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到學校,三媽破天荒地站在教室門口恭候我。“閨女,早安!來來來,請進。”三媽彎下腰迎接我,我看看尹璐,她也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三媽,您這是在搞迎賓訓練吧?可別這麽點頭哈腰的了,我該折壽了。”
“你看……”三媽把手上的書朝我們晃著:“你親娘給我寄了她的書了。我早上一到學校就看到傳達室外的小黑板上寫著我的名字,心情就已經有幾分激動了。拆開包裹一看,竟是毛先生大作,喜出望外,心想鄙人竟是有幾分薄麵的。隻是當了爾輩三媽數月,對二閨女並無悉心關照,慚愧,慚愧啊!”
尹璐對我一陣鄙夷:“你們家這種送禮的風氣真是越來越重了,對三媽這樣的文化青年也竟敢下此毒手。世風日下啊,還怎麽建設和諧社會啊?”三媽舉起他的胖手對尹璐狠狠敲了兩下:“俗,俗,真是俗透了。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數頁紙,值得幾個錢?你這種不正派思想,當真是玷汙這純潔的交情!”看到三媽認真起來,尹璐才慌忙稱自己是開玩笑的。“尹璐,你真是應該好好反省下,虧你的政治麵貌還是共青團員呢!”我順勢撈著了一個教育尹璐的機會。言論上輸下來了,她隻能在沒人的時候掐我一下以示報複。三媽一整個早上,把我媽的書很是敬重地放在桌子上已經擺著的一疊書的最上麵。每到下課,還特地拿張紙擦擦手,然後再開始讀。連我都看不下去了:“三媽,你一定是目前為止我媽最忠實的 fans,是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三媽正陶醉在知識的海洋裏:“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在如今這個凡事匆匆的社會裏,仍以一種表麵上漫不經心的語調訴說心中所想、所感,句句道著真情,段段透著智慧。且看這一句:‘我們這些小女子在機關單位的處境雖算不上兩難,也是有幾分怕得罪了領導,又怕得罪了自己的無奈啊!’,細細品讀還有一種女性作家身上難得尋到的幽默……”我還真想不到媽媽會把書寄給三媽,我隻是打電話的時候,跟她開玩笑地說了這件事。
回家的路上,我和尹璐一路上有說有笑。
“我媽的書不是也送了一本給你嗎,怎麽你沒讀出那麽深的感悟啊?”
“我也正想問你呢,我怎麽就這麽不如三媽呢?”
“三媽真是大學問大境界啊!”
“嗬嗬,這是第一本還是第二本啊?就怕你媽再回首,看自己寫的作品的時候,也讀不出那麽多東西?”
“寫書,也是在尋找有緣人的過程啊。”我又想了片刻:“這是我媽的第一本,隨筆性質。寫的都是一些周圍的人和事,好像關於我的也有幾篇呢!”
……
吃飯的時候,楊樂沒有下來吃。阿姨把飯給他端上去,他也沒有吃。聽阿姨說,他媽媽打了很多電話罵他,她剛上去的時候,楊樂正接完電話發著脾氣呢。我跟尹璐商量著,讓他一個人靜靜。等他媽媽氣消了,他自然壓力小了。
已經開始上晚自習了,三媽一直讀著我媽的書。“三媽,你要是讀數學書讀成這樣,說不定也已經領會到數學的精髓。”我歎著三媽如此堅持!二媽在一旁笑著:“你媽裏麵也提到了你呢,其中有一篇周圍都已經傳閱過了,描繪得還真是惟妙惟肖。不過你三媽這也太沉迷了,下午發的數學卷子還沒做呢。”有一次,三媽為了在三天之內看完海明威的兩部長篇反戰小說《永別了,武器》和《喪鍾為誰而鳴》。連續三天把發下來的政治卷子空白的交上去,結果光榮地成為了自我之後第二個受到被寧寧老師叫到辦公室待遇的勇士。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劍媽、二媽、三媽、李慧、誌翔和小眼睛他們圍著我媽的書悄悄地在討論著。我和尹璐從操場散步回來的時候,三媽把尹璐也叫過去了,我卻可憐巴拉地被拒絕聆聽。三媽一臉正經地說:“這是人民受教育時間,你就別占了名額了,這裏已經擠不下去了。你回家可叫毛先生講與你聽,機會實在太多,這次就先學學謙讓的美德。”我倒是暗自擔心,這一群人可別都因為我媽的書耽誤了學習,我媽的書與高考比起來,真是太小了。想著就拿出手機打給我媽:“媽,你千萬別把第二本書寄來,等高考完,我再親自送給三媽。”我媽追問著我是不是同學不喜歡,因為怕打擊到我媽的寫作積極性,我忙著解釋:“不是,三媽很喜歡你的寫作手法,他說花半年時間好好揣摩您的大作,才能學習體會到精髓。我也怕你再寄來,三媽沒時間看。”我媽媽很高興地答應了,說是一定留一本在家讓我高考完送給三媽。
早飯的時候,楊樂還是不吃飯。坐在家裏,也沒去上學。
“中午回來的時候,去開導一下楊樂吧!”
關於前天晚上折騰的那一夜,昨天一天,我和尹璐一點兒困意都沒有,反倒顯得格外亢奮。但是惡果今天早上就來了,我和尹璐賴在床上根本起不來,還是阿姨上來把我們叫醒。“還有十分鍾了,要遲到了。”我們一路跑到學校,等到坐到教室的時候,我的胃實在受不了了,跑到廁所把早飯一滴不剩地吐了個幹淨。讓人竊喜的是劉英老師早上第一節課也遲到了,我們運氣好地逃過一劫。
下課的時候,我餓得不行了,正準備出去買點東西吃,喊著尹璐陪我,她拖拉著叫我等等。我有些生氣了,正準備一個人去了。小眼睛抱了三個烤紅薯進來了:“快吃,我早上特意騎車過了橋排了隊才買到。這家生意很好。早上你和尹璐來得晚,有點冷了,加上你又吐了,我去食堂找了人熱一熱。”吃完烤紅薯,心裏覺得很感動。上次小眼睛回家的時候,在地裏討了剛收成的紅薯,分發給大家吃。我隻是隨口說了句:“小眼睛,要是烤熟的才好吃。”沒想到他竟然記住了。一口氣吃了三個紅薯,才想到沒給尹璐留點。尹璐好像生氣了,沒理我。二媽走過來勸架,聽了我的懺悔,反倒批評起尹璐實在是太小女孩兒脾氣了:“真是太容易生氣了,原來我們壯肥楊藝平時跟你在一起還要忍受你這種脾氣,實在太委屈她了!”接著他從桌子裏,掏出了一隻新的鋼筆來,說:“這筆就送給你,我給它起了名字,叫‘控訴筆’。以後,尹璐這樣亂發脾氣,你就寫下來,每周交給我和三媽批閱,我們幫你教訓尹璐。”我倒是意外收了支新筆,但是心裏擔心:本來就是我的錯,二媽這樣一鬧,尹璐肯定會更生氣了。第三節下課了,尹璐還是一句話沒對我說,我主動找她說話,她也不理。
三媽拍拍我,說我抽屜裏多了樣東西,要我找找看。真不知道三媽‘葫蘆裏賣著什麽藥’,我疑惑地在抽屜裏找著三媽口中說的多出來的那樣東西。“這是什麽呀?”,我從最裏麵的那個角落摸到了一個泥菩薩。三媽笑著,故弄玄機,把那本《流動的音符》翻倒了第三章,大聲讀到:“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媽媽最大的幸福是看到孩子懂得緊拽住爸爸媽媽的幸福。前兩天,隔壁家的大姐對我說:‘你的孩子掉進塘裏的時候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不忘緊緊拽住手上的相冊。’那是我和丈夫結婚紀念日的照片,她握得緊緊的……看到健康成長的孩子,想到她當時掉進水裏被撈裏來的蒼白臉色,心裏的感動,也著實在黑夜中催落了我幾滴擔心的眼淚。”這是我六歲時候的事,六歲的我喜歡跟著院子裏的哥哥姐姐滿院兒跑。那一次抱著相冊不小心掉進了塘裏,差點沒被淹死,還是那位阿姨在塘裏喂魚的時候,把我救了起來。三媽把泥菩薩正式交到我手中,並且做出一副“此致敬禮”的姿勢。我以為三媽是看我媽媽的書,看得如此投入,很感激地向三媽也回了一下“此致敬禮”。
上語文課的時候,劍媽直接就給了我一本《紅樓夢》。到了劍媽這兒,我才看出端倪:他們是商量好送禮物給我的吧。不過我還是好奇劍媽為什麽送我一本《紅樓夢》,劍媽執意說是困了,便不再理我了。我打開書,才看到了劍媽留下的話:第一天和你們認識,你們就無聊的討論我的名字。既然你那麽感興趣名字的由來,我就成全你這一次。你媽在書裏說當初原本想給你取名“楊怡”的,因為懷著你的時候,喜歡在家看《紅樓夢》,很喜歡賈寶玉。裏麵賈寶玉居住的地方叫做“怡紅院”,愛屋及烏,“怡”這個字變成了她的最愛。關於她夢想地給你起的名字,我隻能描述到這個地步了,畢竟我不是你媽。這樣說來你現在的名字應該是你爸取的。我說,你和尹璐這兩個不懂事的孩子,什麽時候可以不叫我劍媽了啊,想必當時我媽媽也是費盡苦心取這一個“劍”字的。哎,說真的,你們還是就這麽叫吧,也叫“劍媽”那麽久了,不習慣也不行啊!你看到的時候,別大呼大叫,說什麽謝謝劍媽之類的話了。我心領了。附:你媽的書我隻看了那一篇,別瞎感動!字旁邊的畫是吳兆傑(三媽)畫的。
放學的時候,李慧和誌翔回過頭來對我說生日快樂。他們替我親手製作了一張賀卡,畫是李慧作的,字是誌翔寫的,配合得倒是天衣無縫。感動在大口吃著小眼睛的烤紅薯的時候已經用盡了,現在就隻有幸福了。尹璐有心機地送了我一段裱好的名人警句,名字叫“莫生氣”:“壯肥,你過個生日,我就憋了一上午不能講話。憋著暗自生氣的感覺真是不好受,我今天算是體會到了,所以你也再不可以無緣無故地生氣了,上次那種傷害感情的架我們以後能免就免吧。我是想了很久才想到送你這個‘莫生氣’的,以後想生氣的時候,就多看看。”
2007年12月22號,我寫了一篇久違的日記:尹璐的爸爸曾告訴過我們一句話,那句話當時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現在卻覺得可以用它形容我現在的一部分心情。“尹璐啊,你們決心讀高四,就要把高四看成一次重生。高考失敗,就算是死過一次的人,現在又活過來了,就要有個質的飛躍。”離第二次高考還有半年,我至今清楚地記得有人勸我不要複讀時,我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或許當時的心情還摻雜著幾分意氣,停留過對名和利的片刻追求。但是從八月走進樂山一中開始,我和尹璐走過了九月,十月,十一月。不知不覺中我開始喜歡這樣頂著巨大壓力的日子,喜歡認真度過眼前的每一天,喜歡逗留在我眼前震撼著我心靈的兩個字:純粹。因為陪我們一起走過的是一群人,我們過得是高四的日子。我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們這樣的一群人,借用三媽有一次教育我們的玩笑話:“你們的外公是彈棉花的窮人,但終日與一臉笑容結伴,所以你們要像我一樣秉承他那顆知足快樂的心。”三媽是對的,他們是一群很富有的有錢人,我甚至懷疑我手上握著的二媽送我的這支鋼筆,其實是鑲滿鑽石的。或許在我30歲、40歲的年紀,有一天再把它握在手上的時候,我就可以看見那一顆顆的鑽石了。
中午回家時,才知道楊樂果然還沒有恢複過來,飯又被端回來了。我們敲了大約十分鍾的門,他才開開了。開門的一刹那,看著那張倔強的臉,我們心裏或多或少有幾分疼惜。他看了我們一眼,我真希望可以看到來安慰他給他帶來的親切和喜悅,隻是他表達心情的速度實在是跟不上我們期待的心情。我們追隨著他的背影走進了他的房間。這是我和尹璐第一次走進他的房間,以前最多隻是在客廳裏左右環顧過。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些關於電腦遊戲的雜誌,隨意地躺在床頭。整個房間都是冷色調,蒼白的牆壁也已經沒有剛刷好時候的光亮度了,暗淡得猶如他的神情。他麵對著書櫃坐著,書櫃漆了一層紅木漆,顯得有稍微跳眼些。書櫃裏,幾本《哈利·波特》插放在從高一到高三不同科目的教科書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我注意到扔在牆角的籃球。
“楊樂,你的球都沒氣了,你平時要給它充氣嗎?”
他張開了嘴,大概是因為兩天沒吃飯也沒喝東西,他的嘴唇顯得有些幹。“我這幾天腳痛都沒有打籃球。”
看到他開始有表情的說話了,我和尹璐情緒也顯得高漲了起來。我把大家送我的禮物從袋子裏拿出來,一樣一樣擺在他麵前。他詫異地看看我,又看看桌子上的東西。“你看,這是二媽送的筆;這是三媽送的泥菩薩;這是劍媽給的《紅樓夢》。你看著書裏麵有三媽畫的畫,我最喜歡這朵牡丹花了,這是我的本命花,而且三媽畫得跟真的一樣。我太喜歡了,這些賀卡也是他們早上送的……”尹璐也向他描述了小眼睛給我買的烤紅薯,她裝生氣的故事。他也感到越來越有意思了,開始微微笑著:“你今天過生日?”我激動地晃著他:“哎呀,我還沒說呢,這要由我自己介紹,你把關鍵部分一下子講出來就不好玩了。”看著我和尹璐繪聲繪色地描述早上發生的事,他這才跟我們一起左一句右一句地聊起來。“你怎麽搞得,‘人是鐵,飯是鋼’,這麽經典古老的語句你都記不住,果真學文科是沒潛力了。”他笑著看著尹璐,然後摸摸肚子:“我真是不餓。”“我要是減肥時候能有你這樣的決心和動力,或者有你這樣天生運動員的身材,現在保準比尹璐美多了。雖然現在已經比她美那麽一點兒,但是跟她還沒拉開檔次。”“楊樂,你家沒有鏡子嗎,快給壯肥照照,清醒一下。”楊樂開心地笑了,我們這才停下來想著勸他吃點東西。他看著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今天過生日,為什麽不告訴我啊?”我訥訥地站著:“我也沒告訴三媽他們,他們比較有心。聽到嗎,是比較,比你較為有心。你說,你這兩天要是生龍活虎外加精神亢奮的,沒準你就也被尹璐他們選進‘製造驚喜行動小組’了。所以啊,你現在應該起身……”他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把他的凳子搬到牆邊上:“快點,麵壁思過。”這麽一鬧,他好像差不多恢複正常了。看著他幹裂的嘴唇,尹璐到客廳給他倒了點水來。我突然想到媽媽上星期六給我帶來的吃的東西:“楊樂,你等一下啊,我們馬上下來”,於是拉著尹璐就跑到六樓。我們把袋子全都整理出來,雜七雜八一大堆吃的東西。尹璐有胃出血的經曆:“壯肥,有些東西,就算好吃現在也不能給他吃,他現在屬於空腹狀態,吃了難消化的肯定會胃痛。”我放下手上一堆的餅幹、杏仁,果脯。“我們家養生的東西隻有類似葛粉一類的了,那我們給他泡藕粉吃,我們還有黑芝麻糊……”把一碗藕粉,一碗黑芝麻糊放在了楊樂桌子上:“這可是我們泡得最好的一次了,你看,這個藕粉,晶瑩透亮的,好看吧。至於黑芝麻糊雖然醜了點,但是你聞聞,真的很香啊!”他一句話沒說,把兩碗都吃得幹幹淨淨。“今天我的生日,辛苦我這個壽星公一陣粗活,一陣累活的,也隻有你有這個麵子了!”我一邊把禮物放回袋子,一邊假裝抱怨。“你在那裏端著碗攪兩下有什麽累的,水可是我燒的啊!”尹璐忍不住揭穿我。
這個禮拜我們沒回家,我們這兩個百無聊賴的書生星期天在家做作業做了一整天,直到去上晚自習,尹璐才看到了嚴寧。
“你到底怎麽想的啊,就那麽喜歡地下戀情,你們這未婚未嫁的怎麽就不能光明正大點呢?”
尹璐咬緊牙:“輿論的壓力是可怕的,到時候,我哪有心情學習啊?而且我們每天都通了電話的,下午就打過電話了。”
“自歎覺悟不如您那麽高境界!”我搖搖頭。
下課的時候,管瑤坐在劍媽的位子上和我們聊天:“你們學習壓力大不大啊?我有點學不進去了,最近都有些暴飲暴食。看著書,背了又忘,怎麽辦?我本來就隻有文綜稍微好些,現在政治都兩天沒看了。聽說以後每個星期四的晚自習都要考一份文綜卷子,我這次肯定考不好。”我和尹璐正因為做了一份選擇題全對的文綜卷子而相互奉承,便急忙收斂情緒安慰管瑤。“管瑤,你讀書的動力是什麽啊?有沒有喜歡的人;是因為父母,還是有什麽五年計劃、十年計劃?”管瑤搖搖頭,坐在劍媽的位子上隨意翻了幾下書:“我以後想開一家花店,小小的花店。我要在自己家的院子裏撒一大片種子,早上五、六點就起來給它們澆水。等花兒開的時候,我就躺在花叢中和她們聊天,唱歌給她們聽。就這樣,我陪著她們,她們也陪著我。然後等有顧客把她們買走的時候,她們可以在新的主人家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回想著我唱歌給她們聽的日子。”二媽沒頭沒腦地接了一句:“那你到底是喜歡養花還是喜歡唱歌啊?不過不管你喜歡哪樣,都好像跟讀書沒有關係啊!”我朝二媽眨巴眨巴眼睛,暗示他管瑤已經很鬱悶了。尹璐擔心管瑤給二媽說得更加難過了,便轉移到了其他的話題。“你看劍媽真髒,位子上怎麽都還有這麽多灰塵汙垢呢?”出乎意料的是管瑤竟然接著二媽的話敞開心扉來:“二媽,我希望以後有自己的家,有一家花店。而唱歌嘛,每時每刻都喜歡唱歌。這兩者並不矛盾,而且可以兼顧。至於與讀書的關係,再明顯不過了。不讀書,我怎麽賺錢?不賺錢,怎麽養花,開花店?”“那你唱首歌來聽聽,來聽管瑤唱歌,大家鼓掌……”總以為穿得簡單樸素的管瑤天生就是害羞的,沒有想到她竟勇敢地開口唱起來:“淚濕的衣洗幹淨陽光裏曬幹回憶,說好了明天起隻和快樂出去……”二媽帶頭鼓了掌,接著大家都鼓起了掌,並不是二媽具有強有力的感召力,而是因為管瑤唱歌時散發的那股魅力。雖然我和尹璐麵對二媽、三媽他們全然記不住世界上還有“害羞”這麽個字眼,但是管瑤和他們沒有著太深的交情,居然能這麽大方自信地唱著自己喜歡的歌!不得不說,有那麽一刻,她就像電視裏演的金光閃閃的大小姐。
下午放學的時候,管瑤叫我們陪著她去買水果。學校附近有一條專門賣水果的街道,出了大門左拐600米就看得到了。夏天剛來的時候,我和尹璐曾流連忘返於這條街,因為街麵上買賣水果的熱鬧可以衝淡我們心裏的孤單。現在入冬了,來買水果的人也少了,隻是會有像我們這樣的學生提著書包,偶爾來買些蘋果和梨。管瑤喜歡吃葡萄,聽說因為透過剝好的葡萄的表麵可以看到裏麵細細的纖維,顯得幹淨極了。如果有一天,我和尹璐也喜歡上了吃葡萄,淺薄的我們一定是因為葡萄可以美白。管瑤建議我們多吃水果,可以潤喉。我們對她雖然沒有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但五音不全的我們對她已然是有幾縷小小的崇拜了。
“我們把管瑤介紹給楊樂認識一下吧,說不定他們就一見傾心了,嗬嗬。”管瑤已經到家了,我和尹璐一路吃著桔子侃侃而談。我們正準備去找楊樂,沒想到剛進了大門,看見楊樂的媽媽來了,手拉著楊樂說說笑笑的樣子。我們就猜到他們肯定和好如初了,本來就是,母子之間怎麽能有隔夜仇啊!隻可惜,介紹管瑤和楊樂認識隻能延期了。他媽媽看到我們,高興之情溢於言表,握著我們的手:“謝謝你們啊,聽說你們成績好,人又好,現在一看長得也很漂亮。”麵對楊樂母親的讚美,我們倆笑得合不攏嘴。兩三分鍾後,才想起楊樂提過的他媽媽整容的事,想必眼前這位阿姨也是愛美麗之人,就開口讚美起來:“阿姨,你才漂亮呢,看上去很年輕呢!”事後想想,在被滿足了虛榮心後女人之間的相互讚美,實在是假!“阿姨,你怎麽今天來了,今天星期一,您不用上班嗎?”“今天平安夜,我陪楊樂過節。”回到家,放下書,我和尹璐感受良多:樂山這個小縣城,整日抱書苦讀,竟過得連幾時幾日都記不清了。雖然說聖誕節是城市越大越熱鬧,但是這樂山也不至於冷清到連一個聖誕老公公的頭像都看不到啊!
上完晚自習回到住的地方,已經是10點20分,這個時候外婆和她剛養的小灰(叔叔從鄉下抱給外婆的狗)都睡著了,黑漆漆隻零星掛著幾顆星星的天空我們是怪不著了,但是這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就真是不能忍受了。“要是小灰沒睡著,肯定在下麵汪汪地叫,比起現在也要熱鬧些。”尹璐心不在焉地翻著書。每天吃飯、讀書、吃飯、讀書、末了,就是一覺睡到第二天,我和尹璐接著管瑤的抱怨開始進行自我恐嚇:“我們是不是到了疲勞期了?”這是開學第一節班會課袁越老師就提過的:選擇了高四,要忍受的就不隻是學習的壓力了,心裏的壓力也會在不同時期以不同的形態考驗著我們。高三的時候,對所有的知識進行統籌和綜合完整的複習畢竟是在一段很有限的時間裏進行,緊張的複習之中,難得有時間思前想後。但是複讀就給整個綜合複習的時間延長了一年,有人可以借此機會扶強補弱;也有人可以更好掌握各門知識的聯係,不同科目往來之間帶來的學習心得,定會讓自己上升一個層次。就時間上來說,進行係統性的再學習是富足的,但是心態的調整是一個會跟隨我們一整年的艱巨任務。身在高四,進不得退不得的局麵讓很多人在壓力麵前就低下了頭,很可能會有一段不知道怎麽學的時間。
“那袁越老師有沒有傳授解決方法啊?”尹璐心急得巴不得一下子就把手上的曆史書全都吃進去。
“有啊,四個字。自我調整。”
尹璐一嘴臉要抓狂的表情。
“尹璐,我們去找一家KTV唱歌吧,找管瑤和二媽一起去,他們倆住得離我們最近了。”我是衝動的,但衝動是因為我不忍心自己被動的給情緒拖累。
“那明天上課怎麽辦?”
尹璐猶豫了片刻,起身穿起了衣服:“不管了。”管瑤是很樂意跟我們一起去的,她幫著我們一起敲開了二媽的門。二媽嚇了一跳:“怎麽幾個女流之輩也有這麽不俗的膽量,大晚上出來?”我們向二媽胡亂說了一通,本以為二媽要拒絕了,沒想到他竟然進去問和他一同租房子的人知不知道附近的KTV。我們四個人到了KTV,管瑤的同桌陳兆宏發了聖誕快樂的短信來,聽說我們在唱歌,決定也來湊一份熱鬧。小白和陳兆宏進來的時候二媽正在唱林俊傑的《曹操》,看到人來了,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把話筒給管瑤,說自己稍作休息一下。在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裏,整個包廂內差不多隻有原音在回蕩。二媽會唱的歌有限,情有可原;我和尹璐這種先天有不足的也已經吼了好幾首;小白和陳兆宏正襟危坐,表情凝重,活像選秀節目跑出來的兩個評委。管瑤實在受不了這五雙盯著她看的眼睛,也就放了話筒坐下了。KTV內出現這種冷場情形一定不隻一次,可是我和尹璐第一次碰到這比課堂還鴉雀無聲的場麵,心裏自亂了陣腳。顧念我倆畢竟是始作俑者,大家好聚好散,我們隻能提議大家都回家去了吧!不過我和尹璐默契地在心裏下了總結:再不與陳兆宏,小白二人為伍。
管瑤的房東並不知道管瑤出來了,把大門上了鎖。看著不能回家的管瑤,我們隻能把她帶回家,幸好我媽來住過一次,鋪好了一張床放在尹璐房間,預備著她下次來看我就有現成的可以直接睡了。管瑤來了撿了個正好,我們把床從她那閑置的房間裏拖到我們房間,發現正好可以擺下三張床,再多一張便不行了。剛想睡下去,小白打了個電話過來:“陳兆宏她把鑰匙掉在家裏了,手機也沒電了,查不到室友的電話號碼,今晚隻能到你們那睡一晚了。”管瑤心裏很自責,覺得連累了我們。“沒關係,都怪他們,一晚上,大眼瞪小眼的,唱又不唱,還時不時露出那麽鄙視的表情!”想必他們從市裏到樂山的時候,市長是敲鑼打鼓歡送他們離開的。二十分鍾後,小白把陳兆宏送了過來,我們恨不得扔床被子讓她去樓下跟小灰共眠去。但是想歸想,等她來了的時候,我們又重新布局,她和尹璐睡尹璐的房間,我和管瑤睡我的房間。尹璐進去睡的時候,拽著我的手說:“看你以後不補償我試試!”
“一月一號樂山一中有一個美食節,是由高一18個班的學生舉辦的。每個班都有兩到三個攤位,自主決定食物主題,學生們提前要做好素材采購工作,到時候按照需求製定浮動的價格。根據一天的營業額作為優秀組別評選。那一天,學校每一個角落都會飄蕩著食物的芳香。校領導為了配合銷量,做出了兩個決定,第一,學校當天上午三、四節課放假;第二,會給老師發優惠券,鼓勵老師帶頭去消費。”二媽坐在位子上給我們介紹的時候,我們才放下心來:二媽昨天沒有生氣。“你確定,二媽,不是說學校還有元旦特別節目嗎?好像不是吃吃喝喝的,我們前天碰到韓逸他還說他們班的文藝委員相中了他,讓他上台露個臉呢!”三媽接過話題:“那是元旦晚會,美食節第二天晚上七點開始。聽說每年的元旦晚會都很成功呢。而且美食節當天每個班都會自行舉辦一個以班級為個體的元旦晚會。補習班也包括在內。”樂山一中還真是注意培養學生的綜合素質啊。我們圍坐在一起,激烈地討論著這聽上去就很有樂趣的安排。“三媽,班上的小型晚會,你就報個節目上去吧,就來個詩歌朗誦。”三媽擺擺手。“我到時候要高歌一曲的,就是沒有找到人合唱。不知誌翔兄情願與否?”誌翔連忙搖頭:“我已經有單刀赴會的曲目了,我要唱一首懷舊抒情的,首選是周傑倫的《東風破》。”尹璐剛和嚴寧操場幽會完回來呢,看到她回來,我們又騰出了位子給她。大家商量到最後,連李慧也說到時候有節目獻上。綜合我和尹璐的能力,要是真想露一手的話,也隻能叫尹璐把自己家的鋼琴搬來給大家夥兒伴個奏了。
楊樂宣布下午放學要去打籃球了,看看他的腳,我和尹璐有點替他擔心。下了課,聽到劍媽今天與幾個球友有約,要去球場精湛一下球技,想到順便看看楊樂的腳怎麽樣了,我們於是專程跑到籃球場來全程陪同著劍媽。今天籃球場上人不多,除了楊樂和劍媽還看見球場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黃然,對他的迷戀過後,碰到他的次數反而多了很多。有時我真希望樂山一中的校園是蘇州園林,和他再見麵時,為了躲避尷尬還可以繞個園子走。嚴寧是從教學樓的方向走過來的,還沒走到球場,就大聲地叫了聲:“黃然”,然後朝他揮了揮手,坐到了我們前麵。“嚴寧,你怎麽不打球啊,你以前高一的時候打得那麽好。”他把頭向上仰了一會兒又把視線停留在球場上:“現在打得越來越差了,你看到他嗎?以前我們都是校隊的,他倒是堅持了……”順著他手指過去的方向看過去,黃然正在換衣服,看著樣子他們像是打完了,突然發現楊樂已經沒影了,隻有劍媽還在球場上以勤補拙。從球場走出來,黃然拿毛巾擦著汗,沒有說話。大概是因為四個人一起的關係,嚴寧和尹璐連暗送秋波的機會都沒有。我也挺自責的,看看低頭不語的嚴寧,又看看尹璐,突然黃然拉拉我的帽子示意我放開尹璐的手往後退退。
“看你平時在操場上的時候溜得挺快的,怎麽今天就不知道往後退退呢?”
我看看他,馬上又把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很小聲地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以這樣的速度走出學校估計都要十分鍾,更何況黃然和我們順路,真不知道怎麽走下去。要是劍媽也在的話,我還可以顯得自在一點。
“你真的瘦了很多啊。很辛苦吧!”黃然把毛巾放進書包裏,一邊對我說。
“你怎麽知道,你高一的時候看過我?”
“不隻呢,我初二的時候看過你。”
“什麽時候啊,我高一之前沒有來過樂山。”
他偏過頭來:“是在市裏,在青英夏令營的時候,暑假的時候我們不是一起上過一個中考突破班嗎?”那個暑假的事我倒是都記起來了,可是左想右想就是想不起來他是哪一個了,我記得沒有這麽帥的啊!我半天沒有反應。
“我坐在最後一排,我旁邊那時候坐了個很高的女生,她喜歡打排球,你們不是還玩得挺不錯嗎?你當時胖胖的,個子也比現在矮些,坐在第一排,靠門的那組。記起來了嗎?”
我差不多用了五、六分鍾才想起當時一些同學的相貌來,他便說得更具體了:“那時候,我比現在黑,個子也不高,坐在最後一排。因為喜歡睡覺,經常被英語老師點名。”
他一說比較黑,我才知道了他是哪一個:“是不是有一次上英語課,我們還一起表演了一個小情景劇。你是不是演一個醫生?”
聊了這樣一番曾經相識的場景和故事,感覺和黃然親近了很多。嚴寧出了校門便要去推自行車了,他臨走的時候回頭提醒了黃然:“你元旦晚會上準備的節目,頭一天也會在我們班表演吧!”
尹璐好奇地問到:“你要表演什麽?”
“跳機械舞,到時候會在你們班表演。”
“那你自己班上也要表演吧。”
“還有高三的幾個班,我也會去。”……
明天晚上我們班的晚會聽說文藝委員已經籌備好了。今天碰到韓逸,他說他們班上的晚會他也有份的。在學習裏水深火熱了幾天,我和尹璐想到明天整個樂山一中就看得到全麵慶祝元旦的節日氣氛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韓逸不是體育委員嗎,怎麽又身兼文藝委員了呢!”大概是因為韓逸這個體育委員在這半年裏戴了頂高帽子卻又沒機會為班級貢獻力量,開始有良心地主動替其他班委分憂了。
我和尹璐自從上次管瑤帶著來買水果,現在上完晚自習就會去買點水果。“今天少吃點,明天不是還有美食節嗎?”“那我們就別買了,明天再買吧。”往回走的路上,我媽給我打來電話,說將近一個月沒看我了,星期六來看我們。我和尹璐初步估計這個星期一過,她會變成我,我會變回以前的體型。走到拐彎的地方,突然看見楊樂沿著坡往下跑著。“楊樂……”他停在我們麵前:“我一個人在家無聊,準備去上網呢。”“你就別去上網了,明天上午美食節,晚上班級元旦晚會,已經很休閑了,今天就在家看看書做做作業嘛!”我和尹璐伸出手來攔住他。他用手抱著頭,把頭發都抓亂了,浮躁的心情與這冬夜吹到臉上的風像是走了兩個極端。
幾天的學習下來,我們也累得有點自顧不暇了。回到家抱著懷裏的一堆書就躺在床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去刷牙洗臉再睡吧……,其實我真想下去洗個澡再睡……”
“我也是啊,可是每次洗澡都要到房東外婆的一樓,以前夏天還好一些,現在冬天,我穿著衣服爬上六樓都要打好幾個寒顫,洗完澡肯定要感冒了。而且下麵還有小灰呢,小灰已經過了剛來的想家的幾天休眠期,現在每天晚自習回來我都看得到它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那不停擺動的尾巴。”
“不管了,我要下去洗了,都四天沒有洗澡了,身上好髒啊,你聞聞……”
“你都沒有體香的啊,身上都是臭味,嗬嗬……”
尹璐提醒得倒是對,是應該下去洗澡了,不然媽媽來,該數落我們髒了。洗完澡上來,我和尹璐凍了個半死,但是整個人在這一熱一冷的衝擊下,竟然睡意全無了。我們乘著這異常的亢奮勁把房間整理了一下,然後躺在床上聊了起來:
“今天真冷啊,還好房間裏暖和。”
“壯肥,剛剛楊樂好像穿得很少,等到從網吧半夜回來,肯定凍得不行。”
“剛剛我們應該勸住他的,他現在就跟我們最親……我們好像有點自私。”尹璐抬頭望著天花板,表情像極了那天嚴寧在球場抬起頭的神情,他們這才相處多久,就有共同的表情了,想必是互相滋潤著呢。
“我們去找楊樂吧,我說真的,尹璐,快起來!”在幫助楊樂的心理上,我和尹璐總是能不謀而合。
我們一路走下來,越覺得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楊樂好像穿的是那件灰色的外套,那是件很薄的風衣啊。”
“嗯,我秋天的時候看他穿過,他心裏是燒了幾把火啊?”
“楊樂不在網吧會在哪裏啊,他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他穿那麽少……”從網吧走出來,失落中夾雜著一些焦慮。
“我們去籃球場上看看,他會不會去籃球場了。可是這麽晚了,學校應該關門了吧,他會去哪裏呢?”
我看了看手表:“現在十一點零五分,還有二十分鍾學校才關門。我們去看看吧。”跑到籃球場的時候,已經不覺得這冬天的晚上是那麽冰冷冰冷的了,仿佛風再吹過來,吹在跑熱的臉上,倒是有幾分降溫的作用。學校的籃球場在那幾盞很久沒有被擦拭過的路燈下,模糊地映著我和尹璐的影子。隻能期望楊樂已經回家了,我們寧願自己是多餘地擔心了一次,也不希望楊樂一個人在冬天的晚上受到任何寒意的侵襲。突然,有一束燈光照到尹璐的臉上,刺眼的燈光害得尹璐抬不起頭來。我仔細一看,是保安在巡視學校:“學校要關門了,你們這麽晚還在幹什麽?”“我們找東西,下午在這邊看球的時候書掉在這裏了。”等我們走近那個保安叔叔,看到了他臉上關心的神態,突然發現這所學校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有情的。
“你們怎麽這麽晚還出來?”楊樂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你去哪裏了啊,不是說去網吧嗎,我們怕你半夜再回去會凍出病,想著去網吧早點把你叫回來。可是你又不在網吧,然後就來籃球場了……”尹璐一臉想殺了楊樂的表情。
他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我上完網,覺得餓,就去吃了碗炒粉。”
“那我們回家吧,謝謝你們出來找我。”回到家我們正準備換衣服睡覺,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敲門聲,尹璐說折騰了一番,又餓又累,逼著我去開門。
“我剛吃完炒粉,覺得嘴幹幹的,喝了很多水,還是不管用,你們有沒有水果啊,我媽給我買的已經吃完了。”
不吃完也爛了吧!尹璐聽到“吃”就衝了出來:“我也餓得不行了,我們去買水果吃吧,吃別的我也怕胖,吃水果正好,嗬嗬。”
“問題是這麽晚,水果店有沒有關門呢?”
“不會,壯肥,你不記得了嗎,上次我們買水果的時候,那個金頭發的男的問過老板了,老板說他們晚上有時候還要去進貨呢,所以不關門。”
我們三個就又穿好衣服出去了,楊樂聽了我們的話,披了一件紅色的羽絨服。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小灰突然對著我們一個勁地叫著。“小灰,我們是一家的,別怕,不是壞人。”這是外婆教我和尹璐的,說是因為小灰新來,還有個熟悉的過程,不過跟它這樣說它就懂了。很多次,外婆傳授的這句話,像是我們和小灰的接頭暗號,它聽完就搖搖尾巴又回窩裏去了。可是今天怎麽就不靈了呢?狼狽的我們被小灰惡狠狠的叫聲趕出來了。
“怎麽搞的,小灰怎麽突然狂性大發,開始六親不認了?”尹璐用手貼著下巴,疑惑地看著我和楊樂。我正想提醒要是小灰執迷不悟把我們當成敵人的話,我們回去也很有危險。把頭轉過來突然就看見了楊樂的紅衣服,這才找到了症結:“楊樂,真不應該縱容你恐嚇小灰。我們還錯怪它亂叫呢,狗天生就對紅色敏感,雖然我也說不清它是看著紅色興奮還是怕呢,但是,是我們的問題。”還好,等回去的時候,叫楊樂把羽絨服脫了就行……可能還是有點晚,這水果街的水果已經剩下不多,由不得我們挑了。我們三個人拎了一袋桔子和一個柚子就往回走了。抱柚子可是體力活,就光榮地交給楊樂了。我拎著桔子,和尹璐就一路吃著。
楊樂在後麵抱著柚子,抱怨著他已經沒手剝桔子了:“想吃水果的不是我嗎?”
也是,我們也不忍心就這樣把他當成受虐待的體力勞動者:“你也吃啊,叫尹璐替你剝,她什麽都沒拿,我還拎著桔子呢。”聽了我這樣說,尹璐搶著要拎桔子。
“好啊,現在才認識錯誤,不過為時晚矣。你就給楊樂剝下桔子嘛,又沒什麽!”
大概是因為楊樂畢竟是男生,尹璐有幾分遲疑。快到外婆家了,才開始替楊樂剝起桔子來,然後遞給他特意空出的手來。我走在後麵,剛想透過鐵柵欄看看小灰有沒有聽到動靜跑出來,仔細一看,外婆竟然把火盆搬了出來,坐在大門口,小灰靠著火盆躺下,顯然是恭候多時了。提醒他們已經來不及了,我隻能先求自保,急忙蹲了下來。再看尹璐一眼,她還在往楊樂手上遞著桔子呢。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還真可能誤會他們!而除了我們三個之外,外婆和小灰都是不知情的。他們進去的時候,外婆站起身來:“小尹,小楊,這麽晚了,還出去啊?”我蹲在鐵柵欄外觀望著外婆的表情:抓到你們了吧!尹璐看著外婆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楊樂本來就不擅言談,情急之下,尹璐急忙轉身想向我求救,這才發現我已經沒了。我一邊暗喜:等他們三個都各自進去了,我再偷偷進去;一邊看著外婆,一邊想著外婆明天和鄰居們家長裏短的談資又豐富了一部分。“壯肥,你在哪啊,快出來!”和我相處了這麽久,尹璐對我的了解還是足夠識破我的用心的。我倒是低估了尹璐的應急能力,麵對著外婆,她並沒有忘了把我揪出來:“壯肥……”我知道躲不過了,才站起身來:“我鞋帶散了,你們等等我。”俗話說做戲做足,我又磨蹭了十幾秒鍾,才進了門:“外婆,我們明天不是元旦慶祝嗎,班上還籌備了節目,就和楊樂一起討論明天的表演細節。聊得開心了就一起出去買水果了,您要不要吃桔子啊?”我熱情地把袋子遞過去。這樣解釋一番,外婆也覺得正常了:“小楊,小尹,外婆擔心你們晚上出去不安全,一直在外麵等著呢。你們出去的時候小灰一直叫,我還以為有小偷,就從窗戶上往外看,才知道是你們三個。”她看了眼楊樂手上的柚子和我拿著的桔子:“以後晚上想吃水果,外婆這裏有,你們可以來拿。”我裝著感動的模樣:“謝謝外婆啊。今天真是的,搞得您那麽晚還沒睡覺,您趕緊去睡吧,老人家一晚上沒睡好會影響身體的啊!”到了五樓,我們三個才算是走進自己的世界了。尹璐拿手上剩下的桔子皮,聲稱要我對著桔子皮發誓:這麽背棄朋友的行為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楊樂在一旁笑得站不起身來……
難得這幾天都是多雲,到了今天不但沒有下雨而且是個好天氣。想到今天是元旦,這麽明媚的陽光,媽媽下午還會來樂山看我們,真是心情無限好啊!鬧鍾一響,我就把尹璐拉起來:“元旦快樂!”不知道是對昨晚的事尹璐還心有餘氣,還是我實在打擾了她的美夢。她換了個姿勢又躺下了:“別吵了,讓我睡一下,過二十分鍾再叫我啊!”我幫她把鬧鈴調到六點一刻,一個人刷牙洗臉,倒落得個清閑。想起夏天在樓頂的天台上看到的好風景,心中對這冬日的景象也有幾分期待:又可以將周圍的農田、住戶,以及通往學校的小路盡收眼底了。周圍都是建得不高的小房子,也隻有住在外婆這一家可以有這樣俯視的優待了。上了天台,雖說是有陽光的日子,風吹過來還是寒意不減。我搬了凳子上來,沒坐幾分鍾,手腳就被吹得涼涼的。
讀完了要背的古文,我想著下去拿件衣服披在身上。起身的時候,不經意間看見了黃然站在陽台上,看樣子他也剛起來。他穿的應該還是睡覺時的衣服,是一件很休閑的T-shirt。他進去了一會兒,換了一件衣服出來,那是一件天藍色的格子襯衣,陽光照著,顏色就增添了一絲舒服的亮度,透著光線看得清楚了些,才發現有別於那種正式的襯衣,是一件很休閑的款式。他個子很高,卻有點偏瘦,風吹著的時候,衣服便擺動起了邊角。
我有點奇怪:這麽冷的天,他怎麽穿得那麽少站在陽台上吹風呢?隻見他拿了一塊抹布,把窗戶擦了一遍。對著窗戶他竟然跳起了舞,我對舞蹈的了解僅限於在電視裏看過,上網看演唱會視頻的時候看過,都是很粗淺的那一種看,分得清熱身的部分和正式開始已經是我對舞蹈品味的底線了。他跳得很有節奏感,周圍沒有功放和音樂,他也沒有帶著耳機,想必已經將旋律牢牢記在了心裏。這大概就是今天晚上表演前的一場簡陋的預演吧?隔了些距離,隻看到了他身體很有力度地擺動,至於眼神和舞者的氣勢,我就權當對晚上的觀看留下的期待了。
尹璐在樓下大聲叫我下去,我下了樓,才聽說是暖水袋插電的時候突然爆炸了。
“嚇死我了……怎麽辦,熱水袋沒了?”
因為心情格外好的緣故,我幫著尹璐一起收拾,然後打了個電話叫媽媽來的時候從家裏再帶一個過來。
“問題解決了。我媽在電話裏還擔心你有沒有受傷,我覺得她的擔心絕對是多餘,你指不定就是為了自保才犧牲了我們可憐的熱水袋。”
尹璐剛剛睡醒,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加上今天早上的驚嚇,她還沒恍過神來,就任由我說了。
早上到了學校,真是目瞪口呆於這被布置得如此有節日氣氛的校園。高一的學生們真是門裏門外忙得不亦樂乎,一部分男生抬著鍋和電磁爐;一部分把桌子椅子扛在肩上;女生提著各式各樣的食物和調味品。大概是提前就分工好了,大家都做得井井有條,還安排了嘴甜的在大門外發傳單。尹璐笑說以我們的口才,要是挨著了在這裏讀高一,肯定被指派來發傳單。老天爺大概是想讓我們見識一下什麽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個長得濃眉小眼的男生遞給了我們五張宣傳單:“學姐,我們的店名是‘李太守家的壽司’,等下會在南教學樓門口布置好恭候你們!”尹璐抬起頭來問他:“為什麽給我們五張啊,我們隻有兩個人?”他微笑地看著我們:“我一向是一人發一張,兩人發兩張。但是對學姐你們就不一樣,兩位學姐是我目前見過少有的帶著這麽有感染力的笑容進這扇門的。我想學姐一定是班上最有感召力的人,發給你們,五張我都嫌少呢!”這一番話,把我和尹璐哄得合不攏嘴。因為知道今天是美食節,我們早飯都沒吃就出來了,所以現在時間還早。尹璐一衝動向這個學弟要了二十五張傳單,說幫他發完了再進去。
“壯肥,你也好歹拿幾張意思一下嘛。雖然是拋頭露麵的活,可是很有學問的啊!”
看到我嫌棄的表情,尹璐更是擺出享受其中的模樣,還遞了十張給我。我手上隻有最後一張了,尹璐也差不多發完了。嚴寧和黃然兩人向我們打著招呼,好奇地走過來。
“你們還認識高一的人啊?”
尹璐向他們一字不漏地轉述了剛剛被讚揚的話。
“嚴寧,你什麽時候也嘴甜一些,哄一哄尹璐啊。把她哄得溫柔些,別整天在家沒事找事,今天早上還把加熱的熱水袋弄炸了。”
尹璐攔著我不讓我繼續說:“好啦,快把最後一張發完吧,我這張就給嚴寧了。”
看看周圍那麽多學弟學妹辛苦地發傳單,不忍心再站在這裏搶他們飯碗了,我把手裏剩下的這一張折了折夾在書裏。
“我進去給三媽捎一張。”
我和黃然再見麵已經不那麽尷尬了,時不時聊幾句,倒像是感情穩定的老朋友。尹璐大概是推銷上了癮,拿著嚴寧手中的宣傳單不停地介紹:“這個李太守家的壽司,我仔細一研究才知道,原來是店如其名,結合了古代人對飲食的講究,製作的新型壽司呢。真是有點期待,等我們下了三、四節課就去吃吧……看這個價錢也不貴嘛!”
我們快走進班上的時候,黃然才又跑上來:“剛剛你不是還有一張嗎,給我吧!”
進了教室,嚴寧和尹璐就裝著一副沒有瓜葛的模樣。到了位子,才看到二媽、三媽還有誌翔也收到了各式各樣的宣傳單。尹璐大概是被祥林嫂附了身,一坐下就又極力推銷了一遍這家壽司店。
三媽說:“聞者不如見者能識辨真假,你可有宣傳單?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尹璐才想起了我有一張:“三媽,壯肥特地給你留了一張。”
我扯了扯尹璐的袖子:“你別說了,我剛剛給黃然了。”
尹璐大聲地叫起來:“給黃然,你是不是……”
我瞪著尹璐,大有她繼續說便和她絕交的樣子。可是周圍坐的可都是一群明眼人。
“尹璐,黃然是誰啊,壯肥是不是重色輕友?”
三媽糾正到:“是重色輕母,悲哉,痛哉!”
怕我真的生氣了,尹璐趕緊幫我解釋:“三媽,壯肥本來是要給你的。那個人晚上要來我們班跳舞,我們碰到了就一起走,壯肥是跟他聊得挺投機才給他的!”
“莫不是眉目之間也有幾分投機吧!”三媽竟為老不尊地探聽起八卦來。
“不是,我給壯肥作證。”
我又急忙補充:“我是想他吃了壽司,更有力氣,晚上不就跳得更好了嗎?這樣我們晚上就可以飽眼福了。”
不補充還好,一補充,三媽又開始責怪我沒把他晚上唱歌的事情放在心上。我真的是急於想擺脫這場危機,就應付了一句:“那大不了,等下晚上你唱歌的時候,實在找不到人了,我就陪你高歌一曲。”三媽這才徹底忘了有那麽一個跳舞的人的事。
到了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老師就紛紛來布置這兩天的作業了。座位上大家都隻顧得上討論等下去哪一家吃的問題,可憐的蛋蛋老師聲音小得根本不可能壓住我們班70多個人了,他硬是一個也壓不住,隻能寫在了黑板上。
美食節的場麵果然熱鬧,一大堆的臨時招牌都立了起來:創意果盤,美麗之旅;落雪時節,餃子飄香;平平煎餅心;繽紛麻辣串……實在是應接不暇,我們正想挑一家主食店填填肚子,因為沒有吃早飯,確實有點餓。“粉條、粉絲、餃子、包子、饅頭應有盡有啊!”順著熟悉的聲音看過去,寧寧老師係了個圍裙在幫著叫喚,我們一群人走過去,因為寧寧老師是劍媽的偶像,劍媽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老師,你真是太融入集體了啊……可是你們班其他組,你不去,是不是有點偏心呢?”寧寧高興得把小小的眼睛原本有的一條縫都笑沒了:“我們班一共四個組,我每個組都會幫著喊半小時。要不要來一碗粉條?”考慮到他曾經對我的教誨之恩,我和尹璐也坐下來兩個人合吃了碗餃子。
才轉了不到四分之一的校園,誌翔、李慧和二媽、三媽們就因為食物的誘惑走散了,隻有我和尹璐抵製住了,當然,尹璐是因為對那家壽司店的熱情麻木了對食物原有的感情。到了“李太守家的壽司”店,嚴寧已經留了位子在等我們了,看尹璐甜蜜地跑過去,真不知道他會在這家店裏破多少財!聊起晚上的班級晚會,他才放下了筷子。
“黃然還在和其他三個人排練呢,他叫我給他帶一點壽司,我差點忘了。”
心裏一直期待著晚上的節目。等吃了晚飯,我們提前一個半小時就跟著來布置了,畢竟三媽、管瑤、誌翔和李慧都有節目,加油打氣的工作我們可要做足了。女主持人是我們班的班花郭義若,她可是往中間一站不用開口就會主動有人幫她管理現場秩序的。男主持因為我們班實在缺乏偶像派加實力派,所以先暫定晚會開始的第一個節目就是選同學客串男主持。正式彩排的時候,韓逸大搖大擺地上來了:“今天我們兩個班的交流節目,我們班文藝委員交給我負責,你們班哪個是文藝委員,出來一下。”他要是長得再壯實點,就更像舊社會地主出來收租,帶在後麵狐假虎威的家丁。我們班的文藝委員因為籌劃了一檔走秀節目,現在正在別的教室排練呢。韓逸也剛好看到我和尹璐,老遠就跑過來:“尹璐,壯肥,你們那麽早就來了,不會今晚也有節目吧?我們班今天有兩個人氣節目要派來你們班交流學習,你們班晚會是七點開始吧?”我們點點頭。“等到八點半這個黃金時段的時候,我負責帶隊,把他們帶來,叫你們主持人安排好空檔啊。”尹璐順手指了指郭義若。
“那個就是我們班主持人,文藝委員沒回來,你跟她說也行。我們陪你過去。”
“你們倆這麽丟人?一個節目也沒有?我家彥臣在我的鼓勵下,都要小露一手。你們怎麽回事啊?”
尹璐關鍵時刻出賣我說我要和三媽高歌一曲‘大江東去’,我看韓逸好像沒聽到,也就沒有解釋什麽。韓逸看到郭義若時裝出來的那幅相見恨晚的客套表情,讓我和尹璐都覺得以他為恥。等到他們在一旁協商好了,尹璐一把把韓逸拉過來。
“你看看自己調戲良家婦女的表情,小心我們去李彥臣那告你一狀。晚上你們班哪兩個節目啊,有一個跳舞是吧?”
韓逸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壯肥,我已經和你們主持人說,等一下我把我們班的節目帶上來的時候,我來客串一下你們班的男主持。順便讓她把你和三媽合唱的節目放在黃然跳舞前,這次你可要在黃然麵前爭口氣。”
我還沒跟他解釋清楚說我不唱,他就已經跑下去了。我有股不祥的預感……
李慧一開口唱趙薇的“一直下雨的星期天”的時候,我和尹璐張大了嘴以為是還沒消原音的,仔細一想這裏不是KTV,用的都是伴奏帶,才真正驚歎起她的歌聲來:“深藏不露啊,慧姐!”劍媽預言晚會越進行會越有意思,我心裏倒是開始擔心了,怎麽三媽的節目還沒上呢……八點二十分的時候,黃然他們幾個就上來了,坐在最外麵一排觀眾席等著出場。等我們班文藝委員自導自演的走秀節目過了之後,韓逸居然真的和郭義若一起走上講台。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客串主持人韓逸,非常榮幸能夠站在美麗的郭義若小姐身邊,希望今天在我的襯托下,郭義若小姐和接下去的節目能夠更加光芒萬丈……”
等郭義若也客套了幾句,韓逸拿起節目單開始報節目的時候,心跳不知怎麽地就加快了,看著韓逸邪惡的笑容,已經是預感到不幸將要來臨,我斷定韓逸對我的迫害我是逃不掉了。
“下麵有請吳兆傑和楊藝為我們帶來一首《大江東去》。對了,郭義若啊,我聽說這是本次節目的第一首男女聲合唱?”
“的確,大家掌聲在哪裏?”
等逃去廁所的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為我鼓掌了。韓逸歹毒地伸手迎接我出場,表麵上是紳士樣的迎接我,實際上是在用內力逼我快點出場……我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唱幾句就忘了詞,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還記得一忘詞就把話筒伸到觀眾席。走到黃然旁邊的時候,本來就緊張的心都快跳了出來,真希望我眼前的這位同學就別把話筒再還給我了。等我坐回位子的時候,心還平靜不下來,尹璐對我小小鼓勵了一下:“還知道跟觀眾互動,不錯嘛。”聽她這樣一說,我正想擦擦額頭上冒出的汗珠時,劍媽回過頭來。
“你真是丟我的人啊!還能唱得更差點嗎?”
“劍媽,你快說你是開玩笑的,不然等下韓逸有性命之危啊!”尹璐示意劍媽認真看節目。
我正準備起身去追打已經逃得沒影了的韓逸。“下麵我們歡迎黃然……為我們帶來一段精彩的舞蹈……”聽到郭義若報幕我才穩定住情緒又坐了下來。
音樂伴奏帶是他們自己製作的,雖然缺少了一開始就讓人屏住呼吸的氣氛,但確是一種引人入勝的旋律。仿佛它是帶著你慢慢地走了進去,然後瞬間釋放出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滿滿地充斥著整個身體。音樂到達高潮時,舞者用了自己身體的全部張力和活力去配合,激情還有感情都交融進了其中。在他們的帶動下,全班都充滿活力的跳動起來,透著裝飾彩帶,燈光分射出了很多種不同的光影,投射在每個享受其中的人的身上,心裏……他站在最中間,不得不承認他眼神中的那份殺傷力,真不知有多少人被這樣的一眼殺傷了。
我正想得入神,韓逸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大概是喊了我好幾遍我都沒有聽到,便使勁地拍了我一下。看到韓逸,雖然氣還沒消,但是實在不忍心破壞這氛圍:“幹嗎?”
“你媽媽來了,就在外麵等你……”
“真的假的?”
我急忙跑出去,到門外看到我媽給我們送了傘。
“剛才突然下起了雨,我知道你們倆沒帶傘,就送了過來。”
“你剛到嗎,媽?要不要進來看表演,可好玩了!”
“我在家給你們熬了湯,等一下早點回來,要不要叫韓逸一起?他挺好玩的,剛剛我碰到他,他一個勁叫楊媽媽,楊媽媽……”
我媽說這話的時候,還好沒給韓逸聽到,不然他做事更是要不知所以然了。我拿著傘往回走,碰到黃然跳完了舞正要趕到別的班去:“怎麽出來了?”我還沉浸在剛剛那熱血沸騰的舞蹈中,竟忘記了我和他原來是認識的。回過神來,想追著他跟他說一句“你跳得真的很好”,霎那間又記起我唱歌時丟盡麵子的事,就又退了回來。
回家的時候,我執意不和尹璐撐一把傘了:“和你一把傘下的故事都是傷痛的回憶。為了避免往事重現,你和嚴寧撐一把傘。”
“還沒出校門,很多人會看到的啦!”
“喲喲喲,你們倆現在知道不好意思啦,剛才韓逸催我快點上台的時候,你們那歡快的嘴臉我可全看到了!”
大概是理虧了,尹璐就去和嚴寧一起撐著傘。路上,尹璐大讚黃然的舞蹈。
“跳得太好了,他是專門去學過的嗎?”
“沒有,那個隊是他高二組建的,他們算是自學成才吧。高二的時候他們每個星期練五天,現在因為高四,比較難抽出時間來練。你要是喜歡看,明天晚上學校的元旦晚會還可以看得到。”
從耳聞到眼見,黃然舞跳得好已經是個不爭的事實了。相比之下,我丟人的鬧劇應該更值得關心吧!
“你們說實話,我唱得很差嗎?”
“樂感這種天生的東西,你就別介意了。”我以為隻是忘記了那麽多歌詞,沒有想到還走調了。
“嚴寧,你也覺得我走調了?”我才問就後悔了,看到嚴寧的表情我就猜得到他要說什麽:尹璐的話我決無異議。
“壯肥,你這次真是拖累三媽了。”
尹璐看著身旁站了一個這麽堅實的後盾,所說的話開始直言不諱了。
“你們有兩個人,一唱一和的,白的都說成黑的了。可憐我孤家寡人的,你們也忍心,媽媽……”
新的一個禮拜開始了,這周四又有月考了。我和尹璐早早列出了一份複習計劃,臨時抱佛腳好像已經成為考試前的慣性行為了。從星期天晚自習開始,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數數卻覺得時間不夠啊。
連續好幾天的閉門苦讀,我心裏卻還是覺得不踏實:會不會考到概率啊,數學裏我最怕的就是概率了;糟糕,昨天看到尹璐背古文,才想到語文老師發下來的默寫必考500句還在抽屜裏;前兩周政治老師著重複習的是高三政治那兩本書,高一的經濟那兩本有些概念我還是沒記牢;天啊,地理本來就是拖我後退的一科,我這幾天複習都忘記做一份完整的地理卷子了;袁越老師這幾天講重點錯題的時候我在下麵做數學卷子。
語文考試。“叮鈴鈴……”差不多最後一分鍾的時候,我才把作文寫完。考完語文的時候,我還暗自慶幸默寫好歹都寫出來了。
數學考試,選擇題通常會有兩到三道難度係數大一點的題目。前幾次考試最難的選擇題放在了最後,因為我給自己定的做選擇題的時間是25分鍾到30分鍾,前麵的選擇題部分我差不多做完就有全對的信心,留下了很富餘的時間來專攻最後兩題;而且我的數學基礎很好,一般難度的難題我都可以高準確率地做完。但是這次,出卷老師把難題放在了第八題,而且偏偏是我最沒有把握的概率題。大概是因為平時老師提醒要重視選擇題部分,我始終放不下第八題。直到意識到考試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我才慌慌張張地用排除法排除了一個答案,在剩下三個裏隨便選了一個。做完選擇題部分才發現考試時間隻剩下75 分鍾了,做到倒數第三個大題時我就心急如麻,亂了陣腳了。原本是一道很簡單的立體幾何題,我居然把條件中最後一句的三角形是直角三角形給看漏了,又把原來做的用筆劃了,在所剩不多的空白區域又重新做了一遍。最後兩題,我剛有了思路,鈴聲就響了。高三到現在,大小數學測驗,考得差的時候並不是沒有,但是從時間上來說,做得如此慌張,迄今為止,這算第一次了。考完以後,尹璐叫我回家吃飯。看著我麵色慘白地在教室裏坐了坐才走,尹璐一路安慰我,告訴我她也覺得這次有點難,最後一題也沒做。我的心就更難受了,並不是因為有幾題沒做的事,而是難受我明明都有思路了,卻已經沒有時間了。
有時候人生也一樣:當你窮途末路的時候,你開始知道如果手上有一筆錢了如何去發家致富,但是你把手攤開:一個銅子都沒了;當你氣息寥寥的時候,你開始知道如果四十年前你做了一個不同的選擇,如今跪在眼前衣衫襤褸的子女就可能是西裝革履了,可是鐵麵無私的黑白無常已經帶著自己的魂魄過了奈何橋。對於這次的數學考試,我就隻能說一句了:放下吧!
這次的英語考試實在是簡單極了,我敢預測性地說一句:還行。
到選擇題依稀隻能排出了原來錯了的那個選項,剩下的三個中,便還是彷徨著哪個是對的;地理因為本來就是問題科目,現在遇到不懂不會的就真的隻有在腦袋裏打上三個問號了;文科綜合的最後一題關於高一政治的部分,因為還沒開考的時候,正好翻到了出口貿易的好處,所以隻有這一小題不是拋開課本知識胡言亂語的。文綜的時候,我考前關於它的所有擔心都發生了:曆史做錯的
卷子照舊是在星期五晚上考完所有科目的晚自習就會陸陸續續全發下來了。語文卷子這次改得出奇的快,以前都是到第二節晚自習其它卷子都發完了才悠哉遊哉的現身,但是今天一下由最晚衝到了最早。默寫10分,因為寫了兩個錯別字,就有4分命喪黃泉了。不知道哪個不厚道的改卷老師主觀的給了我的作文一個走題分:33 分,我已經沒心情和他理論了,因為卷子的其它部分也壯烈犧牲了很多分。他扣去的17分,我就當是給其餘的做個伴,讓它們黃泉路上相互照應著。
文綜發下來了,我才知道為什麽文科三門要湊到一張卷子上。因為要不是拿到卷子的人親眼看到這互相拖累的景象,她是不會知道‘一把抓’這個道理的。
數學發下來的時候,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發語文和文綜卷子的時候,所有難忍我都忍住了,因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