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春的手指在計算機鍵盤上跳動,思維從臨床醫學躍入分子生物學,頓覺天地廣闊。人類認識世界從是無知到有知從感性到理性;醫生認識疾病是從無經驗到有經驗從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自己現在要進行的研究就是探索其所以然。他身邊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書籍、資料,計算機屏幕顯示出國內外最新研究進展,令人高興、振奮、驚訝!她佩歎醫學科學的飛速發展,佩歎計算機的無比神奇,佩歎又有了新認識的自己的大腦!
女兒魯豔在她身邊吃方便麵,曹閔進主任辦公室來:
“蕭春,天都黑了,你還不回去?”
蕭春盯著計算機屏幕:“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標書馬上要報走,回去做不了,魯新建竟然把我的計算機弄亂。”
曹閔歎氣:“看我收拾他。”往外走。
蕭春喊:“護士長,你就別去了。”
曹閔笑道:“我現在還去不了,我得去夜大上課呢,今晚要考試,我明天去找他算賬!”
蕭春看曹閔:“曹閔,你也真難,也不算小了,還上夜大。”
曹閔無奈地搖頭:“沒辦法,我的副高職稱還沒評上,一定得要把這本科文憑拿到手。”逗魯豔,“魯豔,拜拜!”
魯豔笑:“阿姨再見!”
蕭春打印、裝訂好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標書時,已是深夜,女兒魯豔已撲在凳子上熟睡。她手撫女兒的頭,看申請標書封麵:“異體幹細胞移植術後移植物抗宿主病治療機理研究”。長舒口氣,嘿,終於完成了!“移植物抗宿主病”是血液幹細胞植入成功之後最為嚴重的並發症,即使是移植成功也可能會最終失敗。供血者和受血者之間的HLA相合程度越差,發生這種並發症的幾率就越高,男性受血者接受女性供血者也容易發生。這些都是需要深入研究的。基礎研究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眼前,更重要的是為了今後。蕭春為自己初建了這座“工廠”而高興,為初建這座“工廠”而遇到的困難、挫折而傷感。一隻手撫摩到她肩頭上,蕭春回頭看,是魏強。蕭春心裏發熱發酸:“你怎麽來了?”
魏強笑道:“來關心關心你。”
“都好晚了。”
“想你了。”
蕭春依到魏強懷裏,淚水滑落出眼眶。
魏強駕駛舊桑塔納轎車送蕭春和魯豔回到蕭春住屋樓下,蕭春抬頭看自家的屋窗,沒有亮燈。心裏說,他是完全不管這個家的。魏強抱著魯豔,要送她母女上樓,蕭春猶豫,還是接過魯豔,太晚了,你回去吧。二人依依而別。魏強回到車上,啟動了車。這時候,醉醺醺的魯新建歪歪倒倒走來,看見了駕駛舊桑塔納轎車駛去的男人的背影,穿的是直領便服,不禁勃然大怒。
魯新建剛從地下賭場賭博回來,牌桌上,他對姚得海說,我那個老婆在外麵有男人。姚得海勸他離婚。他說,不能便宜了他們。姚得海要幫他出氣。他搖頭,我還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姚得海就讓他先收拾女人。
愛情奇妙而令人煩惱。按常人看,魯新建能夠娶了蕭春做妻子,無論從哪方麵講都應該滿足。早先,他魯新建確實滿足,認為自己前世積德找了這麽好個老婆。而此時,他深愛的是雪柔,氣恨的是蕭春和那個跟蕭春在一起的男人。他再次抓到了蕭春偷男人的證據,夜半三更了,他倆還在一起!他怒不可遏,進屋後,也不說話,揮拳暴打蕭春。蕭春躲閃,知道魯新建是看見了魏強而生怒。可你魯新建呢,夜半三更又到哪裏去了,你可是時常夜不歸啊!她想說又沒有說,對於魯新建她已經無話可說。在沙發上熟睡的魯豔被驚醒,撲到蕭春身上哭喊,爸爸,別打媽媽!……魯新建重重的手將魯豔碰倒到地上。蕭春發急,抱起女兒護著。瘋狂的魯新建抬腳蹬踢蕭春,魯豔“哇哇”大哭。魯新建邊打邊罵,在國外偷,回到國內又偷,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婦!蕭春身子痙攣,無聲哭泣。
魯新建打罵夠了,憤憤地坐到沙發上抽煙、喝啤酒。蕭春起身來,拿了隨身物品,抱了哭泣的魯豔走出了這個家,“砰”地帶死房門。
蕭春和女兒出走後,魯新建氣憤地喝罵、砸毀家具,心裏空落,看牆上那三口之家的照片發愣。他預感到蕭春這一走不會再回來了,他倆的分手是早遲的事情,就萬般心疼起幼小的寶貝女兒來,也想起跟蕭春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手機響了,是雪柔的電話,說想他了,她就在他的住屋樓下,問蕭春在不在家。知我者雪柔!他的兩眼潮了。雪柔和他躺在他和蕭春睡過的床上時,魯新建把滿心的怒氣拋開了,把真情的愛酸熱的淚傾注給雪柔。
雪柔為魯新建按摩身子:“新建,我也得說你,你不該動手打人家。其實,蕭主任也很辛苦的。”
魯新建瞪眼:“我就是看不得她跟那個野男人在一起!”
“那你就和她離婚呀。”
“那不正好便宜了他們。”
雪柔停止按摩:“那你就讓我這麽苦等?”
魯新建說:“雪柔,別急,我會跟她離婚的。”
“啥時候?”
“等我找到那個男人,教訓了那個家夥之後吧。”
“怎麽教訓?”
“揍他一頓,或者殺了他!”
雪柔急了:“新建,你怎麽老不聽我的勸,怎麽總是打打殺殺的,我可不希望你去坐牢。新建,你要不聽我的勸告,我就不理你了。”
魯新建摟抱雪柔:“雪柔,你要知道,我是男人,是男子漢,眼睛裏揉不得沙子。”
雪柔說:“我喜歡的就是你的男子漢氣,可是我不希望你魯莽行事。”
魯新建熱吻雪柔:“雪柔,我會聽你的。雪柔,我是舍不得我的豔豔啊。”眼睛發潮,“豔豔她好乖的。”
雪柔同情而又無奈地落淚,漂亮的臉蛋在燈光下顯得嬌媚動人。魯新建將嬌小的她壓到身下。
夜風呼呼。離開家後的蕭春抱了魯豔在林陰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一輛轎車駛過她身邊,蕭春發現是魏強的車,欲喊又止。魏強現在才離開?他聽見了她家裏的打罵聲了嗎?沒有,肯定沒有,否則他是會上樓來製止的。她沒有喊魏強,她現在是不會住到魏強那裏去的。魏強跟蕭春道別後,就駕駛汽車離開了,中途,又返回到了蕭春住屋樓下。蕭春對他說過,魯新建時常不回家,就有一種衝動,想去蕭春家裏。理智最終戰勝了感情,他還是駕駛汽車走了。他並不知道蕭春家裏發生的事情,沒有看見抱了女兒出走的蕭春,回到自己住屋後,仰躺到床上看他和蕭春在國外拍的照片,心湧大波。
蕭春去了曹閔家。蕭春母女半夜到來,使已經入睡的曹閔很驚詫,得知情由後,傷感、同情而又憤然。
“這日子沒法過了!”蕭春已經沒有淚水。
曹閔安頓魯豔睡覺,為蕭春泡了熱茶:“別回去了,你就住我這裏,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還真想你和豔豔來做伴。”
蕭春喝熱茶:“我現在也隻有暫時住在你這裏了。”
曹閔家的浴室裏安裝有木桶,蕭春洗浴時,曹閔為她搓背。看著蕭春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心疼不已:“唉,真是作孽啊!”
熱水浸泡著蕭春的身子,她那冷涼的心有了暖熱,又傷感不已,父母離異會傷害幼小的魯豔。曹閔是最理解蕭春的知己,想方設法寬慰她:“我以前洗澡總是用沐浴露往身上一抹,搓出泡沫,而後就用水衝去。後來有個人對我說,不要把洗澡隻是當成清潔肌膚了事,應該當成一種消除痛苦的快事、恢複疲勞的享受。那人為我買了這個木桶,說是讓享受和樂趣在這木桶裏體現。通過洗澡,使自己絕對放鬆,獲得一種超脫的浪漫享受。”
蕭春搖頭道:“真能夠超脫?難。”
曹閔的心被觸動:“是難,我們女人要承受的苦難太多。”
蕭春理解曹閔:“曹閔,你一個人也是很不容易。”
曹閔道:“是呀,不容易,我們都不容易。工作、生活上的矛盾不少,上班又太累太辛苦,下班後不找點浪漫咋行。”
蕭春點頭。
曹閔笑道:“這木桶泡澡吧,既是傳統的又是現代的,看見這木桶就使人回憶起些什麽又向往著什麽。它還有妙處呢,人能在熱水的輕撫慢摩之中,讓沐浴液裏真正有益於皮膚的元素,在長時間的浸泡中發揮出它最大的作用。”
蕭春也笑了:“沒看出來,你對洗澡還挺有研究。”
曹閔道:“是廣告詞這樣說。不過,我倒是覺得,這種返璞歸真的木桶浴盆吧,總是散發出淡淡的木香味兒,使人有一種欣慰。又不像原先那樣的圓桶形,給人以束縛感,你看,它是橢圓形的,有助於擺脫壓抑感。”
“你是在為木桶的生產廠家做廣告吧。”
“我是在寬慰你的身心。”曹閔輕撫蕭春青腫的手腕,“這個該死的魯新建,下手真狠!”
蕭春的兩眼潮了,想到什麽:“啊,你說那人為你買了個木桶,那人是誰呀?”
曹閔笑:“是個朋友。”
蕭春笑:“男朋友吧?”
曹閔熱了眼:“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