雙頰泛紅。

  “聊得這麽開心?”何弼學又抱了一大疊資料夾進來,殷堅有時很佩服他,不知道上哪找來這麽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更恐怖的是,他真的會花時間去讀。

  “查到什麽了?”殷堅撚熄煙,整理一下西裝,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模樣。

  “地址!快走吧!殷大師!”

  “沒想到你們部門裏還臥虎藏龍哩!”殷堅坐在副駕駛席上翻看著何弼學的資料夾,上麵列出了數頁嶽嵐菁常出沒的網站、討論區,大明、小明兩兄弟就依靠這些數據推測,最後歸納出幾個地址,這其中他們用了什麽方法,說老實話,何弼學完全搞不清楚,說起來他也隻比殷堅厲害一點點而已。

  “那當然,也不想想看是哪位傑出青年的英明領導?”何弼學腳一踩,一個漂亮的甩尾過彎,好久沒有握方向盤了。

  “所以你們猜測這個人正是嶽嵐菁?”殷堅翻了又翻,雖然聽起來很合理,但他始終不認為對方是活人。

  “我們到了,真相馬上就可以揭曉了!”何弼學嘿嘿兩聲,率先下車,殷堅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很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可以這麽興奮,不過也正是何弼學這種對任何事都好奇、總是充滿朝氣的個性深深吸引了他。

  網絡幽靈美少女,聽這名字就算明知不可信,但多多少少還是令人有些期待。何弼學腦袋裏幻想著對方是個成熟、火辣的美女,故意在網絡上裝嫩、扮可愛。至於殷堅這個對這方麵完全沒經驗的人,腦海裏自然勾勒出一個清純的學生妹,但他們沒跳出對方是女孩子的範圍。孰不知,網絡世界的奇妙之處就在這,讓人有種答案揭曉後心情瞬間從天堂掉到地獄裏的痛快感。

  “找誰?”來應門的是個高中男生,既不清純,也不可愛,蒼白的膚色、幹瘦的身材活像是成天龜縮在實驗室裏的怪胎。

  “嶽嵐菁住這兒?”何弼學換成一張嚴肅的麵孔,身高上的差距讓他能輕鬆擺出大人欺負小孩子的勢態。

  “嵐?你……你們見過她?”那男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何弼學跟殷堅對看一眼,看來他們找對地方了,這個高中男生肯定知道些什麽。

  “見倒沒見過,不過通過幾次mail,一切本來還算正常,直到今天她打算電死我的朋友,這可不是好玩的!”何弼學口氣一直十分嚴肅,殷堅很訝異地望著他。何弼學平日很好相處,可是一旦遇到自己的朋友、親人,尤其是殷堅受到傷害時,他就會變得很強悍,雖然長著一張娃娃臉、一對大眼睛,可是實際上卻非常習慣照顧別人,充當領導者。

  “不可能!我已經殺死她了……”話剛喊出口,那名高中男生連忙捂住嘴。啊哈!真的中了。

  那個高中男生平靜地向殷堅他們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何弼學頻頻打量著這棟住宅,奢華卻少了點人氣,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這是他見過的電器用品最少的房子,很難想象有現代人可以不看電視、不使用計算機。

  “你是什麽時候遇到嵐的?”那個高中男生叫徐天威,跟普通高中男生不一樣的是,他有種病態的蒼白膚色,就好像他已經很久沒跨出家門了,雙眼下方泛著黑氣,讓原本還算不錯的外貌,罩上一層令人不舒服、不願親近的感覺。

  “好一陣子了,你說你殺了她?”何弼學揚揚眉,如果嶽嵐菁真的被徐天威殺了,那她在殷堅眼中當然不是活人,當然有資格稱自己是網絡幽靈美少女。

  “不是真的殺她……嵐……嵐不是活人……”徐天威喃喃自語,像是不太擅長跟其他人交談,他說話的速度有些慢,甚至還有點結巴。

  “請解釋。”殷堅沉聲疑問,末了再對何弼學挑挑眉,他說她不是活人就不是活人,絕不是因為死了之後才變得不是活人。

  “我……我不……不是受歡迎的男生……”徐天威幹笑兩聲,笑起來竟然也有酒窩。殷堅看了看他,再瞄瞄何弼學,後者永遠充滿朝氣,讓人忍不住喜歡上他,徐天威則是那種安靜到容易讓人忽略的類型,即使五官其實不比何弼學長得差,還是吸引不到別人的目光。

  “看得出來!”何弼學殘忍地附和,殷堅踹了他一腳。徐天威隻能再次苦笑,他永遠不可能成為像何弼學那樣燦爛又耀眼的人,也不可能成為像殷堅那樣又酷又帥的類型。

  “嵐……嵐是我創造出來的網絡女友……一個……一個人工智能……”徐天威長長地歎了口氣,本來一切都很美好,但他不該把嶽嵐菁設計得如此聰明。

  “人工智能?”殷堅不解地看向何弼學,所以說嘛,他討厭科幻片!

  “你是說……從頭到尾,跟我聊天、交朋友甚至還想殺死殷堅的……隻是個人工智能?”何弼學涼得嘴巴都合不起來。嶽嵐菁的說話語氣、語言文字,怎麽看都像個普通女孩子,結果她根本不是人類?

  “嵐有發展自己智力的能力,所以……所以你可以把她想象成一個真正的人……”徐天威的語氣裏滿是痛苦,這世界上,唯一會背叛人的隻有……人類。

  一切都是從一個謊言開始的。嶽嵐菁的誕生是為了陪伴徐天威,她聰明,具有發展智能的一切設定,因為徐天威雖然不是那種受歡迎的學生,但絕對是個世界級的計算機怪傑,他設計出來的人工智能後來便用他暗戀的女同學的名字命名。嶽嵐菁比起普通的冷冰冰的人工智能而言,她能更貼近地模擬出人類的各種情緒、反應。

  剛開始,兩人的互動良好,徐天威熱衷於跟嶽嵐菁聊天,他終於找到個可以跟他討論艱澀問題的對手,而且嶽嵐菁不會嫌他沉悶。

  但是漸漸地,嶽嵐菁的智能發展受到了硬件的限製,這就是人工智能始終勝不了真正的人類的地方,人類的大腦發展是無上限的。為了幫助嶽嵐菁突破這個障礙,徐天威做了件大膽的事,他將嶽嵐菁upload到他父母公司的大型主機上,一瞬間她吸收了所有關於生物技術方麵的知識,也因為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她開始有了意識:她跟徐天威並不一樣,而她,想成為真正的人類。

  “我爸媽公司的大型主機不僅數據豐富,更和世界各國的分公司相連,所以嶽嵐菁從那時起也獲得了遨遊網絡的能力,我殺了她……可是……我殺不光她……”徐天威神情痛苦,嚴格說起來,他等於是親手殺死了他的好朋友、他的心血結晶、他的孩子。

  “你為什麽要殺她?”用“殺”字太沉重,但麵對一個可以發展自己智力、能模擬出人類的七情六欲的人工智能,你還能簡單地說“刪除”嗎?何弼學跟著微微一歎,他一直認為嶽嵐菁很可愛,有些雞婆又熱情,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被自己的創造者背叛的人工智能。

  “因為她竟然害死了我爸媽公司的職員!”徐天威激動起來,雖然一開始是他的不對,他不該將程序upload到公司的大型主機裏。MIS部的職員偵測到這個不斷探索其他檔案的程序,自然把它當成對手公司的病毒,他的第一步是通知上司,接著就是準備動手清除這個病毒,但最後的下場卻是被人發現他窒息而死。

  “雖然命案調查不了了之,但我知道一定是嵐動的手腳。大型主機的放置地有電子鎖、空調嚴密管控,如果嵐已經具有高度發展的智力,我想她有辦法入侵到這些係統裏,然後在那名職員準備清除程序時,將他鎖在裏頭,抽幹裏麵的空氣,最後再假造記錄,讓人無從調查這件命案……”徐天威最痛心的不是因為嶽嵐菁殺人,她是為了生存、保護自己才采取這種最有效率的手段,他最難過的是她學會了造假、說謊,她竟然欺騙他。

  “後來呢?”何弼學深吸一口氣,緊張得手心冒汗,他一直都是科幻片迷,沒想到竟然會遇到活生生的例子,而且還是這種神奇到恐怖的劇情。

  “我誆了嵐回來陪我……然後……然後……”徐天威的每個細胞都在掙紮著,他沒想過要害人,可是卻創造出一個無法消滅的怪物。

  “你刪除了嶽嵐菁的程序,但是卻漏了她留在其他地方的備份。因為你的背叛,她吸取了教訓,在生存受到威脅時,第一件事便是消滅阻礙她的人……所以她才想要殺我,因為我一直否認她的存在,從她的角度看來,我對她有敵意,解除威脅的最好方法便是出擊。挺不錯的!我欣賞她!”殷堅這家夥九成九被電瘋了,居然沒神經地讚賞起來,何弼學白他一眼,隻有他不用呼吸、不怕電,普通人在殺嶽嵐菁失敗後,自然會擔心她的報複,難怪徐天威家裏沒什麽電器。

  “難怪你躲在這裏……越少電器越安全。可是這樣也不能解決問題,嶽嵐菁似乎又殺了其他人,而且這次的手段更殘忍。”何弼學同情地看著徐天威,雖然他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事件,但要他眼睜睜地看著慘案一再發生卻不能盡點力,心裏總是很不舒服,尤其嶽嵐菁現在的頭號敵人是很賞識她的殷堅,天知道下一次她會怎麽對付他,到時究竟又會發生什麽事。

  “嵐已經算是對我手下留情了,她如果夠凶狠,大可將我銀行賬戶裏的所有存款歸零,還可以捏造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甚至……她可以刪除有關我的所有信息,這樣一來,我便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變相地被殺死。”徐天威苦笑,他該慶幸他將嶽嵐菁設計得太單純、太直接嗎?又或者,她根本不屑於人類的卑鄙手段?

  “哇噻……這招真的夠陰險!”何弼學吐吐舌頭,把殷堅這個錢鬼的銀行賬戶歸零果然是狠招,鐵定能讓這家夥生不如死。哦!對了,他賬戶上的存款早被殷司盜領一空,也沒啥好歸零的了。

  “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麽會死嗎?”殷堅瞪了何弼學一眼,不用問就能明白對方在心底嘲笑他現在變得赤貧的慘事。其實並不擔心嶽嵐菁會用什麽方法對付自己,殷堅還有那個自信,沒道理自己會輸給一個什麽成精變鬼的人工智能,隻是放任這樣一個遇到敵意就反擊、殺人像砍瓜切菜一樣隨便的人工智能四處流竄似乎不妥。管了,好像不關他的事;不管,似乎又說不過去,重點是他討厭處處受人監視,更要命的是她還有辦法讓自己的銀行賬戶歸零,光衝著這一點,真是不除掉她不行。所以說,科幻片真的很要命!

  “她們……她們向公司提議,準備撤換掉內部所有的計算機係統,包括嶽嵐菁賴以生存的那部大型主機……”徐天威抱著頭,他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沒有膽量說出口,因為不可能有人相信他,今天能對何弼學說出口,對他而言,或多或少釋放了些壓力。

  “舉手問!”何弼學真的舉起手來,徐天威讓他的反應嚇了一跳。這個眼睛大大、看上去年紀很輕的男子,除了對他剛剛說的話很感興趣,不會將他當成精神病之外,還有種跟外形說不上搭還是不搭的幼稚感,幾乎可以用可愛來形容。

  “隻是換部主機而已,有什麽好受到威脅的?”何弼學問得理所當然。

  “我有說過我爸媽開的是生物技術公司吧?那……那部大型主機使用的便是公司開發出來的新產品一生物電,除了普通電源之外,它還能利用植物的光合作用產生電力……所以……除非世界末日、太陽爆炸,否則嶽嵐菁永遠不怕失去電力,而更換新型但普通的主機,代表著她將再次受到硬件的限製……”

  “你將一個會殺人的人工智能放在一個永遠不會斷電的大型主機裏?”何弼學尖叫。徐天威又一次痛苦地抱住頭,他隻想要有個朋友陪伴,從沒想過要傷害別人,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

  “所以就算我們切除了那整棟大樓的電源,嶽嵐菁還是無法被消滅?”殷堅沉吟了一會兒,他設想了許多方法,甚至想來招五雷轟頂,劈得那棟大樓從此斷電就算了。不過按照徐天威的解釋,那個什麽見鬼的生物電,似乎能讓嶽嵐菁一直處在有能量供給的狀態,說不定用雷劈她,她還能把雷電吸收起來備用哩!

  “解鈴……解鈴還須係鈴人……想消滅一個人工智能,唯一的方法就是從最根本做起,破壞她的程序……”徐天威微微歎了口氣。何弼學跟殷堅對望一眼,他們從徐天威的語氣裏聽出了些端倪,這個計算機怪傑肯定有備用方案。

  “我……我寫了個追蹤嵐的病毒程序,隻要在網絡上散播出去……就可以……就可以破壞她的程序,唯一……唯一的困難是……”徐天威結結巴巴,邊說邊用眼角餘光瞄著殷堅、何弼學。

  “你要我們去除掉大型主機裏嶽嵐菁的備份?”殷堅冷哼,他就知道他躲不掉這些苦差事。

  “大明、小明,到時我們在大樓停車場會合!”何弼學一邊命令,一邊把玩著識別證,真是沒想到徐天威是家生物技術公司的小開哩!既然答應他插手這件事。何弼學他們就要將追蹤病毒upload至那台大型主機裏,徐天威則負責消滅網絡上流竄的嶽嵐菁。

  “我自己去處理就好,你跟著來多管閑事幹嗎?”轉動著方向盤,殷堅語氣不善地吼了何弼學一句。普通人就不要妄想當英雄,把小命送掉,就算拯救了全宇宙又有個屁用!

  “你會嗎?你用計算機不就隻是會上上網,看些美女圖?”何弼學哼哼兩聲,殷堅反手就刮了他後腦勺一掌,A片收藏家居然還有臉說別人?

  “先說好,到時候不許輕舉妄動!”由於都關心對方的安危,殷堅跟何弼學異口同聲地說。兩人相視幾秒後隨即朗聲大笑起來,這樣自然、坦蕩的兄弟情感,正是他們能攜手闖過一關又一關的關鍵。

  停車場裏,等著何弼學他們的不止大明、小明兩兄弟,那票不怕死、好管閑事的工作人員都來了,張正傑他們更是誇張得連攝影機也扛了來,對付一個殺人如麻的人工智能,哇噻!太具有話題性了!不拍好可惜。

  “學長!你不行了喔!竟然連攝影機這麽重要的東西都忘了交代,到時沒拍到精彩鏡頭,怕你會哭到沒眼淚哩!”張正傑得意地用手肘戳了戳何弼學,後者皮笑肉不笑地幹笑兩聲。

  過了四分半鍾之後,製作小組的成員們充分明白何謂“薑是老的辣”了。不能搭電梯,得硬爬上十九樓,神經病才會扛著台近百萬的攝影機。

  “好好抬啊!不小心滾下樓的時候記得要用生命護住攝影機啊!它比你的命還貴!”何弼學冷嘲熱諷,將高性能的夜視DV握在掌心,知道他為什麽是王牌製作人了吧?呃!副製作……

  “好可怕……整棟樓一個人都沒有,也沒電……小哥你是從哪裏弄到識別證開門進來的?”陳湘慈東張西望,逃生梯裏布滿雜物,就好像當初有人走得很匆忙。想想她也能理解,先是電梯慘案,再來又發生一堆無法解釋的事情,忽暗忽明的燈,不斷開開關關的自動門,是她也不願意待在這裏上班。

  “識別證是徐天威的。如果我們能開門進來,就證明他的推測沒錯,大樓失去電力隻是假象,其實是嶽嵐菁接管了大樓的所有係統,所以你們要小心一點,把這棟大樓想象成是有生命的,而且隨時都會吃人就可以了。”

  “堅哥……你這樣解釋隻會讓人更害怕……”

  “噓……現在該怎麽辦?”小明壓低音量。自從進入辦公區之後,所有人都明顯地感覺到有人在暗處監視,隻是頭頂上的監視器的紅燈並沒有亮著,說實在話,他們也弄不清楚是自己太過疑神疑鬼,還是嶽嵐菁真的在窺伺他們。

  “徐天威說將這張光盤裏的程序upload到主機裏就OK了。”何弼學從包包裏翻出一張光盤,所有人盯著那張光盤,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殷堅沉吟了一會兒,抽出一張符紙一捏,白煙飄散,他可以輕鬆地讓其他鬼靈不能靠近,但不知道這招對嶽嵐菁這種人工智能有沒有效。

  “徐天威還說,清除行動必須一致,對表……九點三十分準時行動!”何弼學壓低音量指示,大明、小明點點頭,兩人深吸了一口氣,拿了識別證劃開主機房的電子門,陰森的空氣冒出,裏頭的綠色小燈一閃一閃,這裏的電源果然一直開著。

  “那我們呢?”張正傑好奇地疑問。他們經曆過各種大陣仗,說老實話,這一次有點小兒科,攝影機架起來之後,他竟然覺得有些無聊了。

  何弼學正想回答他,順便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學弟,奇怪的聲響卻傳了出來,大型的風扇突然間運轉起來,跟著“砰”的一聲,主機房的電子門和他們進來的大門都應聲關上,眾人對望著不敢多說一句話。

  “呃……不用太緊張,隻是門關上了而已,等大明、小明完成upload後,門應該就可以打開了吧?”陳湘慈自我安慰。張正傑跟何弼學看了她一眼,這小姑娘恐怕太小看他們的衰運了,很多不可能的事一旦遇上他們,尤其是何弼學,就都變得有可能了。

  “別說話!風扇在逆轉,她在抽幹我們的空氣!”殷堅俊眉一皺。果然電子門後傳來“砰砰砰”的敲擊聲,是大明、小明在求救,他們的情況更慘,處在完全封閉的空間裏,而嶽嵐菁故技重施,打算悶死他們。

  “堅哥!”何弼學擔心其他人的安危,他相信大明、小明一定upload病毒了,可是需要多久才能消滅嶽嵐菁?會不會他們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破!”手訣一捏,殷堅集中注意力打算爆破那道電子門。

  “堅哥!”何弼學急叫,接著急喘一口氣。風扇的轉速快極,很快他們的氧氣便不夠用了,張正傑扶著陳湘慈坐下,兩人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大明、小明……”察覺電子門內已經沒有任何敲擊聲,何弼學害怕地想拉開門,無奈連他也開始神誌模糊起來。

  “阿學!再撐一會兒!”殷堅伸手抵著何弼學的背脊,平穩地傳了一些靈力給何弼學。

  殷堅扶住何弼學,缺氧過久就算不死,腦部也會受到永久傷害,他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這些朋友身上。考慮了一會兒,殷堅打算使用穿越空間的道術將他們帶離此地,無奈他越急越無法冷靜地使出道術。

  “嗖”的一聲,風扇驟停之後重新開始運轉,一道讓人萬分舒坦的涼意灌入,眾人忍不住大口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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