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哭爾琢,再哭爾琢,爾琢今已矣!留卻重任誰承受;
生為階級,死為階級,階級念如何?得到勝利方始休。
1928年10月中旬,紅四軍回到井岡山後在寧岡龍市的河東沙洲上專為一代英才王爾琢等烈士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湘贛邊界各縣的黨、政、軍都送來了感情真摯的挽聯,其中這幅寓意深刻的由毛澤東擬就、陳毅書寫的長聯,掛在追悼大會會場正中,格外引人注目。這不禁讓人想起那個“革命不成功,不刮胡須不理發“的年輕小夥子——王爾琢。
一、少年壯誌,矢誌救國
1901年2月19日,在湖南石門縣商溪河鄉的一戶普通人家,一個鮮活的生命悄然落地,他就是王爾琢。父親王命仁曾做木排生意,家中有十三四畝地,終年勞動,僅能維持一家溫飽。這樣的家庭,在舊社會,家底不厚,又無靠山,不免要受欺壓和打擊。一次,王命仁把自己一塊沙灘地送給貧農陳家豐,讓他改沙灘為稻田。這件事被有錢有勢的地主鄭家人知道了,非常眼紅,借故痛打王命仁一頓,而且罰了王家四十塊光洋。這件事給王爾琢幼小的心靈留下了社會不平的深刻印象。
王爾琢十歲讀書,相繼在本地官橋國民小學和縣立高級小學讀書。逐漸懂得了一些道理,特別是他親眼看到帝國主義中國,看到舊政府腐敗無能,十分痛心。他和當時的許多人一樣以為工業可以救中國,於是在1920年7月考入長沙甲種工業學校,刻苦學習。後來受到五四運動的影響,他閱讀了毛澤東主辦的《湘江評論》,又學習了馬克思主義著作,認識到在當時的情況下,工業救國的道路是走不通的,隻有馬克思主義才能救中國。1924年2月,在離畢業僅差一個學期的時候,他毅然投筆從戎,離別了剛結婚五個月的妻子,赴廣東考入黃埔軍官學校,同年秋在軍中加入共產黨。
二、初上井岡,大顯才能
1928年5月初的一天,晨光熹微,山風和暢,紅四軍軍委委員、參謀長兼二十八團團長王爾琢奉紅四軍上的命令,協助朱德率二十八團、二十九團正急行軍趕往遂川方向,去阻擊向根據地進犯的贛敵二十七師的兩個團。原來江西軍閥楊如軒趁紅四軍剛建立之際,以永新為據點,兩路進剿井岡山,企圖將革命的火種撲滅。據此,紅四軍采用“集中兵力,殲敵一路”的作戰方針。
“報告,走在前頭的二十九團剛出黃坳就和敵人的先頭營交上火了。”傳令兵跑來向一個中等個兒,體格健壯,長發披肩,胡須齊胸的首長報告。
“好,密切注意前方動靜,及時向我報告情況。”這位就是二十八團團長王爾琢。據說,他曾發誓:革命不成功,不刮胡須不理發!
約莫兩個時辰,傳令兵又滿麵喜色的飛奔到王爾琢的身邊,原來二十九團的戰士們已經衝過了黃坳河,用梭鏢這類武器打垮了敵人,還繳獲了敵人大量槍支彈藥,如今潰敗的敵人,正逃往拿山。
王爾琢聽完匯報,沉思片刻,下令道:部隊即刻加速趕往黃坳。不多久,二十八團的戰士們趕到了黃坳。王爾琢詳細詢問了黃坳戰鬥的情況後,他冷靜的分析了整場戰鬥,既然敵軍的先頭營如此不堪一擊,其必然是一個偵察營在執行偵察任務,而它後麵定有大股的敵軍。隨後他立即向軍部建議:將能征善戰、實力雄厚的二十八團改做前鋒,設埋於五鬥江,一舉打垮敵八十一團的進攻。軍部批準了他的戰鬥部署。
當天下午,王爾琢就率領二十八團向遂川毗鄰永新的邊陲山鎮五鬥江挺進。這裏是拿山通往黃坳的必經之路。王爾琢率領部隊來到五鬥江以後,就對戰士們詳細講述了埋伏計劃:“第一營埋伏在山鎮後麵的製高點上,二、三兩個營環繞在山鎮周圍,機槍連、迫擊炮連在山鎮中配合行動。團部和傳令兵、司號員跟我巡回督察,以防不測。
果然不出王爾琢所料,經黃坳逃往拿山的殘敵向團長周體仁報告說,在黃坳打仗的紅軍的全是梭鏢隊。周體仁聽了,興奮地立刻命令全團傾巢出動,連夜前往黃坳報複紅軍。
翌日清晨,天下大雨,走了一夜山路的敵人落湯雞似的疲疲遝遝地朝五鬥江鎮緩緩走來。正當他們要竄進鎮裏之時,王爾琢的盒子炮“啪啪“一聲震徹晨空。接著,周圍的山頭上槍聲、喊殺聲四起。二十八團的戰士們英勇出擊,打得敵人雞跳狗竄,狼狽不堪地掉頭逃遁。敵團長周體仁這時才如夢初醒,知道麵對的是紅軍主力,而不是所謂的梭鏢對,便命令部隊不惜一切代價搶占圩鎮北麵的製高點長山岡;集中火力,踞高臨下,對著紅軍陣地猛烈射擊。
長山岡扼圩鎮的咽喉,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要消滅敵人,就必須拿下長山岡。團長王爾琢見敵軍已占領長山岡,冷靜的分析,認為敵人從拿山到五鬥江,連夜走了幾十裏,兵力疲憊,而且不知道紅軍虛實,因此采取了以靜製動的戰術,命令紅軍停止射擊,讓敵人放槍亂打一氣,以摸清敵人的火力點。天大亮後,王團長才向各營下達命令:第一營正麵進攻長山岡,奪取製高點;第二營襲擊敵人的右後側;第三營從敵人的左後側出擊。遂川赤衛大隊為總預備隊。迫擊炮連、機槍連掩護各路紅軍行動。
霎時,天氣突變,狂風大作,烏雲翻滾,一場傾盆大雨夾著雷鳴閃電從天而降。擔任主攻任務的第一營第二連的勇士們,冒著如注的大雨,繞過稻田,涉過溪流,借茫茫雨霧的掩護,迅速隱蔽地推進到長山岡腳下。擔任掩護任務的迫擊炮連和機槍連,集中火力向敵人的山頭掃射,壓住敵人的火力點。
“嘟嘟嘟嘟嘟……”,嘹亮的衝鋒號聲就是總攻的信號,英勇的紅軍戰士以壓倒一切的英雄氣概向山上猛撲。一時間,軍號聲、喊殺聲、槍炮聲震天動地。衝上山頭的紅軍戰士和敵人展開了肉搏戰,國民黨八十一團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英勇頑強的對手,被打得死的死,傷的傷,沒死的倉皇逃命。紅軍窮追猛打,僥幸活命的敵人拚命逃往永新。第二天,紅軍追至永新城郊的北嶺,再次大敗敵人,並一鼓作氣攻進了永新縣城,取得了五鬥江戰鬥的全勝。這一仗,在王爾琢的沉著指揮下,不僅殲滅敵人八十一團大部,斃敵二百多人,繳槍三四百支,俘敵四五百人,還粉碎了贛敵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第二次“圍剿”。
三、忠貞革命,不幸犧牲
湘贛兩省反動派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一次又一次的“會剿”,都被相繼的粉碎。然而正當王爾琢春風得意馬蹄急之時,由於黨內的錯誤路線,命令王爾琢率二十八團隨二十九團於8月攻打湘南,釀成了“八月失敗”的悲劇,險些全軍覆滅。在這危急關頭,王爾琢冒著殺頭的危險抗拒命令,將部隊撤之桂東縣,避免再大的損失。當王爾琢重回井岡山時,毛澤東抓住他的手激動的說:“你王爾琢保存了二十八團,功不可沒啊!”然而就在二十八團重返井岡山的途中,王爾琢的二營長袁崇全煽動官兵叛變革命,率隊逃走,準備投靠駐守贛南的劉士毅第七師。情況萬分火急,麵對這一複雜的鬥爭形式,軍委眾多數人主張就地消滅叛軍。時為紅軍營長的林彪一時沉不住氣,拔槍欲追。王爾琢在這時揮手製止說:“大部分人是受蒙蔽的好人,應爭取過來,更好的為革命保存力量。如果內部再打,損失更大,我了解他們是受了欺騙所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袁崇全,還是我親自把他們接回來。”當時毛澤東和朱德都覺得此去凶多吉少,勸他不要冒險。可王爾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了穩定軍心,挽救革命,他不顧個人的安危,毅然決定要將他們親自接回來,僅帶少數兵力乘上快馬,就一路揚鞭催馬向叛逃方向追去。
1928年的一天夜裏,正在沉睡的新地圩被一聲震徹長空的馬嘶驚醒,早已閉戶熟睡的人們在驚醒之餘有些不安,因為傍晚時分剛走過一支隊伍,現在又來了一支,這讓他們想起傍晚時分先前那支隊伍進入圩鎮的場景,那時西邊的雲彩浸染了夕陽的餘暉,血淋淋的一片,似乎有大事要發生的樣子。因此有一些村民出來探探風。不一會兒,噠噠的馬蹄聲便越發急促、越發密集的朝圩鎮湧來,一支身穿灰色軍服的部隊很快就飛奔到了圩鎮上。他們一路揚鞭催馬而來,以致於他們的坐騎都顯得有幾分倦色。這時一個看似搞警衛工作的士兵來到村民們的麵前,向村民詢問了幾聲,當他得知傍晚時分的隊伍朝思順圩去了,便向一個中等個兒,體格健壯,長發披肩,胡須齊胸的領頭說了幾聲,而後這支隊伍也和先前那支一樣,朝思順圩趕去。後來村民才知道這原來是二十八團的士兵在追尋叛徒袁崇全以及被他騙去的幾個連,而那個長發披肩,胡須齊胸的領頭就是他們的團長——王爾琢。
很快,王爾琢和他的警衛排就趕到了思順圩。一進思順街,王爾琢就帶著警衛排直奔袁崇全的駐地。他一邊喊話,一邊衝著駐地奔去。而此時,被袁崇全帶到思順的士兵也正一個個苦惱著,他們想不通他們的此行。八月失敗的那場悲劇,使得他們團險遭全軍覆沒,現在原本定好回井岡山的路線,又改成了奔向贛南,這讓他們感到不安。正在他們苦惱之際,街上想起了王爾琢的喊話,他們本能的意識到了險情,以為是有敵軍來了,紛紛拿起槍準備迎接戰鬥,當他們聽到王爾琢的喊話,“不要開槍,我是你們的團長王爾琢,是專門來接你們回去的”時,才知道是團長來了,驚喜交加,混亂的局麵很快就平息。
王爾琢向士兵們問明情況後,就讓警衛排從兩側包圍袁崇全的住處,防止他們的逃走,他自己則一個人徑直朝袁崇全的住處走去,邊走邊喊道“你們回去吧!既往不咎,我擔保。”而此時袁崇全,知道事情敗露,罪責難逃,聽到王爾琢的聲音,立即拿著兩支駁殼槍衝出房門,“砰砰”將兩顆罪惡的子彈射進王爾琢的胸膛,頓時血流如湧。
叛徒的罪惡槍聲和烈士的鮮血喚醒了兩個連的士兵,認清了袁崇全的真麵目,待他們將槍對準凶手時,袁崇全等20多個叛徒早已逃的無影無蹤,投靠了敵人。覺悟的官兵抬起王爾琢的屍體,痛心疾首的回到二十八團,被騙去的最後兩個連終於回來了,可是深受戰士們愛戴的王爾琢參謀長卻犧牲了。他不是死在敵軍的手上,而是死於待如兄弟的同學、同鄉、老部下之手,犧牲時年僅27歲。
王爾琢,從他的投筆從戎到參加北伐戰爭,從南昌起義到重返井岡山,他的一生就如同挽聯所寫的一樣,“生為階級,死為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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