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李世民忙著起義的事情,已經甚少來找我了。我也樂得輕閑,終日和李元霸弄棒打拳,切磋武藝。“看劍!”我輕喝一聲,一劍朝李元霸刺去,又準又疾。李元霸匆忙間上身後仰,一個跟頭就躍入梅花叢中。“好小子,蠻厲害的!”我不由讚了一聲,原以為李元霸隻是力氣大,但如今看他躲得如此迅捷,步履不亂,顯然走的是一種步法,沒有一定武術基礎的人是絕對使不出來的。我也不手軟,舉手刷刷刷又是三劍,直朝他刺了過去。李元霸在梅花叢裏左躲右閃,想打飛我手裏的劍。我知道他天生神力,一旦我的劍碰上他的手絕對會被震飛出去,所以我變招非常快,就是不讓他碰到劍。這時,李元霸一個閃身繞到我的身後。我已經來不及轉身了,暗暗吐納運氣,僅憑感覺判斷出他移動的方向,無須目視就緊接著又是一劍刺去,這一劍上帶著十足純正的太極真氣。李元霸倏地停住身形,伸手一抓,一把正抓住劍身。我也不往回奪,隻暗暗運氣,與他僵持著。隻聽李元霸大吼一聲:“鬆手!”我頓時覺得仿佛是有千軍萬馬在從自己手裏奪劍,那力量大得幾乎要扯斷我的手臂,我再也抓不住了,隻得鬆手。雖然立刻撒手了,但我還是被那股巨力彈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明,你沒事吧?趕緊跑過來扶我,我不是故意,我剛才一急……”
李元霸嚇了一跳,“我,別擔心,我沒事。”我半坐起來,掄了掄胳膊,還好,並沒有脫臼,“你剛才叫我什麽?”“你沒事就好。”李元霸一愣,“我剛才,我剛才叫你明呀。”“明是我的名,你不能直接叫的。”我把臉一板,“你年紀比我小,要叫我明哥哥,知道不知道?”“為什麽不能叫你明呢?”李元霸不樂意了,“而且我覺得叫明比較順口。”“長幼有序。”我問他,“小子,你幾歲?”他老實地回答:“十三歲。”我無可奈何地歎氣:“我快十七歲了,論年紀,我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哥哥。”“你有十七歲?看著不像啊。”李元霸搖搖頭,“我大哥、二哥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很高大了,而你又瘦又小,容貌比一般姑娘家還漂亮,怎麽看都和我差不多大。”他可能覺得這麽說有點不妥,抬頭看了我一眼,倒也沒再往下說了。我被他這麽一說,心中一驚,陷入了沉思。來到這個時空已經有一年多了,我雖然也長高了幾厘米,但以男人的標準來看,我還是太矮太瘦了,又沒有男性特征,確實很容易被人識破女兒身。身高雖然沒有長高多少,但是我的女性特征卻越來越明顯。最初的時候,我身材平平,直接穿上長袍也不怕有人看出破綻來。但這半年裏,胸部卻開始長大了,我隻能用布條將胸部綁平,偶而觸碰到,不免感到疼痛。在這個時候,我倒是有些憎恨身為女兒身所帶來的不便,尤其是可以輕易看出性別的胸部。
難怪李世民輕易就看穿了我的女兒身,唉,原來連李元霸都覺得我不像個男人,看來我這個男人扮得確實失敗。李元霸看我歎氣,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明,你剛才說你快十七歲,那麽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古人說的生日都是算農曆的吧?我隨口答道:“嗯,是啊,我的生日是季冬二十二。”“那不是馬上就要到了?季冬二十二……”李元霸忽然叫了起來,“怎麽會這麽湊巧呢?”我倒是糊塗起來了:“你說什麽湊巧?”“我二哥的生日也是季冬二十二呢!”李元霸一拍大腿,“我二哥比你大幾歲,你們雖然不同年,卻是同月同日出生的。”不會吧?居然這麽湊巧?
又過了幾日,李元霸約我到府外的後山見麵。可我等了大半天也沒見他人影,剛想掉頭走人,身後忽然傳來幾聲馬嘶。我回頭一看,李元霸牽著一匹馬站在我身後,隻見那馬毛色純白、四蹄生黑,十分神駿。“喜歡麽?”李元霸喜滋滋地問我,“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好馬,好馬!”我不由得看呆了,伸手想去摸摸它,那馬卻忽然長嘶一聲,抬高前蹄,不讓我靠近。“你個死畜生,還敢放肆!”李元霸看了大怒,掄起拳頭就要打它。“不要,不要打它!”我趕忙製止,以李元霸的神力,那馬被他這麽一打,不死也得殘廢,“讓我來試試。”我慢慢地從後麵靠近那馬,趁它不備,伸手抓住馬的鬃毛,一提氣便“噌”地竄到了馬背上。那馬吃了一驚,提起前腿,猛蹬後腿,長嘯一聲,大半個身子都直立起來。我緊緊地抓住它的鬃毛,雙腿夾緊馬身,可還沒待我平衡好,那馬前腳迅速著地,兩隻後腳又是向上一踢,我被他高高揚起,幸虧抓得牢,才沒被甩飛出去。“好,好!”李元霸為我拍手叫好,“明,你很行嘛!”我卻是有苦自己知,耳邊、腦中都是“呼呼”的風聲。這馬花樣百出,前踢、後蹬、左擺、右晃,我完全身不由已,隻能隨著它起伏搖擺,被它掀得東倒西歪,就像在暴風雨中顫抖的樹葉,驚恐萬分。
“明不要怕,我來救你!”李元霸終於看出我有點不妙,趕忙挽起袖子衝上來幫忙,他大吼一聲,“啊呸,好你個畜生,我讓你撒野!”說罷,他跑上來衝著馬頭就是狠狠一拳。隻聽那馬悶哼了一聲,我就連人帶馬飛了出去。我一看,心想完了,你這是要救我還是要殺我呀?就算我摔不死也得被這馬壓死。我趕忙撒手,腳下一蹬,頓時脫離了馬背,但甩出去的速度卻一點沒減,我仍是被拋到了半空中。
電光石火間,有個人影淩空飛向我,他長臂一攬,微微使勁,我便輕而易舉地落入他的懷抱裏。他的手臂結實有力,穩穩地接住了我。他的懷抱是如此地溫暖,如此地寬廣,令我剛到莫名心安。“謝謝你……”淡淡的麝香味包圍著我,我不用抬頭也知道是李世民。這段日子我對他的懷抱已經不陌生了,甚至可以說有些熟悉。我不敢抬頭看他,隻好扭頭朝後看去,可憐那馬悲鳴了一聲,摔在地上,口吐白沫,蹄子蹬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元霸,我聽府上家丁說,你把這追風神獸牽了出來,就怕你又闖禍,這才匆匆趕來。”李世民嗬斥道,“果然,你又在胡鬧!有你這樣馴馬的麽?”“我,我想把這馬送給明當生日禮物嘛,誰知道它忽然發狂。”李元霸吞吞吐吐地說著,“我哪裏是在馴它,我是怕它摔著明,一著急才打了它一下。”李世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元霸,搖頭歎息:“元霸,你知不道你隻輕輕一拳,就能把它打死了?”“我隻輕輕打了一拳,死不了。”李元霸說著還推了推那馬,可是那馬直挺挺地躺著,動都不動。李世民啼笑皆非:“看那馬都僵了,你還說它沒死?”李元霸看那馬還真的一動不動,他也傻了:“那怎麽辦?我給明的禮物就這麽死了……”“元霸別慌,讓我看看。”我跳離李世民的懷抱,走上前去摸摸馬脖子,翻翻馬眼皮,笑了笑,“它沒死,隻是暈過去了。”李元霸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蹲下來摸著馬腦袋,嘴裏叨念著:“馬兒、好馬兒,你快點醒,我不打你,絕不再打你了。我還要把你送給明呢,你快點醒啊!”好可愛的李元霸,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元霸,你真是個孩子呢!”李世民也忍俊不禁,他偏過頭看著我:“依我看,你也是個孩子,陪著他一起胡鬧。”“我……”我咬了咬唇,卻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他。自從被他拆穿了我的女兒身,我在他麵前好像越來越笨拙了。“既然人沒事,那就作罷吧。”李世民擺擺手,“別的先不說了,我們把它捆上,扛回去。”“捆什麽,我直接扛著走就行。”李元霸隨意說著,抓住馬腿,將整匹馬舉過頭頂,橫搭在肩上,大跨步地朝山下走去。我不得不歎,天下竟有如此神勇的人,真不愧是隋唐裏的一條好漢,我轉身就想跟著李元霸下山去。李世民輕輕拉住我:“明,你一會兒到我房間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送給你。”李世民將一個錦盒遞給我。“送給我?”我疑惑地打開錦盒,盒子裏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枚印章。我拿在手裏仔細看著,隻見這印章做工精致、無裂無絡、冰清玉潔,帶著天然的淺紅回紋,像是罩著一層薄薄的紅霧。印章頂向上,頂部有小孔,紋飾劍穿花。印身簡潔大方,刻有“風明”二字。“喜歡麽?”李世民問道。“我喜歡……真的好喜歡……”我喃喃說著,難以置信,他居然知道我心中最想要的東西。從小我就希望有一枚刻著自己名字、隻屬於自己的印章,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中意的。在我心中,一枚小小的印章融合了雕刻、書法,是一幅可以收藏在心中的方寸小畫。“來,試試。”李世民取來印台,我將印章按在印台上,然後在宣紙上一蓋,“風明”二字就躍然紙上。“這字跡……好熟悉……”我瞅著那兩個字,忽然靈光一現,回頭對李世民說,“這是你的字跡!”“是,這是我刻的。”李世民輕輕一笑,“我的手藝並不好,刻得有些粗糙。”“你的手藝很好呢,你刻的印,章法繁簡相參,疏密相理得當,刀法遒勁,風神流轉,精妙絕倫。”我捧著那枚印章哧哧稱奇,“真可謂無一字不合法,無一筆不靈動。”“嗬……你總是不吝嗇你的讚美之詞。”李世民走近一步,伏下身看著我,“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沒想到我們居然在同一天出生,還真是一個令人驚喜的巧合呢。”“我,我沒準備給你的禮物。”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來而不往非禮也,不如我改天……”“不用了,前些日子我從你那裏取走了這塊‘藍幽石’,就當它是你給我的禮物吧。”李世民從胸前的衣兜裏取出那塊藍石,“我原本想拿另一塊‘赤幽石’來送給你,可惜,我尋了很久也沒找到,隻能暫時拿那塊雞血石代替。”“那,那我就多謝了。”看他把那塊藍石貼身收著,不知怎麽的,我覺得很開心,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又不敢看他的臉,隻能低頭看著他的手。嗯?那是什麽?他的手上怎麽有一道血痕?
我忍不住問:“你的手怎麽受傷了?”他輕描淡寫地解釋:“說來慚愧,上陣拿槍受傷不稀奇,可我在篆刻時卻被小刀劃傷了。”“傷口還挺深的呢。”我覺得有點內疚,忍不住執起他的手細細看著,不經意間瞥見從他袖子裏露出的一條長長的疤痕。“這道疤痕……”我將他的袖子拉高,那道疤痕很長,從手腕直劃到他的上臂,“難道是那個時候為了救我……”我心中一震,想起我們初見麵時的情景:那賊人持刀砍來,他擋在我身前,那刀橫劈過他的手臂,再劃過我的手……“是啊,你手上應該也有同樣的傷痕吧?”李世民拉過我的手,撂高袖子,果然有一道細細的疤痕。兩道傷痕並在一起,居然是個美麗新月形。那痕成為了我們身上永遠的記號,卻也永遠地烙在了我的心裏。心裏忽然生出一個可怕的感覺,我這一生恐怕都要和這個男人糾纏在一起了。喜怒哀樂,一念之間,緣分或許也是如此,隻是一個眼神、一道傷痕的糾纏。“我們的生日是同一天,居然連傷痕都是同一道……”一聲輕笑自他的嘴角逸出,他伸出手輕觸著我的麵頰。我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他的笑、他的手,都使我怔忡。目光,似乎不能從他的臉上移開。眼前的他有一種魅惑人心神的神奇魅力,比起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李世民,此刻,我更願意相信他隻是一個溫柔的男人。他的手指在我臉上慢慢遊移著,一股灼熱的氣體在我的身體裏遊走,氣力似乎正一點點渙散開去。
他的手指遊移到了我的頸上,同時,左手也攬上了我的腰。下一刻,我整個人已被禁錮在他寬闊的懷抱中,麝香的味道充斥著我的鼻間。“明……”李世民輕輕地喚著,蠱惑似的呢喃,是如此地溫柔而低沉。我慌亂著,迷惑著,想拒絕,卻又沒有半分氣力。“放開我……”我以為自己會大叫出來,可說出的話卻虛軟無力。“你以為我會麽?”李世民在我耳邊輕輕說著,下一刻,已把我壓在了軟榻之上。“為什麽一直抗拒我?”他的頭一偏,輕啃著我的耳垂。“不……不為什麽。”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著,沒有力氣去抗拒他,隻能別過頭想要避開他的唇。“害怕麽?”李世民的唇自我的耳垂滑到了我的脖頸上,“怕我麽?”“對,我怕……”我咬緊唇,終於承認,“我是怕你,真的好怕……”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那是一種無法抑止的顫抖。連我自己也無法明白,這種顫抖究竟是因為什麽。最初見他,我就害怕看他的眼睛,他那閃爍不定的眼波、他探詢的眼神、他眼底那抹始終無法抹去的血腥……我怕他,想遠離他,卻又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
“是麽?”他輕輕呢喃了一聲,“你怕我……也好呢……”很輕的一句,像在對我說,又像在對他自己說,唇沒有停下來,依然在我的脖頸間輾轉吮吸著。身體開始有些飄飄然,鼻間充斥著的全是他的氣息,那種帶著麝香味的專屬他的氣息……我已經分不清什麽是對的,什麽又是錯的,思緒一片混亂,我仿佛都快變得不是自己了……“二哥,你在屋裏麽?”屋外忽然傳來李元霸的叫聲,“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