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個整體,致力於地質環境科學研究的劉東生十分清楚,僅熟悉地球的第三極——青藏高原是不夠的,還必須了解地球的其他兩極——南極與北極。
1990年冬,74歲的劉東生經智利來到南設得蘭群島中喬治王島的中國南極長城站,為主持國家“八五”科技攻關項目“南極更新世晚期環境演變”做準備。
也許是青藏高原的重巒疊嶂,常常阻礙他的視野;也許是鬱閉的密林,讓他隻能仰首透過縫隙看到藍天。當他來到天高地闊、冰原無際的南極時,頓時感到宇宙從未有過的浩大。他佇立在海邊,看浮冰躺在蔚藍色的海麵上,在海流的作用下,靜靜地飄移著。小的碎冰時聚時散,大的冰山姿態萬千,隨著潮汐變化時遠時近,還不時變換著角度。在他看來,南極玄妙極了。降雪、凝冰、冰山崩潰,最後融於大海。不管人們認識它也罷,不認識它也好,這種進程永不休止地循環著。
這裏讓他感到新奇的東西太多了:由於病菌與病毒少,置身南極基本不會感冒,連蘋果都很少腐爛。南極暖季的早期與晚期,夜很短,僅有兩三個小時。由於太陽光的散射作用,這夜也不是真正意義的夜,照常可以自由行動。遇上暴風雪,特別是那可怕的“白毛風”時,一片迷茫,極易迷路。釣上來的鱈魚可當做餐桌上的美味,奇怪的是,鱈魚胃中竟然含有鎳幣大小的貝殼,實在猜不出鱈魚怎樣去消化它。劉東生在長城站工作了兩個多月,完成了對這裏的第四紀地質考察工作。1997年,他榮獲中國南極探險研究特別獎。
踏訪了南極喬治王島,感受了岡瓦納古陸分解漂移後形成的南極大陸後,經不住誘惑,他又要遠征北極斯瓦爾巴群島。此行除了野外考察外,他還負有一項特殊的使命——促成中國在北極創建科學考察站。
在北極創建中國的科學考察站,是劉東生多年前就提出來的想法。1991年,時任中國科學探險協會副主席的高登義從北極考察歸來,向中國科學探險協會主席劉東生匯報情況,說這次考察看到了《斯瓦爾巴條約》的原文,這為中國人建立北極站提供了法律根據。《斯瓦爾巴條約》是1920年簽訂的一項條約,中國於1925年成為該條約簽字國,根據該條約,中國有權進入北極的斯島進行考察、開礦、旅遊和經商。劉東生認為,既然如此,中國應該利用這個條約到北極創建科學考察站,強化中國的北極考察。他的主張得到有關方麵的積極支持。1996年8月18日,年屆79歲高齡的劉東生在高登義陪同下到達斯島。由於他在國際第四紀科學研究方麵享有盛譽,當地的州長給予了熱情的歡迎,並希望中國盡快來這個群島建站。
在這裏,劉東生看到了南、北兩極的明顯差異。地處南緯62度12分的南極喬治王島,盡管他去的時候是暖季,卻仍然是冰封一片,山岩上僅有耐寒的苔蘚生長。而地處北緯78度的斯瓦爾巴群島,地麵上卻長著茵茵茂草,豔麗的野花在微風中搖曳。究其原因,是因為斯島的夏季受到了墨西哥灣暖流的影響,才溫暖如春。
如果不是置身這裏,他決然不會想到,地處北冰洋中的斯瓦爾巴群島居然早就同中國有著特殊的關係。一個多世紀前,一些挪威人、荷蘭人出於欽慕中國,又不願意沿著哥倫布尋找新大陸的航線行進,便試圖越過北極另辟新路赴中國。結果願望沒有實現,卻在進軍北極時意外地發現了斯瓦爾巴群島,即當時所稱的斯卑次卑爾根群島。巧合的是,劉東生到達這個島上時,島上一所學校正舉辦發現斯瓦爾巴群島150周年圖展。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展覽,不禁感慨萬千,覺得今日中國人在重振中華大國雄風上,應該做出卓有成效的努力,其中包括強化北極考察。
2001年10月,以高登義為隊長的一支科學探險隊前往斯瓦爾巴群島考察,劉東生為高登義送行。有記者問劉東生,中國派隊赴北極考察意義何在?他回答:“北極作為距離中國更近的極地,其地理位置、自然環境、經濟資源,與中國息息相關,中國人不能漠視。” 讓劉東生欣慰的是,2004年,中國終於在斯瓦爾巴群島建立了中國首個北極考察站——黃河站。
74歲去南極,79歲赴北極,84歲他還拎著地質錘在海拔5000餘米的空氣稀薄的西藏米拉山口敲打山岩。年齡,沒有讓他在艱險麵前卻步;科學,卻引導他不斷創造生命的奇跡。於是,同事們送他一個綽號——“超級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