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桂花糕給管瑤的時候,她很是感動。三媽寫了兩個字貼在我背後,尹璐也不告訴我,還是回到家脫了衣服才看到的:有情。要不是看三媽好得都可以拿去賣錢的字,真是想把它扔了:害我一路上回來背上都背著“有情”,不知道的人怎麽想啊!但是心裏還是美滋滋的。這個禮拜在學校的時間我和尹璐都埋頭苦讀,二媽三媽也說希望在這次月考後抬起頭來做人。誌翔的苦學精神更是雷打不動,李慧每天早上都要回頭一次:“陳楊劍,今天要保持安靜,不要再自言自語了,害人害己的事兒,咱不做!”可憐的劍媽,在這樣中肯的勸告下,雖有些不高興卻也當真保持了難得的安靜。在學校呆的時間每天差不多13 個小時,這個禮拜下來,除了早讀課我們拿著書或是默讀或是大聲朗讀,其他時間差不多都是拿著筆做著卷子。
大概是在學校讀書讀得特別刻苦,心裏多了一份踏實,回到住的地方就顯得特別輕鬆,逗一逗楠楠,坐在客廳裏看看新聞也就成了很有規律的飯前娛樂項目。我和尹璐決定一放學就回房東家吃飯,不在學校拖拖拉拉的了;然後一吃完飯就去學校,中午在學校休息,一是為了節省時間,二來初冬天氣有點冷,如果中午在家睡一覺,起來的時候總會懶散的覺得沒有睡夠。這樣調整過的時間表,反倒跟楊樂很勤的碰麵。碰在一起了,上學放學的路上我們就有默契的一起討論著學校的一些奇人逸事,又或是互相議論一下各自班上的老師,也有很無聊的時候說說房東這一大家子。“和外婆一起住在一樓的是她老公嗎,從來都沒看到過他上來吃飯啊。隻是晚自習回來的時候看過幾次他和外婆坐在客廳裏聊天。”我隨口說出了心中的疑問。楊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都不知道嗎,他是外婆的大兒子,做爆竹生意。做生意,當然早出晚歸。外婆的老公早就去世了。”我一聽,急忙表現出一副自責的表情:“罪過罪過,不知者不罪啊。希望您在天之靈保佑我這次月考考好。”尹璐和楊樂被我逗笑了。“不過不怪你啦,我剛來的時候也覺得他有點顯老。”尹璐也隨口談起她的感想來。“每次晚自習回去,看到他坐在那裏和外婆聊天,臉上也已經滿是老人家的表情。”楊樂接過尹璐的話:“原來我不是住在外婆家的,還是因為他的介紹才住過來的。第一眼見他的時候,心裏猜測著,也覺得仿佛他已經五六十歲了——其實呢,他也不過和我們父母上下年紀而已。”我上回就想問他,怎麽不住在以前的房東家,搬到這裏了,他既然說起,我便也就突然想起這個問題:“你以前的房東不好嗎?”他一點兒不猶豫:“不好。”然後我們就走到樓梯口了,他的教室在五樓,我們教室在二樓。我們揮揮手:“下次聊啊!”
我和尹璐走進教室,三媽提醒我們說月考的事情。
“逝者如斯夫,如今已是星期三,你二人備戰得如何啊?”
看著三媽熬夜熬出來的黑眼圈,我們搖搖頭:“自歎不如三媽啊。”
“切記抓緊,為娘和柳宗元約好了!”三媽手裏拿著柳宗元的《捕蛇者說》就大步走出教室了。我和尹璐趕緊也挑了幾篇古文,站在走廊裏背起來……
再在回家路上碰見楊樂的時候,已經是星期六,我們和二媽聊天聊到晚上九點從學校裏出來的時候。卷子已經發下來了,總分和單科排名,班主任說他星期一班會課上會公布出來。
“考得不錯吧。”楊樂看我們一臉的高興勁,心裏猜到了幾分。“嗯,而且這次我們周圍坐的一圈人都考的不錯,大家都很開心。”我和尹璐說這話的時候,嘴都合不攏了。楊樂隻是淡淡地說一句:“反正我的成績就這樣了,別再退就行了。”聽到楊樂沒考好,我趕緊轉移了話題:“這幾天你怎麽吃完飯就跑得沒影兒了啊,你上次說的那個惡毒前房東,我們可是很有興趣啊!”看著我們很期待的樣子。他就接著往下說:“我以前的房東是樂山一中的一個女老師,她們一家三口,房子挺大的。也是別人給我媽媽介紹的,因為那個老師教化學,我媽媽想我有什麽問題還可以請教她。她女兒比我大一屆,我高一,她高二,而且成績非常好,說是最差也隻是考了一次年級第七。本來想著住在她家對學習幫助會很大,我媽還挺放心。剛開始其實都還好,到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她女兒就變得挺奇怪的,吃飯的時候也不出來吃,我在客廳裏她也不太出來。”尹璐看著楊樂:“是不是因為看你這麽一個俊美少年,喜歡上你了啊?”
楊樂苦笑了一下:“不是的,後來我才知道,她女兒討厭成績差的人,我的成績一直不好,所以她看到我就不太搭理。我媽每次去她家,都開玩笑的說叫她多幫助我學習,她大概當真了,怕我問她問題,沒事就躲著我。”我想象著這個醜惡的女生到底是一個什麽形象:“就因為這個,所以就搬到外婆家了?”
楊樂停了停,喝了口水繼續說著:“有一天,我剛打完籃球回去,因為一身都是汗,所以我就脫了上衣準備去洗澡。當時我以為家裏沒人,把衛生間的門推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在裏麵使勁地叫。她在洗澡,沒有關門。不過還好她叫了,我就沒有進去了。等她穿好衣服的時候,我還跟她解釋了一遍,說了對不起。可是那天晚上她爸爸媽媽回來了,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描述的,她媽氣得狠狠教訓了我一頓,還打了電話給我媽。然後我媽那個星期六就趕到樂山來,幫我聯係好房子,也就是現在的五樓了,當天就搬過來了。”“你是真的沒看到什麽?什麽都沒看到?”我們倆好奇的問著。他搖著頭,表情就像一個剛剛認清這個世界真麵目的三歲小孩,咬著手指頭在想:怎麽我一睜開眼就看見的白衣天使們都不見了,為什麽周圍那麽多不同的人,穿著各種顏色的衣服,我是生活在一個大染缸裏嗎?
看到一臉無辜的楊樂,我們開始批鬥起那個女生,尹璐憤憤的說:“她是不是長得很醜,暴牙,一臉痘痘,說話的時候還有口臭。”我接著說:“肯定個人衛生也不注意,隨地吐痰,手指甲裏還藏著三個月前從頭上摳下的頭皮屑,然後鼻子也是歪的,耳朵很小,聽說耳朵小以後長大了沒福氣的呢!”尹璐捉弄著我:“肯定是綜合各方麵的素質,比壯肥還醜就是了。”我裝著淚水汪汪的瞪著尹璐:“三媽說過,我要是再瘦點,一定是個標準的美人。”看著我們兩這樣,楊樂開心地笑起來:“我初中時,也有一個很要好很要好的一個朋友,像你們這樣,沒事就開開玩笑……她倒不至於醜成那樣,但是長的很矮很矮。”“那以她這麽惡劣的人品,高考一定發揮失常,不會現在就在樂山一中的補習班吧!”楊樂搖搖頭:“她考進了同濟大學。”“真是可惡,你看你們醜人就是有醜福”,“尹璐,你這次死定了”……我們就這樣在嬉笑打鬧中陪楊樂重溫了那段不開心的日子。
信任的最大表示,是張口向他人吐露過去時,遇到愉快的記憶便會自然的微笑,遇到痛苦的事情又會由衷地歎氣。這,我在幾分鍾前,楊樂和我們聊天的時候是那麽深刻的體會到了。