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在遂川一個蔑工家裏,夕陽的殘血灑透了半邊雲彩,在那天的傍晚,突然一個嬰兒的啼哭響徹了遙遠的天邊。
這個嬰孩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蔣世良。小世良長著一個大大的腦袋,皮膚黝黑,突顯著的雙眼十分明犀黑亮。他天生有著聰明伶俐的相貌,說笑中倒是摻雜著鄉下人的戇直與憨厚。小世良從小精明能幹,善於思考,蔑工的出身又使得他膽大心細,心靈手巧。家中雖不富裕,但開明的父親和仁愛的哥哥們一心省錢來供他讀書。小世良深知家人對他的期望,加之天資聰慧,8歲入私塾的他成績優良,深得老師的喜愛。小世良還有傑出的領導才能,所以“孩子王”的他在小夥伴的眼中已是一呼百應的人物了。
就在小世良對未來抓著屬於他的希望之時,不幸還是發生了,先是他的父親因病亡故,然而禍不單行,隨後他的大哥溺水身亡,痛苦便如潮水般沒頂而來。小世良瘋了似地跑進屋內,撲到已是悲慟至極的母親懷裏:“爹和大哥還會回來麽?”悲痛欲絕的母親強忍著淚,默默地搖了搖頭。小世良又抬起頭望著母親婆娑的淚眼問道:“我不再去讀書了麽?”那年蔑竹賤價,米糧猛漲,失去兩個勞動力的家庭如履薄冰,不堪一擊,哪還有錢供他讀書啊?他深知這一點,可問著母親,心裏已經是徹骨的冰涼了。仁愛的母親隻是摩挲著他的頭,默不做聲。小世良突然抱住母親,鄭重地說道:“娘,我會……我會掙錢,我會撐起這個家的!”母親流著淚欣慰地點了點頭,沒有看見他眼中綻放的光,小世良猛地跑出了屋子,他握緊著拳頭,靠著門板垮下去,怕的是什麽呢?眼淚隻是無聲地撲簌簌地掉落。
貧窮和變故可以擊垮一個人,但也可以磨礪一個人。在這種磨礪中,小世良迅速的成長起來了,變得更加堅強。他白天跟著二哥做篾,晚上還要幫助母親做家務。做篾是件苦差事:他已經記不得,多少次,他的手指被竹片劃出了鮮紅的口子;又有多少次,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幫著家裏幹各種農活。他一天天的黑瘦下去了,但也讓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下層社會人民的悲苦生活,漸漸地,他認識了當時那個黑暗的社會,軍閥混戰,滄海橫流,民不聊生。他切切地咬著牙,握緊拳頭,革命的種子已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底。
機會終於來了,1925年“五卅”運動爆發後,蔣世良參加了由遂川五華高等小學校長肖可玲、教員劉萬青、劉辛術等知識分子召開的聲援“五卅”的群眾集會,他參加並組織了“反帝愛國主義講演隊”,“洋務檢查組”,並在這次活動中展現了天生的領導組織能力和富有個人魅力的演講技才。“洋鬼子和國民黨反動軍騎在我們頭上,把我們當牛作馬,歧視我們,抽打我們,殘害我們,這樣的恥辱,我們誰能忍受?活著,就要挺直站著像個人,怎麽能像牛馬一樣任人侮辱?現在是我們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了,我們要反抗,再也不能任人宰割了!”這樣的演說正中老百姓的心窩,人們一呼百應,紛紛聯合起來,隨著蔣世良一起開展反帝愛國運動,封禁洋貨店,砸爛了英帝國主義在遂川開設地“順記洋油莊”,並將其經理驅逐出境。
很快,蔣世良的領導組織能力進一步得到重用,在1926年冬,蔣世良從事發動工人、市民集會慶祝北伐勝利;1926年冬,蔣世良從事工會組織發動工作,成效顯著;1927年1月,蔣世良在各縣各行業工會如開的遂川縣第一次工人代表大會上,被選為遂川縣總工會委員會委員長,出席江西省第一次工人代表大會,他組織全縣各業工人對罪行磬竹難書的土豪劣紳、惡霸、貪官汙吏開展了政治、經濟上的鬥爭,還實現了工人的合法權益;1927年3月6日,國民黨右派在贛州槍殺了贛州總工會委員長陳讚賢,製造了“贛州慘案”。在隨後遂川縣舉行的“五一”國際勞動節大會上,蔣世良針對此事做了講話,他言辭犀利,論辨渾然有風,頗有影響。“國民黨反動派是瞎了眼,不去除掉侵略我中華的洋鬼子,反而殺害我們為民謀利的忠良!殺生成仁,陳讚賢同誌的血是不會白流的!麵對這樣的不公,我們決不會畏懼妥協,我們要聯合起來摧毀這不公平的世界!”說完,他舉起緊握的雙拳,慷慨激昂道:“不報此仇,誓不罷休!”在這次演講上,人人都記住了瘦小黜黑,但雙眼閃爍著光芒的蔣世良。
死亡剛剛奪去親愛的戰友,又欲將黑手伸向蔣世良。5月之後,白色恐怖籠罩著遂川縣城,許多革命誌士被抓,蔣世良與來犯的匪徒殊死搏鬥,身負重傷,不幸被捕入獄。
在獄中,地獄之火灸烤著,火舌舔舐著鐵帖,一下一下發出嘶嘶的聲響,令人不寒而栗,蔣世良被鐵鏈銬著,吊了起來,拳頭如雨點般擊打在他身上,每一點都是刺心的痛,但蔣世良頑強地忍著。一個長著尖臉的國民黨反動軍打手立在他麵前,揪著他的頭發,一邊罵道:“媽的!嘴巴真硬!給你點顏色看看!”蔣世良沒有說話,就是用放著光的黑眼睛攫住他:你盡管打吧,反正打死我也不會說的!“好啊!看你骨頭硬還是老子的拳頭硬!”說完,拳頭又落了下來,偶爾夾雜著鞭子的抽響,他隻是昂著頭,任憑身軀如何被鞭笞也絕不低下,還有那些炙烤著的鐵片烙在胸膛上,發出呲啦啦的恐怖的聲響,肉身幾乎被折磨殆盡。打手見蔣世良來硬的不行,便想來軟的。他們把許多金銀珠寶和錢財放在他的麵前,財寶的光芒都映著了黑暗的行刑房,映著這地獄。他們又開口了:“我們長官發話了,隻要你肯乖乖地招供,這些——”,他們揀起一個銀元把玩著,“全都歸你!並且保證你安安全全。”說罷一臉奸笑。蔣世良睜開沉重的雙眼,嘴角忽地緩緩展開已一個冷笑:“全都給我?”“是啊是啊——”他們嬉笑道,顯著涎皮的臉。“好!我說!你們過來!”反動派見蔣世良開了竅,立即興高采烈地附在他的耳邊,蔣世良瞅著他們,冷不丁猛地啐了一口血水:“你們這些可憐蟲!你們反動派為非作歹的日子就要到頭了!我們窮人當家作主的時代就要到來了!什麽嚴刑拷打,什麽金錢誘惑,都休想攔住我們,我有心殺賊,死得其所,要殺要剜就來吧!……自古邪不勝正,中國共產黨一定會取得勝利的!”他這麽幾乎是嘶啞的喊道,他堅貞不屈,毫不動搖,他不愧是鐵錚錚的共產黨人,無畏的革命鬥士!
老天是無情的,無數的忠義之士被殺被抓就是證據;可人是有情的,他們會冒死救出自己的戰友。1927年7月 ,在楊徳明、王次楱的領導下,遂萬農民自衛軍攻打遂川縣城,砸開了監獄,救出了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蔣世良。12月,蔣世良就在遂川縣工農兵政府召開的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上被選為縣工農兵政府主席,他接過泥印,心情激動不已。1929年,他與陳正人、王佐農等隱身井岡山叢林中,在白色恐怖中再次用生命作賭注,堅秘密持地下鬥爭。
然而,就在中央蘇區粉碎蔣介石第四次反革命圍剿時,1932年的8月15日,蔣世良在泰和巡哨時,一顆流彈擊中了他,他沒有應聲倒下,有人說,人死之前他的一生會從其眼前飛快地掠過,他隻是看到了明媚刺眼的陽光,高高的山坡上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一圈紅一圈白,煞是好看。一個小男孩拉著一個小女孩飛也似地跑過,沐浴到無邊的陽光中去了。不知他最後一刻想到了什麽,隻覺眼前一片血色,他不願閉上那閃著光芒,注視一切的雙眸。
生得其名,死得其所。滿腔熱血報國恩,英雄士卒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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