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謇畫傳

3.農工並舉

　　東南互保的實行，使得東南各省社會穩定，經濟未受損失，保障了新興的民族工商業的發展。而張謇更是抓住這一機遇，借大生紗廠的盈利，擴大生產規模，同時又把眼光投向通海一帶的沿海灘塗，他要通過開墾荒灘，為紗廠建立一個可靠的後方產棉基地。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通海墾牧公司正式成立，這是按招股集資方式組成的我國第一個農業公司。它的創立，標誌著張謇的實業活動已經從純粹的工業擴展到了農業。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農業國，中國自從鴉片戰爭以來，一直在以工商業立國的西方列強侵略麵前一敗再敗。中國是否還要堅持以農業立國，已引起朝野的廣泛思考和爭辯。對此，張謇則實事求是，完全從中國的國情出發，堅持以農為本，改造傳統農業，農工商共同發展的思路，以極大的心血和精力將它付諸實踐。在墾牧公司創辦之初，張謇麵對的是“一片荒灘，彌亙極望，仰惟蒼天白雲，俯有海潮往來而已。”在克服了來自自然和人事的重重阻力，“縷縷心血，貫以十年”後，公司向人展示的，已是“棲人有屋，待客有堂，儲物有倉，種蔬有圃，佃有廬舍，商有廛市，行有途梁，若成一小世界矣”。

　　如上所述，通海墾牧公司是大生紗廠自己建立起來的棉花原料基地。除此之外，又如廣生油廠利用大生紗廠軋花腳料棉籽製油自用，大隆皂廠又利用廣生油廠的廢料製造皂燭；大興（後改複新）麵廠利用大生紗廠的剩餘動力磨粉，供紗廠工人食用和漿紗；資生鐵廠最初是專為大生紗廠修配機件設備；澤生水利公司—大達內河小輪公司、大達外江輪步公司、大中通運公司、達通航業轉運公司、澤生船閘公司主要是為大生紗廠解決運輸問題；染織考工所實際上是大生紗廠向紡、織、染全能發展的研究機構和實驗室；懋生房地產公司則是專門買地造房，為大生等企業職工提供宿舍租賃服務。這些互相依存、互相促進的企業，不僅大大提高了集團經濟效益，而且帶動了整個通海地區的經濟和社會發展。

　　張謇還結合沿海灘塗的開發，對原有的製鹽方法進行了改革，並進而把改革擴大到鹽政方麵。早在少年時代他就已接觸到鹽民的生活，他在那時寫的《觀海》詩，就流露出對沿海鹽民生計困苦的憫念：

　　近海地常濕，無山天更遙。

　　雲從半空起，風竟六時囂。

　　魚蛤供餐賤，蒲鹽奉稅饒。

　　誰憐瀕斥鹵，生計日蕭條？

　　隨著此後閱曆的豐富，他更了解到鹽業製度方麵的種種積弊。所以他在墾牧公司成立後，就著手開始鹽業改革的試探，並由此奮鬥30年，為後人鹽政改革取得成功開辟了道路。

　　張謇通過創辦大生紗廠、通海墾牧公司以及大生集團企業係統的一係列實踐活動，逐步把他“實業救國”的主張具體化、明朗化，形成了以“棉鐵主義”、農本思想為核心內容的振興實業的經濟思想。

　　與同時代人相比，張謇不僅具有“實業救國”的遠大眼光，而且更具有將“實業救國”主張付諸實踐，勇於探索的堅強毅力和堅韌不拔的實幹精神。他將“實業救國”的主張化為創辦紡廠的具體行動，他說：今日救國的策略，到底從何處著手？舍去鼓勵紡織，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了。紡織的根本在於棉，故鼓勵人們種植棉花。

　　張謇認為，救國的根本在於發展實業，但實業包羅農工商各業，範圍太廣，其中應有關係國家經濟命脈的產業部門。經過對進出口貿易的深入考察，張謇認為重點產業是棉紡織和鋼鐵兩大工業；認為中國要振興實業，必須以棉、鐵兩種工業為中心。到宣統二年（1910年），張謇正式提出了“棉鐵政策”，後又稱之為“棉鐵主義”。他說，根據《海關貿易關冊》統計，中國進口商品中以棉貨為最多，最高時值銀1.8億兩，其次是鐵貨，值銀4600餘萬兩。因此，中國振興實業應從棉鐵下手。宣統3年五月十七日（1911年6月12日），他在京受到攝政王召見時，更闡述了外貿逆差，特別是棉鐵進口數量之巨，超過賠款，已對國家經濟產生破壞性影響。他說：國人隻知道賠款是國家財物外流的一大漏洞，就不知道進出口貨物的物價相抵消，每年國家的向外輸出，僅棉花一項就已達到21 000餘萬兩，鐵也有8000餘萬兩。這暗底下的剝削，比賠款還要利害。如果不能設法止住，發展下去，即使不亡國，民眾也要窮困而死。

　　張謇之所以主張優先發展棉紡織和鋼鐵工業，主要原因是看到了洋貨中這兩類工業產品在中國市場上銷路最廣，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最大。如果中國大力發展這兩種產業，“以敵其入”，就會扭虧為盈，由貧而富，變弱為強。在棉、鐵兩大工業中，他尤其重視棉紡織業，一再強調“棉尤宜先”。從他創辦大生紗廠的成功經驗中，他體會到，發展棉紡織業，需要的投資少，見效快，利潤比鋼鐵工業高。他議論道：挽救窮困的方法隻有靠興辦實業，要想致富的方法也隻有靠興辦實業。辦實業固然不能在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內，把全世界各類實業一時並舉，那麽就得探究我們今日是什麽原因變得窮困的，他日致富又須得靠什麽樣的實業。而以自己的見識，覺得最重要的是興辦紡織業，並且紡織業中最適合中國國情的隻有棉紡。

　　張謇所言“今日致窮”、“明日可富”的產業，首先是棉紡織業。棉紡織品為中國人民日常生活所必需，銷路最廣，獲利最易，當年洋貨中最大進口品即為棉紡織品。時至今日，中國銷往歐美的最大宗的出口創匯產品，仍為棉紡織品。由此可見，張謇是一位富有遠見卓識的經濟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