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外傳

第3章 校慶演練

　　初一新生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遇上了N中的隆重校慶；初一新生又是不幸的，因為他們要進行很多繁瑣的校慶演練。

　　為了弘揚N中的優良傳統，讓學生銘記母校的光輝曆史，學校安排初一年級進行校歌合唱比賽，時間是開學第二周的周末。各個班積極響應，緊鑼密鼓地開始排練起來，毫無疑問，在行不在行的班主任都必須擔當起臨時指揮的重任。好在方老師是個唱歌愛好者，從高中開始就參加合唱團。

　　她知道這種性質的合唱比賽，對外在的形式比較重視，講究入場快、隊形齊、服裝齊、合唱齊、聲音亮，如果再配上聲部和動作的變化，得分優勢就會明顯。方老師開始有針對性地排練了。

　　為了不影響正常上課，學生們在上課前和放學後各擠出半個小時訓練合唱。等大家都會唱校歌之後，方老師開始排列隊形。她指揮大個子同學把桌子擠放在教室後麵，前方就騰出了大半個教室的空間供學生站隊。按照設想，方老師把選出的二十名男生和二十名女生分成四排，為體現初一學生單純的特色，每一排由五個男生和五個女生組成。方老師給學生示範站立時的丁字步：“兩腳成90°站立，身子都往隊伍中間側一點，昂首挺胸！”“翹P股！”楊帆突然俏皮地接了一句，並誇張地把P股翹了起來。

　　已進入狀態的同學撲哧笑了起來，整個隊伍一下子就鬆散了。方老師當機立斷，發出指令：“楊帆，保持好這個造型，不要動！其他旁觀的同學，每人在他P股上拍一下！”“啊？不要囉，好羞人的！”楊帆尷尬地撅著P股，同學們哈哈大笑，隻旁觀不參加合唱的同學爭著以拍楊帆的P股為樂。楊帆大叫：“方老師，饒了我吧，我不搗亂了！”方老師忍住笑，要求打P股的同學止住，說：“同學們，比賽可不是好玩的，我們得緊張起來，知道嗎？”“知道！”大家收住笑，挺胸站好。方老師繼續指揮：“挺胸抬頭收腹，還有楊帆說的，臀微翹，丁字步往中間側立，臉部笑肌提起，嘴角上揚，目視前方，想象隊伍正前方中間有個指揮，你們眼光就對著他。”方老師動作加語言示範著，“一排中間的男生和女生靠攏一點，等會兒我們在最後一句結束時還有一個手拉手上舉的動作。這樣站顯得太開了。”方老師發現第一排中間的郭浩和胡沁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有意分開站，使第一排從中間裂開了一個口子。她走過去，把他們牽在一起，方老師一放手，他們又分開了。沒想到初一學生就開始微妙起來，現在的孩子！方老師不想引出這個話題，也就沒有多說，她把魏晃換過來，魏晃也和郭浩一樣站。胡沁央求道：“方老師，換個人好嗎？我站別處去。”“為什麽呢？”方老師不得不接住這個話題，“這麽好的位置。”

　　“人家會笑的。”胡沁低聲說。方老師故意輕描淡寫：“有什麽好笑的。唱歌排隊，正常得很，隻有壞學生才會取笑，好學生才不會呢。對不對，同學們？”“對對對，誰笑啊，我可是好學生。”有些學生爭著表白，大家果真不去關注中間的男孩和女孩了。畢竟隻是七年級的學生，還很單純。

　　按下葫蘆又起瓢，在排隊形動作的時候，學生們怎麽也協調不起來。方老師不得不反複交代：“我們唱到第三句的時候，大家開始做動作。一排同學手牽手向左擺，二排同學手牽手往右擺，三排同學動作方向與一排一樣，四排同學與二排一致。人往哪邊擺，重心就在哪隻腳。瞧，就像我這樣。”方老師自編自導，“來，我們邊唱邊做動作。”可惜的是幾遍下來，學生不是慢半拍，就是記錯方向，甚至左右互撞，始終形成不了整齊的波浪效果。方老師隻好讓他們一排一排訓練，沒輪到演唱的同學和觀眾做評委，互相挑刺，還真成功了。

　　合唱比賽開始了。進入賽場前，方老師千叮嚀萬囑咐：

　　“記住動作，進場要快而齊，出場也要整齊，千萬不能亂，聲音發出來，要齊，要亮！”“放心吧，老師！”一個大而亮的童聲蹦了出來，尋聲一看，是個大眼睛、滿臉稚氣的瘦小男孩，他站在第一排最邊上，上場時他可是要走在第一排最前麵的，隊伍定位靠他呢。“小家夥，真可愛。有你這麽好的表現，我還能不放心嗎？”“哈哈，方老師真會取外號，我們叫馮智超‘小家夥’好了。”楊帆等人又乘機撿話說。“叫嘛叫嘛，謝老師賜號，你們可要照顧好我這個小家夥喲！”沒想到馮智超很天真地接受了這個外號。方老師一笑：“好吧，大家輕鬆上陣，重在參與。跟著小家夥，出發——”

　　比賽結束，七班由於“小家夥”的大嗓門太突出，郭浩和胡沁的動作太拘謹，楊帆的站立動作太誇張，評委們捂著嘴邊笑邊給了一個不高的分。同學們未免抱怨，方老師也很遺憾，隻有“小家夥”大叫：“沒關係沒關係，方老師不是說了重在參與嗎？我們已經盡力了，我就特別賣力。”方老師也就順著“小家夥”的話安慰了大家一番。

　　校慶終於到了。

　　為了節省開支，學校把場地定在了校田徑場。幾千學生的座位都是按坐標打好點，就等學生按點擺放椅子了。校慶前一天，各班學生把坐椅從教室搬出，放在指定位置。三千個學生搬著椅子，穿梭於教室和田徑場之間，場麵頗為壯觀。

　　學校廣播扯著嗓子指揮，場務老師揮汗如雨，身神疲憊，隻有學生似乎找到了過年的感覺。

　　校慶這天八點，學生們統一著裝，準時在指定座位上等候，文化衫上的“名校N中”特別醒目；老師也都穿著校服；班主任把統一購置的塑料手掌或充氣彩棒發到學生手中，以活躍氣氛；太陽在這個時候也火辣辣地鼓著勁。等啊等，慶典還沒正式開始，時間似乎漫長起來。不能遮陽，不能隨意擺弄手中的玩具，不能隨便離開座位，學生們由興奮到期待，最終轉變成烈日炙烤下的焦慮和煩躁。老師們也同樣無奈地等著。

　　貴賓區的客人終於到了，慶典正式開始。領導和嘉賓輪番講話，學生們二度興奮，各年級負責指揮的老師開始調動學生的熱情：隨著他們的手勢和豐富的表情，塑料巴掌拍了起來，充氣彩棒舞了起來。因為道具和服裝顏色的不同，整個學生區明顯形成了初一到高三六個方陣，各個方陣似乎在一爭高低，比著秀出真實的或表演的熱情，把喜悅寫在臉上，但高潮很快就退卻下來，零落稀疏了。大部分學生根本就看不清節目，也聽不清聲響，因為場地太大了，而且又是平麵，學生隻能坐著，即使看不清、聽不見，也隻能坐著，他們的熱情能持續多久呢？

　　七班的學生也是這樣，他們皺著眉頭，問：“老師，還有多久嘛？我們的油都曬出來了。”是啊，哪個不是一身油呢？興奮的學生寥寥無幾，因為此時除了主席台和靠前麵的幾排位置還有點陰涼，哪裏不是讓太陽烤著呢？方老師也隻有無奈地安慰學生：“再忍忍！如果你一直想著這事，反而會覺得時間漫長，是不是？等到老師上台去合唱校歌，節目就結束了。”七班學生又興奮起來：“對呀，我們方老師還有合唱呢！”

　　就這樣，七班學生又在新的期待中支撐精神，斯文男孩小旭還把相機調好，給方老師留下了舞台紀念。

　　為了再給校慶增添喜慶色彩，下午，學校安排班級自主聯歡。學校領導會到各班察看，看有沒有搞慶祝聯歡。

　　因為是室內活動，學生們興致都很高。盡管時間緊，但學生們還是準備了十多個節目。上個星期六，方老師經過學校，看見班上四個時尚女生拿著小傘往教室趕，一問，才知道她們是在趕排節目呢。

　　當方老師走進教室時，桌椅已經靠教室的四邊圍成了兩圈，中間空出了一個方形舞台。方老師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準備觀看節目。主持人張怡宣布：“初一七班迎校慶聯歡午會開始！”大家就進入聯歡的快樂狀態了。節目以歌舞居多。歌是青春偶像派的流行之作，唱了什麽，方老師聽不懂，估計學生應該也是似懂非懂，但他們都閉著眼跟著哼哼，身子還享受似的一抖一抖。方老師有些著急：怎麽會沒有少年兒童的歌呢？再不唱，童聲都要發育成鴨公嗓了。聞靜、蔡丹琴、張怡、孫萌精心排練的傘舞也是現代成人舞，方老師很焦慮，但她們卻表演得很投入，扭著小腰，挺著小胯，陶醉得仿佛自己就是舞台上的明星似的。不過，方老師仍有期待，因為施雨的小提琴和詩晴的吉他赫然擺在那兒呢。可惜，施雨的八級小提琴沒有進入狀態，詩晴的吉他也隻是剛剛入門。倒是“小家夥”和魏晃這一黑一白兩個瘦弱男孩古靈精怪，惟妙惟肖地表演了一段當地方言相聲，讓方老師和同學們捧腹大笑不已。

　　方老師即興清唱了一曲《天路》，希望帶動學生唱唱屬於他們自己年齡的歌，可惜，很多少兒歌曲學生都不會唱。方老師又琢磨起了自己學生時代玩的搶凳子和擊鼓傳花遊戲，還有寫時間、地點和人物組合句子的遊戲，盡管老套，但方老師覺得經典，一直難以忘懷。不如重溫一下這些遊戲吧。

　　方老師把張怡叫過來，給她說了自己的想法。張怡聽話地宣布：“現在大家玩個遊戲——搶凳子！”“哦，我小學玩過，挺刺激的。”“好嘞，好嘞！”有坐著靠背椅的同學馬上讓出椅子：“要幾把椅子？”“八把。一組一個代表每輪九個同學參加。”方老師也在一旁指揮。很快八把椅子背靠背圍成了一圈。張怡把放音鍵一按，說：“開始！”九個同學一手扶著椅子，一邊慢吞吞地圍著椅子打轉。“不行，不行，快點轉！手不能扶椅子！”觀眾們起著哄，但九個同學還是很謹慎地轉著，突然，一個小胖子“騰”地一P股坐了下來，其他轉著的幾位同學也呼地搶起了位子。旁觀同學又叫了起來：“小開心‘賴皮！’小開心搶位子！”張怡也大叫：起來！起來！

　　還沒停音樂呢！“手卻按下了暫停鍵。剛站起來轉圈的九個同學打個激靈，又趕緊搶座。”小開心“和楊洋擠著一個位置，大家歡叫起來：兩個小胖子，擠坐一個小位子，一、二、加油！”小開心“大叫：是我先坐下的！”楊洋不甘示弱，推推小眼鏡：你耍賴！用手擋別人的路。“擠著擠著，”小開心被擠到了旁邊齊誌的位置上。齊誌正一邊擦著汗，一邊說：

　　“太緊張了！太緊張了！”一不留神，竟被“小開心”和齊誌旁邊堅守陣地的餘旺擠到了地上。大家哈哈大笑，老實的齊誌一時莫名其妙，站起來拍著P股上的灰塵，連問：怎麽回事？

　　我坐得好好的，誰把我擠下去的？方老師趕緊出來解圍，說：

　　“小開心委屈一下，先退出，因為確實是你犯規了。剩下八位同學繼續——”

　　趁著同學們的熱情，方老師又拿出裁好的紙條發給學生，將學生分成兩組，一組寫地點，一組寫行為，然後收上來分裝在兩個小盒子中，又把學生的姓名寫在紙條上，放在一個盒子裏。方老師讓張怡、施雨、蔡丹琴站在講台上，把三個小盒子並列擺在講桌上。張怡抓“名字”，施雨抓“地點”，蔡丹琴抓“行為”。準備就緒後，遊戲正式開始了。張怡念：“範飛”，施雨接上“在珠穆朗瑪峰”，蔡丹琴宣讀：“跳草裙舞。”

　　同學們爆笑，方老師也大笑。等到好不容易稍微靜下一些，張怡抓了紙條，又念：“馮智超”，施雨念：“在冰箱裏”，蔡丹。

　　/琴笑著說：“洗臭腳丫子”，說完，扔掉紙條彎著腰笑。教室裏01笑聲一片。接下來又是“魏晃”“在廁所裏”“吃冰淇淋”……一個個荒誕、不合邏輯、搞笑的句子讓同學們捧腹大笑，笑得喘不過氣來，教室裏笑浪迭起，引得別班的學生在走廊上往窗口跳著窺探。大家玩了一輪還想玩，最後，紙條都用完了，還意猶未盡。

　　在方老師的提議下，同學們又玩起了擊鼓傳花的遊戲。

　　鮑強撿了一塊殘缺的塑料巴掌當花，張怡用音樂當鼓。音樂響起，大家緊張地傳著手掌花，傳著傳著，不知是誰過於緊張，竟然把“花”拋到了地上，誰也不願去撿，鮑強好心去撿，音樂卻戛然而止。鮑強手持“鮮花”，不知所措，同學們大叫：

　　“愣什麽？表演節目！”“這也算？”鮑強有點委屈。楊帆捉弄說：“怎麽不算？花在你手裏呢！”無奈，鮑強表演了一段繞口令。方老師邊鼓掌邊走到舞台中央，說：“同學們，按遊戲規則，鮑強是得表演節目。但是，按思想覺悟，表演節目的應該是鮑強還是那位把巴掌扔到地上的同學呢？”同學們不假思索，叫道：“扔巴掌到地上的同學唄。”“對了，是侯少峰扔的。”“叫侯少峰表演節目！”侯少峰隻好扭扭捏捏地哼了一首歌。

　　方老師最後總結：“同學們，看得出來，你們今天下午很開心。但老師不得不提出三個問題留給你們思考：第一，你有沒有拿得上台麵的才藝？第二，有了才藝你有沒有展示才藝的勇氣？第三，對於自己所做的事和應該做的事，你有沒有責任感？我希望，同學們在緊張的學習之餘，也能發揮一下自己的個性特長，每參加一個活動，每做一件事，同學們都要多想想其中的道理和啟示。”

　　校慶聯歡第二天，小旭就把照片洗出來了，這些照片真實記錄了七班的第一次個性綻放和才藝展示：有方老師和校合唱團老師張著嘴巴唱歌的投入特寫；有四人傘舞的青春風姿；有施雨的小提琴獨奏餘韻；有餘旺的周傑倫歌曲陶醉；有“小家夥”和魏晃的誇張搞笑；還有搶凳子的緊張激烈以及接句子的放鬆歡笑……方老師決定由羽露負責在教室後麵的“宣傳園地”出一個展板。羽露建議同學們給每張相片寫一句精彩點評表現照片內容，將選中的點評句貼在照片下麵並附上作者的名字，同時可以在表現分裏加分，選中一句加一分。方老師覺得這個主意好，不但可以激發同學們的活動積極性，還可以鍛煉寫作，一舉兩得，就同意了。大家一聽，果真躍躍欲試，紙條像雪片一樣飛到了羽露那兒。羽露忙不過來，就請了語文課代表們幫忙評選句子。她自己先把照片設計成花朵圖案貼好，然後讓課代表把選中的精彩點評給她，貼上。其他同學圍觀議論，指點著照片和點評語句。

　　突然，蔡丹琴沾沾自喜起來：“我說了‘舞出青春施律’好01吧。瞧，這不被選中了嗎？哈，我可以加兩分囉！”她嗓門大，動作幅度也大，大概是因為激動吧，她已經中選了兩個句子。

　　楊帆不服氣地叫道：“你驕傲什麽喲？人家韋瑋都選中三條了。”韋瑋是七班的一號種子，平時也不多說話，但看得出，她這個時候也很神氣。她對蔡丹琴撇了撇嘴，意思是蔡丹琴根本就不值得大聲嚷嚷。蔡丹琴把手一甩，不服氣地說：“還沒選完呢，何以見得我不能多中幾條！”話音剛落，站在她後麵的錢元泰“哎喲”大叫一聲，捂著眼睛蹲了下去。不好了！

　　蔡大班長打著泰泰了。楊帆邊嚷嚷邊跑向老師休息室。

　　方老師趕到教室時，錢元泰已經被同學們攙到一旁坐好了。他用手緊捂著眼睛，淚從指縫中滲了出來。蔡丹琴站在一旁不好意思地伸著舌頭。方老師上前詢問：“錢元泰，你能移開手嗎？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好嗎？”錢元泰把手移開，那眼睛已經紅了，不停地往外冒眼淚，就是睜不開。“哎喲喲，老師，不行，我怕光，怎麽也睜不開眼。”方老師當機立斷：“這樣吧，其他同學在教室上課，蔡丹琴把錢元泰扶到我辦公室！”蔡丹琴害怕了，邊扶邊問：“泰泰，你沒事吧？你可別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哎喲哎喲，我不想有事，我不嚇你。”錢元泰是個老實憨厚的男孩，方老師很同情他，這孩子，太無辜了！得趕緊上醫院。她來不及責備蔡丹琴，立即通知了雙方家長趕緊來校處理，一邊打電話向校醫詢問處理措施。

　　不一會兒，兩個人的家長就氣喘籲籲地趕來了。蔡丹琴媽媽連聲道歉，方老師讓蔡丹琴先回教室上課，一行四人就急匆匆地趕往醫院了。所幸，醫生檢查後認為問題不大，消了一下炎，說讓眼睛休息三天，就會完全沒事。大家長出了一口氣。

　　在蔡丹琴媽媽拿藥的時候，錢元泰輕捂著眼睛，提醒爺爺：“爺爺，我們把醫藥費還給蔡丹琴媽媽吧！”他爺爺認真地$*說：“傻孩子，是她女兒讓你無緣無故地受了傷，當然應該由她出醫藥費。你在外麵闖了禍，我們也會負起責任的！”錢元泰也認真地解釋：“爺爺，反正我眼睛沒事，我們就不要人家出錢嘛。”方老師覺得這孩子太善良了，她安慰錢元泰說：“你就安心養眼！醫藥費的事，老師會和家長協商。你爺爺說得對，蔡丹琴盡管是無意的，但她應該對這件事負責。而且她媽媽也是心甘情願出這個錢的。隻要你沒事，什麽都好商量，知道嗎？”“哦！”錢元泰很聽老師的話，他不再做聲了。但方老師卻不平靜，她很清楚，學生的安全教育有多麽重要。

　　她想，明天還得就這件事再次強調安全與責任問題。廣播操比賽學生在初中的訓練是全新的，就連廣播操也要告別金色童年了，他們要學的操是《青春的活力》。學校拿什麽來檢驗他們的訓練效果呢？考試是我們的傳統檢驗手段，隻是這東西不好筆試，那就進行廣播操比賽唄。

　　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各班也都進入備戰狀態。體育課請體育老師糾正動作，自習課到操場占場地訓練，甚至利用休息時間加班排練。學生累，班主任也不輕鬆。

　　“鄒老師，麻煩你上課抓抓他們的廣播操，好嗎？”方老師找到體育老師，客氣地同他商量。

　　“我都訓練了！這些學生，練習不認真，光想著上體育課可以打球玩。這樣吧，體育課時你到旁邊押著他們練。”體育老師挺委屈。

　　“好好好，我一定來看著他們。”方老師連聲答應。不管搞什麽活動，準備什麽競賽，都要班主任全程監護，方老師們已經習慣了。轉眼，一周兩次的體育課到了。學生非常期待，就像犯人盼望放風。好動的男生帶好了籃球、乒乓球，女生也商量著到校園哪個角落去溜達溜達，或是到學校小賣部買點零食香香嘴。丟下滿桌子的“小山”，方老師趕到了田徑場。

　　鄒老師正在吹哨整隊，學生大多心神不定，東張西望，一臉的無所謂。看班主任奔這邊來了，他們迅速調整狀態。方老師在一邊站著，用眼神暗示鄒老師趕緊練操。鄒老師奇怪地問：“錄音機呢？”方老師沒想到得自備錄音機，先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哦，羽露，去我辦公室拿錄音機過來！”不一會兒，羽露提了錄音機，氣喘籲籲地跑來，問：“老師，插哪兒？”沒法子，方老師立即掏錢，讓範飛飛速去小賣部買來電池。但鄒老師又把磁帶落在了辦公室，方老師隻得又讓宗鵬跑去取了來。總算配齊了！鄒老師開始練操。李君和於芸芸、朱麗葉這些好休閑的女孩做了幾遍後，動作就慢了下來，劉川和楊帆急著玩球，也開始抱怨。方老師用眼睛盯著他們，說：“體育課一個星期才上兩節，你們大家都想放鬆放鬆，這我能理解。隻是，體育課也是一門課程，也有很多的技能要學，我想你們也都清楚。廣播操比賽即將進行，你們不願意讓別人認為你們連操都做不好吧？再說，中考體育的分值至少是20分，你們願意因為體育課的隨意而失去這寶貴的20分嗎？”鬆懈下來的同學也就沒法說什麽了，他們隻好乖乖地跟著節拍做操。勉強做了半節課操，電池叫沒了。方老師決定和器材保管室的師傅打個招呼，預借一下長線接線板，供下午練操用。

　　下午放學後，方老師又帶著學生在靠體育器材保管室的位置占了一席之地，拖出器材室的長線插座，用刻錄的廣播操磁帶指揮學生練動作。楊洋做得很標準，也很有激情，方老師讓他在前邊帶操，自己在隊伍周圍巡視，不時提出要求：

　　“侯少峰，你的動作快了！”“劉川，注意和邊上同學步調一致！”“朱麗葉，別懶洋洋的！”“湯仔，想心事呢？”

　　夜幕降臨，練操的班級陸續離場。方老師他們也疲憊地離開了學校。

　　比賽規則發到各個班級了。除動作規範整齊外，比賽還要求各班隻能派四十八人參賽，一個不能多，一個不能少，到時，政教處一定會清點人數。服裝要整齊，最好統一。多虧初二班主任的鼎力相助，方老師借來了初二的年級服裝。

　　周四早上7：30，初一年級廣播操比賽準時開始。抽簽結果：七班和三個實驗班在一組比賽。七班一亮相，就給人一個印象：齊。服裝齊，隊伍齊。方老師高興地在一旁等待。

　　政教幹事開始清點人數：“一、二、三……四十六。”“一、二、三……四十六。噯，不對啊。”政教幹事不解地問：“方老師，你班多少人參賽啊？”“四十八！”方老師不假思索。政教幹事奇怪了：“你自己來算算，我數了幾遍，怎麽都是四十六人。”“怎麽回事？還會少人？”政教主任也納悶了，跟著方老師一起點人：“一、二、三……四十六。方老師，確實少了兩個人。”方老師頓時覺得很悲哀，她又怕影響學生發揮，當時也不便追究，隻好忍著氣，說：“少就少吧，不影響大家，先比賽吧。”

　　比賽結果可想而知，七班因缺人違規，扣分慘重，多日的辛苦毀於兩人，七班學生怨氣衝天：“太沒責任心了！什麽事比班級榮譽更重要？”“於芸芸和朱麗葉沒來，她們安的什麽心？”方老師也是窩著一肚子的火，大家抱怨著回到教室。

　　於芸芸和朱麗葉正坐在位子上沉思，她們遲到了。一見大家回來了，這二位馬上垂下眼，低下頭。“芸芸，你害得我們好慘！你為什麽不去參加廣播操比賽？”李君一進教室就指責起自己的好朋友。“朱麗葉，你哪天遲到不好？非得今天遲到！班上讓你們扣分扣慘了！”楊帆也暴跳如雷。“你們兩個，拿了服裝，弄得我們都沒法替補！”候補的聰聰和曉佳也氣得喘氣，小胸脯一起一伏的。

　　“於芸芸！朱麗葉！你們兩個，太讓人失望了！站出來！”方老師想到這麽多天的起早貪黑，想到一些學生的懶散，想到這些時候活動總是得不到學校認可，心中積壓的怨氣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於芸芸和朱麗葉分站在講台兩邊，低著頭，流著淚，任由大家批鬥。方老師吼了幾句又低下聲歎息：“你們為什麽這麽沒有責任心？難道你們忘了訓練的辛苦嗎？我……我……唉，你們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全班鴉雀無聲，大家誰也沒有見過方老師生氣，而且還是咆哮，都緊張得大氣不敢出一下。他們哪裏知道方老師的苦處呢？

　　眼淚不爭氣地漫出了眼眶，淚水模糊了方老師的眼睛。

　　她仿佛又聽到了竊竊議論：“這個人是從鄉下來的，不知道找了什麽關係呢！”“N中又不是鹹菜壇子，教委怎麽把鹹菜往這裏塞呢？”她似乎又看到了好事者擠出笑臉，好奇地打聽：

　　“你就告訴我找了什麽人進來的嘛，我又不會同別人說。”她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幕，年級評選優秀班集體，幾個好心的同事客觀地推選方老師的平行班，馬上就有能人反對：“評這個還是要看成績的，沒有成績怎麽行呢？”方老師自然也就與此無緣了……

　　積極樂觀的方老師搖搖頭，讓自己從痛苦的泥濘中掙脫出來，往前走吧，幹嗎去想這些讓人心情變壞的往事呢？“小家夥”生病了又是忙碌的一天。

　　上完早讀，方老師去參加教研組的備課活動。

　　<活動結束後，她急匆匆地趕回辦公室，坐下，搬出=一摞本子疾改。幾個學生衝進來，嚷道：“可找著你了，方老師。‘小家夥’生病了！”方老師抬起頭，問：“哦？哪裏不舒服？”“肚子痛，從上數學課就開始痛，他都痛哭了。”楊帆急著匯報。“哦，痛哭了，他總是笑，可不太哭，那肯定非常痛苦。你們先把他扶到校醫室看看，我來打電話通知他家長。”“打不通，秦老師都打好幾遍了，一直沒人接。”範飛無奈地說。方老師讓宗鵬、範飛攙著“小家夥”去了校醫室，她跟在後麵不停地打著“小家夥”家裏的電話和家長的手機。怪事！還真沒人接。校醫仔細察看了一看，為難地說：“會不會是闌尾炎，我這兒看不了，趕緊送醫院吧。”

　　這下，方老師可真著急了。下節就是語文課；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課時非常緊張；教務處每節課都要考勤，缺課一節扣60元，一個月總共才400元課時津貼，經得起幾次扣？這邊“小家夥”又痛得站都站不住，家長一時又聯係不上，總得有大人送他去治啊！算了，也罷，隻好先請數學老師秦頌替自己一節課了。方老師跑到秦老師班上，同她商量好了後，趕緊和宗鵬、範飛把“小家夥”往旁邊的省醫院送。

　　“小家夥”痛得寸步難行。幸虧宗鵬和範飛是體訓隊的，有力氣，“小家夥”又瘦小，他們輪流抱著“小家夥”，蹬蹬蹬上了外科診查室。接診的醫生看著瘦弱的“小家夥”，問：“你多大了？”方老師代為回答：“13歲。”“哦。我們這裏沒有小孩子的用藥劑量，15歲以下的小孩都要到兒童醫院去看的。”

　　醫生麻木不仁地回答。“小家夥”臉都扭曲了。方老師不滿地說：“就算求你們了，先看一下吧，他都痛成這樣了。”醫生翻翻眼，讓“小家夥”躺著，按按他的肚子，問：“痛嗎？”“小家夥”哎喲哎喲直叫喚：“痛，痛死了。”醫生又按按“小家夥”的闌尾位置：“這兒呢？”“小家夥”緩緩氣：“比剛才好一些。”醫生直起身說：“可能是胃病。去兒童醫院吧。”

　　在“小家夥”就診的時候，宗鵬和範飛一直站在旁邊等候。另外一位醫生正好沒病人，就問他們：“你們是N中的吧？”“嗯。”“能進N中，不錯嘛。實驗班還是平行班？”那醫生追問。“平行班。”宗鵬不情願地答道。醫生還問：“你們作業多嗎？每天晚上做到幾點？”“九點來鍾。”範飛輕鬆地答道。“那麽早就做完了？可能是你們老師對平行班學生放得很鬆吧？”醫生故作驚奇。“這……”宗鵬和範飛一時不好回答。方老師當即反唇相譏：“我們許多老師都是既教實驗班，又教平行班。相對而言，平行班老師更要有方法、策略和德行。如果是你，你會做出你剛剛所說的那種沒有道德的事嗎？”盡管對社會偏見早有耳聞和親身經曆，也素有心理準備，方老師這時還是極為反感這種言論。她想不通，為什麽連醫生這種高級知識分子也會對普通班的學生和老師有偏見。真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當麵輕視，更是挑釁！醫生聽了方老師的針鋒相對，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訕訕地說：“你是老師呀？我還以為是家長呢。”方老師當仁不讓：“是家長你們就可以散布謠言嗎？非要把學生的休息和活動剝奪掉，才算是對孩子負責嗎？”“那倒沒有這個意思。”醫生遇見硬的趕緊收。方老師果斷地說：“好了，宗鵬、範飛，我們打車去兒童醫院。真沒想到，堂堂省醫院，見死不救！連兒科都看不了！”被偏見壓迫多年的方老師迫於形勢，現在終於能夠條件反射地保護自己和與自己同樣命運的學生的權益了。

　　到了兒童醫院，正趕上上下班交接之時，方老師排隊掛了急診，又排著隊候診。終於輪到“小家夥”了。“小家夥”臉色蒼白，醫生隻看了一分鍾，就開好了驗血單和B超單。

　　宗鵬和範飛又輪流抱著“小家夥”，上樓下樓，穿梭於各個科室。在“小家夥”等做B超的時候，方老師繼續給他家長打電話。連續幾次，家裏電話終於有人接了，方老師鬆了一口氣。“小家夥”沒有做過B超，她得進去照看。醫生以為方老師是“小家夥”的媽媽，就吩咐說：“把你兒子的褲子往下拉一些！再下一些！露出整個腹部。”“小家夥”突然叫道：啊？

　　再拉，小弟弟就出來了。“方老師一笑：不會的。傻孩子，隻是做個檢查，沒誰會笑話你的。”小家夥信賴地看著方老師，配合醫生檢查了。

　　照完B超回到診室，“小家夥”的爸媽就趕過來了，自然是千恩萬謝。方老師卻對宗鵬、範飛欣賞帶感激。是啊，都以為體訓生不怎麽樣，但除了因體育訓練而耽誤的學習，他們有哪裏不優秀呢？無私幫助同學，難道不值得肯定和提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