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李鴻章在處理朝鮮問題上,有其所謂的“牽掣政策”,因而張樹聲、吳長慶調兵朝鮮,導致了李鴻章的不快。朝鮮亂事平息不久,當吳長慶即將回國述職之時,就有傳聞說,李鴻章要讓吳長慶交出兵權。到了光緒十年(1884年)春,由慈禧改組並控製了總攬全局的軍機處,使它變得更加昏庸,從而加速了清王朝的衰亡。與此同時,李鴻章也借故將吳長慶調防奉天金州,並削弱了他的兵權。正在此時,同在慶軍中的袁世凱的傲慢舉動,使得張謇深為不滿。
袁世凱何以也在慶軍之中呢?
原來,袁世凱(1859—1916年)是河南項城人,其叔祖袁甲三在鎮壓撚軍時屢立戰功,官拜漕運總督。生父袁保中也曾舉辦團練,袁世凱自幼過繼給袁甲三之子保慶為嗣子。當年吳長慶之父率領團練攻下廬江縣城,很快又被撚軍所困,命長慶赴袁甲三營求救。袁甲三召集子侄商議,其子保恒反對分兵援廬,侄子保慶力主援救孤城。由於遷延時日,廬江城破,吳長慶的父親戰死於城中。從此以後,吳長慶與袁保恒絕交,而與袁保慶“訂兄弟之好”。
袁世凱自幼不愛讀書,遊手好閑,是個不肯安分守己的浪蕩子弟,因為非作歹,積怨族人。袁世凱不願在族裏受到懲罰,心想吳長慶督辦海防,用人必多,於是他就擅自帶領了其嗣父舊部數十人,以世侄身份投奔吳長慶。哪知防務難以展布,不要說外來人員,就是現有的人員也無用武之地,如何能安插這不速之客呢?加之吳長慶對袁世凱攜數十人冒昧投軍,印象不佳,決定除了袁世凱留營讀書之外,對其餘人員都作了給資遣散的處理。袁世凱在吳長慶處沒有得到任何名義,隻給了他每月十兩銀子的薪俸。這大概是吳長慶看在結拜兄弟袁保慶的分上,不忍驅逐,才暫且把他養起來吧。對袁世凱來說,未免大失所望。
袁世凱來到慶軍之後,張謇奉命指導他讀書。張謇發現,袁世凱的文化根底太差。“課以八股,則文字蕪穢,不能成篇。謇既無從刪改,而世凱亦頗以為苦。”不過,正如常言所謂“寸長尺短”,袁世凱自然也有其能幹處。比如命他去辦一件尋常事務,他會做得井井有條,不出差錯。張謇還發現,袁世凱倒也並非完全庸人一個,他投軍不是為了混飯吃,而是懷有“宏圖大誌”而來。張謇與他徹夜長談,發現他對國際形勢、對清王朝麵臨的危機倒也都有明晰、深刻的見解;同時,還大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英雄氣概。張謇為他的言談所感動,於是與幕友、泰興人朱銘盤商議,由朱銘盤向吳長慶推薦任用袁世凱。
不久,吳長慶詢問袁世凱有何官階,袁世凱回答,曾捐中書科中書。於是,吳長慶下劄,委任袁世凱為幫辦營務處,每月支給薪銀30兩,並撥給勤務兵兩名,聽其差遣。東征朝鮮時,他因張謇的推薦而執行前敵營務處事,由此嶄露頭角,表現出幹練之才。然而,令張謇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袁世凱為人狡詐多變。未得勢之前,既能作慷慨激昂之談,又能謙抑自下,知禮問學,給人印象極好,誤以為是“有造之士”;稍有得意,即妄自尊大,言行不掩,目中無人,誇誕謬戾。張謇與之交往三年,隨其地位“由食客而委員,由委員而營務處,由營務處而副營”,並獲得獎敘五品同知銜,而態度由恭而踞,“謇今昔猶是一人耳,而老師、先生、某翁、某兄之稱,愈變愈奇,不解其故。”以五品同知兼營務處幫辦,而劄稱“欽差北洋大臣會辦朝鮮防務總理營務處”,麵見朝鮮國王居然乘輿張蓋,使用五色馬旗,嗬殿出入,儼然欽差大臣東巡了。特別是當吳長慶遭到李鴻章的貶斥,將副營托付袁世凱,居然不到兩個月,他就公然背離吳長慶。當吳長慶受到排擠時,袁世凱看準風向,投靠李鴻章,甚至做出了一些令吳長慶難堪的事情。對此,張謇一一看在眼中氣在心裏,於是與也在軍幕的三兄張叔儼(詧)以及朱曼君三人聯名,給袁世凱寫了一封措辭極為辛辣的長信,並因此與他中斷了往來。
張謇是第一個發現並推薦袁世凱的人,卻又是從道德人品的角度批評他,並與他決裂的人。李鴻章是第二個賞識袁世凱的人,但他不喜歡袁世凱露才顯己、爭鬥好勝的習性。他隨時想找一個人取代他,但始終沒有找到一個與袁世凱才氣相當,而沒有袁世凱鋒芒的人。因此他終於容忍了袁世凱的存在,讓他在甲午戰爭後的政局中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