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作孚畫傳

九、機關廉政建設——“機關如同一部引擎”

　　盧作孚很清楚，要把鄉村建設運動搞好，必須得到峽區各行各業、方方麵麵、上上下下的支持才行，這就要求其首腦機關——峽防局，不僅起指揮作用，而且要起表率作用，取信於民。盧作孚曾形象地說：“峽防局機關，可以說它是部引擎，它的力量一動，旁的東西也隨之而轉。”他上任後，就針對過去的積弊，狠抓局機關改革和廉政建設。

　　1.目標明確——從黯淡中開辟光明路

　　1936年，當黃炎培來到民生公司參觀後，十分驚奇地發現，民生公司的員工都是任勞任怨、積極肯幹的。其原因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明確而高遠的工作、生活目標：“他們大家都清楚：他們的出汗，是為著這一條整個的長江求出路，為著這一群整個的中華民族求出路，決不是為總經理，也不單是為股東，更說不到為自己。”

　　而在峽防局，為了大家能同心協力搞好鄉村建設，盧作孚更重視機關職工對自己的工作意義有一個明確的認識。為此，盧作孚一上任，就提出了“打破苟安的現局，創造理想的社會”和“造公眾福，急公眾難”的口號。他把小小的峽防局的事業，與國家、社會、人民、理想聯係在一起，使每一個峽防局的人都感受到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是崇高的，偉大的。1929年9月，在峽防局編印的《兩年來的峽防局》的小冊子裏，開宗明義，就指出了峽防局全體同仁之所以來到荒僻的嘉陵江三峽地區進行鄉村建設的目的：

　　我們尤其感覺得一部分的中國人，從無為公眾造幸福的精神，他們任職，隻知刮錢；他們辦事，隻知敷衍；他們對人，隻知應酬。他們不願生產，隻圖掠奪；他們不願創造，隻求享用；他們不管一般人的痛苦和死亡，隻講求個人與一家人的享樂。

　　此外等而下之的一部分中國人，更隻知吃花酒，打雀牌，抽大煙，糊裏糊塗的鬼混一世。我們一方悲痛中國的黯淡，一方想從這黯淡當中開辟出一條光明平坦的生路來。因此我們離開了煩囂、腐化、墮落的城市，來到這幽靜的三峽。

　　為了與那些隻知道享受、刮錢、敷衍塞責的人劃清界線，在這個小冊子裏，盧作孚對峽防局全體同仁提出五條清正廉潔、盡職盡責的工作要求：

　　一、不沾染一切不良的惡習；二、建設我們生活上的秩序；三、依靠人力解決一切人們認為不易解決的問題；四、努力創造，努力生產，為公眾謀福利；五、盡力幫助一般知識低微，受經濟壓迫的人們，增進他們謀生的能力。北碚新營房的牆上寫著“忠實地做事，誠懇地對人”。盧作孚以這樣的理念將峽防局士兵訓練成一支新型的軍隊。

　　為了時時提醒大家不忘理想、使命、目的、信條，盧作孚讓人把它寫成標語貼在牆上，印在床單上、桌布上，甚至吃飯時用花瓣拚寫在餐桌上。如1929年9月，峽防局與川江航務管理處聯歡，就是如此：

　　兩招待員引導至峽局午餐，桌上用花擺成兩句話：一是“創造公共的理想”，一是“變更社會的興趣”。其含義是說：“創造公共的理想”，即如航務處的“謀保護航業，發展川江航運”，峽局的“救公眾急難，造公眾幸福”便是；“變更社會興趣”，如普通的社會興趣，在一般人來說是有錢修好房子，買好田地，坐大轎子，打大牌，吃花酒，為表現自己。現在是要有錢替眾人造房子，為眾人修花園，能賺錢也是為公眾賺得，要是眾人有了，自己也在其中，要變更成了此等社會興趣。

　　為了培養鄉村建設人才，盧作孚在峽區招收中學程度的青年500餘人，組成了學生一隊、學生二隊、少年義勇隊、警察學生隊等。學員入學時，盧作孚親自主持入學儀式，領導學生宣誓：“鍛煉此身，遵守隊的嚴格紀律；犧牲此身，效忠於民眾，為民眾除痛苦、造幸福。”使學生們有一個堅定的為國盡責，為民造福的奮鬥目標。

　　2.嚴格紀律——禁絕不良嗜好

　　盧作孚主持峽防局後，對下屬既愛護，也嚴格要求。他要使峽防局機關工作人員一天的工作、生活既充實又有意義，既嚴肅又生動活潑。他是這樣安排的：

　　每晨黎明放炮起床，全局職員到公共體育場運動半小時，午前午後辦公四小時，完畢後到運動場自由運動一小時，晚上開各種會議或練習音樂一小時。士兵每日晨操練兩小時，午前或午後作社會工作，如挖土、掃路、修花園、栽樹子八小時……為了使峽局工作效率高，有條不紊，他還規定“各股各隊有辦事日記，各人有生活日報，每日各有事務會議一次，每周全局有討論一次，協議全局應興、應辦事項，星期周會報告本周以來的工作”。

　　盧作孚還嚴格要求峽防局的工作人員不準喝酒，不準抽煙，不準賭博。為了使峽防局“職員官兵一律禁絕（不良）嗜好”，盧作孚明確峽防局的“戒條”是“不飲酒、不吸煙、不嫖、不賭、不妄取公家或他人一錢，對人不欺哄”。

　　1931年10月，盧作孚又要求峽局人員：“1.不應酬；2.不說廢話；3.不扯閑經；4.屏除一切（不良）嗜好。”為此盧作孚還派人每夜二更後秘密巡察，以檢查遵守情形，一經發現有人違犯紀律，堅決懲處。1929年9月21日，盧作孚致函副局長熊明甫，對仍敢參與嫖賭的峽防局職員堅決處罰，決不姑息。信中說：“凡本月曾經嫖賭之職員，請察酌降級，並通令如再有嫖賭，免職！吸煙者，察覺記大過。”半年後，峽防局石印社有叫何昌瑞、張重輿的兩個人勾結石印兵楊某屢次“私行聚賭”。盧作孚知道後，經調查核實，他簽發了“開除何昌瑞職務，並罰洋十元，張重輿罰薪一月，其餘分別重責，以觀後效”的決定。

　　有一次，峽防局有個叫林芳的部屬，被人舉報參與賭錢，盧作孚知道後十分重視，但經他核查後，才知那人隻是去過聚賭之地，但未參與。為此事，盧作孚還特意致函給峽防局總務主任趙仲舒，指出“部屬人有過失，無論實在與否，但聞人言，即宜虛心1931年2月6日的《嘉陵江日報》刊登外地人對峽防局印象的報道。接受，乃不致塞明閉聰”。林芳賭錢事雖無，“但究竟立嫌疑之地，仍應嚴加責備”。盧作孚最後語重心長地說：“峽局應養成愛護好的，痛恨不好的風氣”。“天下事業之成，必有一批人披肝瀝膽、推心置腹，以相糾其短，相攜於義，此種精神亦正待吾輩倡之”。

　　果然，經過盧作孚嚴格紀律要求，峽防局自上而下風氣大為改觀。1930年3月19日《嘉陵江日報》以《峽防局果然注重規律》為題作了報道：

　　北碚峽防局，規律嚴整，平時外人常有傳說，不過凡事日久弊生，也不免會令人懷疑，以為未必長遠如此。殊知查得該局日新月異，精神已隨物質由勉強而趨自然。即如“不喝酒”、“不吸煙”、“不賭錢”，“誠懇地對人，忠實地作事”，更如“一切不苟，一切公開”等等事實，都完全實行，不托空言，隻說消極方麵（的話），官兵已一律禁絕（不良）嗜好。

　　盧作孚還要求峽防局人員嚴格遵守作息製度和其他規章製度，如規定讀書會、討論會、周會，凡遲到或無故缺席都要罰款3角。如1931年9月的一天峽防局在體育場開周會，凡遲到了或無故不到的都照例罰薪3角。在遵守作息製度上，在執行紀律麵前，不分職位高低，一律平等。一天早晨剛上班，盧作孚來找業務處童少生經理和船務處鄭璧成經理。但鄭璧成卻未到，原來頭天他過生日，同事們邀約他打麻將至深夜，所以遲到了。當鄭璧成慌慌張張進來後，盧作孚嚴肅地對他說：“聽說你打牌打遲了，我們麵前有川江全域，由你調配120條輪船，這個局麵不是夠費心機的麽？怎的你隻縮在一張方桌上，把時間浪費在132張麻雀牌上？”說得鄭璧成口服心服，連連認錯。

　　連公司經理遲到了都要挨批評，大家就更不敢隨便違反紀律了。盧作孚還對峽局人員講了一個頗幽默的故事：

　　美國國務卿，曾有一段笑談。他的秘書每天上辦公室都要遲五分鍾，問他為什麽原因，答說：“我的表稍微走慢了。”國務卿說：“對不住，有兩個辦法，請你選擇一個：要嗎，你變更你的表，否則，我變更我的秘書。”

　　3.廉潔清正——請林森、劉湘吃豆花飯

　　盧作孚常說：“勤、儉是中國人爭得生存的兩把利刀，勤則‘大膽生產’，儉則‘小心享用’。”早在1924年，他為四川省政當局整頓機關作風，就強調要“提倡儉德”。如“每周有幾天隻用蔬菜”，“每月隻有兩頓或一頓可用特製菜，菜肴限製兩樣或三樣”，“提倡不用酒，不用紙煙”，“以便飯招待客人”，“取締宴會”，“取締飲酒”，“取締吸煙”等等。他到峽防局上任後，自己帶頭，也嚴格要求峽防局全體人員艱苦樸素，不搞特殊化，不準營私舞弊，不準請客送禮，大吃大喝。

　　峽防局來往的客人很多，但盧作孚招待客人，從不搞大吃大喝。不論客人職位多高官多大，他都不搞豪華宴請。哪怕是當時的四川省主席劉湘和當時的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來，也是南瓜燜飯加上一碟泡鹹豇豆炒碎肉末，一碗豆花招待，既無珍肴，也無美酒。1931年8月，《嘉陵江日報》報道了峽防局宴請軍界和上海銀行界人士的情景：

　　餐堂布置簡單而又文雅，餐桌上以白紙鋪麵，並以雜色花瓣擺為“開發四川生產，促進西南交通”等字，茶話片刻，峽防局僅以豆花鹹菜相待。

　　1931年9月，四川省主席劉湘來北碚參觀，劉湘是盧作孚的頂頭上司，對盧作孚又十分器重，按說盧作孚應該好好招待一番，誰知盧作孚仍照規定：“到峽局簡單用飯，各以一小盤豆花，一小碟臘肉及一小碟鹹菜就把飯吃了。”1932年12月，聚興誠銀行總經理楊粲三、美豐銀行總經理康心如各攜全家老小來北溫泉公園遊玩，這兩家銀行在重慶赫赫有名，兩位總經理又是盧作孚的老朋友，且兩家銀行都與民生公司、北碚峽防局有業務往來，按說也應該好好招待，但盧作孚仍關照峽防局，除派員歡迎外，“如到北碚，可以純豆花飯招待之”。所謂“純豆花飯”，就是連一小碟臘肉或鹹豇豆炒碎肉末也免了。1943年，盧作孚回憶他在北碚不講應酬的事：

　　大家都曉得，我在重慶是最少應酬的。我以前在北碚雖然也講交際應酬，但是都在公共食堂。在公共吃飯的時間吃公共同樣的飯。當時受招待當中的一位伍朝樞先生（曾任國民政府外交部部長，駐美國公使）回去之後，佩服得了不得，以中國尚有這樣一群人在這裏拚命埋頭吃苦，認為是最難得的現象。

　　在財政上，盧作孚更是嚴格製度，嚴格監督。如1929年9月，峽防局與川江航務處舉行聯歡會，峽防局一位中隊長在會上談起峽防局的財務工作時說：“峽局用錢，是憑支款單，先由經手人蓋章，再由主任人員蓋章，然後交稽核股查核轉呈局長核定蓋章以後，乃能在庶務處支款”。

　　在這樣嚴格的審核製度下，胡亂開支是不可能的。

　　4.艱苦儉樸——“冬天不準烤火”

　　盧作孚倡導艱苦奮鬥精神。他在《我們要與他們步伐一致》的講話中就提到這樣一件事：峽局的一位主任，一個月的月薪才100多元，生活入不敷出。一次，“他的夫人看見有人擔一擔青菜皮去傾倒，她便要了來做成一種鹹菜。這鹹菜的味真美——並不是鹹菜味真美，是她的意義真美！於是此事在北碚便傳為美談”。

　　在穿著上，盧作孚也要求樸素大方。1929年9月，峽防局政治股主任黃子棠就談到當時“峽局自己織布，自己開染房染布，自己設縫衣店縫衣，士兵是機匠，官長是工頭，自織布以來，共出布四千餘匹……本局士兵穿的草鞋，是各隊自己打的”。正如盧作孚所說：此為盧作孚出任四川建設廳廳長時的訓令，要求下屬注意節儉。

　　“北碚峽局的人，上自官長，下至兵士，無不皆著布服。”峽防局艱苦樸素的作風，使外地來參觀的人，也深受感動。如重慶某醫院院長到峽區考察，“他原來在重慶是著長服，坐大轎子，他因為聽說峽局人員都是穿短服的，他也換成短服來峽，他又聽說峽局人員是不坐大轎子的，他從那次起也就把大轎子取消了。”

　　為了培養峽防局職員艱苦奮鬥的精神，盧作孚要求峽局各機關吃飯一律站著吃，“其有坐食者，從此改正。如違罰薪三角，主任不執行者罰一元，均作價扣薪”。而菜肴，規定“每頓兩樣，官兵一律”。另外，還規定冬天不準烤火。1929年12月30日的《嘉陵江報》是這樣寫的：

　　峽防局曆來規定，此間峽防局及所屬各機關，自盧局長接事以後，冬天無論怎樣寒冷，照例是不燒火盆的，以養成全局人員耐勞忍苦習慣。

　　盧作孚對當時社會上有權有勢者仗勢欺人、作威作福十分反感。他到任後，從自己，從自己的下屬做起，決不搞特殊化。1929年7月，盧作孚對峽防局所屬人員乘船買票，再次作出規定：

　　凡是本局人員，往來上下搭乘汽船，均照普通乘客一樣開錢。近因派有大隊士兵到川江航務處擔任檢查，恐有借名峽局，任意搭船不給船費情事，特嚴令檢查隊長，及送船隊長遵照辦理，以重名譽……敝局人員因公出差，概給有旅費，搭乘渝合（重慶至合川）上下汽船，無論何人因公因私，均須照例給費……

　　盧作孚還致函各船，以後如遇峽防局的人員乘船不購票者，“即請將人押送過局，倘有不便扣留，即將伊姓名函知到局，以便嚴懲，藉維名譽”。

　　更令人感動的是，北溫泉公園本是盧作孚首先倡辦的，峽防局峽防局職員送書下鄉職員、士兵在盧作孚率領下，從設計、施工都出了大力。北溫泉公園建成營業後，為了表示感謝，特決定凡峽防局人員來溫泉沐浴，概“由公園給予歡迎卷免費入浴”。但盧作孚知道後，卻認為不妥，特通告全局人員，“凡到溫泉洗澡，除大塘任人入浴，尚未賣票不計外，如到三角池或盆塘洗澡者，一律扯票（買票）”。盧作孚為了帶頭遵守，特地在發出此通告的周末專門到北溫泉購票入浴。由於他“首先實行，全局人員亦一律購票入浴”。

　　5.倡導讀書——圖書館允許置火盆

　　盧作孚明白，機關建設光靠紀律法規約束是遠遠不夠的，其根本基礎是要提高峽防局人員的文化素質和修養，使他們有遵守紀律、愛國盡職的覺悟。為此，他在峽防局大力倡導讀書。

　　為了使讀書效果更好，盧作孚規定每周星期五舉行讀書會，讓大家報告學習心得，並組織評獎，凡獲第1～3名的還發給獎品。如1929年8月的一次讀書會，有11名職員就“主權論”、“自學方法”、“農業”、“養蜂”、“事物發明史”、“人類過去與現在的生活”、“蠅”、“天空現象”、“種樹”、“溫泉”等問題作了發言，盧作孚親自到會聽講，有時還擔任裁判，參與討論。為了使讀書活動蔚然成風，盧作孚特規定“凡不到讀書會及不繳讀書大綱者，皆依照討論會、周會例各罰金三角，以儆效尤”。

　　為了讓大家能多讀書，盧作孚到峽局後就開始興辦圖書館。1929年，是盧作孚上任第3年。一個藏書2000多冊的峽區圖書館建成。為了鼓勵大家讀書，盧作孚還提供方便和優惠，如原規定冬天不準局機關烤火，但“為便利一般市民和全局服務人員讀書起見，特於圖書館置火盆，以便眾人讀書”。

　　除了自學外，峽防局還安排了課程組織職員聽講。課程以“增長基本常識和辦事能力為準”，“課程如峽局的生活方法、數學、簿記、統計、公文信劄、自然科學、曆史、地理、中國問題”等，盧作孚還親自講課。

　　特別要指出的是，盧作孚倡導機關工作人員讀書，不是單純的、無目標的讀書，而是把讀書和整個國家、峽局的事業、工作聯係在一起。他說：

　　實驗區署的工作人員，今後的讀書……要切實與工作聯成一氣……不要專門坐在辦公室裏弄筆墨，盡量減少辦公室的人數，每個人要多到社會去活動。更盼望做事不在乎專門求花樣翻新，事事要顧到人民生活的利益。大家想一想，盧作孚在七八十年前就強調機關工作人員，做事不要專門求“花樣翻新”，而是“事事要顧到人民生活的利益”。這在今天也是很有借鑒意義的。

　　6.政務公開——重要舉措報上可見

　　盧作孚主持峽防局以後，就明確提出峽防局的政務要做到“一切公開——辦事公開，用人公開，收支款項公開”。這種增加政務透明度的舉措，就是為了便於上下左右的監督。

　　他於1928年3月創辦《嘉陵江報》，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在這張報上，將峽防局的規劃、舉措、財務收支、人員考核等等及時詳細地在報上公開，甚至把峽防局的會議記錄、工作報告也在報上公布，以便讓峽區百姓知曉，便於監督。

　　如峽防局有關重大計劃和舉措，都在《嘉陵江報》刊登出來：《三峽可以經營的地方產業》、《峽防局的新計劃，大規模的經營工業》、《峽防局計劃大規模（種植）森林》、《峽防局布置整理北碚市政》、《峽防局最近擬辦工作》等等。

　　又如峽防局的財政開支情況，都按時在報上公布，如在《嘉陵江報》上就見到《峽防局公布9月份收支情況》、《峽防局公布10月份收支情況》、《峽防局工務股營業收支報告》等等。甚至在公布營業收支情況時，把借債者的名字和借債數目也公布出來。如1929年10月在《嘉陵江報》刊登的《峽防局工務股營業收支報告》中，就赫然記著“盧子英欠5元”。而盧子英不僅是峽防局工作人員，還是盧作孚的胞弟，連他拖欠峽防局5元錢都公布出來。可見，這種政務公開的徹底程度。

　　最可貴的是，盧作孚把峽防局的會議，如《峽防團務會議記錄》、《峽防團務會議記盛》等等都詳盡不漏地公布出來。如1929年12月2日峽防局舉行的“冬防會議”，就詳細公布了其《禁賭案》、《取締煙館案》、《調查戶口案》、《訓練民丁案》、《整理市場案》、《設立圖書館案》、《設立運動場案》、《布置公園案》、《改良學校教育案》、《關於種痘案》等的內容，讓人們都來了解，來監督，來參與。

　　特別是在用人上，不僅將人事任免在報上公布，而且把峽防局人員考核情況以《峽防局服務人員月成績考核表》的形式詳盡按月在報上公布出來，誰個晉升，誰個降級，誰個政績突出，誰個犯了錯誤，都在報上一一公開。盧作孚主張在辦各項事業，特別是一些關係到群眾切身利益的具體工作上，都要讓群眾親自看到、體驗到。

　　他說：“舉辦某種公眾的事業，而集合眾人討論辦法，舉人擔任。讓眾人眼見著提議，眼見著預備，眼見著開始工作，眼見著工作前進，眼見著完成。以此引起眾人做事的興趣”。在這5個“眼見”中，誰還敢弄虛作假、營私舞弊、損公肥私呢？

　　7.深入社會——下鄉調查戶口

　　1929年元旦前夕，峽防局的職員們正商議如何過新年。盧作孚卻提出機關全體人員下鄉調查戶口。盧作孚認為他上任峽防局局長一年多了，峽區究竟有多少人口仍心中無數，可以通過此次調查搞清楚，也可借此機會讓大家“下鄉去看看鄉下人的生活”。

　　在調查戶口中，局機關人員不僅挨家挨戶了解群眾疾苦，還專門印製了宣傳品，在調查戶口的同時，挨家挨戶散發。這些宣傳品“有勸女子放腳不要纏腳的，有勸人剪指甲的，洗牙齒的，送子女進學堂讀書的”。盧作孚後來不無自豪地說：“從來中國的戶口就沒有人調查過，我們在到年底的兩天，全局的職員出發去把北碚場鄉下的戶口調查得清清楚楚。”

　　又如幫助民眾解決實際困難。峽防局原本隻是個維護社會治安的機構，不具有地方政權性質，可是在盧作孚領導下，卻積極熱情地為民眾辦好事。如盧作孚“派局中十餘位職員教鄉中農人養豬”，將科學喂養方法傳授給農民。

　　盧作孚到上海出差，還特地寫信給峽防局，再三提醒“今後的事業硬是要做到民眾方麵去”，並以各種方式促使峽防局機關工作人員深入下層，貼近民眾。為了使峽防局機關更加貼近老百姓，盧作孚還把局機關每周的周會搬到各鄉場去開。

　　8.機關開放——“請進來看，又有茶喝”

　　每當節假日，北碚就突然熱鬧起來，四麵八方的農民，從幾十裏外趕到北碚，其中還有不少裹著小腳，平時難得露麵的農村婦女，也成群結隊趕來。原來，這是北碚的“開放參觀日”。

　　盧作孚為了讓祖祖輩輩生活在群山連綿、溝壑縱橫的山區的百姓開闊眼界，跟上時代的步伐，他不僅在峽區發展交通，開發礦業，興建工廠，開辦銀行，建設電站，開通郵電，建立農場、醫院、學校、圖書館、公園、運動場等等，而且還要把這些建設成就變成峽區“一個現代的生產陳列館”，讓峽區百姓親眼目睹、親身體驗。

　　正因為如此，盧作孚才要峽防局機關（包括北碚的工廠、學校、醫院）在節假日時敞開大門，對外開放，歡迎市民、鄉下人來參觀。

　　“由辦公、上課、研究的地方以至於寢室、廚房、廁所，都讓他們參觀完”。盧作孚想把這種開放作為他實施民眾教育的一個手段，讓“鄉村裏的人們對這許多事業有一種認識，認識生產是應這樣變成現代的”。另外，也是想借開放之機，融洽與百姓的關係。如1931年的端午節，盧作孚命“峽局各機關開放，任人參觀”。那一天，整個峽區從90多歲的老人到幾歲的孩子，都從幾十裏外趕到北碚“看稀奇”。一時間北碚熱鬧非凡。《嘉陵江日報》1931年6月22日以《北碚場未有之盛》報道了這一熱鬧場麵：

　　北碚場平時趕場女子和從遠處來的都不很多，那天卻不然，女子比平時趕場時約增十倍……內中有一位劉老太婆，已近九十了，她說好多年不出門了，這次聽說這裏有什麽稀奇可看，特叫她的兒子孫子用滑竿把她抬來，她看著北碚場已大大改變了，心裏非常驚異。

　　而到三峽染織廠參觀的人更是“擠得水泄不通，不下一萬人，至少也有八千”。峽防局機關原以為來他們這裏參觀的人不會很多，因為他們除了電話總機，就是辦公桌椅，沒有什麽可看的。誰知道參觀的人仍然十分多。原來“這些父老姐妹們最喜歡看的是電話總機和軍事股的望遠鏡，膽子大的把它拿來聽，拿來看，從沒見過的，隻是驚奇地問，而不敢動手來拿，怕把它們傷著。局裏招待的人，特別歡迎鄉裏人，門外有人請，又懸著八個字：‘請進去看，又有茶吃’”。由於當時沒有自來水，為了供應參觀的人喝茶，那些下坡上坎到嘉陵江挑水的腳夫把“腳杆都跑壞了”。

　　盧作孚把一個傳統節日，變成了宣傳新知識、宣傳現代化的大課堂。“峽局人員見父老姐妹參觀的這樣踴躍，而且樂於問這樣，問那樣的，心中感覺十分滿意，深恐父老姐妹們在這麽短時間把各機關的內容參觀不完，當時大家都不遲疑地決定，隻要在可能範圍以內，還要繼續開放”。

　　一個治安機關竟能夠敞開大門歡迎群眾任意參觀且茶水招待，這樣的事，不要說在四川，即使在當時全國，恐怕也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