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 捷
我前幾年就聽說了劉力紅醫生的大名,還有他的《思考中醫》,網上也有流傳他的講座錄音。可書店裏總是斷貨,圖書館裏這本書的狀態終年“借出”,所以等我買到這本書時,那已經是第三版第二次印刷了。
在中醫日趨萎靡的今天,劉力紅的《思考中醫》逆勢而行,洛陽紙貴,背後必然有他的道理。我想,這個道理也許就是他的“中醫原教旨主義”吧。從研習經典到辨證施治,從病理闡釋到開方用藥,劉力紅所邁出的每一步都植根於中國傳統,沒有受到西醫的半點汙染。
要知道,西方的醫學和科學在近代取得巨大的成功,勢不可擋,幾乎消滅了國內中醫存在的基礎。目前網絡上正在展開新一輪中醫存廢的爭論,背後折射出的危機大大超過上世紀二十年代那場中醫存廢爭論。畢竟在那個時代裏,與中醫相關的文字、經書、數術、食物藥物的性質等知識都還廣為人知。現在這些基礎都沒有了,傳統斷絕了,劉力紅激進的原教旨中醫理念卻因此顯現出一種陌生感,神秘感,給很多重症病人以信心。
事實上,劉力紅所秉持的理念還是中醫中極古老的一端,以東漢名醫張仲景的《傷寒論》、《金匱要略》以及更早的《黃帝內經》為最高經典。這種對原始經典極端信任乃至崇拜的態度在宋元以後已經逐漸開始消解變化。所謂的“金元四大家”對《傷寒論》之類的古籍下過極深的功夫,但是他們為了應用,逐漸拋棄了繁瑣的“辨證施治”、“對症下藥”,研製出很多成藥,歸納出多類簡便易判的病症,與西醫類同的分科也產生了。中醫從“辨證”走向“看病”,中藥從“經方”走向“秘方”,這個過程大大推廣了中醫在民間的應用,卻也使得中醫逐漸喪失根本性的哲學理念。
失去形而上學基礎的應用型中醫,在西醫進入中國以後就節節敗退。按照楊念群的說法,鼎革以後,西醫依仗它在對付大規模傳染病方麵的巨大優勢,徹底打敗了中醫。現在的醫院體製都是按照西醫的科學理念設置。所謂“中西醫結合”,背後的診療邏輯也全是西醫的,隻是把中藥當作一種“有危險又有好處”的治療手段,用西醫嚴密監控起來使用。
可是西醫畢竟很難完全擠出中醫。在大城市以外,在醫療保障體製以外,中醫以其便宜的特性和顯著的療效,頑強地生存了下來。劉力紅一再強調這樣的觀點,並不是中醫效果不好,而是我們沒有完全按照中醫的理念和辦法去實踐。還沒看病之前,我們科學主義的頭腦已經對中醫產生層層懷疑,隻要它能實現“頭痛醫頭”的效果,就上上大吉了。現在連絕大多數中醫醫生自己都不信,那又怎麽可能治好病人?
劉力紅把中醫與傳統文化密切聯係在一起,尋找建立在陰陽五行上的普世規律。我們嚴格地從知識細節拷問,可以找出書中很多牽強附會的地方。但是劉力紅對中醫和傳統文化的虔誠態度,著實令人感動。我們從劉力紅身上可以領會到,中醫絕不止是一種工具或者技術,也一定是一種虔敬的精神信仰。■
胡適談齊白石
1959年3月5日
去年十二月六日借給齊良憐的《齊白石年譜》,她已看了寄還。附了一封信,說譜中沒有記載她的出生,補了一條。
先生指著齊良憐的信對頌平說:“齊良憐自己補的一條完全照我的格式,我已把它補入年譜了。她是在齊白石六十五歲時生的。齊白石要我編年譜時已是八十歲,他隻把一捆一捆的材料交給我,大概是年老了,沒有想到良憐的出生,決非有意的;居然她能完全照我的格式擬好一條!”先生說到這裏,放低聲音笑著說:“這位齊老先生七十八歲還生兒子;良憐之後,還有好幾個子女呢!”
(選自《胡適之先生晚年談話錄》胡頌平 編著 新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