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世民微斂起眼,又睜開,他收回手,轉身邁開大步往門口走去。“呼……”我低著頭不停地喘著粗氣,手緊按在胸口上,似乎這樣做就能讓狂跳不已的心髒舒服點。唉,再多出幾次這樣的狀況,我非被嚇出心髒病不可。“大哥、柴賢弟。”李世民將來人迎進屋裏,就回頭喚我,“明弟,來,我為你引見。”我努力平複著情緒,強打著精神走了上去。唉,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我的臉到現在還微微發燙,心還是跳得很急。再看那李世民,臉色如常,語調平穩,看來他變臉比翻一頁書還快,真是厲害啊。“這位是我大哥李建成,這是我的好友柴紹。”李世民很隨意地搭著我的肩,平靜地為我們介紹,“他是我新結識的朋友風明,如今由他來教導元霸的功課。”
“風明見過柴公子。”我先抬頭看左邊的柴紹,隻見他雙目亮如朗星,白淨麵皮,清秀非常。再看他的穿著,紫色的羽綢外衣,絳紅軟綢中衣,腰間束金線繡帶,香囊環佩一應俱全,真是衣裝人物、相得益彰,顯得他更加英俊了。還真是個“騷包帥哥”,我心裏又歎又笑,這柴家果然是富豪,就柴紹一個獨子,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真是舍得花錢。
柴紹拱手道:“不必多禮。”“風明見過大公子。”我轉頭再看右邊的李建成,他穿一身嫩青色錦袍,人倒也長得眉清目秀,可惜陰氣太重,看著倒像個大姑娘似的,估計長得像他娘竇夫人。
“你就是那個在植樹崗救了爹和世民的風明?嗯,挺標致的一個孩子,粉雕玉琢的,漂亮得就像一個女孩。”李建成擺了擺手,仔細地端詳著我,“唔,這孩子主要是眼睛生得漂亮,他有雙好眼。”
我本來就對這個太子沒啥好感,現在一聽他說我長得漂亮,像個姑娘家,還說我有雙好眼……廢話,我又沒近視,當然是好眼了。我心裏頓時有些不痛快,血衝腦門,就硬邦邦地頂了一句:“我是山野村夫,生得粗鄙,哪能說得上漂亮。而大公子麵如敷粉,唇似朱丹,那才叫生得漂亮,如果稍加打扮,恐怕要比一般姑娘家還要美上許多。”
“你……”李建成被我這一番話說得麵青唇白,不過估計他想起我對李家還是有點恩情的,也不好當場發作,咬著牙說道,“世民你和柴賢弟先聊著,我還有點事情,就先告辭了。”說罷,轉身拂袖走了。
“嗬……”最先笑出聲的是柴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人小膽大,倒真是敢說話。”李世民倒沒笑出聲來,隻是唇角微微往上彎起。“誰讓他先惹我的。”我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著。心裏雖然很解氣,卻也知道這樣一鬧,恐怕這個太子以後不會給我什麽好果子吃。不過也顧不得了,我這人就這麽個破脾氣,虱子多了不怕癢,倒也不怕別人的打擊報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不過,這個李建成雖然看著可惡,最終卻也沒什麽好下場。雖是太子,可到死也沒能當上皇帝。想到這裏,我倒是對這個倒黴的太子有了些憐憫之情。玄武門一變,他不僅皇位沒了,連命都沒了……他的命還是喪在自己的親兄弟李世民手裏的……
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有點冷,禁不住就打了寒戰。可怕的不是李建成,而是我身旁的李世民!這個連自己的手足兄弟都能下得去狠手的人,還不知道要怎麽收拾我呢!我越想越害怕,腳無意識地向一旁挪移,隻想避他避得遠遠的。
痛……我還沒挪出去半步,肩膀就被李世民牢牢扣住了,那危險的力道好像在告訴我:別想逃掉。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側頭看去,他並沒有看我,而是對柴紹輕輕笑道:“柴賢弟,你今日來找我,不隻為敘舊,還有別的事情吧?”“這個……”柴紹看了看我,麵有難色。李世民看了柴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柴賢弟有話請直說,這兒沒有外人,明弟是我們可以信賴的人。”我聽了一愣,我怎麽就成了你們可以信賴的人?剛才明明一副想把我殺之而後快的表情,這個李世民,到底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呢?柴紹轉身走到窗邊,四處張望了下,將門窗統統關好,才又說道:“文靜被抓起來了。”“文靜被抓起來了?”李世民的眼裏閃過一絲訝異,“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方才去見過李伯父,剛巧江都有詔書下來,說李密叛亂,而文靜和李密是兒女親家,照律應該連坐。”柴紹皺了皺眉,“李伯父接了聖旨,不敢怠慢,當下就下令去將文靜拘來入獄。”“哦……是爹把他抓起來了。”李世民聽後反而平靜了下來,臉上依然是淡漠如水的表情。“那如今該怎麽辦呢?”柴紹倒是有些急了,“得趕緊想辦法救文靜出來。”“如何救他?”李世民回身坐到椅上,慢悠悠地開口,“那可是聖旨,難不成你想抗命?”
還是你想劫獄?“我暫時也沒想出辦法來救他,”柴紹看李世民跟沒事人一樣輕鬆,越來越急了,“但文靜是我們的好友,難不成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受牢獄之苦?”“我不是不想救他,隻是此事要從長計議。”李世民伸手扶著額頭,“此時的局勢太過複雜,無論我們做出什麽決定,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果不堪設想。”柴紹被李世民這麽一說,慢慢也冷靜下來:“那你的意思是?”“我爹不會為難文靜,所以他在獄中應該不會受苦,救他出來不能急於一時。”李世民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救文靜出來並不難,難的是救出來以後該怎麽辦,這才是最頭疼的問題,你容我想想。”劉文靜?我托腮努力地回想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劉文靜就是李淵起義的主要策劃者,是唐朝的開國元勳。他深謀巧言、智深功高,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在腦中把這時的局勢大概地分析了下。如今已是大業十二年年末,李淵仍在太原留守,而李淵父子晉陽起義是在大業十三年,看來離他們起兵造反的日子不遠了。“不知明弟對此事有何看法?”我正想著,李世民忽然偏過頭來問我。“啊?什麽看法?我連那劉文靜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哪裏會有什麽看法?”我一驚,好端端的怎麽又問到我頭上來了?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我可不敢再胡說八道了,“何況連二公子都想不出辦法來,我一個毛頭小子怎麽可能會有主意?”“是麽?”李世民的深眸裏閃現出饒有意味的亮光,“我方才見你眼中異光閃過,但凡你有了什麽奇思妙想,你的眼裏就會現出熠熠光彩,所以,你不用瞞我。”我驚訝地張了張嘴,呆呆地看著他,他的深眸仍然鎖住我,看上去誠摯非常,卻又似無比諷刺。李世民看著我又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卻充滿警告的意味,好似在告訴我:“你再裝瘋賣傻,我就要你好看!”這個男人太可怕了,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我的心肝脾肺腎。我對著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容,可惜不太成功。我感覺到嘴角一陣抽搐,估計我這個笑比哭還要難看。“不知道二公子聽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麽?”這次我再不敢慷慨陳詞了,隻得打起了太極,“如果我沒猜錯,二公子稍後一定會去探望劉大人。”“探了又能如何?”李世民屈著手指頂住下顎,定定地看著我。“二公子既然和劉大人是好友,那一定知道此人足智多謀、巧言善辯。”我嘿嘿地幹笑著,“所以隻要二公子去牢裏探他一探,劉大人自然就會告訴你應對良策了。”強出頭的二愣子我當一次就夠了,如果每次我都高談闊論、隨意說出曆史,就算有九條命也是不夠我花的。再說這事原本就該由劉文靜來解決,我又何苦攬禍上身呢?“唔……”李世民稍稍思索了下,轉頭對柴紹說,“我立刻動身到監牢去探望文靜,你就在外先打點一下,等我見過文靜,看他有何計策,我們再做打算。”“好,就先這麽辦吧。”柴紹也不囉嗦,答應了聲,就起身往外走去。李世民整了整衣袖,也站起身來:“我現在要去見文靜,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麽?”我當然不願意了!心裏雖然是這麽想,但我嘴上當然不能這麽說,“嗬,二公子和劉大人有要事相商,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李世民又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說,甩了袍子就出門去了。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鬆懈下來,立刻癱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